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校医院
她的嘴里都是血。一幅画面猝不及防地闪过她的脑海,那么清晰,就好像她被从斯内普怀里拽走,又扔回了马尔福庄园冰冷的餐厅里。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四肢弯曲成可怕的角度。"弗拉迪米尔·哈默,韦斯莱小姐。"汤姆带着笑意,轻快地说道。"如你所见,实际上,他没有死。"那人抽搐着,张开的嘴唇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呻吟。她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头。有太多血了。
她觉得很恐慌,把头扭到一边,拼命想把血吐出来,但这个动作使她的胸口和脖子产生了一股剧痛。就好像有人用十几把刀刺进了她的身体,从肋骨连续捅到喉咙。她痛得视线模糊,发出了一声呻吟。没有声音;只有涌出来的鲜血。
"波皮!"
"西弗勒斯,看在梅林的份上—"
在她听来,他们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块厚布,听起来低沉而遥远,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能感觉到斯内普的胳膊就在她的肩胛骨和膝盖下面,他的长袍紧贴着她的脸颊。黑暗在她的视线边缘波动,她完全闭上了眼睛。
一条昏暗的长走廊,尽头有一扇门。她周围的走廊在移动,墙壁在旋转,脚下的地板在滚动。"…你爸爸在那里,我是那条蛇。"哈利的声音说,"我咬了他。"
"她被…我们不知道—"是德拉科。她又努力睁开眼睛,头顶模糊的灯光让她眯起了眼睛。他的声音粗哑刺耳,就像他在咬着牙说话。他听上去很痛苦,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咒语击中了。这个念头又让她感到恐慌。
突然,一张脸—庞弗雷夫人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意识到,斯内普把她放在了校医院的一张病床上。庞弗雷夫人说了些什么;她的嘴在动,但金妮必须努力去理解。她只听懂了几个字。
"…发生了什么,西弗勒斯…从来没见过…"
"…级长盥洗室…一楼…"
黑暗再次袭来,这次更加猛烈,她觉得自己渐渐闭上了眼睛。她仍然能听到德拉科的声音从右边的某个地方传来,她试图集中精神去听,好像那是一根能把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线。
"…很疼!至少做点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尔福?"布雷斯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什么东西撞到了墙上。庞弗雷夫人的尖声抗议,斯内普的低沉惊叫。她想转过头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疼痛猛地向她袭来,这次更加强烈。
门开了。门后面是一个户外竞技场,里面空荡荡的,草地上只有一具尸体。她跑了过去,她还没看清他的面容,就知道他是谁了:塞德里克。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动,她抬起头,发现汤姆站在她面前—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年轻,英俊,冰冷,除了那双眼睛。他的眼睛是猩红色的。他的日记—还是她的日记?—夹在他的胳膊底下。粘稠的液体从皮革封面下淌了下来,滴落到下面的草叶上,她起初以为是血。接着,她发现那是黑色的,她意识到,那是墨水。
墨水在她的脑海里蔓延,抹去了一切,她陷入了虚无。
"那伤疤呢,波皮?"邓布利多教授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但就连德拉科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焦虑。他眉头紧锁,严肃地抿紧了嘴唇。
"会治愈的。"庞弗雷夫人回答。"最近白藓的效果有显著提高。"她心烦意乱地继续说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她打开瓶塞,病房里充满了甜腻的味道。她用魔杖敲了敲瓶子,小心翼翼地用魔杖指着金妮的伤口。液体在表面停留片刻,然后突然被皮肤吸收了。
德拉科看向金妮的脸。她半小时前就晕过去了,现在还不省人事。庞弗雷夫人在她的胳膊上注射了补血药剂,但她仍然像死人一样苍白。
他看了一眼布雷斯,他僵硬地站在他的右边,表情格外阴沉,双手深深地插在长袍口袋里。他跟着他们冲进了校医院;一定是有人看见他们冲过走廊,然后告诉了他。当他看到金妮的时候,他…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揉着脖子,布雷斯刚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甩到了墙上。布雷斯几乎从不生气,但是他今晚愤怒至极。
庞弗雷夫人盖上白藓,终于把全部注意力转向了他们。"但是如果她从现在开始—几年之内,甚至这辈子—对黑魔法更加敏感,我不会感到惊讶。那是非常黑暗的诅咒,差点害死她。她的身体系统里留有它的痕迹,任何治疗都无法消除。"
他们思考着这句话,全都沉默了。"谁知道你会这么黑暗的魔法呢,波特?"斯内普冷冷地问,转过身来严厉地瞪着波特。
波特没有提供任何信息。他只是摇着头,仿佛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他盯着金妮,看上去忧心如焚,德拉科短暂地猜测,那个蠢货是不是不知道那道咒语的作用。要是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会说波特根本没有胆量施那种咒语。
