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gaelicspirit [fanfiction*net / s/ 3933316 / 1 / No-Quarter]
最初为同人志Brotherhood2创作。在一个时光停滞的奇异小镇上,Dean和Sam要对抗一股强大的恶势力,赢得一场战斗的胜利。兄弟俩挣扎求生的同时,Dean内心的恶魔也在威胁着要击溃他。
分级:T (适合13岁以上,少量暴力、粗口及成人内容暗示)
警告:无
声明: 非常遗憾角色不属于我。标题来自齐柏林飞艇乐队的同名歌曲。
剧透:设定于第二季,《十字路布鲁斯》之后
作者按:此文最初是为同人志Brotherhood2而写的,这也是我第一次涉足同人志创作,真诚感谢K. Hanna Korossy和Yum,提供了这个为Brotherhood2和即将发行的Brotherhood4作出贡献的机会。
译: Nil Azrael [ weibo*com / rayned]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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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我们身后的,和处于我们面前的,较之存在于我们心中的,都不足为道。
-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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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等着。一开始是床单狂乱的摩擦声,很快就会听到变得急促的呼吸,间或是喉头发出的低沉而痛苦的呻吟。然后,如果Sam不插手,Dean就会猛地坐起身,右手直直地伸向前,喘息着,哽咽着,一个字窒在唇间。永远是同一个字。
别。
有时Sam无法等下去。有时他会去叫醒他:"醒醒Dean,只是个梦,没事的。"
如果Sam在梦魇刚开始时就叫醒他,就会听到几声睡意朦胧的例行抱怨,也许还会挨上一个飞过来的枕头。然后Dean就会翻个身,蜷成个奇形怪状的诡异睡姿,他的手会探进枕头底下去握住他的猎刀。然而,如果Sam等太久才行动,他就得迎面直视他哥那来不及设防的表情,窥见满眼令人心碎的失落。
Sam懂了,他要么早早就叫醒Dean,要么就让噩梦自生自灭。不然,他就得面对他哥的那种表情,那种虚无—那是Dean在勉力抑制着,不想让痛苦从眼中流露出来。而在Sam眼里,那样的麻木、呆滞、死气沉沉,甚至比看着一颗赤裸裸的破碎的心更让他难以承受。
当初Sam饱受噩梦煎熬时,Dean经常会问他,是什么在让他不得安宁,是什么都过了一年还能让他整夜整夜瞪着天花板。Sam不常回答,但Dean不放弃追问。而每次当Sam想要开口,每次他想试着去弄清到底是什么在每个夜里折磨着他哥,不知怎的,Dean总能预先察觉并且成功逃避,有时用一声恼怒的咆哮,或者一个杀人的眼神,有时则飞快地转移话题。
所以,Sam等着。
他侧躺着,把脑袋搁在左臂上,看着梦魇又一次攫住他哥。看着Dean挣扎、抗争,看着远不止是肉体上,也远不止是情感上的痛苦扭曲着他的脸。Sam看得出来,那样的痛苦,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讨论就能化解的。自从他们的父亲逝去,Dean肩上的重担正在压垮他,而Sam不知如何帮他分担。眼睁睁看着他哥为了负起一份他所不了解的沉重责任而挣扎,Sam觉得自己的内心也在一天天、一点点地死去。
"别…!"
Sam看着Dean渐渐从梦魇的魔掌中挣脱,呼吸急促,双手战栗。他终于垂下直直伸出去的手,然后捂住自己的脸,身子发着抖。过了一会儿,他从指缝里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转动了一下脖子。Sam能听到他关节的脆响,都懒得假装自己没醒。这种情形刚开始的时候他会装睡,就是刚到Bobby家那会儿,他还担心Dean发现自己在看着他做噩梦的话会怎么想。而现在,他担心的是如果他没在看着的话会怎么样。
Dean没有看向他这边。他把缠住双腿的被子一掀,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向浴室。Sam听着传来的水声,翻过身子仰躺着,有那么一会儿,他就枕着自己的左手,注视着天花板。就跟那么多天来一样,这一天又开始了。
本来,回了一次Lawrence之后,Dean开始有点恢复老样子了,甚至稍微坦诚了一点,向Sam承认他在担心父亲是做了什么。终于,一周前在密西西比,那个十字路恶魔证实了他最害怕的答案…他们的父亲如今身处地狱—全是因为他。向Sam吐露了这个事实以后,Dean就开始滑向深渊。
而Sam很怕自己会抓得不够紧,不足以把他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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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淋浴龙头下,Dean倾身向前,让热水冲击后颈,顺着背脊流淌。有时在他的想象中,他能感觉到水流撞上自己的每一道伤痕,然后把它们和那些他想要抹掉的记忆一起洗去。他让水压舒缓了一会儿肩颈紧绷的肌肉,然后仰起头,将额头和眼睛迎向水流,闭着双眼,他能看见眼皮和水幕后忽明忽暗的光。水淌过他的脸,漫过下巴,顺着他的躯体飞流直下,最后打着旋被吸进他脚下的排水孔。
噩梦总是让他又困惑又惶恐,神志恍惚。他记不得那些细节。梦境是一堆错乱的画面,就像儿时的记忆,像是从他看都没看过的电影里截取拼凑出来的片段。刚才,他感觉到Sam的视线,他知道弟弟在担心,知道他弟弟在等他开口、等他求助。等他崩溃。但是Dean更清楚自己的职责。他知道绝不能搞砸。他这工作不容有失。
一定要拯救他,Dean。别的都不重要…
他从瓷砖墙上抬起手,粗糙的手指抹了一把脸,挥去眼皮上的水。眨眼的时候残余的水分刺痛着眼球,但随它去吧,他甚至欢迎这感觉。痛苦意味着尚有所感。痛苦意味着此身尚在。他还活着。他还能干好他的活儿。
他不愿去感受的是疼痛。那种空洞又入骨的疼痛,勒住他的心,绞着他的肺,拧干他的呼吸,夺去他的力量。
Sam在捶门了。
"别急着脱你的连裤袜,万人迷,"Dean吼道,"一会儿就好。"
他把脑袋塞进水柱里,让水声掩住耳朵,盖过他弟弟的回答。没什么是他以前没听过的,他都已经听了23年了。他弟弟的话语从未让他厌倦过,不管是他跳跃的逻辑,还是他的矛盾和纠结。但他好累。而且好怕。而且他不能让Sam知道…现在不行…还没到时候。
别的都不重要…要是你救不了他,你就得杀了他。
他关上淋浴器,在腰间围上一块浴巾,然后走到镜子前,抹去上面的水汽,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基本上他可以说,Sam得看得非常非常仔细才能看出他跟几个月之前有什么不同。Dean小心地放空眼神,抹平表情,深深吸了口气,正了正肩膀。
"演出开始。"他悄声对自己说,然后出了浴室走进房间。"我靠,Sammy,这屋神他妈冷!"
Sam沉着脸看着他:"并没有。谁让你湿哒哒的还裸着,穿点衣服吧。"Sam掠过他走进浴室,在打了石膏的胳膊外面套上个自己改造的塑料袖筒来防水。"你最好是没把热水都用光,老兄。"
"还剩那么几滴吧,当然啦,考虑到你那头娘们儿唧唧的长毛嘛…"
"闭嘴。"Sam关上了浴室门,Dean顿时觉得两肩一垮。
他知道,只要他们一上路,当Impala饥渴地吞噬着路面,把一个又一个城镇抛进后视镜里,噩梦的残影就会散去。重新开始行动就会让他忘掉那些破碎的记忆。只要他一路飞驰,放眼向前,他就能守住对父亲的承诺,就能完成他的任务…就不会被拖进深渊,不会被那些他所无法理解的无名恐惧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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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e I come again now, baby, like a dog in heat. Tell it'sme by the way now, baby, I like to tap the streets…"
Ted Nugent那首Stranglehold里的连复段响彻Impala,电吉他的急促弦音正伴着他们从一个不知名的小旅馆驶向下一个小城镇。Sam叹了口气,靠回椅背上。他实在不知道这是在上哪儿:他只知道他们是在奔西。一个礼拜前他就放弃追问Dean了,就只是跟着Dean日以继夜地不停奔波,他哥就像是一旦停留太久就会溺死在时间和记忆里似的。
自从搞定EvanHudson那个活儿,自从遭遇十字路恶魔,时间已过去一个礼拜。每次只要Sam找到一个他认为有可能的工作,Dean总能找到个借口说这不是他们的那种活儿。他生硬的声音和空洞的眼神,让Sam很难开口去据理力争。
他看着车窗外,看到您正离开内布拉斯加的牌子一掠而过,很快就迎来了另一块:欢迎来到怀俄明—永远的大西部。在电音的轰炸下他的头开始抽着疼,他知道这头疼是给没完没了的低音炮砸出来的,但他发现自己几乎在盼着随他的幻视而来的那种让人眼前发黑的剧痛。
他的幻视,是Dean没法否认的。他的幻视,是必须跟进的。他的幻视,能再一次给他们一个目标…
"电台里肯定还有别的东西可听吧,老兄,"Sam叹了口气,把他打了石膏的胳膊挂在摇下来的车窗外,脑袋靠回椅背上。
"你想听小甜甜,或那一类的,对吧Sammy?"Dean奸笑着瞄了Sam一眼。
Sam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当我没说。"他叹道。
"不不不,没事儿,我换台。"Dean耸耸肩,假装无辜认命地扁了扁嘴。他按着收音机上的银色按钮,直到一段熟悉的节奏在车厢里回响起来。
"Now you're messin'with a… A son of a bitch… Now you're messin' with a son of a bitch…"
(译注:出自Nazareth乐队1975年发行的专辑Hair of the Dog里的同名主打歌.)
"开心了?"
