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莲衣褪尽
从幻境出来之后,魏无羡便满面苍白,魂不守舍。他背着昏迷的过去的江澄,死不肯撒手,目光如同茫茫的暴风雪,是一片动摇着的混乱空白。
蓝湛已经十三年没有见过这样的魏无羡了—上一次见到,还是血洗不夜天。魏无羡背着江澄一路往山下走,一反常态的沉默,什么都不说。蓝湛无从猜测他在方才的幻境里看见了什么—"假作真时真亦假,"那幻兽如是说,轻轻舔了舔自己带血的獠牙,"夷陵老祖,你就想不想看看,你师弟最怕让你知道的秘密么?"
于是蓝湛的眼前骤然陷入黑暗。待他重见光明,却已被推到了洞穴之外,魏婴倚在树根边上,手上淌着幻兽荧蓝的血,怀里护着昏睡的江澄。蓝湛心头一凛,被魏无羡那乌沉无光、仿佛与世界隔离的目光震在当场。
那样久违的、无言的维护的姿态,再度出现在了魏无羡与江澄之间。蓝湛眉头一紧,觉出十二万分的刺眼,几乎以为自己梦回十数年前。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么多年了,他们已经恩仇两断,形同陌路,魏婴怎么可能还这般维护这个人?这个人究竟有什么好,配得上魏婴这般亲近?
在方才的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蓝忘机如鲠在喉,想要问清来龙去脉,却忽的接到蓝家传信。烟花在天空中轰然炸开,如同一个不祥的信号,蓝忘机只得匆匆离去,把二人留在小镇的客栈。
夜幕沉了下来,像洇开的墨水化开的雪。魏婴掌起一盏孤灯,房间里只有烛火静静燃烧的声音。江澄睡在床上,像是彻彻底底地沉睡下去,面色白得安静,连眉眼间常有的戾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魏无羡坐在床边定定地凝视着他,这才忽然发现,自重生以来,他还从来不曾这样好好地看过江澄。
他这两辈子,过得那么匆匆,由生到死,向死而生,叫他几乎不敢这般看着他血淋淋的前半生。
他曾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那么多年了,江澄却仿佛凝固在十三年前的那一刻,从未改变,不曾放下,不曾变得更好,不曾愈合—他把自己变成一道活生生的伤口,只是更深了,更瘦了,更尖锐地伤害别人又伤害自己,用一道道的鞭痕提醒自己不要忘却。
那道横贯在江澄胸口的戒鞭伤痕,不咎于对魏婴最深的鞭挞与嘲讽。
这是替谁挨的戒鞭,替谁失的金丹呀。
看上去那么、那么的疼。
即使填上了一颗金丹,也填不平如此的沟壑。
可笑他魏婴活了两辈子,却直到今日才知道,他自以为是的牺牲,本来就是他该还的因果—那么他难以放下的骄傲,究竟又算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对江澄说"还",凭什么还给江家,又凭什么对江澄说"都过去了"?
光是想起江氏祠堂中的那一夜,他就止不住地感到双手忍不住的颤抖。太荒唐了,太荒唐了,他怎么说得出那样的话呢?江澄听得他说的混帐话,又想了些什么呢?那时在观音庙里,江澄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干脆打他一顿,为什么不干脆抽他几百鞭?
他都哭成那样了啊。
他从小那么那么高傲,该有多伤心,才会哭成这样。
魏婴从前只弄哭过江澄两回:一次是江澄的小奶狗被送走,一次是他十四岁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作成重伤,江澄趴在他的床边偷偷哭,还不想让他知道。
可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魏无羡想伸出手来轻轻摸摸他的头发,却又凝固在半空。
江澄,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他感觉自己的眼眶烫得仿佛在被灼烧,连同一整个头颅里都燃烧着绵延的幽火,由前世烧到今生。说不清是孤愤还是悲伤,也说不清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他,魏婴攥紧了沉睡中江澄的手贴在额前,像是试图抓住洪流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努力地握住他另一半孑然漂泊的灵魂。
莲花坞的荷花开得连天碧,少年魏无羡陡然破水而出,抓着一把荷花趴在船尾,像条机敏灵动的鱼:"喂,江澄—你看,今年的花骨朵怎么都这么大,长得这么好啊!"
