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的人

Once we dreamt that we were strangers.

We wake up to find that we were dear to each other.

一个故事可以有无数不同的讲述——我承认自己想象力的欠缺,但我又是如此迷恋这个故事,以至于愿意一遍又一遍地讲述下去——直到所有的人都听厌为止。

我只见过她三次,一切已经是无迹可循——在警方的调查报告上,她已经被认定为"失踪"。他们曾经试图从我这里获得她和她那个奇怪家庭的线索,但是当我诚实地讲完了我的故事之后,他们只是一边看手表,一边例行公事地在本子上划着,没有问任何的问题——故事就是这样乏味,几个完全陌生的人,迫不得已地相遇了三次,利用与被利用,其间相隔了两年零六个月的时间和十个人的生死。但是对于她我依然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警察为了她找上门来,我应该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提起她,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所以,如果你自认为比警察更有耐心的话,你应该继续看下去,我向你保证这绝不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因为它没有高潮也没有结局。这个故事只是一整幅拼图上的一小块,如果你有兴趣探究下去的话,也许你会找到一个结局,但那与我已经注定无关。

那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早上,两个女人,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十五六岁的样子,毫无顾忌地闯进了我们的地盘。我们做的不是合法生意,经常来往的人,不是游手好闲的地痞,就是杀人越货的惯犯。三十出头的女人眼神凌厉,嘴唇抿得比刀片还要薄——熟练,果断,不容置辩。然而我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那个女孩——几道鲜红的伤痕,刻在她光滑的额角和玲珑鼻梁上;她的目光单纯到空无一物,你从里面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似乎已经穿透了一切,停留在某个看不见的焦点之外。于是,这样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就跟着那个还算年轻的女人,不带任何表情地走到Carlos的面前,以同样没有任何变化的细细的声音说,我们需要三套身份。蜷伏在房间角落的几只纯血黑背睡眼朦胧,在她们进来的那一刻,却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疯狂地吠叫,似乎感知到了某种迫在眉睫的危胁。女孩看了一眼那些向她呲露着尖牙的狼狗,一声不响地从门口退了出去——黑背们渐渐停止了吠叫,像失去了目标,无聊地喷着鼻息蜷缩回墙角,压抑的安静再次占据了整个房间。女人看了一眼Carlos,尴尬不安地笑了,养猫的人,她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

那个女人留在房间里面,我对她和Carlos的谈话没有任何兴趣,无非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细节争论——我只对那个女孩持有足够的好奇:安静的她像深不可测的洞穴,然而洞穴的尽头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Curiosity kills the cat. 在明亮的阳光下,我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橡树把它细碎的树荫盖在了门外的空地上。我靠着她们那辆连玻璃都没有的破车,漫不经心地听着房子里时高时低的谈话。她迟疑地在我面前站了一会,然后以相同的姿势,靠在了汽车另一侧的相同位置。我转过头不耐烦地看她,她也转过头以同样的神情看着我,就像模仿大人动作的小孩一样自得其乐。

随便好了。养猫的人。

好奇心杀死了蓝胡子的六个妻子,童话里并不缺少血腥。我应该是逃走的第七个,因为我没有好奇心,从来都没有。这个世界有太多秘密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因此也有太多的灭顶之灾在等待着那些好奇的人。Carlos和杀死他的人都死于好奇,第一次是上帝的安排,第二次却是她的安排。我惊惶失措地从那幢已经变成坟墓的宅院逃出来,浑身沾满Carlos和他弟兄的鲜血——从天而降的灾难已经彻底摧垮了我的理性,只有一个人能帮我,只有一个人……

她穿着纯白的长袍站在我面前,背后巨大的羽翼在阳光下无比耀眼,她用双手将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举过头顶——她,是我的复仇女神,我会用我的仇恨填满她的虚无。

我把车停在车库的外面,我知道她住在这里。她是我第一个跟踪对象。而现在,我已经跟着我的仇人绕遍了大半个南洛杉矶——我知道他们的据点,我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为陷害他人而设下的陷阱,最终将要变成自我毁灭的深渊。

在车库的大门打开的一霎那,我先看到了她,然后是两只乌黑的枪口。是她开的门,虽然她脸上的表情在任何情况下都缺少变化,我还是从她的眼神觉察到了诧异。举枪对着我的,是那个女人和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们的神情紧张而僵硬。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在他们身后,不知所措地站着,显然,身边的这些人并没有给他带来安全感。一个标准的美国家庭,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是你。她不眨眼睛地看着我,声音是降调。我看到了在她身后,被塞在汽车后备箱里的那个小胡子:二十四个小时前,他用子弹打穿了Carlos和他的兄弟;而现在他的脸色青紫,脖子上有五个已经发黑的指印——五个纤细修长的指印。