"每周关禁闭,"斯内普坚定地继续说道,"今年剩下的时间里。你们两个。"
邓布利多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发出了赞同的声音。德拉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本可以提出抗议—毕竟,差点害死金妮的是波特—但是他知道,斯内普听到了他想使用钻心咒。说实话,金妮正躺在病床上,他根本不在乎关禁闭。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谈论纪律处分?他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她会昏迷多久?"他咬着牙说,声音刺耳。庞弗雷夫人立刻看向了他。他的语气显然令她感到惊讶。"她要在这里待多久?"见她没有立刻回答,他又追问道。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至少一周,可能还要更久,"她最后答道。"她失了很多血。我需要观察她。她也需要定期使用补血药剂和白藓。"她顿了顿,然后转向校长。"你最好跟教育司联系一下,阿不思。我怀疑她不能参加下个星期的O.W.L.s考试了。"
"我现在就用你的壁炉联系,波皮。"邓布利多赞同道。"需要你在场解释那些伤,西弗勒斯,你最好也来,因为你是唯一的目击者。"三个人朝庞弗雷夫人的办公室走去。
"出去—你们三个。"她回头说道。
"不。"德拉科斩钉截铁地说。显然,这个女人并没有从三年前金妮的事故中吸取经验。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波特与他同时开口了。他将胳膊抱在胸前,也不打算离开。德拉科觉得十分恼火。他为什么就不能离他们远点?如果他没有多管闲事,就不会—
"别管他们了,波皮。"邓布利多说,摆了摆手。
"好吧,"她说。"别捣乱。"她补充道,最后瞪了他们一眼。
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他立刻转向波特。"如果你要使用你不知道的咒语,波特,"他生气地说,"至少要知道你的魔杖指向哪里。"
波特的眼中闪着怒火,他想开口反驳,但是布雷斯先说话了。"马尔福。"他的声音低沉而尖锐,接着,他转身走向校医院的双扇门。德拉科抿紧了嘴唇。他低头看向金妮,又看了看波特。他毫无道理地不想让她单独和他在一起—现在不行。他应该和她在一起—他或者是布雷斯。但是布雷斯已经走到门口,打开一扇门等着他。
德拉科只好转身跟了上去。
布雷斯靠在外面的墙上。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德拉科看到波特把一把椅子拉到金妮床边,坐了下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布雷斯说,把德拉科的注意力拉回了眼前的情况。
"什么?"
布雷斯只是挑起了眉毛,德拉科又觉得很惊讶,他这辈子很少见到他的朋友如此严肃。
他呼了口气。"是我先—"
"我也想到了。"布雷斯打断了他的话,德拉科看向他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抹扎比尼式的笑容。
"而且,"他恼火地继续说道,"我差点对他使用了不可饶恕咒…"值得赞扬的是,布雷斯对此毫无动容。"接着,他施了一道我从来没听过的咒语…神锋无影。"他回忆道。他抬起头。布雷斯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她扑到我面前时,我才看见她。"德拉科说,他感到喉咙发紧。他停了下来,想咽下喉咙里的肿块。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他的停顿,尽管他知道布雷斯一点都不会信服。"它击中了她。"他艰难地说。他又清了清嗓子,金妮眼里充满泪水,嘴里全是鲜血的画面,那天晚上第一百次闪过他的脑海。
他强打起精神,抬起头来。布雷斯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我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说,"我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向梅林发誓,如果你说没什么…"他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把话说完。
德拉科咽了口唾沫。他几个月以来都在隐瞒情况。开始的时候,他确信他可以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很快修好消失柜。他知道,如果他告诉金妮,她会试图阻止他。她有一些理想主义、不切实际、不合理的信念,认为他们两个需要站在同一战线。多年以来,她一直坚持着这个信念。现在,她公然反抗黑魔王,转投凤凰社…她会要求他也这样做。她不会明白他们必须两边兼顾。
他也不能忽视她的忠诚。她和波特是朋友。他看向病房里面。波特弯下腰,用手捧着脑袋。他看上去很沮丧。她和波特是好朋友,他不情愿地纠正道。在某种程度上,也许是他不能理解的那种友谊。
所以他决定他不能冒险。一旦他下定决心,就没有理由不把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告诉布雷斯了。
"所以?"德拉科抬起头,发现他的朋友正扬起眉毛看着他。
他看了看四周。走廊里空无一人,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而且要从头开始说起。"你还记得阿瑞斯第一次让你转交一封信给我吗?"