Sam撇头看了一眼他哥,看到半抹得意的笑挂在Dean嘴角上。"是啊,Dean,谢谢哦,Hair of the Dog绝对比Nugent好太多了。"他夸张地说,刻意突出嘲讽的语气以确保他哥能领会。
Dean抿着嘴摇摇头,"Sam啊,你从来就没啥音乐品味。"
Sam回头继续看窗外。"总比你跟老爸的品味好。"他想都没想就咕哝了一句。一瞬间,车里的安静几乎盖过了摇滚的轰鸣,他顿时觉得胃都绞了起来。
Sam克制着自己想要道歉的冲动。他有权在闲谈中提起老爸,Dean自己也说过,他也是Sam的老爸。但是,这段日子里每次一提到老爸,Dean就会陷入让人窒息的沉寂,而那种气氛远不是Sam能应付的。他赶紧改变话题。
"我说老哥,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西边。"Dean的嗓音沉郁。Sam听到他咽了下口水,于是等了一小会儿,让他哥有时间重新戴好面具,重新掩饰好情绪。
"是,我知道是往西。"Sam回他,一边转过头去看着Dean的侧脸。
要不是过去这段日子里他观察得那么仔细,他可能根本看不出他哥现在有什么不对劲。但Dean的雀斑更显眼了,因为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绿眼睛下的肌肤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青晕;而他的嘴和下巴也总是紧紧绷着。Sam认得这表情,这跟他失去Jessica后在镜中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
"知道还问个什么劲儿。"
"西边大了去了。那儿是有什么事?"Sam叹口气,把头转回去继续看着挡风玻璃。他漫不经心地挠了挠右手,胳膊上的石膏磨得那儿痒痒的。
Dean只是耸耸肩。"我不晓得,Sam。不过就是另外一个地方。"
Dean茫然地看着前方空空荡荡的大路朝天,这时Impala忽然一震。他立刻眯起眼,开始查看眼前的仪表盘。
"这车怎么了?"Sam问。
"还不确定,"Dean喃喃道。Impala又一顿,就像人咳嗽似的。"她一定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Sam挑起一边眉毛,不敢去追究他哥对这车的爱称。把这车从废铁壳子里重新造出来,毕竟帮Dean重新站了起来,也帮他重新又竖起那道心墙。现在Sam已经很确信,这道墙塌了的话Dean也会碎一地。
他再也不会嘲笑Impala的神圣了。
"要不先靠边?"Sam问道,他深色的眼睛亮了一下,看到前边不远处的出口,标志指向一个名叫Wells的城镇。可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但好歹是个镇子。
Dean点点头,手指紧握着方向盘,一到出口就立刻往右一打,一边调整了一下手底的把握,Sam能听到他的银戒指叩击着方向盘。Dean一边扭头查看来往车流,一边放开油门让车慢慢滑行,刚好滑过镇子标志时把变速杆往前推到空档。就在这时Impala再次猛颠了一下。
"哟!"Sam赶紧撑着仪表台稳住自己。
"别慌别慌,女孩儿。"Dean低语着。他让车溜进出口旁的加油站里,绕过油泵,打算停进后边的停车坪,好让他仔细检查。车停稳,他熄了火,Impala蓦地发出一声不祥的叹息。Dean看了一眼Sam,脸上写满了忧虑。
"听起来不妙啊。"他嘀咕着。
Sam听出了他语中的犹疑,背上窜过一阵寒意。关于车辆引擎的保养和修理,John曾经教了他们很多,但是Sam没能听进去多少。不像Dean。让Sam看一个引擎他是见山就是山见水就是水的,而Dean,他看到的是每一个零件每一处细节,看到森罗万象,又看到万法归一。
这辆Impala是世上唯一能把他们一家维系在一起的东西。它载过他们的父亲,载过他的兄长,也载着Sam度过了无数个惊恐的夜晚。当恶魔操纵着那辆巨型半挂车铁了心要粉碎他们一家时,在遭到猛烈撞击的暴虐一刻,是它坚固的金属之躯勉强救了他们一命。它是他们的逃生门,是他们的避风港,是他们的家…Sam甚至怀疑,它上面还附着Dean的一缕魂魄。
"呃…我帮得上啥么?"Sam觉得怪怪的。Impala是Dean的车。但是他总不能在Dean忙着修复它—不不,是她,的时候,就在一边闲逛。
Dean抬眼惊讶地看了看他,"让我,呃…"他起了个头,又别开视线,把手放在门把上,"让我先看一下再告诉你吧。"
他们打开各自的车门,两边都传出金属挤轧的噪音,然后又被他俩同时碰上。Dean的手指摸到引擎盖销子,松开它,抬起引擎盖把它支好。Sam更多的不是在看引擎,而是在看他哥。他哥迅速地扫视着,很清楚该检查什么又用不着去管哪里。Sam看到他的视线一顿,沮丧心痛得脸都皱了起来。
"对不起啊,美人儿,"他低声说,"真没料到这一出。"
"怎么啦?"
"看到这儿没?"
Dean指点给Sam看,而Sam只看到一坨零件,跟引擎盖下所有的零件看起来都差不多。Sam想要点头,最后还是只好困惑地耸起一边肩膀。没听到回答,Dean抬起头,迎上了Sam的视线。
Sam无奈地耸肩,"这年头,用的早就都是球轴承了呀,"他说,嘴角带起一个苦笑。
Dean摇摇头,从引擎盖下缩回来,轻轻盖好,"搞笑的,千面大侦探。"
(译注:原文为Fletch,应该指的是同名电影,里面有雪佛兰追车场景。)
"你觉得这儿能搞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不?"Sam问道,左手插进口袋里,别过头去看着身后这个静悄悄的加油站。
Dean耸耸肩,"希望吧,搞不到的话她就走不了啊。"
他们穿过无人的停车坪,走向油站小屋的玻璃门。Sam拉开门,Dean跨了进去。一根绳子系着的牛铃刚好悬在他头顶上,被门撞得当啷啷地响着。高高的柜台差不多都抵到了Dean的肩膀,后面看上去却不像有人。用不了几秒他们就把这个小屋看了个遍—没人。
"有人吗?"Dean喊道。
"一会儿就来。"柜台后面响起一道低沉粘湿的男声,听起来像肺痨似的。
Dean向Sam抛了个困惑的眼神,走到柜台跟前,攀着台面往上一撑,总算能趴在柜台上看到另一边了。只见他双眉一扬,迅速把自己推回来,跳回原地。
Sam好奇地往前走了一步,但当柜台后的人物现身的时候他几乎连退两步。那人得有7英尺高,身板有两个Sam那么阔。他的黑头发从额头上披下来,掩着眉毛,盖着宽宽的脸颊,蜷曲纠结,编成的小辫儿上还扎着五颜六色的橡皮筋。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在周围斑斓色彩的掩映下几乎像是假的。
"要帮忙?"他问,然后屈起胳膊拿臂弯遮着嘴猛烈地咳嗽起来。
"是…"Dean一时说不出话来,努力想要掩饰这个巨汉带给他的显而易见的震惊。他把手插进口袋里,扬了扬下巴,又试了一次,"是啊。"
Sam索性就不敢开口,只是点点头。他奋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躲到Dean身后去的孩子气的冲动。
"我们,呃,我们要找一个汽车配件,"Dean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是一辆67年雪佛兰Impala上的。"
巨汉往一边偏了偏头。Sam立刻想起了发现频道上看到过的北美灰熊,就是它们马上就要用巨大的爪子把猎物给撕碎前的那一瞬—的样子。Sam大气儿都不敢喘地保持绝对静止,巴望着巨人不会留意到他。
"行呗,"巨人说,咳完之后他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粘湿了,"找的是啥?"
Dean开始解释的时候,Sam斗胆挪动视线去看着他哥。他总是很崇拜Dean这一点,无论是跟怎样的陌生人打交道,他总能一秒钟就化身最适合那个场合的那个人。他可以迷人,可以恐吓,可以把人们拉拢过来,也可以把他们打发走。尽管一开始他也被这个陌生人的身量给吓到,但现在他就像是一个机修工在跟另一个机修工聊天。他听上去就像他们的父亲,就像他们的一家之主。
巨人摇摇头,Sam把注意力挪回他们的对话上。"这种配件没什么订单的,"他的嗓音轰隆隆地,一只巨掌忧虑地扯着他纠结的大胡子,"得跟外头订。肯定得花上几天。"
几天。好几个24小时。在同一个地方。Sam几乎掩不住他的高兴,一个微笑飞快掠过他的面庞。
"我叫Kelly,"巨人又说,向Dean伸出他的巨掌。Sam眼看着Dean也伸出手去,他整只手连着手腕都被那巨掌吞没了。
"我是Dean。这是我弟弟Sam。"Dean朝着Sam的方向甩了甩头。
Kelly一边放开Dean的手,一边向Sam点头致意,Sam也点头回礼。
"要几天哦,呼。"Dean叹了口气。他收着下巴,从眼角瞥着Sam,Sam只能耸起一边肩膀回应。"我们得住下,有没有什么建议啊Kelly?"
