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
除本文构思及角色性格外,其余元素均为JK罗琳及其合作团队所有。同时—非常遗憾—本人不会通过撰写本文而获取任何金钱利益。
作者注:
这是一段记录两人间从无到有的故事。感谢Deliriously Withdrawn、Guard of the Heraldi以及kazfeist担任审阅工作。文中包含一段性场景…以及部分相关语言描写,故归为M级。
(原文)字数:15,643
译者注:
考虑到字数过多,本篇译文将拆成3部分发布。
本文创作于2008年,故文中日期存在一些bug,请读者们悉知。
感谢真·校阅天使Ang3_N对本篇译文的鼎力相助!
今天的对角巷,宛如书中童话里复刻而现的冬日仙境。
疾风掠过冰雪覆盖的街道,卷起一阵凛冽寒意。再过三天就是圣诞了。赶着为亲朋好友准备礼物的人们正抓着最后的时间在商铺间匆忙穿行;街边的唱诗班用尽全力将圣诞的颂歌声送向每一位行人;孩子们在雪地上嬉笑玩耍;路边小店的热巧克力正以目不暇接的速度被出门在外的路人一杯杯买走;女巫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惬意地闲聊着;每个人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德拉科·马尔福手忙脚乱地拉起外套衣领,徒劳地想要抵御无孔不入的冷意。
他刚刚结束了为期三天的公派出差,从暖阳明媚的开罗返回英国。但他明白,就算有再多的缓冲时间,自己也无法适应这股寒冷。他刚与哈利·波特和他的妻子金妮一起用完午餐,此刻正垂着头孤身一人走在街上。他实在受够了继续当电灯泡,于是装出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向两人表达了歉意,继而逃之夭夭。
衣帽将寒风挡在了脸颊之外;德拉科脚下生风,急不可待地向幻影移形点走去。
一步,两步,十步…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目的地终于近在眼前。他迅速幻影移形回到了伦敦市郊的公寓里。
他掸去外套上的雪花,挂在樱木衣架上;接着关闭了飞路,生起炉火,为自己泡了一杯热茶,拿起一本书,坐在窗前那把他最喜欢的椅子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樱花的香气已经一天比一天淡了。
书本摊在手间,他的目光却未在纸页上停留半分,而是望向了窗外。
雪下得越发大了。
伦敦的冬雪。
世间最为极致的景象莫过于此。伦敦的雪季,目之所及几乎都成了令人惊异的白色,街道上的每一位行人都浓缩成了一个个小点,一切都纯净无瑕,比往日更富生机。他能看见窗外的树木剧烈摇曳,能听见冷风隐隐的呼号,以及砖墙和百叶窗咯咯吱吱的震颤声。不过当然,眼前的这扇窗户—因为已经罢工了将近一年,他们也都没有时间修理—没有办法被打开,所以他也无法用自己双手去感受雪的存在。
只有身处远离寒冷的室内时,德拉科才会想要触碰到雪。虽然是人之常情,但他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心态。
毕竟,不管天气到底如何,只要自己不用亲历风吹日晒,就总会看得顺眼,也容易心生向往。但她却不这么认为。
所以,此刻的他只是无法感受到;而她,甚至无法亲眼见到。
他把目光从窗玻璃上移开,瞥向电话机,又扫过老爷钟,最后停在了自己的男士双历腕表上—她三年前送他的生日礼物—才发现这时候打电话给她已经太晚了。现在是伦敦时间晚上6点46,东京时间早上3点46分:深更半夜…严格来说是次日凌晨。她通常一整晚都百分百投入地忙正事,没到两点半是绝对不可能上床休息的。他深知她的工作狂属性,睡眠时间本来就少得可怜,于是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惊扰她。
无论他有多希望她能躺在自己身边,如今都只能化为求而不得的思念,因为她远在千里之外的东半球。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银灰色的视线再度回到了窗户上。大脑仿佛生出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他的生活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般与她如此熟悉、如此亲密、又知她甚深的过程。