庞弗雷夫人办公室门上的钟显示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二十分。一个小时前,傻大头和格兰杰来了,在对金妮的情况进行了夸张的悲痛表演之后,韦斯莱用他从未经受过的指责眼神瞪着他,威胁要对他念咒,但是却未能兑现,然后拖着波特回格兰芬多塔楼睡觉去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和布雷斯—坐在金妮的小床两边守夜。
"你必须告诉她。"布雷斯突然说道,打破了波特、韦斯莱和格兰杰离开后的沉默。德拉科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德拉科把一切告诉他之后,这是他的第一句回应。
"你一定明白我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吧?"他说。
布雷斯只是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德拉科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吧。"他有点难为情地说。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扎比尼当然明白。他了解金妮。如果说阿拉迪亚教会了她儿子什么的话,那就是在任何争端中做两面派的重要性。无论结果如何,扎比尼从不失败。
"我必须修好消失柜。"德拉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样的话,如果黑魔王赢了,我就能救她。如果波特赢了…好吧,她就不需要别人救了。"
"好办法,马尔福。"布雷斯回答说,他语气中的尖锐和讥诮让德拉科猛地抬起头来。"结果呢?"他看向躺在床上的金妮。
德拉科内心瑟缩了一下,但他咬着嘴唇,勉强露出轻蔑的表情。"在今晚之前都很好。"他说,尽量不去想金妮几个星期以来越来越怀疑的事实。
布雷斯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如果你不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她会为了弄清楚真相而害死自己。"他停下来考虑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不过视情况而定,波特也许会替她这样做了。"
德拉科很愤怒。"这不是玩笑,扎比尼。"他厉声说道。
布雷斯抬眼看了看他,德拉科畏缩了。他的眼睛像燧石一样坚硬。"你说得对,"他反驳道,"而且这也不是一个干脆利索的小计划。反正不怎么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修不好那个柜子会怎么样?"
"当然。"
"你不认为在你和你父母被杀之前,她可能希望得到一点提示吗?你不认为她能帮助你摆脱你让自己陷入的困境吗?"布雷斯的眼神像利刃一样咄咄逼人,尽管他的声音很低,但他的话语尖锐又清晰。"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巫,马尔福,有她在身边是件好事,这不是你在四年半之前告诉我的吗?"
德拉科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布雷斯。从来没有。但是他不用费力思考回答了。扎比尼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要去睡觉了,"他冷冷地说,"不过她醒来之后,你要立刻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他盯着德拉科的眼睛。"如果你不说,我会告诉她。"
"你错过了一节幻影显形课。"
德拉科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当他听到波特坐在金妮的床另一边的椅子上时,他恼火地皱起了眉头。"我们同时上了十一个星期的幻影移形课,波特。"他冷冷地说。"我可能忘记吗?我是故意不去的。"波特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德拉科的思绪又飘走了。
除了昨晚匆匆洗了个脸,他快有三天没离开过这把椅子了。布雷斯的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每天都会在波特现在坐的椅子上待上几个小时,给他送来食物。德拉科几乎没睡过觉。他每次闭上眼睛,都会梦见金妮在密室里,或者从天上掉下来,或者倒在地上流血,他会突然惊醒,心脏怦怦直跳,手心冒汗。他觉得筋疲力尽,此刻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和波特说话。
不幸的是,疤头另有想法。"她怎么样?"