"有什么可惊讶的?"一片紫色衣角落在船尾,少年江澄一挑眉毛,眉眼秀丽明亮得有如魏无羡手里含露的花苞,"你是没见过么,去年不也这么大?"
魏无羡道:"去年哪有那么大的?江澄你是不是瞎啊!这花开得这么大,到时候结出来的莲蓬和莲子肯定也大,师姐肯定欢喜。"
"大你个球!"江澄嘲讽道,"花都被你摘了,哪里有莲子可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魏婴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好师弟,拉我一把呗?"
"谁是你师弟。"江澄语气嫌弃,笑容却分明从江澄的眼睛里绽开来,宛如夏花初开。他伸出手来把魏婴拉上船,小舟摇摇晃晃,魏婴一身湿淋淋的水就往他身上挂,气得江澄破口大骂:"魏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的灵力是被狗吃了吗?"
魏无羡懒洋洋又美滋滋,贴着他的背,十分不要脸道:"是啊,就是被狗吃了—看在师兄我那么可怜的份上,师弟你不帮我烘干个衣服么?"
"烘你个头!"江澄手腕一转,灵力一催便要挣开他的禁锢。魏婴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笑嘻嘻地一抬手,眨眼与他过起招来。二人师出同门,又自幼共同长大,对彼此的套路都熟过了头,打闹也直如嬉戏—魏婴天赋极高,最知道怎么治这个小师弟,他逮着空使坏掐了一把江澄腰上的软肉,一顺溜便把人卡在了自己身下。
小船在水波间摇曳晃动,高高的荷叶如伞盖般在头顶合拢,只投下一片翠色的隐秘的阴影。
江澄被他闹得湿淋淋的,眼角发红,恼羞成怒:"你闹够了没有?"
魏无羡却伸手拨开他额头上湿透了的乌黑发丝与雪白额头,忽然笑了:"江澄,你还是笑着好看。
江澄一皱眉,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魏无羡忽然醒了。江澄倚在床边,语气不善地问:"…你哭什么?"
他眨了一眨眼睛,慢慢回过神来,看见客栈里这仅存的一点烛火。夜色已深,凉意沁骨,梦境里的长夏只化作了冬日的寒冷,顺着水痕贴在脸上。魏婴倏得一抬眼,江澄的面容仿佛要与梦中重叠—还是那副细眉杏目,眉目依稀,可那夏日一般的笑容,却连一点影子都瞧不见了。
十三年的时间,岁月竟把他逼成了这样。
也不知江澄何时醒的,倚在床架上不知看他睡了多久,只披着一层雪白单衣,面色比他的衣服更薄。魏婴直起身来,只低声道:"你醒了。"
"早醒了,"江澄面无血色,却仍然反唇相讥,"看你没出息地一边做梦一边哭—怎么,梦到什么好事了?"
"…只是一些过去的事。"魏无羡道。
江澄一声冷冷嗤笑,继而扭开了脸:"是谁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的?这话是被狗吃了么,魏无羡,你现在哭给谁看?"
魏婴面色变幻,目光乌沉沉地凝视着他,想要凝起一个扭曲的表情却失败了。他咬紧了牙,坐在江澄的床边,忽然轻声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江澄一愣,旋即皱眉,"你指什么?"
魏婴盯着他:"江澄,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江澄与他对视,面色中仅剩的那一点血色也慢慢褪了下去,他紧紧地抿着唇,冷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休息了,魏无羡你出去。"
"出去?"魏无羡一声低笑,说不出的自嘲与凄厉,忽然欺身上前,扣住江澄的手腕,"在这件事情说清楚之前,咱们谁都别想脱身。江澄,你告诉我,你当初究竟为什么跑回莲花坞?"
"…"
"你的金丹究竟为谁所化?"
"…"
魏婴终于流下泪来,字字句句咬牙泣血:"那么久了,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你又凭什么,当初不告诉我?"江澄仿佛活了回来,像是一尊一戳就破的纸人收拢回魂魄,别开了苍白的脸。
魏无羡捧住他的脸,逼他转过头来,直面自己:"江澄...事到如今,你还要逞强?"