大雪纷扬,风啸不止,树木枝条萧飒晃动;而窗前心情沉重的金发男子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盯着。
德拉科想,他们的故事,大约正是始于另一段故事的终结。
年幼的时候,他就知道母亲对麻瓜希腊神话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甚至把奥林匹斯诸神的传说当作睡前故事读给他听,包括那些神明的各种疯狂事迹、向凡人们暗示的经验教训,以及"正义总会战胜邪恶"的真理;后者似乎在他读过的每一本书中都被竭力宣扬,现实生活中也不例外。
1997年5月2日—就像书中所写的那样—正义的一方迎来了胜利,哈利·波特打败了黑魔王。能在监牢之外度过最后一战周年纪念日,德拉科·马尔福觉得自己简直走了狗屎运—他甚至半只脚都没有迈进过阿兹卡班的门槛。而他的父亲却没能逃过牢狱之灾;他的母亲则一直被软禁到了第二年。
考虑到彼时德拉科年纪尚轻,处境又异常艰难,威森加摩最终决定对他宽大处理;因而他只需按部就班地完成NEWTs,再从事一份正常的工作即可…他对此没有任何异议。自尊和骄傲他固然看中,然而没有一样东西能与性命相提并论。
事实上,他之所以穿着精致昂贵的礼服长袍出席了周年纪念庆典,而非孤身一人留在自己公寓里对着那些麻瓜电影百思不解,纯粹只是因为他是魔法部一名负责研究古老魔法咒语的基层职员而已。周遭的一切只让他觉得无聊厌烦;要不是因为哈利·波特,他早就溜没影儿了。
这对往日势同水火的死敌,却出人意料地在战后建立起了某种"准友谊"的关系。正式入职第一天—也就是收到NEWTs证书的第二天—德拉科就碰巧与他撞了个正着。当时的哈利刚刚完成了傲罗训练,还在接受《女巫周刊》采访时表示自己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了要"正式参与抓捕黑巫师的行动"。然而那天清晨,德拉科·马尔福遇见的却是一个六神无主的哈利·波特。
(1997年9月4日)
"不用找了。"买完咖啡后,他如是告诉柜台后方的那位上了年纪的麻瓜妇女。
她点点头,感激地笑了笑。无法否认她笑起来确实很好看,然而那颗缺失的门牙却让德拉科想要当场逃离。
回以礼节性的微笑后,他迅速转身就欲离开,却在这时瞥见了波特的身影;后者正坐在一张餐桌前,面色苍白,神情僵硬。大难不死的救世主显然是陷入了难得一见的紧张情绪中。大战之后,德拉科大约只见过他三次;但每当被问及打败伏地魔的感受如何时,波特的脸上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如释重负—与德拉科亲眼目睹伏地魔倒下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德拉科一反常态地没有默默闪人,而是走上前去—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波特。"
翠绿的目光立刻从桌面上抬了起来,他的声音冰冷而干脆:"马尔福。"
听他的口气,八成是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向自己表达敌意了。
"今天天气不错,对吧?"那些与人寒暄的开场白向来不是德拉科的拿手活儿;他从不会兜兜转转地试探,而是在对方有机会动作之前便快准狠地一击中的。因为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尤其是在那段任何人都因为他和他家族的罪过而不愿与他扯上任何关系的时日里。
波特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呃—嗯,是不错。"
"第一天走马上任?"这谈话的画风越来越诡异了。
"嗯。"
"很紧张?"
他顿了片刻才回答:"紧张得想吐。"
德拉科不由勾起唇角,略带讽刺地揶揄:"谁能想到伟大的哈利·波特居然会因为第一天入职报到这种小事就紧张成这副糗样?"
