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青江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到了客厅。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水声传进了客厅,窗帘没有拉严实,隐约可以看到窗外湿漉漉的夜色。穿着深蓝色睡衣的一期一振拉开冰箱门,取出一瓶葡萄酒放在餐室铺着深蓝色桌布的小几上,又从柜子里取出两个小巧的玻璃杯。
"冰酒。"他把一个杯子推给青江,"来一点吗?"
"那我不客气了。"
"青江君今天晚上住下吧?"一期一振给他倒酒的时候问道。
青江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一期隔着桌子盯着他,相当友好地微笑着,金色眸子的像是蜜,又像是这杯子里带着蜂蜜香气的酒。怪不得高中时这家伙是全校女生心中的王子殿下呢,青江心想,被这样温柔地注视着,任是谁也抵抗不了的吧?
"青江君如果心情不好,可以随时来和我讲讲。虽然不一定能帮到青江君,但能有个处境相同的人听听自己的烦恼,总比一个人面对要好。"
这话也许在刚才的情事进行之前讲出来才比较正常,但也说不定如果一期一振真的这么讲了,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笑面青江同一期一振是高中同学,但是并不是关系多么亲密的挚友。一期一振在学校里是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模范学生,受到老师们的青睐和同学们的仰慕;而青江虽然成绩也不错,但在年级里还是他"老司机"的称号更出名,平时自由散漫这一点也让老师们有些头疼。毕业之后两人虽然去了同一所大学,但是一期一振主修建筑,笑面青江则去了经管专业,连校区都不一样。因此两人虽然一直有着同校的缘分,却鲜有交集。大三那年的高中同学会一期一振没去,笑面青江才听说他出了事故,十分狗血地失忆了。
这一天下班应酬的两人极为巧合地遇见。青江本能地招呼老同学的时候,根本没指望一期会认出自己。事实上他也的确没认出他,但是一期一阵几乎没有任何质疑地就相信了青江。两个人又跑到了附近的居酒屋叙旧—说是叙旧,不如说更像是一期在小心翼翼地向青江打听着自己的过去。两个人聊到错过末班地铁,一期说自己恰好住得不远,青江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两个人去他家挤一挤。青江能察觉到一期明显是还想继续聊下去,就没有推辞。
然后,两人就毫无预兆地滚到了床上。
也说不上是谁挑逗了谁。一期给简单淋浴后的青江拿来了睡衣便准备去洗澡,衣服脱了一半突然转过头问了一句"做吗?"青江愣了一下,看了眼一期敞开挂在身上的衬衫下瘦削有力的躯体,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和倾心相爱的对象做这种事,快感大抵也是相似的。青江没有约炮的爱好,为什么他就答应了一期一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说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笑面青江没有精力一一搞明白,他也早就放弃去纠结了。
"青江君,当真愿意?"一期一振凑近了他,认真地问道。
"可以啊,做吧。"青江摊手表示他不介意,"倒是你,你确定你要做?我们说是老同学,但是实际上可与陌生人也差不多呢!"
一期一振没作声,双手试探性地抬起来想要环住青江的腰。青江注意到他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栗着,心里惊异于自己的异常淡定。他顺着一期的上臂一路抚摸上了肩膀,向前挪了挪身子跨坐在了一期的大腿上。这下一期一振终于把青江抱在怀里了。
"这么紧张,不会是第一次吧?"
青江说着抓起一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弯下了身子轻轻咬着一期的耳垂,满意地感觉到了蹭着自己大腿根的对方的东西渐渐抬了头。
"…不记得了。"
一期一振的脸埋在青江的肩头,嘴唇碰到哪里就亲吻着哪里。青江被这毫无章法的亲昵挑逗得又痒又酥,倒是一期手上揉捏着他的臀肉和腰侧的稍重的力道让他来了感觉。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忘记了。"
"哦?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破处的吗?"
