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俄耳甫斯
"你在这里并不孤单，金妮。"他贴着她的发丝，温柔地轻声说道。"你永远不会孤单。"缓慢的亲吻沿着她为他坦露的颈部逐渐向下，她深深仰着头，几乎可能倒下或死掉…他那双轻盈柔软的手，勾勒着她迷失在绿色丝绸海洋里的腰部曲线，紧紧抓着她臀部突出的骨头，让她感到了愉悦的疼痛。她颤抖着，他的触碰的毒素灼伤了她。她的指甲将他的胳膊抓出了血。红色。格兰芬多的颜色。现在，我也给你留下印记了，她想。
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同于使用那本旧日记时了，出自一个用纸墨幻想出来的男孩口中，温柔的话语和虚无缥缈的承诺。当她屈服于她的黑暗欲望那令人兴奋的颓废，苍白的四肢在石床上滑行，慢慢地毁掉她自己时，没有什么是虚无缥缈的。她所厌恶（渴望）的一切。他被写进了她的皮肤底下。他的眼睛。他的嘴。他的手。冷，真冷。
但是，没有太多改变。他那挥之不去的话语仍然具有毁灭她的力量。他塑造她，又将她毁掉；他说她是美丽的、坚强的、凶猛的，像火一样熊熊燃烧；他说她是一个软弱又可怜的小傻瓜，没有人在乎她，她是一个手染鲜血的天真傻瓜，要为世界的黑暗负责。没有人会想要她，没有人会接受她，除了我，因为我理解你内心的黑暗，我看到了它，我创造了它…他们永远不会明白是什么把我们联结在一起，你永远不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因为我就是你想要的，你梦想的，你我灵魂交融，我们永远不能分开了，我亲爱的、愚蠢的…金妮。
他冰冷的手贴着她仰起的脸。她开始厌恶这种冰冷和对它的渴望，厌恶他的爱抚的残忍温柔，熟悉得就像看到她自己（模糊的）倒影。他亲吻她的嘴唇出人意料的柔软，令她后仰着身体，朦胧的世界模糊了，幻化成为绿色的薄雾和黑暗、黑暗、黑暗—
"等等…"金妮轻声说。他的嘴唇继续对她的颈部进行着可能致命的爱抚，她试着思考—苍白的手指陷入她的大腿，她哽咽了—这唤起了痛苦和狂喜的颤抖。（汤姆轻轻笑了起来。你现在要反抗吗？）
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震动。她现在已经熟悉了这个地方，理解了它的复杂系统，感受到了表面下呼吸着的难以捉摸的古老力量。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一种变动，像是水流分开—
有人来了。
汤姆看向她，她感觉到摄神取念的手指在她脑海里刺探着。
"谁会来这里？"他微笑着。"谁敢？"
金妮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但她的心跳犹如响雷。四年来从没有人…
她垂下眼睫，抬头看着汤姆。他一言不发，但他的脸色苍白凝重。他害怕了，她高兴地意识到。有东西来到了这里，超出了他的知识、他的控制、他的力量—
密室入口处的黑暗搅动起来。汤姆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那里如蛇口大张，锋利的毒牙般的钟乳石垂挂下来，一道更深的黑暗在移动，有什么东西—什么人—跌落到石头地板上。出鞘的宝剑上，红宝石像血滴一样闪闪发光—
"里德尔。"一个声音说。
金妮的心好像要爆炸了。
哈利。
是哈利，但又不是哈利。他的黑色乱发变长了，挡住了那双戴着破碎眼镜的明亮绿眼睛。他还像她记忆中那么瘦削，但是他很高，几乎和汤姆一样高。他的额头上仍然有着闪电形状的伤疤，但她也有伤疤，皮肤下面的伤疤（刻在她的心脏和灵魂里），没有人会看到（因为他们没有看，金妮，只有我会看着你，注意到你，永远不要忘记，永远不要…）
在她身后，一道暗影般的动作，如附骨之疽的薄雾中，一个棱角分明的人影出现了。凌乱黑发，细长手指。他眼中阴沉的杀意。一个长着天使面孔的恶棍。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对方的镜中影。双生子，这种相似在她胸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种陌生而缥缈的疼痛。一个如此可憎。一个那么可爱。