Kelly摇头,"你们不会想要住这儿的,小伙子们。"
Dean挑起了一边眉毛,"我们好像也没得选哪,大哥。"
"你们能打电话通知谁来接吗?没?一个人都没?"Kelly的话里透着一丝绝望。
Sam舔舔嘴唇,觉得胸口发紧。这件事他一直不愿深想。人,他是有的。当初上斯坦福在Palo Alto认识的人里他随便想想都至少有七个能来接他,安顿他,只要他一个电话。但是,他们都不认识Dean,一个都不认识。而他的哥哥,一个人都没有。除非要把东一个西一个认识他们父亲的猎人也都算上。除了Sam,Dean已是孑然一身。岁月带走了他们年轻时结交的大多数朋友,而Meg带走了剩下的所有人。
"没有啊,哥们儿,就咱们兄弟俩。"Dean说着,他声线里的那一丝紧绷对Sam来说是昭然若揭的,但他伪装得如此专业,在其他任何人耳里听来都无迹可寻。
Kelly从兄弟俩身上移开视线,看向空荡荡的停车坪,看向那辆孤零零的Impala。他们等着,他犹豫着。当他看回他俩的时候,他眨着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叹了口气。
"我会尽量催那笔单子的,"他说,"你们俩可以去Maxine家,就在路顶头。"
"Maxine家。"Dean复述了一遍。
"就在Becket那家小馆子隔壁,不会错过的。就跟她说是Kelly让你们去的。"
Dean点点头,转身开步走。
"一定要跟她说是Kelly让你们去的!"Kelly在他们背后喊道,声音又一次透出绝望。
Sam回头的时候只觉得汗毛倒竖,但他还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Kelly趴在柜台上,凝重地目送着他们。
"我们会的。"Sam向他保证。
"一定要。"巨人又叮嘱了一次,终于退回去,低头看着台面,好像那里写着个答案,能解释某个被他遗忘了的问题。
Sam跟在Dean身后走向Impala,得取出行李再锁好她。"好吧,这事儿各种层面上都透着古怪。"他低声咕哝,确定Kelly已经远得听不见了。
Dean一边打开后备箱一边抬头看他,眉头困惑地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Sam朝着他哥不可置信地一甩头,"什么'什么意思'?你觉得这事儿不怪?"
Dean耸了耸肩,伸手去够暗格的机关,后备箱的假底弹了起来,露出底下的武器装备:"不知道你在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儿,Sam。这是个很小的镇子,没有经典老车的配件存货,就这么回事。"
"你当真?"
Dean一边扭头看着Sam一边开始拾掇武器:两支锯短枪筒的霰弹枪,他自己那把长猎刀,盐弹,还有常规弹药。他把这些从后备箱里取出来递给Sam,而Sam则机械地接过来塞进他们的备用背包里。
"你他妈到底在说啥,Sam?" Dean的声音开始变得不耐烦了。
"你就没注意到那个Kelly有什么古怪吗?"
"你是说他比你还高这个事实之外?"
Sam摇摇头,气冲冲地用力地拉上武器背包的拉链,"对,除了那个。"
Dean关好假底,伸手提起自己的背包,等着Sam拿好他的,"那就没啦。"
"甚至他再三坚持要我们告诉那个Maxine是他让我们去的你都不觉得怪?"
"所以呢?"Dean盖上后备箱,"他不过是想确定她能把咱俩安顿好呗,有啥问题?"
Sam不敢置信地伸了伸下巴:"他可叮嘱了不下三次…还有他一开始根本就不想让我们在这地方住下…所有这些你都觉得挺正常?"他一边伸手到车里去摸出他的笔记本电脑,一边依然死盯着Dean。
"你想怎么样啊,Sam?"Dean走向车前,打开司机那侧的车门把窗摇上去,一边示意Sam也照此办理,"一个月前呢,你逼着我承认我发现的案子是无中生有但最后事实上就是有,这会儿你又因为我看不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案子而大发雷霆?"
Sam眨巴着眼:"Dean…"
"就…"Dean叹了口气,听起来都有他两倍岁数。他锁好车门,把钥匙放进口袋,然后把背包甩上肩,"就让我们先走到Maxine家成不?等Impala的配件一到,就一溜烟儿地绝尘而去—成不?"
(译注:最后一句的原文引了个西部片和西部城市的梗)
他想着Sam那支断胳膊,又提起武器背包,就只留了Sam自己的包让他背。他转过身,开始慢慢走开去。他这个样子Sam看过太多次了。看着他懒懒地甩着腿迈出每一步;看着他双肩的姿态;看着他收着下巴,但不知怎么的还是能抬着头—永远保持警觉;看着他一手抓着自己的背包一手提着武器装备,那些沉重的枪械隔着包撞着他的腿又弹开。
Sam这一辈子都在看着他哥,而直到最近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没好好看过他。不像现在这样。不像是用他如今打量他哥的眼光。
"你来还是不来啊Sam?"Dean扭头喊他,已经走出去一大段路了。
Sam小跑着追上去,跑到他哥身边才慢下来,迁就着Dean比他小一点点的步子,他迈开他的长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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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路顶头。走了一个多钟头之后,Dean怒气冲冲地想起这话。对,不就在路顶头么。一蹦,一跳,几步路的功夫…只要你是个巨人。
整个过程当中Sam一句话没说,不过Dean能感觉到他的沉默造成的压力。Dean知道他弟弟想着法子要让他开口,让他同意,让他承认巨人Kelly的举动也叫他纳闷。可一旦他认了,他就不得不坦白—他之所以这么逃避猎魔,不停奔波,就为了能让Sam远离邪恶,远离任何有可能会…
"我们这是,呃,到了吧。"
Sam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Dean暗暗感激。他弟弟越来越精于读懂他的表情,这让他很不舒服,也逼着他变得越来越善于掩饰自己。只是,有时候他实在是没力气戴上他的假面具。他抬眼看向地平线,惊讶地发现前方还真有一个镇子。一个看起来自打五十年代起就没再进化过的镇子。
这镇子的主干道有双车道的两倍宽,整群的牛都能轻松通过。车辆随意停放在商店门口,也没有计费器。人行道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眼神萎靡,表情空白。他们走近主路,能看到路边建筑的窗户里有不少探头探脑的影子,但跟哥俩的视线一撞上,就飞快地放下了窗帘。
Dean皱起眉头,瞥了Sam一眼,他弟弟也是一脸的困惑。他跟着Sam的视线,扫过长长的街道,越过一排排的建筑。他扬起头,眨了眨眼,发现主路在尽头处略略爬升,而坡道顶端,居高临下地坐落着一座庞然大屋。至少高达五层楼,横亘两英亩,周围还附着毫无章法的扩建部分,木色深浅不一,窗户形状各异。
Dean正瞠视这一派混沌的建筑,忽然觉得有人在窥伺着自己,甚至感觉距离近到鼻息都喷上了他后脖颈。他猛一回头,却只看到更多漫步在人行道上的Wells镇镇民,有的驻足观望,大多表情焦虑。
Sam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点点脑袋示意他看一座装了假门脸的大房子,褪了色的红字草草写着:Becket小馆。记起Kelly的指示,Dean看了看左右,果然隔壁就有一座稍小的建筑,招牌上是整洁的印刷体:Maxine客栈。
他往那个招牌一扬下巴,两人遂折向客栈。踏上通往两座建筑的木制人行道时,Dean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仿佛他们正在走进一部老西部片里。把武器背包和右肩上的行李包换了换手,他跟Sam一样,环视了一下整条主街和两边稀稀拉拉的餐馆商店,一个交通标志都没见到。连个停车标志都没有。
堪堪停在Maxine客栈门口,Dean忍不住还在左顾右盼。
"古怪。"Sam低语着。
Dean正了正肩膀,甩了甩头,制止自己没完没了地扫视这个时间冻结了的镇子:"就是个小镇,没别的。"
Sam瞪着他。他深色的眼睛看起来太像他们的父亲,里面写满赤裸裸的怀疑:"你这是在逗我?"
"得了。"Dean未置可否,径直走进客栈大门,有效地让Sam闭了嘴。
门厅里,前台坐着个办事员,白发、纤瘦,在那儿咕咕哝哝;而一位黑发妇人正在忙着刷干净窗帘。兄弟俩进门时,那两人同时停下了手边的活儿。Dean试着表现得见惯不怪,走向前台。
"你好。"他向前台的男子点头致意,而那人瞪着他的表情只能用满怀恐惧来形容。"我们,那啥,要个房间住几晚。"
办事员还在瞪着他。
Dean歪了歪脑袋:"Kelly让我们来的。"
"来这儿?Kelly让你们来这儿?"
Dean点点头,感觉到Sam就贴在他背后,无声地大叫着我早说了吧,揪着他早前的否认,就像猛禽炫耀着猎物的心脏。
"是啊老兄,他说Maxine这儿有地方让我们住。"Dean看向办事员的身后,像是在找Maxine本人。
"我就是Maxine。"黑发妇人说道,从窗边走向前台。
她的头发是刚硬虬曲的自来卷,看起来有阵子没好好梳理了,眼睛是熟悉的铁灰色,神色锐利得让Dean感觉要是跟她对视太久就会被片成一条条的。
Dean勾起嘴角作出个小小的微笑:"Kelly说—"
"我才不信,"她厉声说,她的嗓音泄露了她对烟酒的喜好,"你们一下公路Kelly就把会你们打包踢走了。"
"为…为什么你们想要住这儿?"办事员结结巴巴地问,来来回回地看着Dean和Sam,"Casper镇也不远,或者Riverton,还有Cheyenne。"
Dean叹了口气:"是啊,我们,唉,我们也知道。可你看,我们的车坏了,Kelly正在帮我们找配件,说是得要个几天才行。"Dean把视线转回Maxine,把普通微笑升级到极度迷人,俯身向前倚在台面上,"你看,不得已的话我想我们也能睡车里过几天,不过呢,要是记得没错,这时节,这地界,夜里可是够冷的。"
"那倒…"办事员嗫嚅着,他睁大了眼看向Maxine,"那倒是真的。"
Maxine眯细了眼:"真的跟Kelly聊过,你们?"
"是的夫人,"Dean回答,"大个子,大胡子,五颜六色的一堆橡皮筋。"
"他让你们来这儿?"
