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 The Wild Horses

作者:BlueBird Blues

翻译:晨檐

所有焦躁不安,被残酷地强行从身体撕裂开的灵魂,都被给予一定的时间在属于生者的世界里找寻属于自己的位置。故事设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一个战士,一位上尉,回到了他用生命保卫的那片土地上。

Ray LaMontange作曲并演唱的All The Wild Horses给了我灵感,这是一首优美的歌,它帮助我找到了故事的节奏和氛围。

分级:K

标签:伤害/慰藉

主要人物:Capt. Nicholls & Maj. Jamie Stuart

字数:4237(英文),8000左右(中文)

原文地址: s/7841064/1/All-The-Wild-Horses

今天是我的第一天,我闲逛的第一天。

这期间多少时光已经流走?这是否无关紧要?

不,整个世界都变了。

大街小巷都被烟尘和嘈杂声笼罩着,我的所有感官中,最先恢复的是视觉。在我的视线清晰起来之前,阴翳和灰暗充满了整个空间。双脚的支撑让我直挺挺地立着,脚下踏着的是一颗颗鹅卵石。然后触觉开始回返,我能感受到肩上的厚夹克衫的重量,脖颈上披着的围巾传来温柔的触感,还有空气的湿冷扑上脸颊。下一个是嗅觉,我闻到将要下落的雨点的气息,和旱季将要结束时那股让人昏昏欲睡的气味,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味道。最后到来的,也是最后我才意识到的,是听觉。我能听见的最后的声音是子弹碎裂的声响,它已经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了不知多长时间。而现在它终于被湮没了,新的声响已经充盈了我的耳膜。

是生命的声音。

喧闹、繁杂但却易碎,真不可思议,曾经的我从来就没有注意到生命的脆弱。我听见喋喋不休的唠叨、沙哑的耳语和大笑的声音。我也听见了脚步声,有快有慢的脚步声。

他们告诉我第一天将是最重要的一天,而我的第一天只是冷而已。是的,一个很平常的、不列颠的冬日。天空中没有一丝湛蓝的影子,只有绵延到天际的灰。灿烂的灰色组成天空中各种形状的阴影,沉重而又平滑地移动着。这是我记忆中的天空,黯淡而荒芜,但又并非一片死寂。不,这天空一直是鲜活而有生气的,随着呼吸而永不停歇地脉动着。

一边将大衣领子向上拉了一些,我确信自己能感受到冬日的寒风已经是个奇迹。寒冷携来了令人疼痛的触感,很轻微,但却骤然而尖锐。我不带恐惧地感受着这种熟稔而又令人舒适的刺痛。这真是个该死的奇迹。

我踱出那条大街,拐进另一条小巷。它就在那条街附近,但却又隐匿在视野之外。就像他们告诉我的那样,人群移动的速度很快,他们推搡、咕哝、踩踏而又抱怨着。我站在人行道上,不确定下一步该走向哪一个方向。我头顶的灯柱上就悬挂着街名,我认出了上面写的单词,但这里对于我却依然是完全陌生的。楼房已经比我所能想象的要窜的更高,灯放出斑斓的色彩,光芒刺眼到不可原谅,在雾中闪烁着。

我究竟在什么地方?我究竟应该去那里?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该怎样度过这段时光?

他们说我会知道的,可我自己却不太确定。

我的视线扫过人群。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我不可能认出其中的任何一张面孔了。我不属于他们这一代人。我不属于这里任何一代人了。我不可能向他们寻求任何帮助。

但是等等。

有一个年轻女孩站在自由市场门口,就在街对面。她能看见我,我知道的。别人都不能但是她可以。有人用胳膊碰到我的身体,想要道歉却又找不到我的身影,但她能看见我。她的视线望向我的眼睛,而不是穿过我的身体。

她提着一个布袋,绿叶蔬菜和水果欢快地跳动着,就好像快要蜂拥而出。我暂时恢复的视力很好,甚至能看出来她花呢大衣上的缝线针法。她眼睛的颜色是天空的灰色,她穿过街道,视线从没有离开过我。她的脚步坚定,甚至没有觉察到那些为了停下而发出尖叫声的车。那些丑陋而巨大的车就像金属制成的笨拙昆虫。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有这样多的噪声,这样刺耳的机器轰鸣。

她穿过马路走到人行道上,提在手上的袋子摇摇欲坠。她身形很瘦小,金色的卷发披散着,从针织帽的缝隙里漏下来。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欢迎回家。"