我能带你们去找他们。

为什么。

他们在昨天杀光了我们的人,为了找到你们。

她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

那就让她带路,要快,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那个女人放下枪,男人调侃地吹了声口哨——而她又看了一眼我,冷冷地走到一边。

她已经预先帮我完成了一半的计划。我又看了一眼躺在后备箱里的小胡子,一种快慰和恐惧交织的情绪在翻涌。等待我的结局,或许和他一样——我在敲门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但是结局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不爱Carlos,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

三十分钟后,我看着他们走出那家网吧:我们的共同目的已经达到了。男孩一脸惊魂未定的神情,女人搂着他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我终于肯定,他们是真正的母子。男人一如既往地沉着脸,旁若无人地径直离开了。只有她走过来,打开我的车门,坐在了后座。每一秒钟都像一万年那样漫长——我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沉重撞击着鼓膜。

我需要杀了你吗?她细细的声音从后面转来,就像一个小学生在对老师提问——这真是世界上最残酷的问题。我没有回头,后视镜里,她的表情似乎若有所思。然而她没有等待我的回答,她把一只支枪从后面递给了我,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来她并不热衷于血腥的游戏,她只是从不介意达到目的方式和手段。那时,我认定她已经从我的世界彻底地走了出去。如果可以,我将会删除这段记忆。

从那个时候起,我变成了养猫的人。我相信这些神秘而阴郁的眼神背后,潜伏着另一个世界的力量。我会在一个光线暗淡的午后,不断地抚弄我那只暹罗猫像夜晚一样漆黑的短毛,感觉它们从指尖滑脱时那种稠重绵密的质感——直到它慢慢地蜷成一团,舒适地在我的膝上沉沉地睡去——整个房间开始渐渐滑进一种昏暗而静谧的梦境。我被我的猫催眠了,在宇宙这个硕大无朋的摇篮里,无数颗心正在孤独地跳动。

我在这样一个午后,接到了本教区神父的电话:Sarah Connor需要两套身份。这个恍若隔世的名字,仿佛推开了一道记忆的闸门,一种莫名的希翼在头脑里奔腾翻涌——我将再一次见到她。神父的声音如同晦涩的谶语,在落日的余烬里嗡嗡地鸣响。两套身份,那个叫Sarah Connor的女人也许将终生身陷囹圄,身份对她已经失去了意义。而她和他将在另外的姓名掩护下永远流亡——这是一位已经无能为力的母亲保护儿子的最后办法。

我突然明白了猫的寓言,那是一个我无法理解的世界,另一个维度的时空,在猫的眼晴后面。她一直都在那里,那个时空一直都在那里,那是我们无从逃避的结局。

我踩着午夜路面上潮湿的碎石,来到街角这所昏暗逼仄的汽车旅馆。稀薄的雾气中,只有二楼第三个窗户从窗帘的缝隙中漏出隐约的灯光。在这个清冷的午夜,他们的门将要被叩响——无论是福是祸,是悲是喜,是死是生——该到来的一定会到来,永远也躲不掉。

依然是她开的门,依然是两只乌黑的枪口对着我——不同的是已经没有人在他们的身边。两年的时间里,男孩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眼神变得像他母亲,准确,凌厉,不容置辩。那张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不相称的严苛:他想抓住自己的命运,但结果却无从把握。她也变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目光飘忽不定,像被什么困难的问题所搅扰。他变得肯定而焦躁,而她变得犹豫而苍凉。她放下枪看着我,再次欲言又止,接着沉默地退到他的身后。

你来做什么。他目光冰冷地打量着我。

你母亲让我告诉你,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尝试去救她,也不要再想起她。你知道应该怎样去做——因为你必须知道。

在橙黄色的灯光下,看着他脸上惊诧的表情,我忽然想起了Carlos,还有他那种玩世不恭的笑。

我们终将失去所爱的人。我脱口而出。

这句话是她说的?他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她对你说的?