波特立时皱起了眉,"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自以为是的混账。"
"人性如此,有些东西本来就很难改变。"
"没错。"
"不过有时候,"德拉科啜了口咖啡,"某些东西也确实会变…你完全没有紧张的必要,波特。"
"这又怎么说?"波特防备地反问。
"跟一个邪恶恐怖的魔头相比,那些群龙无首的黑巫师根本连乌合之众都称不上。"
哈利·波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说得有理,马尔福。"
德拉科洋洋自得,"我一向有理。"
不得不承认,他当时的第一反应确实是对着怀疑人生的救世主大肆嘲笑一番;然而残酷无情的战争、不计其数的死亡、还有整整一年在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可怕的魔头眼皮底下唯诺苟活的经历,确实磨平了他的一点棱角,也改变了他的一点本性。
只有一点点而已。
可是就这么一点点,已经足以让他慷慨地请旧日死敌喝杯咖啡、吃块油酥点心了。德拉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波特冷静下来后立刻离开,为什么要主动向他搭话,又为什么会一边听他讲着傲罗训练中的笑料一边开怀捧腹。但所有的一切都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哈利本人与德拉科多年以来对他的固有印象南辕北辙,谦逊有礼,进退得体。一小时后他们用完早餐告别时,便约好之后要一起去光顾那家两人都很喜欢的麻瓜餐厅,顺便吐槽上班第一天的奇葩见闻。
这就是这场所谓的怪异"准友谊"的开端。
庆典活动已经进入高潮,德拉科仍百无聊赖地呆在他最喜欢的地方。这时,哈利来到了他身旁…
(1998年5月2日)
"一个人躲角落里生闷气,马尔福?我以为你再不济也不会沦落至此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闷气了,波特?"他愤然反驳,抬眼瞪着他的准友人,毫不掩饰话语中的不逊,"我只是在享受…角落里独有的氛围。我倒是以为你正忙着让沙克尔捧你臭脚、听整个魔法部吹你彩虹屁,所以根本没空搭理我。我还纳闷,怎么就没人当场下跪给你舔鞋呢。"
哈利失笑般地轻哼一声,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话可别说得那么早,之前我刚进来的时候,还真有足足二十七个家养小精灵想要那样招待我。简直尬得要死。罗恩已经—"
"啊,黄鼠狼怎么样了?"尽管德拉科和哈利之间的准友谊是真相加实锤,罗恩·韦斯莱却从来都不待见他的存在;而两人却心照不宣地克制着自己想把对方撕成碎片的冲动,这背后唯一的原因就是夹在中间的哈利。
哈利习惯性地无视了德拉科依然称罗恩为"黄鼠狼"的事实—这也算是这对准友人的标准相处模式,毕竟这对德拉科来说是一种放松的表现,更不带什么恶意,故而哈利也从没动过气,或是义正辞严地要替挚友讨个说法;当然,罗恩也是满嘴"白鼬"从未改口—"罗恩已经兴奋得上天了…"哈利促狭一笑,"他打算今晚向赫敏求婚。"
听到自己另一位准友人的名字,德拉科惊讶地扬起了一道铂金色的眉毛。
他与她之间的"准友谊"始于他和哈利第一次在麻瓜伦敦共进晚餐的二十七天后。那天正巧是周五,她上午在麻瓜大学里上课,又在供职的巫师律所工作了一下午,晚上直接穿着一身藏青色职业套装就加入了他和哈利的例行饭局。
赫敏·格兰杰—此刻距离她现身已经过去了足足九分钟,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万事通女巫已经开始了貌似永无止境的长篇大论,其中包括只有德拉科能听懂的深奥魔法知识,以及只有哈利能理解的麻瓜课程内容—与他所认的识其他任何女人都截然不同。
尽管她确实有点儿烦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狂热分子,但她身上却有着某种奇怪的、令他觉得耳目一新的魔力。这是早年那些与他相处过的娇生惯养又愚昧无知的女巫从不曾具备的气质。她是那样真实…那样动人。
没过多久德拉科便了解到,除了"当代最聪明的女巫"、"战争女英雄"这些众所周知的头衔之外,她更是个坚定的素食主义者、博爱主义者、人道主义者;她会参加麻瓜伦敦的和平游行,在周末积极从事志愿活动,一得空就去收容所轮班照顾无家可归的饥民,还仍然致力于为家养小精灵争取公平权益。每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她就会起床练习瑜伽;十岁时为了保护一棵即将被砍伐的山核桃树,她独自一人在树边搭了帐篷守了整整一个星期。那棵幸运的树至今健在。更不用说她还就读牛津大学,同时主修政治和历史,如此一来她才能进入一家为巫师和麻瓜两大客户群体服务的律所工作。
虽然就算没有相应的教育背景,他们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聘请她,但她坚持认为应该让自己的知识储备变得更加全面。
很显然,她绝对是个需要他人去认真对待、相处、理解、支持的女中翘楚。于是德拉科就想不通了:这么一朵冠绝群芳的鲜花,他妈的是怎么会插在韦斯莱这坨成天只知道跟自家兄长乔治为笑话商店开发新产品、直到魁地奇选拔赛开始才回归正事的绝世牛粪上的?每一个韦斯莱的人生规划都乏味老套得就差发霉了:早早安顿下来,娶妻成家,自己找一份足够养家糊口的工作,把熊孩子和琐碎的家务都丢给老婆打理;而她可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绝不可能去做什么安分持家的贤惠主妇。私心里,德拉科甚至希望她永远不会真正地安于某种形式的生活,否则与被折断双翅的雄鹰又有何异?比起成为以相夫教子为本职的"韦斯莱夫人",她的未来理应达到千百倍以外的高度。
想到这里德拉科不禁窃笑。他摇了摇头,"我还真想去当一回隔墙之耳。"
哈利呆呆地眨巴着一双绿眼睛,困惑地望着自己的准友人,"你要干嘛?"
