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权声明:文中非原创角色属于CAPCOM和Ninja Theory
时间是一种奇怪的存在,漫长的几十年有时候反而会像是一瞬间,而越是接近终点的时候,回想越多的反而是相隔最远的那些回忆。它们就在你眼前,可以慢放,回放,甚至可以自己加上滤镜,因为每一帧都是那么清晰鲜活,仿佛触手可及,你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一场梦,也许一觉醒来其实还是年轻的时候。但是并没有,谁都知道那只是一种自欺欺人,尤其在你细细端详手背上皱起的纹路,和镜中脱水老南瓜一样的脸的时候。
在某个清晨早早醒来,或是某个夜晚迟迟无眠的时候,就会心血来潮想要回到某些特定的地方再去感受一下。小时候的记忆是五彩缤纷的,这也是我乐于回忆的原因,就像今天,再次踏上这座游乐场,就跟那些已经不复存在的岁月一样,这里也变得萧条破败,高高的过山车的架子已经生锈,摩天轮早已被拆掉,旋转木马的眼睛都只剩黑漆漆的窟窿,马背上是厚厚的脏污。护栏旁边有几张长椅,看上去还能坐,我拿出手帕擦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看着不时飞过的海鸥,晒着暖融融的太阳,感觉惬意极了。长椅旁边有一堆黑乎乎垃圾堆在一起,最上面是一个圆圆的东西,再仔细看看,能勉强分辨出那曾经是毛绒做的,软趴趴的耳朵还剩了一点残骸贴在额头上,塑料做的眼睛是唯一能分辨出它原来样子的东西。
啊,是兔子先生。
贝尔维尤码头的游乐场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几乎每个周末都会缠着父母来逛一趟,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那些娱乐设施不停运转也觉得开心的不得了。这里有美味的热狗,好吃的冰激凌,还有兔子先生。兔子先生有很多个,他们会站在人群中,给路过的孩子分发气球。每一只兔子都是毛茸茸的,脸上挂着傻里傻气的笑容,不时做出一些滑稽的动作,可爱极了。当然,更可爱的是他们手中的气球,说不上有什么好但就是特别想要。他们之间有一位兔子先生最独特,他的头套不知道是被弄坏了还是故意做成那样的,长耳朵歪歪扭扭的立在头顶上,整张脸扭到一起,两颗大门牙都歪到一边去了,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但他并不可怕;他会时不时转过身来扭扭屁股,那个毛绒球的兔子尾巴随着他的动作跳来跳去,有种说不出的可爱。而且他还是最慷慨的,别的兔子先生最多只给你一只气球,可他有时候会给两只,甚至更多。所以我每次去都会在人群中最先寻找他的身影,拿到心爱的气球之后再去玩别的。
后来发生了那场灾难,游乐场变成了一片废墟,过了好几年才重建好。重新开放的时候我简直迫不及待,缠着父母一起来。那天人特别多,以至于小小的我根本看不到兔子先生在哪里,只能牵着爸妈的手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其实隔了几年的时间,他可能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可我还是特别想见到那位凶巴巴的会扭着屁股甩尾巴的兔子先生。见不到兔子先生,就感觉什么都不想玩。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让父亲去给我买冰激凌,然后带着我去找兔子先生。
我们在游乐场四处转悠,接连看到了好几个,可是哪一个都不是他。就在我失望的时候,突然一只毛茸茸的手把几只彩色气球递到我眼前。我惊讶的抬起头,开心地跳了起来。
"是兔子先生!"
歪到一旁的门牙后面能看到两只灰蓝色的眼睛,它们朝我眨了眨,一直笑盈盈的。我接过气球,围着他转。他手里还有很多气球,路过的孩子也挺多,但他只是偶尔给他们一两个,似乎一直在走神。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很高的男孩,一头柔软的银发特别扎眼;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卫衣牛仔裤,正慢吞吞往这边走。兔子先生低头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对着我摇摇尾巴,然后突然朝那人冲过去,把手里所有的气球都塞到他手里;银发人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接了过去,好奇的打量着兔子先生。本来还觉得兔子先生对我最好了,可看到他把那么多气球都给了银发人,我立刻就不高兴了。
"兔子先生,你为什么要把气球全部给他呢?"
"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我气得直跺脚,就很想拽着兔子先生讨个说法。可是兔子先生根本就没理我,而银发人听到兔子先生的声音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俯身把气球都给了我。那时候我才发现,他真的像兔子先生说的那样,长得好看极了。他微笑着看着我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我就呆呆的看着兔子先生摘下那个扭曲的兔子头,捋了把被压趴下的黑色短发,对着银发人做了一个邀请跳舞的滑稽手势。两人对视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们会起争执的时候,微笑却同时出现在他们脸上。那是我这一生中看到的最美的笑容,用天地为之失色来形容都完全不够。兔子先生牵起银发人的手,带着他走远,一起消失在人群中。而我一直呆呆站在原地,直到母亲叫我才悻悻的跟她回去。那一大束气球在家里放了很久,渐渐地漏气瘪掉,可我还是留着它们。那之后,我再也没见到兔子先生和他的银发伴侣。
太阳渐渐西斜了,海风也凉了起来。我站起来打算回去,在这样的日子里回忆起这些,虽然那时兔子先生没有把气球全部给我有些遗憾,可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不远处的护栏旁,两个青年站在那里,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的背影,十分熟悉。大概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两人同时转过头,刹那间,仿佛时光倒流。岁月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虽然眼神里多了些时间的沉淀,但那两双相似的蓝灰色眼睛依旧闪亮,黑发与银发的对比也同样赏心悦目,一如几十年前。兔子先生对着我眨了眨眼睛,回过头去吻上对着我微笑的银发人,逆光的身影灵动而美好。
我对着他们挥挥手,离开了贝尔维尤码头。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