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时候,她发现了那个没有名字的地方,结束了那里不为人知的历史,开启了那片被设定为认知即存在的土壤。
她找到了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找到了她。)
她的发现并不是刻意为之的。换句话说,她想要找到这个地方的欲望并没有比往常强烈多少。
(这几年她一路走来,那种熊熊燃烧的需求难道没有日积月累地盘旋在她呼吸里,盘桓在她脑海中,盘踞在她细胞内,坚定不移?
这几年她一路走来,那种自相矛盾的渴望难道不是为了得到她敢想不敢说的东西?)
但是门就在那里,漆黑木材,老旧把手,而她的好奇莽撞—一种会让你和白纸黑字拼凑成的陌生人聊得不亦乐乎的求知欲,不减当年。她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打开了它,打开了那扇门,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那是一片新世界,那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房间,那里至清,至静,至美,同时也暗藏浊流,一如所有桃源秘境。金妮深深地陶醉其中。
用曾经血溅密室之人特有的方式陶醉其中。
尽管她没有表现出来,金妮芙拉-韦斯莱其实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了。
她意识到,人们并不希望看到一些小女孩被蛛丝马迹牵引着来到魅力十足的男生跟前,把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他们,引以为流觞曲水。她同样意识到,那些溜进某些小女孩的脑海深处,令她们着魔,依着她们的灵魂浅斟低唱的男孩,并不会挂怀她们。
尽管她身处熙熙攘攘的城堡之中,身边围绕着六个正派的兄长;尽管她的性格火热灼人,不点自燃,她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孤独的小姑娘,只能以危险的愿望为伴。
她也已经学会了如何把这些愿望用厚实笨重的毯子捂得严严实实,免得它们又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一些个迷人男孩的高脚杯里。
可她那天仍然感受到了冠冕的召唤,这一切还是那么理所当然。
但她心如明镜。她掌握了自己学会的一切,她洞悉诗人是如何被自己的词句掌控的,她懂得生物学家如何有效地背出龙血的十二种用法,她也知道那一天并不适合找到拉文克劳的冠冕。
因此她毅然转身。
她离开了这里。
(她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这个地方"一词也将被加粗加黑。)
—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正义凛然,四年级的时候她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不起,金,"哈利咕哝着,"我忘记这茬事了。"
她就那么冷漠地、疏离地看着他,挑着半边眉头,抿着上下双唇,用一种与日记接触后锻炼出来的表情看着哈利。
为什么她会再次违背自己的意愿帮助这个白痴?
"你可真是幸运。"她只说了这句话。
—
一开始,她并没有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切。二年级开学前,她做了一整个暑假的乖乖女,那种让汤姆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乖乖女。
那种善良到骨子里的乖乖女。
那种隐忍温顺得像个不定时炸弹的乖乖女。
(她把盘子上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还顺从地吃掉别人盛来的第二份。她用亲吻表达她对母亲的感谢,把"你为何不和我对视"与"你不应该放弃我"之类的语句锁在心底。
她耐心地听着自己的父亲滔滔不绝,从麻瓜谈到麻瓜物品,不切实际地谈天说地,而他的小女儿则带着她支离破碎的小心思,恰到好处地微笑、点头、应和,尽管她心里想的是"他曾经如此深入我的脑海,深刻到足以把他的味道留在我的舌尖。"
她像之前任何一个夏天一样和自己的兄弟们奔跑打闹,在空中自在飞翔,在泥里摸爬滚打,趁珀西学习时放声高歌,偷偷地把罗恩的床铺藏满蜘蛛。她可能觉得这种行为更无趣了,也可能发现罗恩的尖叫声更悦耳了,但是任何内在改变都没有表现出来。她面对弗莱德和乔治的百般捉弄强忍着不爆粗口,尽管她只要一张嘴就会说出那句脏话,说出汤姆在日记上留给她的最后一个单词,一个用优雅流畅的字体写下的詈词。它令人着迷,正如他本人一样。)
九月紧跟着八月到来了,真相在她的思维边界跃动,却被她远远赶走。
她绷紧的皮肤、干裂的嘴唇撮出了一个圆形的单词,
"操。"
她的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
二年级,她试着用一整年时间把自己变得高尚。她挣扎过了。但她终究是一个满心酸涩的小女孩,她放不下汤姆。
—
那个房间静谧幽深,暗流涌动。在这座为了祭奠罪恶而建的教堂里,她一步步走向冠冕。
(拉文克劳的冠冕将她一步步拉向自己。)
那时她在霍格沃茨的第六年才刚开始,卡罗兄妹从容不迫在走廊上来回穿梭,仿佛是瘟疫具现出两个人形。她戴上了冠冕。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这次的汤姆比从前她认识的那个,更加优秀。
更加黑暗。
更加强大。
更加无所顾忌。
更有一种致命的魅力。
但他依然是那个迷人的、嗜血的矛盾综合体,那个把手探到厚重地毯下面拨弄着她的愿望的汤姆。
"亲爱的,你想不想我?"他用冷嘲热讽的话语挑逗着她的思绪。
但你要知道,金妮芙拉-韦斯莱已经学乖了。她已经意识到,那些用小女孩的灵魂滋润自己的漂亮男孩们只会浅尝辄止,他们永远是强势的一方。经历了持续多年的自我摧残和浅陋无知后,战胜了"永远不要相信你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金,你那时候在想什么?"后,摆脱了那一年无助的阴影后,她也意识到,自己同样想要变得强大。
"汤姆,我想做你的王后。"她说道。汤姆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他如饥似渴地感知着这位自以为懂得游戏规则的年轻女孩。他想发笑,但他没有实体。
"让我们来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吧。"他如是说。
他把自己的灵魂注入酒杯,端到了她嘴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