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并不灼热,却绵密深长,温暖而不可违抗,同阿不思的咒语一摸一样。他的舌尖并未掠夺,沉稳地久久停留在对方唇齿之间,轻轻吮吸和抚慰着干涸紧张的嘴唇,直到盖勒特颤抖的牙关慢慢松弛下来,呼吸也变得缓慢湿润。

"这是一个治疗的吻,"格林德沃想,"一个绝望的尝试。"

他轻轻试着挣扎了一下,腰上的手臂收紧了,邓布利多决心已定。

嘴唇移到他耳边,细微湿濡:"信任我,盖勒特,就一会儿。"

那声音是天籁。在他所有的回忆与预视的幻影中,无论是美好的、痛楚的、愤怒的、冷漠的,他从来听不到阿不思的声音。阿不思是那么善于把感情隐藏起来,让人痛恨的温和沉静、从容自如—以至于他最后不可避免地相信霍格沃茨的变形术教师已经彻底溶解在角色当中,不再需要任何感情,无论他们以什么身份或模样逢场作戏过。 即使凝望他的清澈的蓝眼睛再久,那里也永远只会反映出自己可笑而可悲的怒火。

然而此刻依靠在阿不思怀抱里,恍如隔世而无能为力,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不需要挣扎的地方。

"可能因为我要死了"。盖勒特自嘲地想,但顺从地合上了眼睛。

邓布利多左手上出现了一只金色锁扣的黑色丝囊,他抽出魔杖犹豫了片刻要不要给盖勒特施加一个昏迷咒,然而随即否决了这个念头,这次冒险需要他们两人都全过程清醒。

开始之前他深深呼吸了一口,祈祷盖勒特能够撑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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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一向是他愿意交换出去的天赋,换取力量、智慧、信仰,换取少年爱人的一个灼热的秘密。

谁需要这样阴郁不祥的天赋呢?就像偷看了底牌而无力改变牌局结果。

很年幼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根据预言避免结局的努力,都是徒劳而悲剧性的。

在他母亲的棺木之前。

他的父亲那样惊异和厌恶于男孩的冷漠疏离。他甚至在葬礼未完就约好了返回德姆斯特朗的雇佣夜骐马车。

纽蒙迦德的老格林德沃勋爵,为亡妻穿着严肃的丧服。他十四岁英俊的金发儿子(与城堡初代祖先出奇地相似)风度翩翩地走过来告别。旁边站着哭得抽抽嗒嗒的家庭女教师。

"再见,父亲,"男孩摘下礼帽,他身量已经很高。"愿您节哀,祝您新婚快乐,顺便哀悼您六个月后未能出生的第二个儿子。"

他没有把这段往事告诉阿不思,但是在那个被隐翅虫折磨的湿漉漉的雨夜,英国少年盯着他的异色瞳准确地猜出了他的身份,也微微兴奋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真的预言者!"

"那你觉得我是冒牌的?"金发男孩语气挑衅起来。

"不,不是要冒犯你…只是…"阿不思有些不安。

"今年夏天你会失去这片药田",盖勒特不怀好意地说,拉过阿不思手掌慢慢反转过来,手指暧昧地划过,"还有你的童贞"。

阿不思吓得一颤,脸上飞红,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盖勒特反手一把攥住了,"怕什么?你不是已经成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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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滴血从杖尖上流进了邓布利多的黑色贮囊,如果任何人知道击败黑魔王的英雄,霍格沃茨最受尊敬的教授,如此擅长邪恶的血魔法,都将是一个丑闻。最后他俩都满头冷汗,面面相觑,盖勒特手脚冰冷,阿不思则为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而依然忧虑。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切,影影绰绰。

"别在这瞪着我",盖勒特终于想出了一句话,嘶哑着嗓子说。"让我睡一会儿"。

他失血过多,需要睡眠。

但是如果可以再睁开眼,还能再看到他吗?他不愿意也没有力气想。

邓布利多点点头,他也筋疲力尽需要小休片刻,但手上这袋浸满恶咒的污血,要立刻妥善处理。

阿不思放回魔杖,向门口走去,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返回盖勒特的床边,黑巫师已经在昏迷与睡眠之间模糊不清。

邓布利多俯身下去,贴了贴盖勒特冷汗涔涔的面庞,印下半边嘴角。

半个吻。盖勒特在迷朦中哼了一声。

"半个吻说明我会回来。"少年巫师对爱人保证,"魔法是完整的,爱也是。"

在他们"偶然相遇"半绝望半逢场作戏的几次放纵中,每一次分离盖勒特都想从他这里骗走半个吻,而阿不思每次都会巧妙回避。

"无梦睡眠。"阿不思轻声说,"这是你需要的咒语。晚安,盖勒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