"逞强?"江澄终于对上他的双眸,惨然一笑,目光如同刀尖带血,"当初是你要走的,魏婴。你要自由,我便给你自由。"
"自由?"魏婴忽然笑起来,一边哭,一边笑。他把额头贴上江澄的额头,两双瞳仁在咫尺之间对视。太近了,江澄忽然没由来地感到心慌,他几乎能看见魏婴眼中隐约酝酿着的疯狂,如同急风骤雨暗藏在翻滚的雨云。"你干什么?"他刚想要开口问,却没能问出口。
因为魏婴忽然贴上来吻住了他,像动物那样野蛮而无章,几乎叫人的灵魂都跟着一同疼痛起来。
江澄重伤未愈,毫无反抗的余地,他挣扎着却只能被卷入风暴的漩涡。太久太久他们不曾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这样近在咫尺的气息。他想念了那么多年的味道就在他的唇舌间,即使带着血与铁的腥气,也依旧熟悉刻骨,叫他灵魂里燃起一堆火焰。他有一瞬的沉醉与迷惘,然而疯狂过后,他理智回笼,却忽然感到害怕。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江澄抓着魏婴胸口的衣服,不住喘息,深深地皱眉,"蓝湛被你放到哪里去了?!"
"你还有空想别人?"魏婴咬住他的脖子,声音里仍旧残留着一丝哭腔,却咬出一股又深又狠的恨意,逼得江澄仰起脖子嘶痛起来,"我的好师弟,你还有空想别人?"
江澄在一片昏沉的骤雨中挣扎:"魏婴你—放手!你他妈—你他妈把我当成什么人!"
魏婴制住他挣扎的手,一个吻咬在他的耳垂,声音又狠又轻软:"你是江澄,你是我的前世今生。"
被握住茎身摩擦的时候,江澄几乎一下子就仰起了脖子。刺激来得太过,魏婴顺势咬住他的喉结毫无章法地舔吻,急促的呼吸扑下来,把二人的皮肤都蒸得泛红。
"魏婴你—!"江澄只呻吟了一声,就在魏婴的手里溃不成军。魏无羡一挑眉毛,目光中全是奔流的欲望:"嗯?你不会没做过吧?"
"谁、谁他妈没做过!"江澄断断续续地喘息,下身却被那双手玩弄得几乎想要收拢双腿。那双持过随便、执过陈情的手说不出的灵巧,也不知是看过多少春宫,才有这样勾人的心机。可魏婴却卡着他尚且虚脱的膝盖,向他一歪脑袋,坏心眼地一勾嘴角:"咦,没想到师弟和男人做过啊?"
江澄一瞬间气红了脸:"谁他妈,谁他妈—唔!"
魏婴十分得意地卡着铃口,堵着那小口,慢条斯理地低在江澄耳边:"我也没有啊。"
江澄被他堵得眼前几乎发白,欲望的洪流在他的身体里沸腾翻滚,几乎被逼得红了眼,要开口骂人:"操,魏婴你—"。话音一出,却不得不被磨出千转百回的软,消没在一袅难耐的喘息里。十三年的孑然一身,他已太久太久不曾如此放纵情欲,不曾尝过这样的温暖,只要一颗火星,就足够令他飞蛾扑火。
自少年时代开始,放纵魏无羡已经是他的本能,纵使隔绝了十三年,也不曾从骨子里磨去。更何况欢愉已然淹没他的一切,如同洪流一般冲毁他用十三年构建起的冰冷世界,他不再思考,只知迎接。怎么样都好,江澄不在乎,只要魏婴能回到江家,回到他的身边,是师兄也好,是床伴也好,是仇人也好,是情人也好—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他回来。
管什么断袖不断袖呢,这个念头甚至没有一分一秒出现在江澄的脑海里,反正他连头都可以断。去他妈的蓝湛,去他妈的宗族。什么都不重要,他们混乱地渴切地纠缠在一起,坦诚相见,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再也没有秘密,再也没有隔阂。
魏婴衔住他的唇,手上逗弄的捋过江澄的前端,把江澄的混乱的呻吟都吞进唇齿之间:"别急。"
一层水雾浮在江澄的眼睛里,江澄找回急促的呼吸,恨得想咬人:"我去你妈的别急—"
"唉,都说了嘛—"魏婴陡然手里重重一捋,咬住江澄受惊的肩膀,"—别急呀,江澄。"
高潮过后的失神里,江澄花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魏婴的手指在自己的腰上划过的湿迹。他模模糊糊地看见帐外的红烛,声音有些沙:"干什么呢…"
魏婴舔了舔指尖的白色精/液,笑了:"准备工作。"
"什么准备?"江澄隐隐感受到灵气流动以及身体里微妙的变化,隐隐不安。
魏婴压下一串细碎的安抚的吻,下一刻,手指果断地探进了他柔软湿润的后穴:"你看不出来么?"