"没错。"Dean眨眨眼,现在给微笑掺上一点腼腆,"说你这儿是镇上顶尖儿的,还说你会把我们安顿得好好的。"
面对Dean的微笑,Maxine的眼神果然柔和起来,"哈,镇上的客栈可只此一家,那头大笨牛。"
Dean点了一下头:"也对。那房间…怎么说?"
Maxine朝那个神经质的办事员摆摆头:"Clancy,你来关照小伙子们。"
办事员抖着手,指背拂过面前挂着的一排铜钥匙:"我们,呃,我们这儿不常,呃…有人光顾。"
Dean忽然感到Sam整个人静止了,仿佛呼吸都停顿了。他视线不离Clancy,但耳朵倾听着Sam的动静,想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变化,"那你们怎么还能经营得下去?"
办事员受惊的蓝眼珠转向Maxine。Dean并没看漏她把他瞪回去的眼神。他往柜台对面探过身去,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凑近办事员。
"行了老兄,"他压低声音说,"你们这房子是坐在金矿上了还是怎么着?"他揶揄道,不曾想换来办事员满脸的惊恐表情,"哇,别紧张,"他说,缩回身子,隔空拍拍对方以示安抚,"说真的,我们只是要个房间而已,不会惹麻烦的,"他的视线从办事员投向Maxine,"车一修好,我们立马闪人。"
"Dean。"Sam悄声说。
隔了这么久Dean终于等到他弟弟出声了。他开始把注意力从Maxine身上移回Sam这边,这时,一道冷酷无机如水银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沉默,在他的背脊上掠过一阵恶寒。
"Clancy,你还想让客人们等下去?"
Clancy身后的房门口,一个仿佛是用黑暗本身做成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团阴影,除了他的眼睛—那是跟Kelly和Maxine同样的银灰色。他极高,极瘦,穿着黑衬衫披着黑外套打着黑领带,一头黑发修得极短,胡子更是刮得干干净净。
他的鹰钩鼻在红唇上投下锋利的阴影,手指像蜘蛛似的攀在他身前的门框上。他审视着Dean的眼光带着从容不迫的冷静,顿时就让Dean寒毛直竖,警觉起来。他意识到就是这个男人导致了Sam刚才的变化。早在屋里其他三人注意到前,他弟弟就已经察觉了这个男人的到场。
"不…不是的,先生。"Clancy战战兢兢地赶快抓起一把钥匙,在柜台上一推,让它滑向Dean。
Dean一拍台面,扣下滑过来的钥匙:"需要签个字什么的吗?"
"哦,需要的,"Clancy说,狂乱地扫视着桌子,"在这儿。"
他撕下几张表格递给Dean,Dean先是胡乱填了些假信息,在签名栏这儿顿住了。他瞥了瞥倚在门口的那团阴影,眯起了眼。那男人银色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镇定地掂量着他。Dean感觉背脊绷了起来,腹部也开始收缩,他知道这是自己在战斗迫近时肌肉的本能反应。没看Sam,依然盯着阴影男,他签下了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
他搁笔时,阴影男开始往他们这边走来。Dean可以看清他惨白的肌肤,那几乎是透明的。他咬了咬牙。吸血鬼?男人继续走着,安然穿过一道阳光,抓起Dean刚签完字的表格,举到眼前。
好吧,应该不是吸血鬼了,那就。Dean想着。
"Winchester?"
Dean感觉Sam一步跨到了他身后,虽然没挨着他,但他弟弟在那儿就足够让他觉得安心。Dean往一边偏了偏头,等着下文。
"别说,还挺相称的。强大,有历史,既带来死亡与也赐予和平。"他的嗓音变得魅惑醇厚,看向Dean的时候眼睛深感兴趣地发着光。
Dean慢慢地眨了下眼,什么话也没说,同时小心地不让眼里流露一丝情绪,反正过去这几个月里这招他玩得越来越溜了。阴影男久久地凝视着他,终于下了个什么决心。
"我是Silas Wells,"他说,特意说出自己的姓氏,仿佛在玩味,"欢迎来到我的镇子。"
Dean挑起一边眉毛,但依然保持沉默。
"Maxine,借一步?"Silas说着看向Maxine。在他冰冷的注视下,高个儿妇人仿佛缩了一圈儿。Silas继续冷冷看着Maxine,一边对Dean说:"Clancy会带你们去房间,"他说,开始走回Clancy背后的那间房,他细长、惨白的手招了一招,示意Maxine跟上。当他终于走出视线,Dean觉得恶寒已渗入了骨髓,不得不忍住一个寒颤。
"带路吧,Clancy。"Dean细声说道,向办事员点点头,甚是同情这个被他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混蛋老板吓坏了的家伙。
"好。"Clancy含糊地回答,转身带着他们离开门厅,走进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两边的照明看起来像是煤油灯,摇曳的火光牵着阴影在整条走道上舞动。终于来到他们的房间,他把铜钥匙插进锁眼一转,把门大大地推开后退下了。
Dean摇摇头,跟着Sam走进房,脚底一磕门把它碰上,然后把手里的两个包都扔到靠门的那张床上。Sam也在另一张床上放下了他的行李。Dean看着他两手支着后腰,瞪着行李袋,就好像比起他哥来行李袋还比较有可能会跟他说话。Dean严阵以待,几乎能触摸到从Sam身上席卷而来的紧张压力。
五,四,三,二…
"你他妈搞什么,Dean?"Sam终于冲他发作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那还不算诡异?"
Dean耸耸一边肩膀,把武器袋放在床脚边,然后拉开他放衣服的行李包,试图从里面淘出几件还干净的衣服。他忽然很想要洗个热水澡;那股恶寒好像已经在他体内安营扎寨,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各种意义上都不算。"他只回了这么一句。
"各种—你真这么想?Dean,那人…根本不正常。是我们所谓的那种不正常。你不认为我们应该调查一下吗?"
Dean没有应声。
"Dean!"Sam张开胳膊,又气又急。
"干吗,Sam?"Dean问,抓起他的灰色T恤和一条裤衩。他抬头看向Sam,透过Sam背后的窗户,他发现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他有点惊讶,都没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也想起这一天来他俩都还没吃过东西。
"你到底见了鬼的是怎么回事?"Sam绷着脸,眼里含着忧虑。
Dean皱起眉:"啥事都没啊我。"他开始往浴室走。
Sam往前一跨,把自己堵在Dean和他的目的地当中。咬了咬牙,Dean疲惫地退了一步好让自己能抬头看着Sam,同时放空眼神,绷紧下巴。
"干吗?"他叹气,嗓音听在自己耳朵里都那么死气沉沉,心里不由得退缩了一下,深知这比什么都容易激怒Sam。
"你根本就是在不管不顾…所有事!你不肯停下来,你睡不着觉,你也不猎魔。"Sam的左手握成了拳,右胳膊垂在身边,手指紧扣着石膏的边缘。
"那你不是应该开心才对么。"Dean说着,抬起他空洞的眼睛直视着Sam。
"什么?"
"我以为你说过…什么来着?—猎魔时我那德性整个就是吓死人。"
Sam沮丧地抿了抿嘴:"好吧,那跟完全逃避猎魔是两回事。"
Dean只是看向一边。
"你为什么就是…就是不肯跟我说说呢?"
Dean咬紧牙关,回头凝视着他弟弟的眼睛:"没啥好说的,Sam。"
Sam龇了龇牙,怒气几乎按捺不住:"他妈才怪。"
这一刻,Dean觉得彻底受够了。
他又退后一步,那姿态几乎是在挑衅,只要Sam敢上前一步,就给了他一个借口爆发。就算这对Sam说不过去,就算这对Sam不公平,他就是想要揍什么东西,想要狠狠伤害什么东西,因为他让自己被伤得这么深。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死命攥着那些衣服。
"见鬼,Sam,"他从牙缝里吐出字眼,"你为什么他妈的就是不能随它去?"
Sam看上去几乎趾高气昂:"因为我关心你,老哥。"
Dean眯细了眼:"要是你真的关心我,你就随。它。去。"
"错,"Sam说,声音里渗进了苦涩,"那是你才会干的事。"
Dean知道Sam气坏了,知道他沮丧,也知道他有时候会故意说些惹恼他的话。但这并不能阻止这句话给了他一记闷棍。他转过身,把手里的衣服砸回行李包里。他不再觉得恶寒了,也不需要热水澡了。他现在根本是燥热过头,一碰就着。他需要来一杯。一句话也没再对Sam说,他走向房门。
"你去哪儿?"Sam问道,听起来不止一点点担心。
"我得去喝一杯。"Dean拉开门,把钥匙往身后一抛,Sam在半空中猛地一把抓住。"不用等我。"
Sam还来不及抗议Dean已经关上了门,暗自希望Sam不会跟上来。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需要透口气,把握好自己的情绪,重新戴上玩世不恭的假面具。门厅里已没人了,他穿过去走出门。门外,日光将尽,夜色未浓。Caleb曾把这个时辰称作"逢魔之刻"。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这话把他们吓唬得咯咯傻笑,而当他们长大成人,这让他们提高警觉。
Dean朝着那座饰着假门脸,顶上的招牌是红色草书的Becket小馆走去。Caleb…他想起Meg是如何夺去他的生命,努力咽下泛上喉头的苦涩。每个人都离他而去了…无论他们可能有多想留下来,到最后每个人都会走…包括Sam。他无视脑中的千头万绪,抓住铸铁门把,拉开小馆的大门。
小馆里烟雾缭绕,灯光昏暗,热闹得让他暗吃一惊。他眨着眼环顾四周,把这个出乎意料的场面收入眼底。给这么一个地方起个小饭馆的名字绝对是混淆事实。这更像是个…酒吧间。吧台后装着巨大的菱格镜,台上的舞娘猛敲着一架走音跑调的破钢琴,后头还有两张台球桌—一应俱全。
Dean走到吧台前,一条腿甩过高脚凳坐下,黑靴子的后跟勾在凳子的黄铜横杠上。他往下一张,不出所料,左边不远处地上搁着一个痰盂。酒保走了过来,把一条白毛巾往肩上一甩。
"喝点什么?"