"啊,没什么…"
多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德拉科确信自己当时完全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然而命运却自有安排。
那个周末他原本打算借着回庄园的机会处理掉一些工作上的难题。是以庆典致辞开始前的十五分钟,他便悄悄溜出了舞厅向自己那间狭小的办公室走去。上头交代下来的研究任务是关于一种古老的记忆咒语,效用轻微,结果可逆,就算反复使用多次也不会损害受术者的大脑。如果说有什么地方能便于查找资料互相参阅,那庄园里那间巨大的藏书阁绝对是最完美不过的去处了。
在空空荡荡的魔法部走廊里接连走过了好几个转角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见了另一处角落里传出的对话声。
(1998年5月2日)
"谢谢你,但是我不愿意。"一道波澜不惊的回话声从那边传来。
德拉科立刻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不由暗暗感激老天有眼让自己碰巧做了一次隔墙耳。无论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只要一听说韦斯莱吃瘪,他就会觉得整个一天都分外美好。他贴着墙蹑手蹑脚地走近几步,确保墙那头的两人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他预感到这场对话一定会出现某些他不愿错过的场面,同时在心里痛骂自己居然没有带上爆米花来听好戏—而且一定是惊悚戏码。
"不愿意?"另一道略显刺耳的声音透着十足十的惊愕,几乎带上了怒意。
呵,果然是那位老熟人。德拉科原本愉悦的神情挂起了一丝冷嘲。
"我不愿意。"她的声音依然平静。
"赫敏…你想对我说的就只有这些?不愿意?"
德拉科直接白眼翻上天花板。
"不然我还应该多说些什么,罗纳德?你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我回答不愿意。就这么简单,你不可能听不懂的。"
德拉科竭力压下了想笑的冲动。如此死理性派的彪悍逻辑,不愧是赫敏。
"可—可—可是为什么?"罗恩结结巴巴地问。
德拉科看不到他的面孔,但他知道那家伙现在一定是脸涨得通红,浑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我已经对你说过无数次了,我还没有准备好要安顿下来结婚成家,现在不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会。"他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决心和严厉。"我还特意告诉过你,我没有准备好要放弃我的事业为人妻为人母,我甚至不确定我今后究竟会不会想过那样的生活…可是我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非要来向我求婚…现在居然还有脸因为我拒绝了你而感到惊讶气愤。难道你真以为我会改变主意?"
一道轻微的肢体动作声。"我以为你是爱我的。"
"我确实爱你。"
"那就嫁给我。"
"我不愿意。"
"所以你并不爱我喽?"
"我说了,我确实爱你,罗纳德。"
"那就接受我的求婚。"
"我拒绝。"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烦躁了。"我不会嫁给你的。看在老天爷的份上,我还不到二十岁!当然年龄不是唯一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时间去经营婚姻。我和你不一样,罗纳德;我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不可能现在就彻底安顿下来。我想追求我的事业,想去世界各地游历生活,想让我的名字响彻整个世界—不是作为哈利·波特身边的万事通,而是作为我自己, 赫敏·格兰杰。如果我现在决定嫁给你,我就不可能实现这一切了。"
"这不公平—"
"哈?不公平?"这下她是真的动怒了。"罗恩,当我嫁给你的那一刻起,你就会想要一个孩子…然后当我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你就会想要第二个。单凭这一点我就能预见我的后半辈子都得在孩子堆里挣扎,而你却能看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参加魁地奇比赛,把自己的梦想全都变为现实,可我就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这才是事实,罗纳德,这才叫不公平。"
"真爱一定会有付出有牺牲,这话是你告诉我的。"
"这话没有错,但如果付出牺牲的人只有我一个,那当然不公平—"