江澄整个人几乎几乎跳起来,惊得便要合腿,魏婴一把捞起他的腿往上折,忽然意味深长起来:"咦,原来江澄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啊…"
"…"
"你知道这个扩张专用的法诀吗?"魏婴笑着拦住他的腰,与他额头相抵,另一只手向里探索着这具青涩的身体,"叫春水诀,当年怀桑给我看的春宫里时常用来着,看来我记的没错。"
"…..你们…..你…"江澄连声音都在颤抖。
魏婴坚定地一寸一寸把自己推进去,卡着江澄的腰,深深操到最深的地方,俯下身去,轻轻笑语:"来,叫师兄。"
江澄已经彻底失去语言能力了。他仅剩的语言只有各种毫无意义的呻吟,"操",以及停不下来的"魏婴"。他用力揽着魏无羡的脖子,想要贴得再紧一些,被干得狠了的时候,便一口咬住魏婴的肩膀。
魏无羡还以一次更深的冲刺,撞得人头晕目眩,深得几乎令他感到生疼。那么紧密那么无间的结合,柔软高热的内壁贴着那根粗长的东西,一丝缝隙也没有,交合之间带出湿润的春水。疼一些也无妨—反正他们已经疼了那么久,从前世到今生,彼此割伤,借这痛楚割出彼此灵魂的形状。那样才更刻骨,更销魂,能把彼此魂魄的形状都烙进身体的回忆。江澄已经不敢相信纯粹的欢愉—似乎只有伴随着苦楚,才有可能换回片刻如烛光般转瞬即逝的温暖。
他失去得太多了,他们都失去得太多,连这片刻的亲昵交缠,都仿佛前世的梦。
魏无羡抽送着,俯下身来,亲吻江澄胸口横贯的戒鞭伤疤。"疼么?"他问。
"….疼。"江澄喘息许久,终于咬着他的肩膀漏住半个字。他仰起脖子,泪水顺着他情欲蒸熏的侧颈悄然滑落。
"不会再有了。"魏婴揽着他后颈一把乌黑的发丝,与他额头相抵。他低声说,像一句朴实无华的誓言。
江澄没有说话。烛火忽得爆出一朵灯花,在抽送的淫靡水声之中显得格外清晰。抵达高潮前的最后一刻,魏婴伸手拨开他额头上湿透了的乌黑发丝与雪白额头:"江澄,你还是笑着好看。"
江澄没有说话,只是吻住了他。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澄花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莲花坞。掀开被子一看,衣衫干净,身体清爽,除了腰酸之外,收拾得清清爽爽。他愣了片刻,怎么也想不到魏婴究竟是怎么把他运回来,又是怎么进的莲花坞大门。
这念头一动,他便不自觉地想起昨夜,半晌,捂住了脸。
"莲心。"他开口呼唤自己的贴身侍女。
"诶,来啦!"没想到进来的却是魏无羡,一身旧衣,手里端着一碗粥,笑吟吟地走到床边,"醒啦?"
江澄看着一身紫衣的魏无羡,许久不曾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半晌才开口:"…这衣服小了。"
"我也觉得,不过先凑合着穿了。"魏无羡不以为意,"饿不饿,喝不先喝粥?"
"…你做的?"
"是啊,怎么了?嫌弃你师兄的手艺?"
"不喝。"
"哦,你不喝我喝。我骗你的,其实是莲心做的百合粥。"
"…魏无羡!"
"你别说,这么多年不见,莲心这丫头手艺见长啊…"
"…魏无羡,你他妈究竟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魏无羡得意地一笑,并不作答。
江澄眼看要炸。魏无羡俯下身来,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好啦江澄,我向你保证没人看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少操心一点好不好?你再皱眉就要变成蓝启仁那个老头子啦。"
"…"
"不用想那么多,"魏婴低声道,"我在这儿呢。"
江澄忽然觉得眼睛发烫。大概是因为粥的雾气,大概是因为魏婴是个傻逼。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