"啤酒。有什么就给我来什么。"Dean说着,打量着酒保虬曲的灰白须发,也注意到这人并没有看自己的眼睛。他看起来就像圣诞老人和灰熊亚当的结合体。
(译注:《灰熊亚当的一生》是74年的一部西部片,77~78年间改编成剧集。主角—不是熊哦,是个大胡子。)
酒保垂下头:"很快就来。"
Dean向他一颔首,转眼看向那面落地镜,开始暗中观察起酒吧间里的顾客来。他留意到, Maxine正在角落里跟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以及Clancy说着话。当他警觉的视线扫遍了整个酒吧间的顾客后,他发现有些事非常不对劲。
他想他一定是错得离谱,于是扭头越过自己的肩膀去看那些舞娘,但是…即使是她们,看起来…甚至更老。他竟是整个酒吧最年轻的一个,而且比其他人年轻了至少二十岁。
"别乱看,小子。"酒保压低了嗓子说。
"抱歉你说啥?"Dean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人们会看到你在看他们。"
Dean眨着眼,耸起一边肩膀,撇嘴一笑:"只是想熟悉一下地头。"
"这对你没好处,懂吗。你应该喝完你的啤酒,回Maxine家,然后明天就上Kelly那儿去。"
Dean眯起了眼睛,啜了一口啤酒,懒得问这人怎么知道他住哪儿的:"得等我车的配件送到。"他说。
现在酒保的眼睛终于对上了他,Dean差点忍不住要发抖。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丁点希望,Dean竟只能别开自己的视线。
"明天你是等不到的,你自己想别的办法把车开走。"酒保说完,转身走回吧台另一边去伺候别人了。
Dean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该死的,他暗自叹息,继续一口一口啜着他的酒,遵照指示垂下视线,尽管这跟他的本能一百个不对付。他颈后寒毛直竖,胃里纠结发沉。这个镇子上有一些什么事—Winchester家养兵千日用于应付的一些事—正在发生,而他则在有意地置若罔闻…为了Sam。
恰在此时,Sam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1962年。"他说,声音低沉,几乎没贴上Dean的右耳。
Dean抬起眼,与Sam的视线在面前的镜中相遇。他一言不发,只是抿着他的酒,看着他兄弟。
"你出门之后我做了些调查。新闻报道啊,历史记录啊,法律文件什么的。所有一切,都停在了1962年。"
Dean依然保持沉默。如果他开口,就没法再跟Sam唱反调,但他一定得让Sam置身事外才行…无论是什么事。他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必须拯救他。小心照看Sammy…别的都不重要…要是你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儿你就不会回绝我的条件了…你们Winchester家父子就会重聚一堂…别害怕,Dean…
"嘿,Dean。"Sam的手搭在他肩上,稳住了他。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闭上了眼睛,他的酒杯滑出掌握,重重地顿在吧台上,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飞快地掠过了他。
"你还好吧,老哥?"
Dean舔舔嘴唇,点了点头。
"你确定?你看起来好像…"Sam没把话说完。
Dean察觉到他弟弟紧盯着自己侧脸的视线,浅浅吸了口气,看着镜子里的Sam。Sam垂下手,在镜中迎上他的眼睛。
"你还想要我找更多资料?我就会找到更多。"Sam轻声说,"你想要证明?我会找到证明。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当没看见,Dean。"
Dean垂下了眼睛,"Sam,"他说,又一次听到自己声音里掺着的绝望,还有疲累,"听着,Sam。别那么紧张,好不好?"
Sam根本是整个人都在辐射出紧张的能量。Dean看得出来,他是拼命想要引起Dean的重视,对这次猎魔行动,Sam是如此热心,早就跃跃欲试了。
"这地方要出事,老哥。"他恶狠狠地低声说。
Dean发现酒保往他们这儿瞟了一眼,马上警惕地绷紧了肌肉。他得让Sam闭嘴,不然肯定得跟这些当地人惹出麻烦。
"伙计,来杯啤酒,吃点东西,就先…放松一下,行不?"
Dean先瞧了瞧酒保,再把视线转回Sam,总算看到他弟弟眼睛微微一亮,掠过了一丝领悟。他的表情无声地问着你明白我意思?你支持我?
Dean慢慢眨了下眼,垂下视线。等Sam把自己瘦长的身子撂在他右边的吧凳上后,Dean才重新面对他,迎着Sam恳求的目光,点了点头。
我支持你。从没离弃过。
"要办这个案子,情报还不够,"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只有Sam能听见,"我去打一局搞点出来。"他瞄一眼紧后头的台球桌。
Sam扭头瞅了眼,点点头,又回头看着Dean,"嗯,行。不过只要情报,伙计。别搞钱。"
看到Sam这个第一反应,Dean大大摊开两手,懒洋洋一笑:"嘿,这可是你哥我。"
"可不,担心的就是这个。"Sam摇摇头,也微笑起来,同时示意酒保给他来一杯啤酒。
Dean站起身,拍拍Sam的肩膀:"别担心Sammy,我不会让他们太难看的。"
他留下一脸怀疑的Sam,穿过酒吧往台球桌走去。来到第一张桌前,他从墙边架上的一排台球杆里取出一支。
"你不该这么做,小子。"一个玩家说道,边俯身瞄准。
"哦?"Dean应道,手指握住球杆握把。
"你该做的,是赶紧带着你兄弟离开这儿。"
"是吗?"Dean挑着眉毛故作惊讶,不顾事实上这话正说到了他心里,"可你猜怎么着,我认为我应该先友好地玩上一局。"
"这局里没人能赢。"那人说着,干净利落地把9号球一击落袋,然后直起身来看着Dean。
望进这人的蓝眼睛,Dean看到了跟酒保眼里一模一样的赤裸裸的无望,不由得胸口一紧。整个镇子仿佛正在被慢慢地勒死,而这里的人们却无力逃离,或制止。他们就那么坐视着自己的末日到来。对,正是如此,Dean领悟到,这人的眼里有着死刑犯的表情。
Dean眼神机警,但给了那人一个轻松的微笑,"这我倒不知道,老兄。玩儿么,不总是要分输赢的,懂吧?"
那人松了松手,让球杆顺着掌心滑下去,橐地一声敲在木地板上,绕过球桌向Dean走来。Dean感觉自己绷紧了肩,但岿然不动。眼角的余光里,他看到其他的玩家纷纷站直了身体,转向这边,观望着。
"总是得赢才行,"那人边说边把Dean从头看到脚,那视线惹得Dean毛了起来,准备好要干上一架了。"尤其是你没东西可输的时候。"
Dean扬起下巴,视线从这个步步逼近的家伙身上投向另外那三个玩家,他们也开始慢慢上前了:"原来是这样?"
那人点了下头:"警告过你了。已经跟你说你该走了,但你还赖在这儿。"
"我的错。"Dean说着,迈开步子去把球杆插回架上。
"朋友,要是他来了,"那人飞快地扫了一眼球桌对面那个玩家,又看回Dean,"要是他来了,这就会是你犯的最后一个错了。"
"说的谁?"Dean明知故问,当然早就知道扼着这个镇子咽喉的那双冷酷惨白的手是谁的。
"这儿有什么问题吗,先生们?"Dean身后传来一道人声, 而那四个正逼近他的男人眼看着全都吓呆了。
Dean微微旋过身去,一时间想着不知Sam在哪儿,有没有看到局势的发展,然后就对上了身后不远处那双铁灰色的眼珠。依然像是一片阴影,唯一浮现出来的,是他的脸和手。他冷静地眨着眼,望着Dean,并不去看桌边的其他人。
"不过是有人硬要做我们这桌上的第五个,Silas。"先前跟Dean对话的那人回答,声音微弱,死气沉沉。
"四是个完美的数字,"Silas低喃着,依然看定Dean,"你不同意?"
Dean绷紧下巴,耸了耸一边肩膀,双眼不离Silas但仍然留意着四人组的动向:"我个人更偏爱八。"
"有意思,"Silas说,眼神强硬起来,"有意思,你居然不同意。"
Dean挑起一边眉毛:"我天生不合群。" 特别是不合你丫个僵尸吸血鬼怪胎的群。
他就是忍不住。这人的呼吸几乎能把空气都染黑。作为人类,他拥有一切为Dean所厌恶的特质:控制狂、不可理喻、傲慢自大。
"你这是在找死,Dean Winchester。"Silas说道,看着Dean挑起的眉毛。
Dean很不喜欢这个湿滑的声音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收起下巴,"谁都这么说。"
"那好,"Silas的唇线扭曲成一个冷酷的微笑,"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先生们。总不能让人随随便便闯进来坏了镇上的规矩,是不是?"