"我爱你…所以蜜恩,如果你也爱我,那你就应该为了我牺牲你那些崇高的理想和抱负。"
一句话气得德拉科险些跳出墙角一道毒咒把那个混球打得半身不遂。
"你—你怎么敢?你怎敢用爱来绑架我?"赫敏尖锐愤怒的质问声在走廊的墙壁间回荡。"罗纳德,如果 你是真心爱 我,你就不会要求我为你牺牲自己,不会要求我为你放弃梦想。如果你是真心爱我,你就会耐心地等我;会为了我牺牲自己的部分利益。爱是双向奔赴,彼此都要真心对待才有意义…没有人天生就应该付出更多,而现在你却要求我为了你放弃全部,我做不到!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德拉科意识到她哭了,她的声音已经出卖了真相。
"我也有梦想啊!我也是个人啊,罗恩!我又不是什么物件,任你需要什么样就变成么样!你没有资格要求我为你放弃一切!没有资格要求我为了你能过得更加舒坦而放弃我的事业!"她带着哭腔高喊。
"可你压根就 没有什么事业,蜜恩!你所谓的事业很可能十年之后才会刚刚起步!难道你准备让我等你十年吗?"罗恩也气愤地朝她吼了回去;没准唾沫星子都已经喷到她脸上了。"你现在还一边忙着学业,一边在律所里做个收入微薄的打杂职员,你要怎么才能把这些变成一份真正的事业?这简直就是悲哀。你纯粹是在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浪费时间。"
"你—你怎么—怎么能上一秒还说爱我,下一秒就对我说出这种话?"她的声音因为抽泣而剧烈颤抖。接下来的整整一分钟,德拉科只能听见她压抑的哭声和韦斯莱粗重的呼吸声。直到周遭陷入了一片近乎可怖的寂静中,赫敏才再度开口,语调轻柔,态度却更加强硬:"你说得没错。"
"我说得没错?"
他说得没错?
"嗯,你说得没错。不过现在看来,你和我一样缺少了某样东西。"
"什么意思?"
"我现在确实没有什么事业…而你—从这一刻开始,你没有女朋友了。"
罗恩几乎原地爆炸,"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
德拉科觉得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出场时机了。于是他站直身子,双手插进口袋,悠然自得地信步走过转角。赫敏立刻转过身,罗恩则是狠狠地瞪了过来,两人都震惊地看向他这位不速之客。他的目光先后扫过赫敏布满泪痕却如释重负的脸,还有罗恩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才用一种足以恶心到后者的语气不紧不慢地问道:"这里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马尔福,麻烦走快点,"罗恩显然不想搭理他,"我们还有事要谈。"
"不,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赫敏立时反驳,"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罗恩,再见。"
说完,她步伐优雅地径直离开。罗恩怒气冲冲地朝反方向走去,经过德拉科身边时还不忘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德拉科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治治那个混球,但他最终还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罗恩走过他来时的转角,这才迈开脚步去追赫敏。他终于在魔法部正厅找到了坐在喷泉边捂着脸哭泣的她。他来到她身前,她也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望向他,泪水仍在从她眼眶里簌簌而下,"我知道你全都听到了。"
他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想来还是他自己不够小心才露了馅,"没错,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球,所以他活该。你会拒绝他,说明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她的嘴角浮起一丝乏力的苦笑。
德拉科这才意识到,刚才那番话是他这辈子对她说过的最友好的一句话。这让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于是他赶忙转移了话题:"致辞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才不想回去。"
他向自己的准友人伸出一只手掌,她从善如流地伸手搭了上来,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我也一样…那么,你想去哪儿?"