所以说她知道了。他们从来没有说过在这里会有人帮助我,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她可能和我是一类人。想到这里让我感到伤心,她那么年轻,估计还不到二十岁。这么年轻的女孩竟然已经去世了…真是不公平。但我又觉得她似乎和我有所不同,别的人是能够看见她的。她和我并不是一类人。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这是我唯一能说的,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我正在寻找一位曾经的战友…也是朋友。"我现在能做到什么吗?时间有限,他们一直这样对我说。这段时光已经是一个礼物,因为上一段生命的戛然而止而被获取。

女孩左右看了看,眼睛开始望向天空。然后她点了点头,拉起我的手,从人行道上走开。

"好吧,"她说,"让我们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

对于Charlotte来说,鬼魂从来不是陌生人。

她在2岁时遇见了第一个鬼魂。那是一只橘色的猫,回返只是为了向被自己抛下的主人说最后的再见。

他们总在寻找着,那些鬼魂。寻找着被自己丢下的人或事物,他们总有未了的心愿,看起来命运并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样不可原谅。

Charlotte相信自己并不那么孤独,她想象有许多人和她一样。他们都能看见回返的鬼魂,能和他们对话或者仅仅是擦肩而过。她选择永远不告诉任何人自己曾与鬼魂说过话,因为这和他们并无什么瓜葛,其实这和她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但总要有人帮助他们的。

她从来就不害怕他们,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回来的鬼魂们值得拥有这段时间,他们总是困惑而迷惘,认不出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

Charlotte愿意帮助他们,她很高兴能做他们的向导。虽然她并不总能成功,但她相信自己做过的事情已经很令人羡慕了。

她沉默地把他带到了她的公寓,这么多年与鬼魂相处的经历已经让她学会了很多事情。

首先,言语是神圣的,它们最好不要被浪费掉,而普通的聊天则很廉价。鬼魂是脆弱而不稳定的生物,死亡和又一次生的机会即使是一秒钟般的短暂,也使他们的灵魂不堪重负。鬼魂通常安静而迷惘,而他们又很容易陷入无限的忧伤中。

第二,询问曾经降临在这些鬼魂身上的死亡是相当不明智的行为。他们的死亡总是恐怖而不公平的,根本就不应该再提起。有的鬼魂不清楚自己的死亡过程,而另一些则了如指掌。

第三,鬼魂们是忧郁的生物。即使是在他们最快乐的时候也鲜见笑容,有的鬼魂的心已经碎了,从接缝处裂成小片。去年五月,她曾帮助过一个眼中永远在溢出泪水的男人。她陪着他的整个时光中,眼泪一直在从他的眼中流出,但他不知道。即使他能感觉到眼泪,这些眼泪的来源对他来说也是个谜。

而这一位看起来很平静,Charlotte想,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真的很英俊,就像她见到的大部分男士一样,他穿着一件军用的防水大衣,戴着一顶帽子。看起来这一身都是军人的装扮,到了冬天的时候,他们就会穿戴好围巾和手套。他的头发被剪得很整齐,从一定程度上也透露了他生活的年代。

作为她拥有这份能力的代价,Charlotte少年时期时就被拽入了历史的漩涡中。所有鬼魂都从漫长的时光隧道里穿行而来,而她也将自己奉献给了过去的时光,生活在他人的生命中。她曾经是一个学生,计划着学习着这门繁重的课业。但现在她已经像一块海绵一样,忘情地汲取着这一切了。

男人显然来自上世纪初,他身材高瘦,仿佛有谨慎而勤勉的气场笼罩在周身。他的眼神很温和,像流转的蜂蜜一样清澈。他有些悲痛,但又在努力地隐藏这份感情,看起来成效也不错。

"我们到了。"她轻声说道。她一直在努力放低声音,为了不吓到他们。

她的公寓又小又狭窄,但这种家的气息和感觉已经足够作为我的慰藉了。她家有一块飞地(注1)—正对着窗户的小隔间。她将我领到那里,让我坐了下来。

"你一定感觉有些累了。"她说道。她是对的,我已经疲惫不堪,就好像刚刚狂奔了相当长的一段路一样疲乏。我的骨头和肌肉都在疼痛地哀鸣着。我实在太累了,可是我简直空不出睡觉的时间。

我的身体滑落到隔间的地面上,看见了就在五层楼之下的街道,车辆和行人纷繁流动。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手中握着两个冒着热气的茶杯。将它们放在茶几上后,她坐在了我对面。她对着右边那一杯做了个手势,眼睛盯着窗外。

"我这里有糖,如果你想要的话,奶油也可以…"