"里德尔。"哈利谨慎地说。他的声音变了。更加低沉。更加自信。这不是梦。不仅仅是她记忆中的一个名字。他是哈利。他是真实的。
"我知道你会来的，"汤姆轻声说，苍白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狂喜表情。"我知道。尽管你花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长。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有宝剑？也很好。"
两个人警惕地看着彼此，等待对方先采取行动。金妮忍不住叫道："哈利，出去！"
哈利震惊地抬起头，脸色苍白。他踉跄着后退，不解地盯着她。"你还活着—"他轻声说。"这么久了…"
"并非你的功劳。"她能从汤姆的声音里听出扭曲的嘲笑。"看看你的英雄，吉妮维娅。这是你的白衣骑士吗？他认定你死了，认为你不值得去找，哪怕是为你可怜的父母寻回你的遗骨—"
哈利脸色灰白。"我们找过了。"他嘶哑地说。"我们找了好几个月，快两年了—"他无助地看着她。金妮冷冷地猜想，他看到了什么。一个女孩（不再是真正的女孩了），火红长发，苍白皮肤（睡在一个冰棺里），裹着冰冷的绿色裹尸布。一个童话里的公主，她的故事开始于墨水，结束于鲜血。如此纤弱，如此危险。接着，他咬紧了下巴。
"金妮。"他说。"跑。"
她用力踩着石头地面（水渗入她的皮肤，那么冰冷，那么顺滑）。"不。"在那可怕的一刻，她不知道她是站在哪边的。
汤姆赞许地看着她。"她不会跑的。你真的以为她会想跑吗？她能跑吗？她会和我在一起，就像她注定的那样。"（永远）他那冷静的笃定使她的血液变成了冰，加深了她深入骨髓的绝望。
"你应该感到荣幸，哈利。"他继续说道。"关于如何毁灭你，我想了很多。事实证明，你不是很容易被杀死的。"他举起魔杖，眼神迷离。
空气突然盘旋、扭曲、爆发了。一道金红色的火焰之墙出现在他们之间。汤姆把手缩回去，好像被烫到了。"我想我应该感到惊讶，"他眯起眼睛。"你不再是一个孩子了，是啊，哈利·波特？"（我们都不再是孩子了。）
突然，哈利来到她身边，坚定又保护地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胳膊上。他似乎太敏捷，太生机勃勃了，在她那低语的迷雾和虚无缥缈的想象的世界里，他不可能是真实的。"应该能拖住他一段时间。"
金妮没有告诉他，他的反咒也影响了她—让她觉得她要破皮而出了。
"金妮。"他说。"珀西的事—我很难过—"
"没关系。"她真诚地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她还是个孩子，脾气暴躁，流着徒劳和愤怒的眼泪。似乎是格外久远的事了。她什么时候不再纯真了？她还天真地希望哈利能够治愈她吗？
哈利仍然焦虑地看着她。"金妮。里德尔…"他笨拙地说（她想起了一个有着深绿色眼睛的瘦小男孩，总是那么严肃和礼貌），但他的脸坚定又专注。他真的逃亡了四年吗？"他伤害你了吗？"
她能说什么？他摧毁了我的世界，在没人能触及我们的地方，为我建立了一个新世界，他夺走了我的身体和灵魂，他粉碎了我所有的希望和梦想，向我承诺了一切，他让我中毒，让我绝望，他永远，永远不会离开我…
她能看见他在魔法屏障的另一边走来走去，眼睛一直盯着她。令人着迷。可怕的危险。"我恨他。"她激动地低声说道。"我恨他，我恨他—"
哈利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着她。金妮感觉到了，这短暂的接触让她的脉搏搏动着，她震惊地吸了一口气。她真的可能还爱着他吗？
她在脑海里听到了汤姆的声音，是在濒死之际他对她说的话，每一句话都是背叛。爱是一种幻觉，只不过是拒绝承认你被别人控制了—
"他完全疯了。"哈利摇着头说。"无论这是因为他在不该活着的时候还活着，还是因为有两个在他活动—不知怎么回事，这改变了他的思维方式。"
"他仍然很危险。他做过的事和将要做的事—哦，哈利—小心！"
他露出了一种她分辨不出的表情，格外强烈的情感使他容光焕发。"我会的，"他说。"我保证。"他用吻封住了这句话。
这是一个短暂而热烈的吻，有着盐、狂热和血腥的味道。熔化的金子、抛光的木头和新鲜的青草，哈利倾注在这个吻中的一切。金妮头晕目眩，她紧紧抓住他绷紧的胳膊稳住自己。这不是溺水，这是飞翔，翱翔于世界之上，飞出令人作呕的薄雾和冰冷的黑暗，还有—