"问庞弗雷夫人去。"
"我在问你。"
"还那样。"
他可以想象出波特绷紧下巴,眼睛旁边的血管沮丧地搏动的样子。这个想法使他笑了笑,自从决斗事件之后,他就没笑过了。也许波特在这里还是有点好处的。
他们又沉默了一阵。"不管你在做什么,你会让她伤心的。"
德拉科猛地睁开了眼睛。波特冷冷地看着他,表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沮丧。他的胸中涌起怒火。"你什么都不知道,波特。"他厉声说。
"也许吧,但是我了解她。"
他哼了一声。"你对她一无所知。"他思忖着停了下来。他想起了斯拉格霍恩的圣诞晚会。他们接吻的时候看上去好得不得了,所以波特可能真对她有点了解。不过,德拉科想,远不如他在几个小时后了解得多。他露出了坏笑。"知道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如他所料,这句话激怒了波特,他觉得自己放松了,得意的感觉也逐渐恢复了。"我知道她爱你。"波特最后说道。
听到这句话,德拉科挤出了笑容。"这难道不让你伤心欲绝吗?"
疤头似乎想要打他,这使他笑得更厉害了。"你配不上她。"过了一会儿,波特咬牙切齿地说,绿眼睛中闪着怒火。
德拉科的笑容消失了,他看了一眼金妮。他知道,波特可能是对的。但是话说回来…"你觉得你配得上吗?"他扬起眉毛答道。"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输了这场战争,她会怎么样?"
波特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了,他紧紧抿起了嘴唇。"没有,"德拉科继续说道,"我认为你没有。"他在座位上动了动,把右脚踝搭在左膝上。"如果你真的在乎她,你会希望我能在你失败的时候保护她。"他凝视着波特。他几乎能看到那双明亮的绿眼睛后面的齿轮在转动,他怀疑以疤头的智商能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靠在椅子上,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是一个白痴,马尔福。"德拉科夸张地叹了口气,再次坐直身体,看着波特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
"波特,我真想知道这句话你在过去六年里说过多少次了?它让你得到什么了吗?"
他以为波特会嗤之以鼻,翻白眼,或者对他的奚落做出什么回应,但是他没有。"我确实在乎她,"他说,"比你想象的要在乎。"
尽管德拉科不情愿,但他还是听出了波特声音里的真诚,而且他也想不出讥讽的回应。他勉强保持着冷漠的表情。
"但是,如果你认为你能和伏地魔做交易,"波特继续说,"那你比我想象的更爱妄想。"
德拉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陷入了沉默,这次,波特似乎不想打破沉默。他向后靠在椅子里,望向了别处。
过了几分钟,德拉科终于开口说话了。"她昨晚醒了几秒钟,"他淡淡地说,"但是她很疼,昏昏沉沉的,所以庞弗雷夫人给她喝了点东西,让她又睡着了。不过,这显然是一个好迹象。"他继续说道。"补血药剂和白藓起作用了。"
他抬起头时,波特正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没那么严厉了。他点了点头。德拉科靠回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几天后
金妮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她的舌头像砂纸一样干燥,当她睁开眼睛时,光线几乎使她失明。她的脑袋立刻开始隐隐作痛。她又闭上了眼睛。
"…现在不是时候!"她听到声音从她的脚边传来。"无意冒犯,阿不思,但你的时机真是太糟糕了。"这次,她听出来了—是斯内普教授。从内容上来看,他在和邓布利多说话。
过了一会儿,校长的声音证实了她的猜想。"哈利和我必须拿回挂坠盒,西弗勒斯。我们今晚出发。不能再等了。"
听着他们的话,金妮头部的抽痛更强烈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一直闭着眼睛,但她能在脑海里构想出这个场景。两位教授正在她的床脚边交谈。他们不知道她已经醒了,正在偷听。
"德拉科·马尔福已经肆意妄为好几个月了。你离开城堡的时候不就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吗?"
