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画师（Artist） by The Antic Repartee

一片黑影落在了他的铅笔稿上——这是他唯一能够得到的预警——下一秒他的笔记本就被从手中夺去了。

"嘿——亚丝翠！"

希卡普抗议着喊道，试图夺回来，但是还是太慢了。亚丝翠手中拿着他的笔记本轻松地躲开了他。

"要知道，你在这东西身上花的时间比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久，"她说道，"我都有点嫉妒了。"

其实她并没有。希卡普可以看出她翻过本子每一页时眼中暗藏的狡猾——无论他想干什么，这都是一种警告的表现。

"也许我应该来看看你大多数时间都在画什么。"她嘲弄道。她看了看本子，又看了看他。这是在挑战他，逼他行动起来。她总是这样玩弄希卡普。

希卡普攥紧了拳头，有了想要追过去的冲动，但是这种冲动很快消失了。尝试去夺回他的笔记本是徒劳的——就算他抓到了她，他也会输的。

至少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先征求了他的同意的，希卡普认为这是亚丝翠以前制定的"强行抢去东西从不给出理由"的策略的一种改观。也许他们的关系进展的确很缓慢，可是至少正在朝一个他安心的方向进展。

"行吧，"他终究还是让步了，坐回了可以遥望海岸的小丘上的座位。戈博给了他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他就要回到铁匠铺了。他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时间。

尽管这么快就获得了战利品让亚丝翠有些不爽，但是战利品还是战利品。她难以掩饰住自己的快乐，看了看这个笔记本。她先看了看他现在正在画的东西——为双头龙设计的单人龙鞍——然后她就翻到了下一页。她带着急切又翻了一页，一页，又一页。

希卡普静静地看着她的笑容融化在了一片皱眉之中。她开始一次性翻过三页，失望写满了她的脸，直到她翻到了第一页——一个粗糙的流星锤大炮素描，如果希卡普记得没错的话。

亚丝翠呆呆的看着封面，但是希卡普极度怀疑她的吃惊和佩服是不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过了许久，亚丝翠终于难以置信地说了一句话："就这么多？"

希卡普耸了耸肩，有些被她滑稽的举动惊讶到了。他很少看到她能对不暴力的事物感到这样不高兴。

"你看到的就是一切了。但是你钻进来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了。"他张开了双臂。

亚丝翠无视了他的俏皮话，毕竟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晃了晃手中的书。

"你还有别的吗？"她问道。

希卡普耸了耸肩："别的书？当然有。但是内容没啥区别。"

亚丝翠对这个解释并不是很满意；希卡普可以从她歪了歪的嘴角看出来。她没有把书还给他，反而是翻到了他还没有画的页面上，开始涂抹起来，以免他耍了什么花招。

"你都看过了，"希卡普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的空闲时间就这这样子被打发掉了，他伸出了手，"我能把它拿回来了吗？"

亚丝翠单纯的抱怨了一声，但是无视了他的 请求。她还在翻动着书页，想看看有什么又去的东西。

希卡普叹了口气。她这样的行为往往是没有什么原因的 ：她想知道点什么东西，然后他就会批注她的请求，附带着他含糊的"行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强行把书拿回来了。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这本册子里面会有我的。"

她的声音轻得希卡普差点没听见。他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假肢以支撑柱自己的身体。

"什么？"他问道。这么多年下来仍然不足以让他理解为什么她会问出这种问题。"为什么？"

"嗯……因为你一直在画画啊。"她若有所思。

希卡普听得出来她有什么东西没有说出口：一种闪现的希望或者假设，认为他特别的画过她。

"是设计，"希卡普更正道，"我一直在做设计。"

亚丝翠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她继续皱着眉头看着他的画册，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在翻出他所隐藏于她的东西。

"我本以为……我本来很确定你这里会有很多……不同的东西。你带着它的时候，一直在盯着人和风景看。"

"什么时候？"希卡普懊恼地问，终于站稳了脚跟。"你什么时候见我画过——画过什么？"

是的，他的确画过人和龙，他画过整个世界，但是他从来没有完善过细节或者把它们移到纸上。他看到的是不在那里的东西——可能会在那里的东西。他画的一切都是他看不到，但是能意识所及之处，他的双手能实现之处。

亚丝翠现在面对的是一脸不悦的希卡普。

"你画过无牙，"她又开始翻动起书来，"我看到过——啊！"

她把书拿给他看，希卡普站到面前，认出了第一次见到无牙的时候画的草稿。他看到了无牙的左侧尾翼，意识到了自己绘画时的错误。他实在是太忙碌于记录了——技巧，对称——他遗漏了一名画师本应记录下来的东西。

"这是对龙的绝妙描绘？"他问到。他很希望自己能多留心点身边这样的东西，用一支笔，一张纸来赋予图像以生命，但是他做不到。他的想象力不是那种天马行空的，而是实打实可能的。补充一下，是不寻常的可能性。不遵循常规的——绝对的。但是这些东西，都是他可以在现实中实现的。

亚丝翠看了一眼无牙的画像，有些生气。

"这比我见到的所有人能画的都要好，"她你难道，有些失望地看着无牙的像。"老天爷啊……我以为你喜欢画画的。"

"我喜欢创造，我喜欢解决问题。"

"但是……你还是在画画罢了。"她时候。也许她重复自己的话能够证明这一点。她又一页又一页地翻过画册。一张又一张的结构图和概念图飞过实现，都是她刚才看到的。对她来说，这是无法接受的。

希卡普不知道自己是该接着叹气，还是开始嘲笑。亚丝翠就是不愿意放下。她讨厌自己说错的时候。

"我不画人，我只画设计。"他走上前去，"这些都是我的草稿和……和……听着，我不是画师！"

希卡普已经近的可以拿回他的册子了，这也正是他做的。他紧紧地把它抱在胸前，既然她已经看过了。

亚丝翠像是要把它夺回来的样子，也许是一两次捶打，因为希卡普让她失望了，但是她在那天还算仁慈，只是双臂环抱胸前。

"你一直在躲着我们。我以为你是因为有点尴尬而不敢告诉我们你这么……有艺术天分。"她说。和其他的相比，她最不想把这个加到自己对他认识错误的列表当中。

"我不敢把它拿出来是因为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不想看到的东西，一辈子不想看到的东西。"希卡普翻到了第一页，用流星锤大炮提醒了她。

寂静降临了——亚丝翠抑郁寡欢，希卡普恼火而惊奇，因为这是他见到亚丝翠噘嘴最近的时候。

冷风吹过他们的脸颊，让他们裸露的皮肤有些发红。上空传来龙的长啸。

亚丝翠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以前……尝试过画过人吗？我是说，除了无牙以外……"

希卡普可以把亚丝翠现在脸颊这么红解释为在太阳下呆的时间太久，但是他更愿意认为是她难以隐藏的暗示让自己有些难受。

他笑出声来。

"亚丝翠？"

"怎么了？"

"你是想让我画你吗？"

希卡普等待着，而亚丝翠假装要花一些时间来考虑一下，仿佛这个想法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一样。她撒谎真的是糟糕透了，可能是因为她诚实的可怕。他很喜欢这一点。

"你能做到吗？"她反问道。她抬起的手像上弦的箭一样。

希卡普的微笑咧大了，他转了转手中的碳棒。

"我可以试试。"他决定用原谅来奖励她的冒险。不是每一天自己都能从她那里拿到这样一个任务的。"为了你，我试试吧。"

笑容洒在了亚丝翠的脸上，刚才的失望已经烟消云散了。

"……但是估计会很糟糕的。"

"闭嘴，赶紧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