他瞥了一眼球桌边领头的那个家伙,恶寒顿时又掠过Dean全身。他眨了眨眼,Silas已经不见了,又融进了阴影里,就像从来没出现过。
Dean慢慢转回身 ,面对着球桌四人组,假笑了一下。有那么一个瞬间,在离得最近的那人眼里他甚至看到了一丝迹近抱歉的神色,但转眼就被盲目的服从和迁怒冲得一干二净。
Dean一转松松握在左手的球杆,改用双手握紧,在那帮家伙愤怒绝望地一拥而上之前只来得及吸了口气就立刻半蹲下来,都没机会开口叫Sam过来。他先得全神贯注地保住小命。
他用自己的球杆架住了对手攻来的第一杆,但他们人多势众,汹汹而来,第二杆砸到他背上断成了两截,也把他一举砸得跪了下来,疼得透不上气来。形势不利,Dean只能像握球棒似的握着自己的球杆,向上猛地一挥,一杆子抽在领头那人的太阳穴上,放倒了他。
背后的一股冲击力撞得他失去了平衡,重重地侧身倒地,球杆脱手飞了出去。另一支球杆的重击命中了他的左臂,第三下击中他侧腹时他正忙着翻身避开某个袭击者,撞上了另一人的腿,把那人绊倒在地。
刹那间Dean已翻身跃起,跨坐在那人身上,挥拳猛击这个陌生人的脸,直到那人无法再继续抵抗。此时他终于留意到上方传来的嘈杂,他趴在被自己揍翻在地的两具躯体间抬头一看,原来是Sam。
只见他弟弟死攥着一人的衬衫领口,扭得如此之紧,那人吸不进气,脸都憋紫了,只会绝望地挠着Sam的手。Sam一闪避开第四个人的球杆,又险险乎躲过随后的一击,球杆贴着他的太阳穴掠了过去。Dean站起身来,从后边抓住那人的球杆一把夺了过来,不顾关节的青肿,抡起一拳揍上那人惊讶的脸。那人倒了下去,瘫在他的朋友们身边。
Sam松开手里快被他捏死的那人的领口,那人刚挣扎着吸了口气,Sam的左拳已抡到他眼跟前,勉强刹住势头,吓得他立刻举手投降,连连后退。Sam抬眼去看Dean,两个人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说我不会让他们太难看的啦。"Dean喘息着说,身子摇晃着,只觉得身上挨的每一下和每一处青肿都在那猛刷存在感。
Sam摇着头走向他:"真是去哪儿都不能带着你,"他埋怨着,一只手放到Dean肩上,把他转向门口,"我们走吧,老兄,我扶着,保证你还能走直线。"
Dean感激地点点头,开始向前挪去,第一次注意到酒吧里所有的活动都已经停止了。走过舞台时,他看到舞娘们木呆呆地站着,就抛了个灿烂的笑容给她们,其中一个还真的还了个微笑,让他轻笑起来。就算是在这个将死的小镇,Winchester家的魅力一样有用武之地。搞不好他也不像自己有时候担心的那样不济。
"嘿,Sam?"到门口的时候他低声说。Sam搭在他肩上的手巧妙地确保着他不会把自己撞进墙里。
"怎么?"
"我想这镇上是有些古怪。"他说。
听着Sam被他气到发出咒骂,Dean微笑起来。他推开门,两人走了出去。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了,白昼退出了舞台,让位于群星的合唱。
他们在星光的引领下走向不远处的客栈。到了他们的房间,Dean疲惫地倚在门边墙上煤气灯飘摇的火光下,等Sam开锁。门一打开,他拿一边肩膀顶着门框把自己滚进门内,然后跌跌撞撞地摸到床,一把将行李推下地,脸朝下扑倒在床罩上。
"Dean。"Sam边关上门边叫他。
Dean没理他。他的背好疼,肩膀痛得要死,手好像要烧起来,侧腹更是一抽一抽的。而且他好冷,由内而外地冷。
"Dean,你不能就这么睡。"Sam继续说,用膝盖轻轻推了推Dean还穿着靴子的脚,"得检查一下你的伤势,确保没哪儿断了什么的。"
"哪儿都没断。"Dean把嘴压进了毯子里,含含糊糊地咕哝着。他不想动弹,也不想睁眼。单单只是保持呼吸好像就已经是丰功伟绩了。
"Dean。"Sam又叫了一声。
"哦,看在上帝份上,Sam。"Dean恼火地说,小心翼翼地翻身仰躺,几乎无法压下呻吟,"我。很。好。"
"我亲眼看见那个家伙用他的台球杆打了你,老哥,"Sam挑起一条眉毛。"你不可能'很好'。"
是三个家伙,三支台球杆…
Dean知道这一仗他又赢不了。他那套大哥说的总没错的连胜纪录已摇摇欲坠,地位不保。他眨眨眼,看着站在的床脚边的Sam。而Sam正一个膝盖贴着Dean脚上的靴子,也眨巴着眼瞪着他。
"得得得,"Dean发着牢骚,慢慢把自己撑起来,忍不住痛得发出低低的呻吟。该死的背太疼了。"不过哪儿都没断。"
他挣出自己的外套,剥下长袖衬衫,丢到地板上。胳膊上,台球杆抽出来的一条暗影爬出短袖T恤的袖口,他知道这伤不到早上就会淤起来了。深吸一口气,他抬起没受伤的胳膊探到背后,从肩胛之间抓住T恤从头顶扯了下来。
扔下T恤时,他听见Sam同情地抽了口冷气。他咬牙振作,让他弟弟检查他的背,感觉到Sam的手指按压着每一根肋骨,确认是否完好无损。为了分散注意力,Dean放纵自己的思绪,回想起Sam刚到酒吧时说的那些话,想起这个镇子是那么的…那么苍老。就他所见,镇上最年轻的也都快五十了。还有车的款式和造型,客栈走道里的煤气灯,最后还有,Silas—
"该死的,Sam!轻点!"Sam的手指直直戳到了他受伤的肌肤,他一时间疼得喘不上气来。
"还真是哪儿都没断,不过你明天肯定得哪儿都很疼。"Sam直起身来说道。
Dean怒视着他:"你刚是故意的。"他指控道,看着Sam在床上坐下,一耸肩脱下外套。
"啥?"Sam无辜地反问,但眼神出卖了他。
"我都承认这儿有古怪了,你该开心了才对,而不是折磨我。"Dean蹬掉靴子,甩开牛仔裤,把毯子往身上一拉,只穿着裤衩缩进了被窝,让凉爽的棉织物抚慰伤痕累累的肌肤。
"那你之前为什么非要作对呢?"
Dean把脑袋沉进枕头里,肚子又轰鸣起来,提醒了他这一整天里唯一下肚的营养成分来自那一品脱啤酒。他不理会自己的肚子,把视线转向在对面床上正襟危坐等他回答的Sam。
Dean叹口气,他要说啥才能让他弟弟满意呢?说啥才能终结所有问题,哪怕只是暂时的,只是一小会儿?
"我不知道,老弟,我就是…你想,我们到底能躲过几劫呢?"
Sam眯起眼,困惑地歪了歪头:"Dean,以前那可是你…现在也还是你,一直在告诉我说,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Dean又叹了口气,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我知道,是我说的没错。但是…"只要一次,Sam…只要走错一步,选错一回…我就会失去…我会失去你…
Dean感觉到Sam在屏息以待,但什么话也没说。最后,Sam看起来终于决定暂时放他一马,伸手关掉了Dean的床头灯站了起来。Dean忍不住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
"尽量睡一会儿吧,老哥,"Sam俯视着Dean,"早上还有活儿等着呢…要是Impala的配件还没到的话。"
Dean看着Sam,眨了下眼,感觉眼皮缓缓阖了起来。他很少能切实感受到自己沉入睡眠。他向来睡得不沉,睡眠对他来说不过是感知力的切换罢了。但是今晚,他的确感受到了伴随着意识丧失而来的那种沉沦,那种失重,那种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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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似乎立刻缠上了他,尽管事实上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足够Sam离开房间,去街对面的小店里买了些三明治,又回来查了些关于怀俄明州Wells镇的线索,最后爬上床,试着让累了一天的身体进入休眠。
我想我是遇到车祸了…我得找到我爸和我弟弟…
那就是你的行为方式…把所有的痛苦都掩盖起来…把真相也掩盖起来…
所有的影像互不连贯,暧昧不清,所有话语的音量也忽大忽小,就像有人用手遮着话筒,想用支离破碎的歌谣折磨他。
我不会猎杀这个恶魔…除非我们确定Dean会没事…
你以为怨灵是怎么产生的…
他们不需要你…不像你那么需要他们…
他看见他父亲,看见Sam;他感到疼痛,感到困惑;他看见一个黑发的女孩有着一双黄眼,又看见另一个黑发女子却长着一双红眼。
你做了这一切…而且你从不抱怨…一次都没…
这是我造的虚拟世界…我能让你看我想让你看的东西…
我是如此地为你骄傲…
他试图挪动,试图呼吸,试图挣扎脱困,但他被死死钉在墙上,被喉咙里一根火烧火燎的呼吸管困在床上,他背靠着木塔的柱子,他站在恶魔陷阱下。
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小子…
你痛不欲生,毕竟,你是那么那么爱他…
这是荣耀之死…
他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他能看得到。在他的梦里,他都记得。他认识黄色眼睛的女孩,也记得萦绕在十字路口的密语。
猎杀这个恶魔是最重要的,比我重要,比任何事重要…
每天你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没法再这么活下去了…
不该是你来安慰我"没事的",本该是我安慰你才对…
能跟你说上话太好了,你不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要是你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儿你就不会回绝我的条件了…
他知道当他醒来这些记忆就会消失,他知道他现在就得在梦里阻止一切。但太疼了,实在太疼了。他觉得肺已被压扁,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掘开了他的胸膛,复仇的利爪正撕扯着他的心脏。
全都是你的错…
Dean就快死了,而你倒有了个计划…
你照看着Sammy,你照顾着我…
我能把他带回来,毫发无伤…你们能一起过上长长的整整的十年…
你并不是第一个被我从战场上带走的战士…
我想你是在这儿,如果你在,别因为这个笑话我,好吗…
就要来了。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
你不能做些什么吗…你甚至不能说些什么吗…
别害怕,Dean…
我已经付出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不,长官…不是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不想要知道真相,他不想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听着他父亲在那个他无法想象的地狱里发出无声的尖叫。但是他无能为力,他无法动弹,无法抵挡被迫看着、听着、理解着的这一切带来的痛苦。当攥住他心脏的手指越收越紧,他惨叫起来,用尽一切去对抗那巨大的痛苦,终于,他挣扎着探出手去,握住了他父亲的手腕,而那双手中躺着他还在搏动的心脏。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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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铺上那饱受折磨的声音把Sam拖出了睡眠,他又一次看着他哥在梦中挣扎。他想去唤醒他,制止这一切,然而他做不到。他没法忍受去面对他哥眼里那种被掠夺一空的神色。曾经,那双眼睛总能让他踏实下来,陪他度过生命中最糟糕的那些时刻:伤痛时陪着他,心碎时陪着他,失落时陪着他,绝望时也陪着他。而现在…当他哥独自对抗着那股无法驱逐的力量时,他只能诅咒着自己,无能为力地看着。
这一次,当Dean猛地伸出手坐起身,Sam静静地待在黑暗里,闭着眼睛,保持呼吸从容而平稳。他听得到Dean颤抖的呼吸,知道他正努力回到现实。他听得到他慢慢靠回枕头时发出微弱的呻吟,他试着重新入睡时悉悉索索地轻扯着床单。听到Dean的呼吸终于再一次平稳下来,Sam才侧过头去,看着他哥沉静的身影。
Dean俯卧着,一只手放在枕头下,另一条胳膊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搁在背上。在Sam看来,他好像时刻准备着要抓住背后的什么鬼祟玩意儿。Sam实在无法理解他怎么永远都不能放松下来。
他看着微弱的星光在Dean的轮廓上舞动,强迫自己跟上他哥呼吸的节奏。不出几分钟,他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时Sam听见了浴室的水声,眨了眨惺忪睡眼,他看了下表:6:07。这也太早了,即使是对他而言。接着他意识到他竟然熟睡了整晚,一夜无梦。Sam对自己做了个鬼脸,毕竟这阵子Dean才是在 "噩梦市场"占据了一席之地的人。他听到水声停了下来,于是用掌根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一边坐起来,看着浴室的门。Dean带着一大团蒸汽走了出来,腰间围着蓝色的旅馆浴巾,胸和肩上还淌着水滴。
"差不多也该醒了,小公主。"一晚没开口,他的嗓子沙沙的。
他轻快地走到自己床边,背对着Sam翻找着行李包。看着那道从他哥左臂斜跨了整个背部直抵右胯的巨大青肿伤痕,Sam忍不住嘴角一抽。
"伙计,你的背…"他嗓子发紧。
Dean没回头看他,只是单肩耸了一耸,一边解开毛巾一边一气呵成地穿好了衣服,动作流畅高效,就跟他做其它任何一件必须做的事一样。
"感觉倒没看起来那么糟,"他说,拉好行李背包,然后用他带着淤青的胳膊僵硬地去够武器背包,"要是你要去冲个澡,就赶紧去。"
"你赶时间?"
