山姥切国广觉得自己蒙昧不化,死性不改,无药可救。在挂掉太鼓钟贞宗的电话之后他迅速保存了论文,合上电脑,在衣柜里翻出了一身出门的衣服,抓了抓头发,换上了隐形眼镜,随后扣上帽子奔出宿舍。老地方,老情况,乱藤四郎一定又在打工地点附近的酒吧里把自己喝到发傻。从地铁站出来冲进小酒馆,老板今天不在,相熟的服务生一见是他,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向角落里一努嘴:身材娇小,四肢纤细的青年一头金发乱蓬蓬,正歪在沙发上冲他傻傻地笑。
他把醉醺醺,仿佛长在了自己身上的学弟塞进了出租车,成功收获司机暧昧的眼神。乱倒在他的膝盖上。他这天穿着低腰紧身牛仔裤,上边是件白色罩衫,领口解开,衣料轻薄,稍稍动一动就能看到一丝丝雪白的腰腹。裸露得有些太多了。山姥切的一只手压在乱的背后,他试图把它抽出来,换来的是对方一阵带着酒气的笑声:
"山姥切学长真是的…占人便宜…"
山姥切正心虚,他觉得自己光是多看两眼那露出的白脖子和小腹都是乘人之危,让乱这么一说,立刻红着脸连连道歉,被压得有些发麻的手也顾不上了。
"哈哈哈…"乱依旧笑着,抹了一把刘海,眨着醉酒后特有的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山姥切,"摸我…也是可以的。"
"对不起…"
"你手好凉。"乱挪了挪身子把压在背后那只手抽了出来。
然后他无视了学长慌乱的道歉,把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好烫啊…脸好热。"
山姥切叹了口气:"你睡会儿,马上到家了。"
乱藤四郎喝醉之后从不闹事。他只是会变得分外粘人,异常糟糕。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喝酒只去打工地点附近的那一家:老板烛台切和自己的兄弟算是老相识,对他也很照顾,看他独自进店还会吩咐服务生盯着点他。自从乱的单恋对象的婚期临近,山姥切跑那家酒吧接人也越来越频繁了。现在他做起这些事都轻车熟路。他把倒在自己怀里笑嘻嘻说着胡话的学弟兼室友拖上楼,丢进浴室;在几番并不怎么真诚的拒绝之后开始帮乱脱掉衣服洗澡。乘人之危,山姥切又这么想到,乱之所以拜托他这样照顾他是出于信任,而他自己却是心怀鬼胎。
乱趴在浴缸边上,乖顺得像一只小狗。热水一淋,本来就带着醉意的双颊变得更加红润,原本楚楚可怜的眼神也变得愈发迷离。山姥切深吸了几口气,拨开粘在乱的脸上的几缕长发,尽力让自己的手指不要颤得太厉害。热水碰花了妆,山姥切这才想起应该先卸妆,他把喷头放进浴缸,起身去在洗手台上一堆瓶瓶罐罐里翻找卸妆油。乱接过化妆棉细细地揩着脸,山姥切看得有些发愣。有些事情乱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会含糊,比如卸妆、比如洗过澡之后左一层右一层地涂抹护肤品、比如躺到床上之后认真地向山姥切道谢,比如…
"学长…"乱躺在被子里,像小猫一样软软地叫他,"学长到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才怪,从你一进大学认识你那天起就在别有用心地接近你了。
"那还真是幸福啊…"乱翻了个身,侧着身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床沿的山姥切,"如果我不喜欢他就好了。"
"是啊…"
"嗯?"
"没什么!"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山姥切急忙低下头去掩饰涨红的脸,"我是说…他要结婚了?"
"明天。"
乱说着支起了身子,慢慢爬到了山姥切面前,无视了紧张得几欲夺门而出的学长,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倚在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他喃喃地道歉,一边把脸埋在山姥切胸口。
"不!没事!你…不用道歉!"我才是,巴不得能以这种借口抱着你…
真是卑鄙啊…山姥切一面自责,一面伸出手把乱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
乱的声音带了压抑住的哭腔。山姥切很想揉揉他的头发,很想抬起他的脸用手指抹掉他脸上为别人留下的泪,然后把他拉得更近,让那双可爱的大眼睛只看着他自己。可以的话,他还想亲吻那念叨着别人的名字的柔软嘴唇; 可以的话,他真想把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从乱的脑子里取出来,狠狠地摔碎,丢进"不可回收"的垃圾袋里远远地丢掉。
但是,只怕少了这个情敌A,他也不会是乱藤四郎心中的恋人A。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他依旧只是他的"山姥切学长"。
是他的"友人X"。还是写成友人X比较好。友人A和友人C还有编号的区别,但是友人X不过是个变量:X不重要,重要的是"友人"性质,X换成别人也可以。X不是必须的。
"别道歉了…"
"不…山姥切学长一直这么温柔,一直这样陪着我…"
可以的话,我还想一直这样陪你啊!山姥切的手从乱的背后滑落下来,抓紧了床单。
虽然我知道,一切不过是我因为无法得到你的爱,只好提供些廉价的温柔,欺骗自己原来你多少还需要我—我啊!不过是以这样卑劣的手段自我满足罢了…
我也是在乘人之危啊…山姥切心想。乱还在哭,细细的呜咽混着泪水洇湿了他的前胸。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探了探头,贪婪地呼吸着乱身上散发出的,沐浴露的香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