邓布利多轻声笑了。"就算我不在,我认为他也很难实现他的目标。"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不思。"斯内普沮丧地说。邓布利多最后那句话似乎惹恼了他。"你很清楚—"
"等一下,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打断了他的话。他停下来,然后说道:"我想韦斯莱小姐醒了。"
金妮觉得自己脸红了,她再次迎着光线,费劲地睁开眼睛。抽痛转移到了她的眼睛后面,她皱起了眉头。"我—"她说,想因为偷听而道歉。
"你感觉怎么样,韦斯莱小姐?"校长笑着说。
"还好。我的头很疼。"她嘶哑地说,又皱起了眉头。"我…"
"大约一个星期,"斯内普教授简短地说。"一些止痛药剂,我想还有一些水。"他补充道。他在敏锐地观察着她。显然,他想问她听到了什么,哪怕邓布利多似乎并不关心。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走向庞弗雷夫人的办公室。护士出来了,一手拿着一个瓶子、搅拌棒和量匙,一手拿着一杯水。
她把所有东西放在金妮床边的小桌子上,然后拔出瓶塞,开始搅拌。"亲爱的,你感觉怎么样?"她问。"你的样子不像上次醒来时那么糟糕了。"金妮皱起了眉头;她不记得之前醒过。"我不得不立刻给你服用睡眠药剂。"
她停下搅拌,对斯内普教授做了个手势。他们一起扶着金妮坐起来,把枕头靠在她身后的床头上。金妮靠在枕头上,低下头看去,发现有人脱掉她的长袍,给她换上了她的格子睡裤和宽松的白汗衫。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到领口上面有一道长长的的浅粉色伤疤。
"把这个喝了。"庞弗雷夫人说,将她从思绪中拽了出来。金妮喝下她递过来的那勺黑色液体,又喝了一大口水。她几口喝完那杯水,然后靠了回去。她的头痛似乎立刻减轻了,她重重地呼了口气。
"很好。"庞弗雷夫人满意地说。"我最好去写信告诉你的父母你已经醒了。他们会感到安心的。"
"韦斯莱!"她扭过头。布雷斯笑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盘食物。"该死,"他说,大步朝她走去,"你可真是不着急,不是吗?我都快忘了你眼睛的颜色了。"
她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
"注意语言,扎比尼先生。"邓布利多不怎么严肃地说,"让他们好好待一会儿吧,西弗勒斯?"他和斯内普教授离开了房间。
布雷斯做了个手势,她在狭窄的床上为他挪出了地方。他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尽量不让床垫动得太厉害。他将脚踝搭在一起,抱起胳膊,转身看向她。"还是棕色的。"他说。
她又笑了。"似乎是的。你介意给我来点水吗?"她将空杯子递过去,扬起了眉毛。
"你确定吗?"他把手里的盘子递给她。"拿着。"他说,然后从后兜里掏出魔杖。
"不确定,"她回答说。"我上次见你这样做的时候,出来的都是泥水。但我已经昏迷一周了,布雷斯·扎比尼什么时候学习咒语要花上一个星期了?"
他哼了一声。"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忙,"他说。"要—"
"什么?从大礼堂里偷食物?"她揶揄道,低头看了一眼满盘食物。她想了想,然后拿起叉子叉起了一块土豆。它一碰到她的嘴唇,她的肚子就开始咕噜作响。梅林,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饿。
"不好意思,我要告诉你,我每天都在你床边守上好几个小时。"他气愤地说。他停了下来,专注地皱起眉头。"清水如泉。"他低声说,一股清水从他的魔杖尖端流进了金妮的玻璃杯。他露出了坏笑。
金妮笑着喝了一口。"真厉害,扎比尼。"她说,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
"我经常听到这样的话。"他打趣道,她翻了个白眼。
"梅林才知道这有多难熬,"他继续说道,将魔杖放回口袋里。"你昏迷的时候无聊透顶。"
她笑了起来。"我下次会更努力的,好吗?"
"非常感谢,"他回答。他张开嘴,她叉起一块鸡肉送进了他的嘴里。"我很奇怪马尔福到现在还没有自杀。他几乎没离开过。他现在不在这里的唯一原因是我让他去洗澡了。"
金妮的头脑清醒了。"他没受伤吧?"她问。"我认为他没有,但是在我昏过去之前,我觉得我听到了—"
"他没有受伤,"他回答。"不过在过去一周里,他的脾气一直很坏,"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在他身边绝对是一场噩梦。光是这一点都快让我自杀了。"
"幸好我醒了。"
"没错。"
"纯粹自私的动机?"
"不然呢?"