这一回Dean倒是扭头看他了:"说他妈对了,"他挑起一边眉毛,"你可是千方百计地想说服我我们现在困在了怀俄明州的怪事镇。所以,我们得快点把它变成不怪镇。"
Sam微笑着跳下了床:"我昨晚找到了一些东西。"他边走向浴室边说。
"是吗,"Dean穿过房间去取Sam放在角落小桌上的面包片和花生酱,一边应道,"早上我见着了这个。"
Sam在浴室门口停了下来。早上?"你起来了多久?"
Dean耸耸肩,把半个三明治填进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有一会儿了,"他含着满嘴花生酱说,"赶紧地,老弟。等你的这功夫这镇子又不会自己变正常起来。"
Sam又瞪了他一会儿,看着他把剩下一半三明治也填下肚。他看起来很正常。他看起来很好。但有什么东西…躲在他的眼睛里。
"Sam!"
Sam眨眨眼:"啥?"
"不许那样儿瞪着我,伙计。"Dean说完仰脖灌了一大口水。
Sam晃晃脑袋,缩进浴室里,一边不由自主地咕哝了一句"对不起"。
"你买这些回来的地方有咖啡吗?"
"没。"Sam回答。
他强按下咖啡两字诱发的颤抖。他从没告诉过Dean,但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喝咖啡的了。那香味,会勾起那天的记忆,那天,他父亲静静地躺在医院的地板上。
"而且我想这阵子Becket小馆也不会欢迎我们去。"他边关门边继续说。
"也是。"Dean回他。
隔着浴室的门,Sam都能想见Dean微笑的样子。他摇摇头。那些家伙搞不好会杀了Dean,但他最后还是全身而退,笑傲群雄。冲完了澡,Sam回到卧室,发现Dean正盯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看。他眨了眨眼,深知Dean并不是喜欢案头调查的那种人,那是Sam的分内事。
"你谁?对我哥施了什么法?"
Dean扮了个鬼脸:"闭嘴,"他嘟囔,"你想他是会个僵尸吗?"
"谁是个僵尸?"Sam走到床边,扯出件蓝底上印着灰狗的T恤,一件长袖白衬衫,还有他眼下能接受的最干净的一条牛仔裤。
真得找时间上洗衣房了…
"Silas啊。"Dean说完又喝了一口水。
"就是昨晚上吩咐狗腿子们把你揍个半死的那个Silas?"
"就他没错。"
"好吧,嗯,我想不是僵尸…这儿看不出来有啥不洁之地,"Sam边穿好衣服边说,然后过去拿他自己那份花生酱三明治早餐,"要不是吸血鬼?"
Dean摇摇头,把笔记本屏幕上的页面往下拉:"考虑过那个了。"
"他肯定不是人类?"Sam想要确认,想要知道Dean是否也和他一样,感受到了那人散发的那种恶寒。
Dean挑起一边眉毛瞥了眼Sam:"你是当真还在怀疑,老弟?"
Sam摇头:"没啦,就那么一说。"他在Dean对面坐下,把昨晚潦草做了些笔记的那叠纸拉过来,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口三明治。
Dean用下巴指了指那叠纸:"你可抄了不少关于1962年的资料下来。"
Sam三口两口吞下三明治,点点头,把本子翻到空白的页面上:"想整条时间线出来。"他一嘴的花生酱,边说边在纸上画了条线,起点标上1900。
"所以…"Dean斜眼瞥着屏幕,"可以这么说,怀俄明州Wells镇也曾经繁荣昌盛,直到有什么人带着自己那套过来开始管事,接手了所有生意,还在坡顶上造了那么栋吓死人的怪房子。"
"听起来挺耳熟?"Sam问,看着Dean慢慢摇着他的头。
"是啊,就像每一部我看过的要命的西部片。"Dean嘀咕着,继续往下拉。"伙计…"
"啥?"Sam停下笔抬起头。
"你绝对不会信的。"Dean眉毛都抬起来了。
"赌一毛钱。"Sam说,笔搭着自己的石膏胳膊。
"Wells镇以前不叫这个名字。"Dean说,飞快地瞥了眼Sam又回到屏幕继续看下去。
"再说一次?"
"1957年之前,这儿叫做'甜水'镇,直到…"Dean顿了顿,脑袋往边上一侧,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直到…啥?"Sam追问。
"直到Silas Wells来到镇上。"Dear挑起眉毛。
"嗯哼。"Sam把脑袋往后一靠,消化着新情报。
"这儿写着,他和他老婆,呃…叫做Jenny的,生下一对双胞胎之后不久就搬这儿来了。还有…哦,赞,Silas继承了好大一笔钱。"他瞥了眼旁边,眉头又皱了起来,然后继续:"有祖辈去世了吧,显然。他痴迷于控制与权力,造了那栋'见鬼山庄',买下了镇上所有的产业。"Dean紧皱起眉头扭头看着背后,"到底什么玩意儿?"
"什么什么玩意儿?"
"你没听见?"
Sam摇头:"啥?"
"那种…摩擦声。"Dean转回头来,伸手扶着屏幕上缘把电脑挪向自己,"听起来就像是…"他瞪大了眼睛。
Sam眨巴着眼,有点被Dean通常警觉镇定的脸上那震惊的表情吓到了。他顺着Dean的视线低头看向桌上的那叠纸,再看到自己…他自己握着笔的右手正在纸面上移动着,另一支胳膊上的石膏则被带动着擦着纸发出细微而粗哑的声音。
Sam倒抽一口气,使劲一甩手,但竟然没法把笔甩掉。他又甩了一次,Dean探手过来把笔从他手里扯了出去。一从这诡异的状态里解脱出来,Sam就跳了起来,把椅子都撞倒了。
"伙计,那什么鬼!"他喘息着,用左手抱住自己的右手。
"你没事吧?"Dean边问边把笔丢进废纸篓,怕接着就轮到他的手被控制了似的。
"我不…我甚至都没任何感觉,老兄,"Sam惊恐地瞪着自己的手。他看了眼Dean担心的表情,又看回自己的手,再看到那张纸,"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开始用力做深呼吸,徒劳地安抚着狂跳的心脏。
"放松,Sam,放松一点,"Dean边说边慢慢站起身,手隔空轻拍着。他往前走了一步,抓住Sam的上臂,领着他转过身在床上坐下。
"Dean,我—我不…"
"先别紧张,"Dean说,"我们以前也见过这阵仗的,对吧?"他在Sam面前蹲下来,迫使Sam垂下视线,看着他的眼睛。
"我们见过?"在Dean镇定安稳的凝视中,Sam觉得胸中的惊悸开始平复下来。
"自动书写嘛不就是。"Dean说完,抿起了唇。
"可是,Dean,"Sam摇摇头,"那通常是因为那人有…紧张症,或者在做白日梦,或者…别的什么毛病。"
"好吧,我们先看看你到底通了什么灵吧,小神婆。"Dean拍拍Sam的膝盖让他安心,然后站起身来。他转身走到桌边,伸手去够那叠纸。
(译注:"神婆"的原文其实是Zelda,然而实在查不到是什么梗…应该不会是塞尔达传说吧?)