这个吻结束得太快了。他放开她，看上去既焦虑又诚挚，只有哈利才会露出这种表情。"对不起，"他立刻说道。"我不应该—我不知道为什么—"
"闭嘴。"她说，她的大胆让他惊讶。当然，他上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孩子。
她听到了汤姆咬牙切齿的声音。透过病态的火焰，他的脸上全是占有欲和愤怒，他的黑眼睛很疯狂。"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你带走她吧？我愿意让你介入我们之间？"
哈利看着他。"你疯了。"
金妮倒吸了一口气，差点笑出声来（这是四年来的第一次）。这真是—罗恩会说的话。
"你知道吗…"汤姆漫不经心地说，用细长手指转动着魔杖。她现在能透过暗淡的火焰墙更清楚地看到他，她知道这不会维持太久了。"刚开始，她经常谈起你。可是现在—"他残忍地笑了笑，"她在黑暗中喊的不是你的名字。"
哈利的眼里闪着怒火。"你—"
最后残余的火焰熄灭了。汤姆摊开双手，表情冷静沉着。只有那双眼睛是鲜活的，闪烁着某种隐秘而致命的笑意。"那就杀了我吧，哈利。你一定想知道那是什么样。会是什么感觉。"
"福克斯。"哈利轻声说。
凤凰飞过密室，它燃烧了起来。熊熊烈火让金妮不得不移开视线。一根金色羽毛落在她的膝盖上。它散发着哈利的气味—鲜血和青草—她将它紧紧攥在手里。又掉落了一个东西，哈利以在魁地奇比赛中的速度接住了它。
汤姆眯起眼睛看着那只鸟。
"邓布利多把他给了我。他现在是我的。"
"邓布利多。"汤姆嗤笑着回答。"他总是太害怕，不敢亲自战斗。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一直都是你和我的事。"
"那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吧。"哈利说。他手里拿着里德尔的日记。
汤姆倒吸了一口气。他绷紧身体，犹如一条准备进攻的蛇。"你从哪里弄来的？"
"看来这是真的了。"哈利说。"是它把你带回来的。如果我毁了它…那么你也会死。"
"不—不—日记飞来—"
"除你武器。"哈利冷静地说。他举起日记，低声念着什么。书页开始翻动，仿佛刮起了一阵大风—
汤姆笑了起来。他笑啊笑，笑啊笑。整个密室都回荡着他的笑声，那空洞而可怕的声音被无限放大。然后，他没有理会哈利，而是转向了她。金妮终于看到了；他充斥着对她的爱，就像是他血管里的疾病。
"过来。"他伸出双手，墨水在皮肤下翻腾流动。他的声音牵引着她，拉扯着她灵魂深处的黑暗之地。跟我来。和我在一起。与我同生共死。金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的笑容让人害怕。"你不会这样吗？"
是的，汤姆。永远不会，汤姆。她的指甲戳进手掌，直到撕裂流血。他阴险的语调甜美而抚慰，扣人心弦…（我仍然可以给你整个世界。你想要这个世界，不是吗？）她没有动。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家伙，"他冷冷地说。"你知道他会再次忘记你的，就像以前那样，不是吗？他不是来找你的。"
哈利厌恶地看着他。汤姆笑眯眯地转向他。"她会回到我身边的。她别无选择。没有汤姆的金妮算什么呢？"
"快乐。"金妮说，在这光辉灿烂的瞬间，她是认真的。
他眯起眼睛。"你是这么想的？你能对我说谎吗？你是我的，吉妮维娅。永远不要忘记，我创造了你—我也能轻易地毁掉你。"
她笑了。强硬，明媚，鲁莽。"那就毁了我吧，汤姆。"
他生气（心烦意乱）地朝她走去—
她绝望地看向哈利，红发披散在肩头。现在。
汤姆仿佛听到了她的话。刹那间，他转过身，举起魔杖—
"阿瓦达—"
同时，哈利将宝剑刺进了日记。