我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茶杯。

这是茶,我永远不会认错那琥珀一样的棕色。

我可以吃东西?我可以喝茶?他们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些…

她握着手中的马克杯,陶制的茶杯上是模糊的海军蓝,她像捧着一朵纤弱的小花一样捧着它。

她看着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没什么的,尽管去喝茶吧。"

她平静而温柔的声音让人宽心,我放松了一些,就好像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了一样。

我无比缓慢、极其小心地把手伸向了茶杯,手掌感受到温热的触感,我的身体颤抖的简直不受控制。

上帝,这真是暖和。我将杯子握在手心,稍稍举高了一些,轻嗅着袅袅蒸汽。我闻到茶叶的清香,不,还不止是这些。我能闻到它们等待采摘时泥土的芳香,我能闻到滋润它们生长的甘霖的和抚过它们的双手的气息。我嗅到香草、肉桂和沸水的味道,可沸水在以前也有这样的香气吗?

我将茶杯挨到唇边,让茶水缓缓流进嘴里。茶香几乎要将我的骨头融化了,平滑而温热的液体包裹着我的唇齿。茶从喉咙里滑下,温暖了我冰冷的心。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复活了,忘乎所以地流转,从我的前额奔向指尖,一直奔腾到我的脚踝。

这是温暖,呼吸,和生命。

我只用了三大口就喝完了这杯茶,并且还极度渴望着更多。而女孩就站在那里,手中是冒着热气的水壶,正准备满足我的愿望。她再一次将马克杯注满了水,茶水在杯子边缘荡漾开来,清澈而碧绿。

我当然要感谢她。我知道这只是一杯茶而已,但我依然要感谢她。

注1:飞地是一种特殊的人文地理现象,指隶属于某一行政区管辖但不与本区毗连的土地,这里指小隔间。原文的用词很传神,故保留。

"我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Charlotte慢慢地问道。有的鬼魂什么事也不愿意告诉她,他们很少问问题,总是我行我素。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她知道鬼魂大多喜欢喝茶,她会尽量给他们每人都泡上一杯。

他紧紧抓着马克杯,眼神飘向窗外,盯着天空。Charlotte已经学会忽略他们眼中的痛苦了,因为那些痛苦总是过分地深沉而强烈,但她仍是在这种强烈的情感下微微颤抖着。他看起来是那样忧惧,那样悲哀。

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她想,什么和他有关的事情…

"我是James。"他想过要把姓也说出来,可这对她有什么区别吗?

"Charlotte。"她越过茶几向他伸出手。他愣了几秒,也伸出自己的手握了一下。

"Charlotte。"我重复着,这名字很适合她。她的手就像茶的香气一样带给我力量,我能感受到她的静脉里流动着的血液和她跳动着的心脏。这种力量是犹豫而脆弱的。生命,如秋叶般易碎,又如飓风般坚强。

"他喜欢你吗?"她语气平缓地问,"你的战友?"

当然了,我想。但他还在吗?我已经不能确定了,但我依旧相信着。他就在那里,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少校站在山坡上。

独自一人。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

他也终于自由了。

他终于能够自由地回忆自己犯下的大错,并表达他的哀痛与愤怒了,这个错误牺牲了那么多人的生命。他曾经的战友们,他曾经的战友和他们的战马。

今天是他的最后一天,一年了,他已经将他仅剩的时间全部用于悲伤的计数,即使是主动提供,他也从不试图寻求别人的帮助。他不希求任何人的怜悯或是理解,只希望能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用余生去忏悔。

他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天。

他知道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作为终结的地方了,在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我不能保证我们一定能找到他。" Charlotte说。这是她离开公寓登上火车后说的唯一一句话,然后就是三个小时的沉默。

我只能点头,我明白。我寻求的机会本身就微乎其微,我明白的。

我不喜欢这列火车的速度,简直就像是在地面上飞一样。在这样一段"飞行"中,我们难道还能欣赏乡间的绿草和大树吗?车上的灯也令人反感,它们对于我的眼睛来说太亮了。

这个世界完全变了。

一直都在变。

Charlotte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我感激她暂时的收留。她说她知道我的战友现在会在哪里,但愿她能猜对。即使我知道我亲爱的朋友真的在那里,恐怕时间也不会等我太久了,我害怕他会又一次先我一步从我的世界里溜走。这份恐惧磨蚀着我的心,甚至让我无法想下去。