不是。我走到门口,回头向里面看了一下。

Hasta luego. 她的脸在灯光下像大理石雕塑一样光洁,苍白。

从楼上下来,我开始一个人在午夜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当你知道并没有谁会在某个四面围起来的地方等待你的时候,"家"这个词对你来说是不存在的——当你真正一无所有的时候,所有的空间和时间都属于你。

街角的路灯投射出转角对侧的一个细长的黑影。是她。我静静地看着她走出来,一身黑衣,站在离我十米远的路灯下,洁白的光柱里——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笑容。

我是来告别的。

我打开一瓶勃艮第产的红酒,将里面宝石一样的液体尽数倾倒在两只高脚杯里——我突然意识到我居然过了两年修女一样的生活,酒精强烈的刺激已经使我感到生疏和厌恶。然而今晚是一个神秘的仪式,只有酒精的魔力才能使它无所顾虑无所禁忌。

我把一杯酒递给她,她没有表情地接过去,然后看着我,仿佛海边黑色的礁石,将亿万斯年地沉默下去。

我的猫从沙发的靠背上静静地攀上她的肩膀,黑色的长尾在她的颈间扫来扫去,这或许是一种小心翼翼的亲昵,或许是一种心存戒备的试探——而她的无动于衷却激怒了它,或者是鼓励了它:它低沉地嘶叫着,两只前爪开始不安分地刨动——我一边晃动着酒杯,一边想象着应该怎样打破这令人难堪的沉默,直到突然发现她的肩上已经透过衣服渗出了淡淡的血痕——Nat!我惊叫起来,伸手要去赶开那只脾气古怪的黑猫,而它已经从她肩膀上一跃而下,跳跃着消失在房间半掩的门后。

但是她依然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她的目光只是跟随着那只猫停留在了门上,或者什么也没看见。

真抱歉……你要不要……

我咳嗽了一声,指了指她的肩膀。

她如梦方醒地耸了一下肩,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也许明天你早上醒来的时候,会觉得今天晚上只是一个奇怪的梦境,我只是梦里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而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梦里的胡言乱语——谁知道呢,也许一切本来就只不过是一个梦境而已。

在空荡的房间里,她的声音像是细细的波纹,均匀地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很多人相信,猫意味着噩运与死亡——也许正是因为遇见了我,你的命运才被彻底地改变。但是有些事情却无法改变:故事会沿着许许多多不同的路径,向着不同的方向延伸——但是结局永远都只有一个。

什么样的结局?

最后的审判。

她端起那杯鲜红的液体一饮而尽,但是在她将酒杯放回茶几上的一刹那,她的左手却突然握紧——玻璃杯在她手里发出刺耳的炸裂声,直到碎成了滴血的钻石,从她的手掌里一颗一颗落下——她看着自己握紧的左手,睫毛抖动了一下——

你相信重生吗?如果没有灵魂,什么将引导我们回到失去的自己?什么能够保证我们在离开之后,准确地回到那个失散的点?

我没有答案,我只是把酒杯里的酒喝完,然后让杯子从手中坠落到地板上——它碎成了很多片,每一片里都有她安静的影子。

这只是一个梦境,我相信她的话。在梦境里,我们素不相识;在梦境里,她对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在梦境里,她想要得到一个灵魂。

我行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上,干渴的喉咙像沙沙作响的枯叶。从我的脚下,金黄色的沙丘一直高高低低地绵延到天际——将透明的天空挤压得像一块脆薄的玻璃。我身后的脚印已经被流沙匆促地掩埋。我分辨不出来时的方向,更看不清楚究竟要走向哪里。广袤的天地就这样沉默地相对——无数个世纪从中间安静地走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五条白色的轨迹突然出现在蓝色的天顶,从上到下拖曳出一道道长长的弧线,像是一柄巨伞的龙骨在缓缓地张开——伴随着第一声导弹落地的巨响,大地剧烈地颤动了——

炙热的气流像巨浪一样呼啸而来,整个沙漠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在赤红的烈焰中上下翻滚,沙漠里那些矮小可怜的植物,瞬间变成了无影无踪的蒸汽——我紧紧闭上眼睛,但是强烈的光芒依然像锥子一样刺透了我的眼皮,一簇簇白色的光线投射在我的视网膜上,就像抬头直视着正午的太阳——

这不是我们的未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我努力睁开眼睛,她站在我的左边,右脸沾满血迹,周身遍布弹孔,上衣被染成了浓重的紫黑色。她拖着僵直无法弯曲的右腿,一点一点地向面前那片沸腾的火海靠近,火光在她的眼底里狂躁地跳跃,而她的面孔却像薄雪里初冬的早晨,安静而空旷。

在跳跃的火光中,她的背影在一瞬间被点燃了——升腾出最耀眼嘴明亮的白色光芒——然后慢慢地,渐渐淡了下去,融化成了一个依稀的轮廓,最后被赤色的火焰所吞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眼前的火光无声无息地熄灭了。空气慢慢地冷却,直至接近冰点;天空渐渐地沉了下来,直至完全黑暗——直至北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两颗淡蓝色的星。

在寂静的黑暗中,我忽然听见那个男孩在问:

你要去哪里?