肌肤的柔软,口腔的湿热,唾液的滑腻,青江一面在老同学的锁骨上印下湿漉漉的吻痕,一面还能有余裕地开玩笑。一期一振把青江扣紧在怀里,像婴儿一样吮上了青江的乳头。"我又不会被吸出奶来!"青江想这样吐槽,然而张开嘴能发出的只有喘息,连声音都被波浪般袭来的令人腿软的快感吞噬了。
"我记得我喜欢着一个人,但是我忘了他是谁了。"
一期一振把青江放倒在床铺上,亲了亲他没有被刘海遮住的左眼。
"我一点也不记得了。也许我现在已经见过他了,可是我认不出他来。"
青江笑不出来了。一期一振分开他双腿的时候他主动地抬起一条腿搭在他的肩上,膝盖上传来手掌的温热,接下来是一路撩到腿根的亲吻。
"但是我还记得我有多么喜欢那个人,尽管是不会有结果的单恋。我不记得为什么我知道这是不会有结果的单恋。我忘了很多事,可是我还记得我喜欢他。我还记得我是要喜欢着一个什么人的。"
倾倒在臀部的润滑剂凉凉的,尽管有一段时间没做,但一期的手指生涩地探进穴口的时候青江倒也没有感觉非常痛。
…单恋吗?
"我忘了他的容貌,但是我记得他很美。我记得我一直觉得他很美,他身上的一切都那么漂亮。就算是他有一天变老了,我也应该看着他的皱纹和白头发都那么漂亮。"
也许是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一期一振在讲话,青江突然觉得屋顶那盏灯亮得晃眼。他闭上了眼睛,勾住一期的脖子索吻。一期顺从地张了嘴,手上扩张的活儿没有停下。
"进来吧。"青江放开了身上的人,舔了舔嘴唇。他趁一期起身拿安全套的时候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
"可以从背后做吗?"他扭过头看着一期一振,伸手拨开了几绺黏在后颈上的长发,"我比较喜欢这个姿势。"后者俯下身子在露出的耳背后轻轻吮了一下,便一挺腰进入了已经充分润滑的后穴内。
如果不是和倾心相爱的对象做这种事,快感大抵也是相似的,不同的只有枕套摩梭皮肤的感觉、床单的清洗液的味道,以及身后的人低低喘息的音调。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仿佛解开一道并不算难的数学题。呻吟闷在枕衾之间,嘴里也不用刻意发出挑逗性的浪语,这时的人只是情绪的人,而不是情感的人。快感只是一道电光,一闪而过,然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如果不是和那个人做这种事的话…
青江还是和一期一振说了,那个他从没有和别人提起的暗恋对象。他喜欢着当时班上新调任的历史老师这件事,他对这个已经失去了记忆的老同学说了。一期一振侧躺在青江身边听着,目不转睛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
"毕业典礼的时候想过至少要表白一次,但是就在那天看到了老师已经怀孕的妻子,于是就放弃了。"青江说,"还好没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最好的。"
"青江君是在为别人考虑呢。"一期一振笑着,稍微支起了身子,"说起来,石切丸老师家里是有个哥哥的吧?"
"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是。没记错的话他的长兄比他年长很多,前年刚去世,好像是个有名的古建研究专家。"
"没错,确实是这方面的专家—三日月宗近先生,是这个名字吧?我们两家之前就有些交情。小时候我经常去他们家里玩。石切丸老师的孩子,满月的时候我还都抱过—这个是有照片的。他葬礼的时候我也去了,老人走得很安详,看着遗像能感到他年轻时真是个极漂亮的人啊!"
"你们居然还有这层关系!"青江猛地坐了起来,随即又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即便那时候知道又能怎样?"
他颓丧地倒回了床上。一期一振轻轻笑了:"至少呀,你知道你是喜欢他的。我只记得我喜欢他,只感觉我应该喜欢他。至于我是不是真的还喜欢着他…"
"你找出那个人是谁了吗?"
"没有,我的家人好像并不像让我想起这件事,似乎我之前出事和他有关。"一期一振仰躺在枕头上,微闭着双眼,"如果是这样,那我也就不打算再探究什么了。我已经不想再让重要的家人们担心了。"
"过去的事,忘了就忘了吧。"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
青江把身子挪得离他稍微远了一点,道了晚安便规规矩矩地躺好睡着了。次日临走,一期一振送他出门,临别的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青江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昨天晚上喝葡萄酒,为什么用的是喝日本酒的杯子?"
"这个…原因我已经不记得了。"一期一振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我听弟弟们说,这是我之前的一个怪毛病,一定要用这个小玻璃杯喝白葡萄酒,而且喝的时候一定要铺上深蓝色的桌布—很奇怪对吧?我不明白,但是我不打算改。
"第一次按照弟弟们的回忆这样做时,把酒倒进这个小杯子,金黄的酒盛在好像积了雪的异型玻璃杯里,摆在深蓝色的台布上,就好像是有些晦暗的新月之夜。只是这个发现并没有使我内心产生波动,好像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我猜,我之前应该也是为着这个原因才这么做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