我们下了火车,过程仓促而匆忙。人们推推搡搡、挤挤挨挨,这真是个没有人情味的世界,人们甚至都没时间看向别人的眼睛了。就好像他们很害怕一样,害怕和别人有任何精神上的交流。这真不可思议,我可记不得我活着那时的样子了。Charlotte这样的孩子怎么能应付好一个这样的世界啊…

这里的空气让人感觉好多了,这片风景也是让我感到熟悉。绿色堆满了整个视野,以至于占领了我所有的感官。我们坐在火车上时,一场雾蒙蒙的雨就已经笼罩了整个英格兰,连地上的沙粒都被雨水磨得光滑了一些,而雷电带来的沉重而可怖的压迫感则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现在我们已经远离城市,远离那些噪声和灯光了。这里的天是昏暗的,翻滚的云团在即将到来的风暴的压迫下颤抖着,我担心自己要赶不上时间了。

Charlotte走在我前面,我们下台阶离开车站。我们沿着一条泥泞的小路前行,她的靴子在泥地里发出咯吱吱的响声。忽然,她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我试图在她跌倒前拉住她,让她能够保持平衡。这小而无意义的动作让我感到快乐,我能够接住她、触摸到她、把她拉起来都让我感到自己还是有一点用处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曾经的我孑然一身,而现在终于有人同行了。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Charlotte使用了某种我从没见过也不想了解的工具。过了一会儿,她在路边停了下来。

"这里。"她的眼睛还盯着手上的"手机",而手指则指向了一段石墙的缺口处。她的上衣袖口长的覆盖住了手指,提醒着我她还是个孩子。她还那么年轻呢,还有丰富多彩的生活在等着她。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石墙后面是一座小山。我们离开大路,走上了一条狭窄的小径。

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就走上那条路时,我惊讶地停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直觉要带我到哪里去?

Charlotte坐在墙头上休息,她已经爬到了石墙光滑的边缘,微微晃动着双腿,以她的身高,腿是垂不到地面的。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露出笑容,也是一个鼓励的符号。

"去吧,如果你幸运的话,他会在那里的。"

这是一个提示,这次旅行属于我而不是她,这段时光也属于我而不是她。这正在褪色的一切都属于我。

我转过身去,继续向山顶行进,却不知道自己在找寻着什么。

那时候有多少人啊?

有多少个生命在那一天消逝不见?

父亲、儿子、兄弟、爱人。

都战死了,都逝去了。

少校就要以他最初到来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了。罪恶的枷锁禁锢着他,让他的灵魂像灰烬一样乌黑。

他已经很明智地花完了他应得的时间。他聆听忏悔并导引迷失归途的人,寻找着已经坠落成灰的战士们的墓碑以表达自己对他们的尊重。

但这些并不足以洗涤他的灵魂,他的肺中注满了水,骨骼断成碎片,血液也已流尽,心中思绪也已化作片片暗影—仅仅是暗影而已。

这将是他的最后一天了。

他选择在这里度过这一天,在这片土地上。

他站在大树的树荫下,感受不到雨点下落,只有刺骨的寒风呼啸着。

但他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属于他的时间沙漏中最后一粒沙子落下。

我做的这一切足够了吗?我的罪孽是否已经赎完?还有什么人让我放心不下吗?

自己又要怎样才能知道这一切的答案呢?

他的身体发着抖,这就是恐惧吗?他曾经以为自己对恐惧本身已经了如指掌,但当这一切到来时,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明白,简直毫无所知。

闭上眼睛,他将所有的精力用在呼吸上,即使这已没有意义,平静地渡过忘川已经是他最后的慰藉。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紧跟着的就是死亡。

"Jamie。"

呼气…

是他们在呼唤他回来吗?不,他认出了那个声音。他已经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只为了记住那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转过身,Jamie Stewart少校的心里只有悲伤。为什么他的意识在最后一刻还要开这样的玩笑?这真是残忍。

但他就在那里,这不是幻象。

"Nicholls上尉。"Jamie将信将疑地说道。

上尉整了整帽子,大笑了起来。笑里是满满的悲伤凄凉,还掺杂着泪水,但这至少是一个笑啊。

他展开一个忧伤的笑:"真可恶,Jim。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都…你来的真是时候。"

少校顿住了,有人正在叫着他的名字。

"Jim。"

跌跌撞撞地走上前,Jamie和Jim紧紧地拥抱,简直要将对方肺里的空气都挤压出来。

Jamie用他所有的力气拍着挚友的背,滚烫的泪水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溢出。

"Jim,好家伙,能见到你…真不错。"

Nicholls上尉喘着气:"可不只是不错。"

Jamie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轻轻推开了Jim。

"Jim,"他说道,心中又一次升起一丝恐惧,"你有没有…有没有什么时候原谅过我?"