去另一个未来。她细细的声音回答。

那么我呢?

很久以前,你就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我的猫在我枕头边上低声地嘶鸣,我醒了。清晨的太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内扫出出一道明亮的光柱——茶几下,有两堆玻璃的碎片尖锐地反射着阳光。

她告诉我,在醒来以后,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境。

我来到晨曦初染的街上。我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我知道它的繁华和它的荒芜;我了解它的光荣和它的罪恶——但我却常常在这些街道里迷失自己,不知道哪一个方向才是属于自己的轨迹。但是,这一次,我的脚步明确无误,我清楚地知道我要去哪里,因为我要回答她的问题。

教堂的铜钟在金色的晨光中敲响,呼吸一样的节奏传递着生命的讯息。一个新生的婴儿,即将在这里蹒跚地开始她的人生之旅。在一排排的座位的最后,我看见她的教母抱着她,站在圣坛的旁边,那个婴儿的脸像花瓣一样粉红和潮湿。她半闭着眼睛,在朦胧的睡意里用力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对周围环绕着的那些欣喜若狂的亲属们浑然不觉。直到诵念着礼文的牧师从教母的手里接过她,将圣水盆里冰凉的水滴在她的脸上,她忽然格格地笑起来,睁开了明亮的眼睛,眼眸有着像巧克力一样润滑的色泽。

门外狭长的空地上,几只鸽子展翅飞向晴朗的天空,盘旋而起的声音像遥远的波涛。它们雪白的身影快乐地追逐着明亮的阳光,渐渐地融化在深邃的蔚蓝里。而天空显得更加安静和空旷——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

"Allison,"那个牧师轻轻地晃着怀抱里的她,"你该回家了。"

三天后,我从一个人那里听到了那个清晨发生的事。他是Carlos的朋友,已经在市郊关押Sarah Connor的那个重刑犯监狱服刑了五年。他深夜来到我的门前求我收留他,说他逃出来以后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他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突然一下,所有牢房的门都自动打开了,每一个犯人都拼命地往外跑,所有的人都觉得自由就在眼前啦,像是冲去兑换彩票的头奖一样!接下来的情景更像是胡编乱造,但我发誓我的的确确看到了,我当时还使劲在自己脸上掐了一下,很疼,绝对是真的,真的就像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一样——我看见劫狱的人了!因为我刚好从她身边跑过。我说"她",你认为是她谁呢——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除了提着一支M4, 什么保护都没有,就那样跟逛大街一样走到监狱最里面来了!看来只有天知道她是怎么劫狱的了。我只看见她浑身上下都是枪眼,三四十个是有了——隐形防弹衣?但是每个枪眼都在流血——还有——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她半张脸上的皮肤和肌肉全没了,露出了半个金属头骨……

金属头骨,我笑了。多像是一个潦草荒诞的梦境,就像我的那个一样。

空旷的荒野。所有的不可一世,所有的枉费心机,甚至所有的理想和爱,都在瞬间化为了尘土。Dust to dust. 人类文明被还原到了最初的基准线——生存。在这个荒芜的星球上生存下去,在无数机器的屠杀中生存下去,在失去了一切以后,仅仅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下去。

审判日。有信仰的人类会依稀记得关于洪水的那个神话。这个世界已经承载了太多的罪孽,于是神做出了审判——仁慈的上帝万能的主,他决定销毁自己的造物。那是他最得意的,还是最失败的作品?神的旨意,没有人能理解。然而当审判日真正降临的时候,我们在晴朗的天空里已经看不到端坐在云端的神祗——一颗颗核弹坠落在每一片陆地,毁灭的力量像水波一样在地球表面一圈圈扩散开来。末日降临,然而我们离神祗已经太过遥远,甚至连毁灭也用不着他们操心。现代文明的加速通道连接着一个看不见的深渊——一路狂奔下去的结果是什么?也许只有它们知道。

她知道。

故事到这个时候已经结束了,但我们却希望它刚刚开始。实际上,它从来就没有开始。未来和现在做着一场捉迷藏的游戏,她是它们之间无意重合的光影。你可以看到无数个投射,但哪一个都不是真实的。关于弥赛亚的传说总需要一个美丽的象征——毁灭是她的使命,拯救是他的责任。然而她既不毁灭也不拯救,她只是看,然后静静地离开。她是一个过程,从这一次的拯救到下一次的毁灭,从下一次的毁灭再到这一次的拯救——英雄是传说的主角,而她则是传说的本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