"除了这个鬼地方,去哪儿都行。"
经年以后德拉科才明白,自己的人生就在那个晚上迎来了终结。那些变化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没有任何惹眼的痕迹,待到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不复从前。他只知道,自己那时应该目不斜视地离开,而非向她走去。
倘若如此,至少从长远来看,他是能得救的。
好吧,当初只要他能多长个心眼,就会把她关于结婚话题的深度剖析认真听进耳朵里;只要他足够理智,就会放任赫敏一个人继续坐在喷泉边哭而不去管她;只要他稍微动动脑子,就不会幻影移形把她带到自己公寓附近的公园里,坐在秋千上一边晃荡一边天南海北地闲聊,直到保安来赶人才离开;只要他能再考虑一下其他选择,就绝不会让她那晚睡在他的床上,而自己则去睡沙发。
那之后,他的床单就浸透了属于她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樱花,就算他洗了两遍也还是挥之不去。
最后,德拉科只得重新买了一套寝具。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赫敏·格兰杰与罗恩韦斯莱这对昔日金童玉女突然分手的丑闻,始终是整个巫师界街头巷尾的热门谈资;而与此同时德拉科与她之间的准友谊却迅速发酵,升级为了几乎无话不谈的好友。过程中他渐渐发现,与赫敏·格兰杰的友谊实在是件非常特别的东西。他和哈利之间的准友谊最多只是每日晚餐时吹吹牛皮说说笑话…可是对象一旦换成了赫敏,一切就都远不止于此。
德拉科完全无法想象,像她这种工作狂究竟是怎么从自己满满当当的日程表里排出时间来与他"增进友谊"的,但他确确实实收到了来自她诸如晚上一起看比赛、看电影之类的各种邀请,同行者还经常包括哈利和金妮—他为数不多能够忍受的人之二。她还向他介绍了各种麻瓜运动,什么保龄球、滑雪、还有高尔夫,他没有一样能玩得溜—仅限于刚上手的时候。她时不时带他光顾电影院,冲着他入神着迷的样子咯咯发笑,还说这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踏进对角巷时的自己。
当然,这段友情中从来不存在某一个人单方面的索取,德拉科也会回以与她同等的付出。他带她去了她梦寐以求、却因为天价门票只能望而兴叹的巫师艺术展;听说她看着身边的朋友们骑了那么多年扫帚后自己也很想尝试,他便自发掏钱请了一位专业教练为她进行为期六周的飞行指导。
每周,他们都会抽出一个晚上,坐在贝瑟默公园—所有一切的起始地—的秋千上,惬意地唠着闲话。
(1998年12月1日)
周六一早,赫敏打开屋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会真打算穿这一身去吧…"她指着他身上挺括的黑色长袍。
德拉科已经因为她凌晨五点的夺命狂呼起床call而心情抑郁,此刻更是后悔不迭自己当初怎么会嘴贱到表示对她的志愿工作有兴趣,然后咎由自取般地收到了她一起帮助仁人家园 [1] 组织建造房屋的邀请。他望着她的打扮:牛仔裤,网球鞋,印着"Oxford"字样的藏青色毛衣;原本灌木丛似的卷发被一股脑儿地梳向后方扎成马尾,头顶还戴着一只通体蓝色的棒球帽。
他顿时觉得自己穿得像只小丑。"我不知道我还能穿什么。"他嗫嚅着回答。
她轻轻一笑,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公寓。"哈利的衣服肯定有些是你能穿的—"
他闻言挑眉,苍白的脸上挂起了一丝好笑,"你这儿还有波特的衣服?"
她不出所料地无视了他语气中的影射。"谁的衣服我这儿都有。大家都会偶尔来过夜的。"她冷哼着回答。
"韦斯莱也是吗"这句话已经在舌尖上打转,却被他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德拉科知道,尽管两人当初分手时闹得那么难堪,她仍然在乎他,每次一提起他也都会心痛。人前,她总会摆出一副完美的扑克脸,但德拉科心里清楚,每次看见韦斯莱故意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暧昧调情,她都会难受。这些事情都是她在贝瑟默公园里告诉他的。虽然听她倒这些苦水确实有那么点烦闷,然而这种除了对方之外再无他人可以倾诉的心情,他完完全全感同身受。
金妮是罗恩的亲妹妹,哈利是罗恩最好的朋友,两个人都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心转意,别再固执下去,可是赫敏坚决表示她拒绝照罗恩所要求的那样放下一切投入婚姻。同时,罗恩越是表现得像个自私幼稚的混球,她就越不想要破镜重圆…对他的爱和尊重也越来越淡薄。
德拉科内心深处认为,若不是因为她的自尊被韦斯莱当初的那些话伤得那么深,她或许确实愿意原谅他。然而,赫敏·格兰杰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这也是德拉科最欣赏她的地方之一,也是他们俩的诸多共性之一。
这个专横的女人从壁橱里取出了一条牛仔裤。那间壁橱几乎被各种上衣、裤子和鞋子塞得满满当当,活像个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失物招领处。没过一会儿,他就穿上了哈利的那条牛仔裤,一件原本属于她、却因为太大而被闲置多时的牛津大学文化衫,接着她又把他的鞋子变成了一双网球鞋。德拉科只觉得自己现在更像个小丑了,当即就要大发雷霆。然而他刚怒气冲冲地走进厨房准备找赫敏理论,就被她一句话打断了所有的思绪:
"这下你看起来就真像个麻瓜了。"
嗯,这绝对是在夸他。
(未完待续)
[1] Homes for Humanity. 通常称为Habitat for Humanity,全球性非盈利房屋事工组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