上尉抬起眼睛看着他的挚友,他的同伴。愧疚和痛苦如同烈性毒药一般腐蚀着他的心,他简直不能想象有人能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包袱活下去。

Jim将手放在少校的胸膛上,语气平淡地安慰着他:

"Jamie,这里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原谅。"

少校的身体陡然轻松了许多,他不由得挺直了背。他觉得自己自由了。

眼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他自由了。

这里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原谅。

为了掩饰自己的虚弱与疲劳,少校转过身看向原野。远处是伸展绵延的山峦,茂盛的青草地中隐隐约约有三匹马。

它们在被雨浸过的草地上飞跑着,欢快的叫声回荡在平原上。

Nicholls上尉的视线也转向了那几匹马。

他们不发一语地站在那里,注视着那些美丽的生物在原野上来回地奔跑着。这就是自由。

"你看见它们了吗?"少校问道,祈祷着这番景象不是上帝送给他的的另一个幻景。

上尉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我看见了。"

少校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感觉如此真实而灵敏,他自由了,再也不是心的囚徒。

"我一直在思考并追忆着往昔。"

一只小马驹飞跑着冲到了母亲身边,第三匹马看起来很精神,就像他的Topthorn一样通体乌黑,气势令人生畏。

"我们怎么能,Jim?把那些可爱的生物卷入恐怖的战争中去。"

"我们本该让它们自由地奔跑,"上尉说道,"可是那时的我们都变成傻瓜了。"

少校点了点头:"我觉得现在也是。"

"今天是我的最后一天,"他说,"我感觉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今天是我的第一天。"

"哦。"少校把视线从远处的草地上移开了。

"那你应该走了,你还有很多事可做。"

"是吗?"Nicholls上尉半信半疑。

少校点了点头:"你看,当我的时间到了的时候,你就找到了我,不是吗?"

上尉显得有些局促:"我有帮手。"

"总之祝你好运。"

"你也是,Jamie。"

他们最后一次握住对方的手,最后一次说再见。

在属于少校的时间沙漏中,最后一粒流砂落下了。

而上尉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Charlotte坐在石墙的边沿上,上下摇晃着腿。

他一定在那里的,她想,这已经有一会儿了。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裙子,无意识地用手捻着上面的丝线。

我希望他就在那儿。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军靴踏在半干的泥土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抬起头,她望着James从小径上走来,他很快就走到了她身边,清澈的蓝眼睛里仿佛有滚动着的泪珠。

"你找到他了。"她说道,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我找到他了。"

"我很高兴。"Charlotte说。

然后就是极长时间的沉默,他们并肩走着,回到了车站。

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提醒着Charlotte她的那一列火车已经到站。

她转头看向那个鬼魂,告别是她很讨厌的一个部分,但这总是要到来的。

"你会乘另一班车,是吗?"她问道,虽然早已知道答案。

James点了点头。

"是的。"

如果她是在掩藏对离别的伤感的话,那么她应该做的很成功吧。Charlotte是个可爱而温柔的女孩,和她相处的时光很让人愉悦。

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脉搏跃动着生命的气息,她轻声说道:"愿你安息,James。"

她的话就像某种甜蜜的祷告词,我拥抱了她,感受着她的心跳和呼吸,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她看起来有些惊讶,但我不由得想这么做。我非常感激她,如果没有她的帮助,Jamie到最后也只能是孤单一人。

"用我的荣誉担保,我真的很感谢你。"我知道说这些是不够的,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足够。

我看着她登上火车,她站在车门边,车门关上后她的视线依然追随着我。起初车速很慢,但很快就加速到了超乎我想象的地步,我只能目送着火车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雨又一次从苍穹中落下,雨声就像教堂的钟声一样响亮。

教堂的钟声。

我忽然明白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我的时间短暂,这世上还有我必须做的事情。

在我真正得到自由之前。

End

作者的话:

感谢你们的阅读,我很高兴能收到留言,这篇文章忽然飞到我的脑海里,我不得不把它记录下来,要不然简直什么事都做不了。

我真的很喜欢他们之间的友谊,同时也希望他们的故事有一个结局,所以就写了这篇文章。

BB

译者的freetalk:对文章的理解见仁见智,其中也有一些比较意识流的东西可能各人理解不一样吧,结尾很开放,任由大家想象。总之翻译很扭曲,我很努力地在自己理解的基础上不改变原文含义,模糊的地方也就让它模糊了,这里对读者表示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