巨大的撕裂，比世界毁灭还要响亮的尖叫。但金妮没有听见，因为她也在撕裂，无形的装订在她的皮肤和骨头上纷纷断裂。她感觉到了那把插在日记中间的宝剑。页面上爆发出一束可怕又刺眼的光，将密室照得透亮。她感觉到了剧痛，她知道汤姆也感觉到了，因为他的痛苦即是她的痛苦，他的思想和意志亦是如此，他们由墨水和鲜血束缚在一起，现在和以后都永远无法分开。他似乎向她伸出了双臂，邀请她最后一次来到他身边，这样他们就能一起躺在这座石头坟墓里，永远相互纠缠。这时，薄雾旋转扭曲着，这幅景象逐渐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她也在消散，像许多书页一样，在接缝处散开。文字在她的皮肤上流淌，墨水冲破血管，从毛孔里淌了出来，淌尽了她的（汤姆的）生命之血。她写进他的一切，他写进她的一切，低语、承诺和旧日谎言…
1993年5月29日
你不…不会赢的…
哦，你还活着呢，吉妮维娅？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这并不重要。结果将是一样的。别着急。
哈利会来的…
我希望如此。毕竟，这是我此次费尽心机的目的。我想让他在这里见证华丽的结局。
他会…杀了你…
你真是个傻孩子，不是吗？即使你的哈利能打败我，你也永远无法摆脱我。你怎么能呢？我透过你的眼睛看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从你死去的脸上看到我，知道你的真面目。说真的，你应该心存感激。我给了你太多了，吉妮维娅。我让你变得…不同凡响。
哈利将温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唤醒了她。她的周围全是被墨水洇湿的碎纸，边缘还在微微冒烟。她的脸上和胳膊上粘着墨水，滴落在石头地板上，凝结在她鲜红的发丝里，像血泊似的积在她周围。
"金妮？"哈利俯身看着她，瘦削的脸上脏兮兮的。他的手坚定地放在她的肩上，宝剑放在他的脚边，镶嵌的红宝石在暗淡的红色火焰中泛着光芒。
"我没事。"她用干涩的喉咙，嘶哑地慢慢说道。她站起身来，犹豫地环顾着密室。黑暗和寂静包围着他们。
"汤姆…"
"他消失了。我希望这是永远的。"
金妮用力咽了口唾沫。她应该高兴吗？她摆脱了他，真正地摆脱了；她能感觉得到，从她身体的轻盈，从她对密室的超然感，它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古老石室了。她那响亮而刺耳的笑声在空洞的墙壁上回响，高亢，尖利，冰冷。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的心咚咚作响，墨水在她的脑袋里翻腾（我永远不会放你走的…）敏捷柔软的，银绿色的，镜面般的鳞片像精炼钢一样闪闪发光—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胸口紧紧蜷起。宽慰（失望）。只不过是蛇怪，它流畅地滑向他们。她猜想着，它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消失，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要如何生存。被束缚的力量，现在被释放了。（所以，最后一个人要去做第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权力属于你，亲爱的吉妮维娅。你可以随心所欲。你要知道，我会看着）
哈利举起宝剑。"别看—"
"别杀它。"金妮激动地说。
他看着她。"但是—"
"你有你的宠物。我有我的。"她几乎是充满爱意地抚摸着那长着鳞片的头。她的声音很温柔，若有所思。"不管怎么说，她一直都更像是我的，而不是他的。"汤姆给她留下的东西只剩它了。她会珍惜它（爱它，对它轻诉甜言蜜语，然后慢慢地毁掉它，把它踩在脚下，从它的痛苦中获得甜蜜的快乐）。
"金妮…"哈利仍然犹豫地望着她。他的眼睛。那么鲜艳的绿色，像雕花玻璃。既是提醒，也是诅咒。"你确定你没事吗？"
"是的，"她心不在焉地轻声说。"我只是想…"（她想要什么？）"我想回家。"她最后说道。是的。家。她厌倦了绿色的石墙和死亡。哈利松了口气。他能理解（他能理解的太少了，她非常清楚，这是她学到的禁忌知识）。
金妮努力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在那里感觉到了她的力量。"让我再看看这个世界。"
他拉着她的手，带她进入了光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