Sam紧盯着他哥的脸,指望能看到放心的神色,然而,他却看到了惊骇。"Dean?"
Dean喉头抽搐了好一会儿,Sam几乎担心他哥会把刚吃的三个花生酱三明治吐出来。
"Dean,那上头写的啥?"
"Sam,"Dean的声音细薄紧绷,"我昨晚是不是说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
"我睡着的时候。"Dean盯着纸没抬眼,手就那么探着,仿佛冻在了半空中。
"没啊。"Sam摇摇头,垂下被护着的右手站了起来,"没,老兄,啥也没说。"
"但我知道…我知道我做了梦。"Dean的声音很轻,依然没有看Sam。
Sam走近一些,看着他哥腮上的肌肉跳动着。自从那些噩梦开始以来,这是Dean第一次开口承认…也承认了他知道Sam也心知肚明。
"嗯,"Sam轻声说,"你做了梦。差不多每晚都做…怎么了?"
Dean没回答。Sam低头看去。纸上潦草的字迹显然不是Sam的,歪歪扭扭地只有一句话:全是你的错。但这句话被写了一遍又一遍又一遍又一遍…直到爬满了整张纸。
Sam看了一会儿他哥,又看了一会儿那纸:"Dean,跟我说说你那些梦吧。"他边说边又端详了一遍那潦草的字迹。
"我没法…"Dean几乎是在耳语,他的手依然凝固在半空,他的眼依然锁死在那个句子上。
"没事的—"
"不是的,老弟,"Dean说着。Sam抬起眼,看向他哥苍白的脸,"我没办法。我不记得了。"
Sam皱起了眉:"那为什么你会说…"
他眼看着Dean的手开始颤抖,Sam正要伸出手去,去给他兄弟一些支撑,一些平衡,但Dean已经缩回手去,紧紧地握成拳,颤抖着垂在了身侧。他深吸一口气,从桌边退开一步,这才抬眼看着Sam。而Sam面对着他眼里的空洞,只觉得心口一阵冰凉。这正是他每晚都力图回避的那种眼神。
"我只记得一些片断,"Dean说,"也只是有的时候。但那些话,"他往那张纸一撇头,"是十字路恶魔说的。"
Sam吞了口气:"哦。"
那么Dean梦到的是十字路恶魔了…Sam也怀疑过,但他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还在Bobby家的时候Dean已经开始受噩梦折磨了。Sam知道,让Dean无法安睡的一定远不止是确认了父亲的换命交易。
Dean背过身去,穿过房间,胳膊盘在胸前。他开始踱步,来八步,去八步,绕着房间。Sam慢慢在桌边Dean的位子上坐下,观望着,等待着。
"那么,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是个啥呢?"
Sam吸口气:"怨灵?"
"一个知道十字路恶魔跟我说了些啥的怨灵?"
Sam耸了耸一边肩膀:"有可能…可能它有什么路子能看到我们…看到你。"
Dean咬了咬下唇:"哼,真是个让人愉快的想法。"
"我还在想别的可能,不过老兄…灵魂常常是通过自动书写来跟阳间沟通,来告诉人世一些什么事的,对吧?"
"是吧。所以呢?"
"所以,说不定这个灵是要告诉我们它能惹毛我们?"
Dean停止了踱步:"好吧,听上去各种不对劲。"
"谁说不是呢。"
"它干吗费这事?"
"有可能,"Sam看着电脑屏幕,之前Dean调出来的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关于坡顶大屋的建设的,"有可能它受到了威胁…"他说,把那篇文章继续往下拉。
"然后?"没听到下文,Dean问道。
"你也注意到这儿的人就没一个比我们还年轻的了,对吧Dean?"
Dean点点头转向Sam,两腿略略撑开,就像在等着迎面一击。尽管他都没有走近桌子,Sam想着,伸手假装随意地翻着昨晚做的笔记,把那张纸给盖在下面。Dean还站在原地,但他的站姿多少放松了一点。
"好吧,你想不想知道1962年出了什么事?"
"我猜是老Silas是把自己毁了。"Dean喃喃低语。
Sam一偏头:"只不过,他是要毁了整个镇子。这儿写着—他召开了一个镇民会议,因为镇上的人竟敢以为不依靠他的,呃,影响力,镇子还能这么兴旺,所以他诅咒了镇子,然后回到他妻儿所在的那栋大屋,当着他们的面上吊自尽了。呕…"他抬头看向Dean,"我猜自那以后那屋子就荒废了。"
"新闻里写了是个什么样的诅咒吗?"
Sam浏览了一遍文章,摇了摇头:"不过我会把宝压给黑魔术。我是说,你想啊,那得是…四十四年前了吧?这儿你见过四十四岁以下的人没有?"
(译注:S02E07十字路恶魔播放于2006年11月,本文完结于2007年12月。)
Dean摇摇头。
Sam叹了口气,把笔记本的屏幕合上,看向他哥:"我们得去查一下那座房子。"
Dean咬着下唇垂着头,仿佛要把地板瞪出个洞来。他终于点了头:"我们先回去看一下车。"
"Dean,回那儿单程就得走一个小时哪。"
"所以呢?"
"所以,我们可以先去查看房子,把事儿了结了,然后再去看车子的情况,"Sam看着他哥脸上那顽固的表情,挑了下一边眉毛,"只要能找到那家伙的尸骨,一烧了之,今儿下午我们就能把整件事都搞定。"
Dean瞪了他好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最好是那样,Sam。"
两人开始整理起他们认为需要携带的武器,虽然都没说出口,但都在怀疑这案子会不会有那么容易。Sam有种无法消除的被人监视着的感觉,还有自动书写那事儿…那句让他哥如此震惊动摇的话…幽灵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们顺着空荡荡的走道走去,忽然,一个想法击中了Sam。"Dean。"他抽了口气。
"怎么了?"
"他…他碰过那张表。"Sam伸手拉住Dean的胳膊,止住他的步子。Dean一缩,Sam才想起来他胳膊上的伤,"不好意思。"
"什么表?你在说啥?"
"我们登记入住那会儿。"Sam答道,低头看进Dean眼里,看着Dean也想了起来,意识到了那可能意味着什么。
顿了一会儿,Dean耸了耸肩,不在意地挥挥手:"无所谓了,Sam。他已经死在那屋子里了,我们就从那屋子入手。"他继续往前走,穿过无人的大堂,出了门,"但要是等我们回Kelly那儿的时候我发现美人儿身上有一星半点的花,你丫就给我等着。"他扭头冲Sam说。
一路走出镇子,感觉跟进镇那天很像。他们一直走到主路尽头,接着开始上坡。这时Sam听到背后传来一些动静,扭头看了一眼。Maxine站在Becket小馆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她还穿着那天的那套衣服。Sam看着她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飞快地转身沿着马路走了,经过她的客栈,经过其他的建筑物,直奔反方向而去。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她是要去Kelly那儿。
"伙计,我觉得自己就像正午里的John Wayne。"Dean咕哝着。
Sam把注意力转回自己的路上:"Gary Cooper。"他随口说。
"哈?"
Sam看向他哥:"《正午》的主演是Gary Cooper。"
"随你怎么说。"Dean嗤笑着,怀疑地撇了撇嘴。
Sam扬起眉毛,因为他比Dean更熟悉那部电影而有点得意,"伙计,我跟你说,是Gary Cooper拯救了整个镇子。还跟Grace Kelly结了婚,最后在夕阳中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Dean摇摇他的头:"你喝高了?明明就是John Wayne。"
(译注:《正午》是横扫53年奥斯卡的西部名片,加里•库珀和格蕾丝•凯利分饰男女主角。约翰•维恩则是当时另一位著名西部片演员。Dean跟他弟斗嘴好像从来没赢过XD)
他们走近了大屋。Sam看到,有四级台阶通上绕屋一周的环廊,正门是一扇装着玻璃的双开格子门,两侧各有一排双开窗,均阔达十英尺。
"赌不赌。"Sam说着踏上第一级台阶,扫视了下两边窗户,然后抬头仰望上边几层建筑,眼角余光里他看到Dean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两人都抽出了掩在外套底下的霰弹枪,松松地握在身边。
"行啊,"Dean说,"但这个赌也太蠢了。"
"我们走着瞧呗。"Sam嘀咕着,跟他哥一起又上了一级台阶,"我赢了,你就得让我选音乐…在Impala里…整一个礼拜。"
Dean瞅着他,唇边绽开小小一朵微笑:"好的呗,Samantha。那要是我赢了呢?"
他们同时登上了台阶顶端的门廊。"你想要啥?"
"是你要打的赌,老弟。"
Sam飞快地想了想:"好吧,要是你赢了,我就,嗯…给Impala洗车打蜡。"
Dean瞪大了眼,看起来就是个圣诞节没收到期待已久的礼物的小孩子,好像Sam刚说了他要把Impala漆成紫色似的。
"听起来你根本就不认识我。"Dean摇着头说。
他伸出胳膊,下意识地把Sam护在身后,然后对着紧锁着的双开门抬起右脚就是一踹。站在Sam身前,他稍停了一瞬,以确保门后没窜出来什么东西,这才踏进门去。
这一瞬的停顿救了他们的命。
门后绊线引发的爆炸显然是旨在抹杀一切踏进这房子的人或物。一如其所愿,冲击波首先击中了Dean,巨大的力量把他拍了出去,撞上Sam,再把两人一块儿从门廊上掀飞,越过整段阶梯,砸在下面的院子里,摔作了一堆。
- TBC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