她又笑了。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们这样坐了一会儿,接着,舒适的安静被叉子与盘子碰撞的声音打破了。
门口传来一声响动,金妮扭头看去。德拉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刚洗过的头发还滴着水。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她看出了灰眼睛里深深的宽慰。
"你来了,"布雷斯打破沉默说。德拉科移开了目光。"我正在对韦斯莱说,你这几天多么让人难以忍受。"
"谢谢。"德拉科走进校医院,干巴巴地回答。他绕过病床,在面向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重重地呼了口气,把脑袋靠在了金妮的腿上。"该死,金。"他喃喃道,透过薄薄的棉布床单,她能感觉到他温暖的呼吸落在她的腿上。她本能地伸手去抚摸他潮湿的头发。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她的眼睛。"对不起。"他说,声音里的痛苦让她胸口发紧。她听出来了,他那有些沙哑的声音与她昏倒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没关系,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她回答道。
他轻声笑了,在她的另一边,布雷斯开怀地笑了起来。
"但是如果你再那样拽我领子,我保证你再也不能直着走路。我说到做到。"
布雷斯哼了一声。"波特真的需要练习对准魔杖,"他若有所思地说。"他这种水平永远也打败不了黑魔王。"
金妮知道,这是一句无心之言,但却切中要害,直指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德拉科一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她身边,德拉科和布雷斯也不说话了,她抬起头,发现他们在交换眼神,她很了解他们,知道这是有意义的。她刚要发问,但布雷斯先说话了。
"好了,"他下了床,"我要走了。病房里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我希望如此,"德拉科回答。"这里毕竟是校医院。"
布雷斯做了个鬼脸。"我很高兴你好些了,韦斯莱。"他说。
"不是纯粹自私的动机吗?"她取笑道。
"我又没说我为你感到高兴,"他流畅地答道。"这意味着我不用再缠着马尔福去洗脸,也不用在走廊里躲着威尔基·特怀克罗斯了。你知道吗,他一直跟踪我,"他对德拉科说,"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补上落下的课。"
德拉科抱怨道:"天啊,我又不需要他的帮助。"
"幻影显形可不是开玩笑,年轻人。"布雷斯尖声说道,金妮猜测他在模仿特怀克罗斯。"三D原则,记得吗?不管怎样,"他恢复了正常语调,继续说道,"你最好听他的话。我们三个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想从你的庄园幻影显形到我家,却被卡在中间。"
说完,他挥手告别,离开了房间。
一阵沉默之后,金妮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德拉科,"她说,下定决心要让他彻底说出真相,"我认为你欠我一个解释—"她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有看她,而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好像他刚刚想到了什么—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德拉科,怎么了?"
他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皱起了眉头,脑袋传来一阵钝痛。她强打起精神,想让头脑保持清醒,可是德拉科已经走开了。"德拉科。"她叫道。
他停了下来,转身过来,但他的目光仍然没有落在她身上。她几乎能看到他脑海里的齿轮在转动。"我必须试一试,"他心不在焉地说。"我马上回来。"
"德拉科,等等!"她说。"你—"但他已经走了。
有求必应室里很昏暗,德拉科不安地站在房间中央,觉得四周墙壁都在向他逼近。他知道这只是光影的把戏,但他还是不舒服地动了动。
他旁边的矮桌上放着几本厚厚的书:《幻影显形新手入门》《幻影显形魔法部官方指南》《魔法交通:从飞路到门钥匙》。最上面那本书打开了,看不到书名。页面上方用花体字写着章节名称: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分离的幻影显形。
他紧紧抓住手中的苹果,打开消失柜的柜门。他把苹果放进去,关上柜门,在心里数着时间。一…二…三…四…五…
他打开门,已经知道他会看到什么了。苹果消失了。
他从那些书旁边拿过一张纸。如果苹果是完整的,那就准备好了,他写道。他把纸条放在刚刚苹果所在的地方,然后关上了门。片刻之后,它也消失了。
他倒在身后的椅子里,他的成功让他有些麻木。他做到了。一周前那个宿命的夜晚,他所感到的所有疑虑…布雷斯让他在被杀死之前把一切都告诉金妮…所有这些担心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可以告诉她了,因为他知道他们可以做两面派。他的计划可能会成功。这能让他们安然度过战争—让她安然度过战争。
他只剩下一件事要做,还有一个任务要完成。他强迫自己去想那些话。他必须面对。他必须杀了阿不思·邓布利多。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他现在只需要等待。
他没等太久。他听到一声细微但明显的钝响,好像有什么体积不大的实物被放在了木头上。他早该知道,博金会日夜等在另一只消失柜旁。德拉科怀疑是不是有人逼他这样做的。
他咽了口唾沫,试图减缓心跳,然后打开了柜门。
里面是一个苹果—他放进去的那个苹果。完整无缺。旁边还有一张羊皮纸。他伸出了手。
是贝拉特里克斯潦草的笔迹,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今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