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一九四五年二月

纽约

移民入境处

在等待入境的长长的队列里,一个身材高挑的贵妇人等得有点儿不耐烦,她抬手理了理她那金黄色如缎子般闪亮的头发,她肩上搭着的貂皮披肩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这时,一个高个的中年男子上前替她把披肩捡起来披上。

"谢谢!先生。"女人朝那个英俊的黑发男人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不客气!夫人。"那黑发的男人优雅地微微躬了躬身,

"我的名字是乔万尼。"

"玛丽莲,认识你很高兴,乔万尼。"

"荣幸之至,夫人。您从哪里来?"

"我费了不少的周折才从那个疯子统治的国家出来,而且我发誓此生再也不会回去了, 尽管我是纯种的雅利安人。"玛丽莲说,

"我完全理解。"男人说,

"那么你呢,乔万尼,意大利?"

"是的,自从墨索里尼上台后我就一直在英国流浪。"男人说,

"我们两个人的情形实在是太相似了。"女人说,

"你来美国有什么打算?玛丽莲。"男人问,

"我的前夫是艺术品收藏家,他在德国,瑞士都开有画廊和古董店,在旧金山也有一间,他去世了,我继承了这一切,可惜我对艺术品了解的并不多。"女人说,

"哦,战前我在意大利也经营过古董,收藏艺术品,我想玛丽莲,也许你需要一个合作伙伴?"男人微笑着说道。

一个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面孔圆圆的姑娘惊慌失措地在闸口张望着,她带着两个很大的包裹,和一个铜制的长柄锅。姑娘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却始终未见到接她的人,她拖着笨重的行李艰难地朝闸外走,"举目无亲"这个词让眼泪涌上了她的眼底,她低着头,心慌意乱地走着,不小心一下子撞在了一个金发的小个子男人的身上,她的铜制长柄锅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咣当"的一声响,姑娘弯腰去拾长柄锅,居然一下子哭了出来。

"嘿!你还好吗?"小个子金发男人男人俯身温柔地问,

姑娘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更大声地哭起来,

"嘿,别哭了,美人,让我来帮你。"小个子男人拎起了姑娘的行李,

"你要去哪儿?"

"我的朋友...这里...没来!"姑娘带着很浓重的口音磕磕巴巴地说,

"我不知道...哪里...去哪里。"她说着又抽泣起来,

"嘿,别哭了!"小个子男人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女孩,又柔声地说,

"我会帮助你的。你从哪里来?"

"波兰。"

"哦,很远的地方!"男人好奇地看着那个长柄锅,

"你还带着锅出门。"

"我,做饭..."女孩比划着,

"你是个厨娘?"小个子男人拿起长柄锅也比划着,女孩点点头,小个子男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好了!我美丽的厨娘,你跟我走吧,我会把你介绍给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姑娘,我的妈妈,怎么样?"小个子男人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姑娘起初稍稍犹豫了一下,但她看到小个子男人那双善良的大眼睛,她忽然感觉到他们似曾相识,于是,姑娘点了点头。

"好女孩,保持信念!"("Keep faith!")金发的小个子男人说道。

深夜,泽西的一栋公寓的门被敲响了,一个上了年纪,矮胖的秃顶男人打开了门。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黑发男人时,他惊愕得不禁张大了嘴,

"卡西诺,你还活着!你回来了!"矮胖的秃顶男人上前将来人紧紧地拥抱住。

"舅舅,我回来了,但不是作为卡西诺回来的,原来的那个卡西诺再也回不来了。"男人说道。

纽约中央公园

夕阳下,一个美丽的棕发女人带着一个姗姗学步的男孩在散步。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张长凳上有一个用报纸遮住脸的男人,那男人一直在偷偷地看着她和孩子。小男孩突然挣脱了妈妈的手,蹒跚着朝前跑去,女人快步追赶着男孩,

"瑞尼!瑞尼!宝贝!"女人喊道,那长凳上的男人闻声下意识地从长凳上站起身来,

"瑞尼,宝贝,我们该回家了,瑞尼,爸爸正等着我们吃晚餐呢。"女人过去将男孩从地上抱起来,抱在怀里。

长凳上的男人看着远去的女人和孩子,露出了一个少有的微笑。

一九四五年五月底

哈德逊河口的渡轮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波痕,拖着长音开始鸣笛。

四个男人站在渡轮的窗口,远远地望着那座手擎火炬的巨大雕像。

渡轮驶近那个小岛时,高个的黑发男人拿出了个上面镶了个弹孔的银质烟盒,里面是一块手表和一缕暗金色的头发,四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点点头,高个男人将那个银质烟盒抛向水面,烟盒在水面上跳动了一下不见了。

小个子的金发男人拿出了五个酒杯,他打开了随身带着的那瓶酒,把酒杯挨个斟满后,他自己先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然后说道,

"哦,头儿,这酒真不错啊!"他说着拿起一整杯酒倾倒在水里,

"谢谢你!头儿!"那其余的三个人也跟着他一起举了举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他们又把酒杯斟满,然后举起杯说出了他们的祝词,

"生日快乐!高尼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