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01
赫敏走到破破烂烂的门廊上,捧着一杯实在是需要用保温咒语加个热的茶。倾身靠在了栏杆上,也许这么个动作并不明智,她远眺眼前的山脉,看着那些天空下的山脊出神。
这座安全屋的其他三面被稀疏的树林环绕;这些树木的树干细细的,树枝还没有长开的感觉。倒让她能够有相对开阔的视野,虽然她这会儿,多多少少是被困在了这里。
把茶杯举到唇边,茶水的苦涩让她皱了皱眉,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她想着得向总部要些糖块来才行。很多东西,她可以没有它们就过下去,但茶里的糖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树林里吹来一阵风,各色干枯的树叶被吹过地面,让她打了个颤。
九月了。
九月是属于她的月份。不仅仅是她出生的月份,虽然这个月份紧跟着夏天的结束,应该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也是个代表着新的学习用品和全新的皮革封面书籍的月份。九月让人想到霍格莫德,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那些凉意颇重的早晨的热苹果酒。
但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上一次消息传来时,罗恩和哈利据说还在威尔士附近。她也被人告知过,有些消息未必是真的,因为有可能消息会被中途拦截—所以说真的,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这一点比其他任何事都让人心痛。
按计划,他们很快就会回到格里莫广场了,就在这个月底…也许要到下个月。
紧接着邓布利多的逝去,几个还能联系得到的凤凰社成员聚集起来,一个有那么点仓促的行动计划很快确定了下来。哈利和罗恩的任务是去寻找魂器;穆迪很坚持黄金三角里只要两个人上路就好。到底还剩多少凤凰社成员没人知道,加上已经摇摇欲坠的傲罗系统,几个没什么资源的小型抵抗组织,留下来战斗的人数真的不多了。
所以当哈利的视线在赫敏和罗恩之间来回飘忽不定时,赫敏主动表示她愿意留在后方,帮助协助战争筹备工作。不用太久,一个夏天的时长而已,她是被这样保证过的。足够用来帮那些安全屋屯好物资,设置好防护罩,顺便训练些新人,在总部帮忙料理一些事情。
这些她已经都做得差不多了,下次哈利和罗恩回来以后,她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再出发了。感谢梅林,莫甘娜,还有四大创校人。在这些安全屋里度过了太多寂静的夜晚,她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
赫敏是负责准备安全屋的团队一员。搭起飞路网,把屋子打扫干净,把家具变成可以供人休息的床铺,在每间房子里搭个小小的医疗角。
萨里郡的安全屋,她现在就待在这里,是最为破旧的一栋。除非特别紧急,没人会来这里,就算如此,只要你还能赶去坎特伯雷的安全屋…那还是去那里比较好。
但这里是她的心肝宝贝。其他人都不是很喜欢这里,毕竟屋顶摇摇欲坠,水管什么的都生锈老化了,还有那股子味道—那种潮湿的,腐化的木头味道。
但梅林啊,这里的风景。绝对是胜景。哪怕这里的陈茶没有糖块也不要紧。
头上传来树枝折断的轻响,赫敏脸上的笑意加深,最后喝一口茶,就放到了旁边,等着接受即将到来的冲撞。
一会儿,高菲就跌跌撞撞地飞进了视野,那是只长耳灰猫头鹰,哪怕飞过一片草地都怪勉强的。
他真的是只特别奇怪的鸟儿。脸两边的羽毛夸张地支棱着,但是眼神犀利,瞳孔是金黄色的。要是他是个人,那他肯定是阿拉斯托·穆迪那样的。带着批判的眼神审视众人。她发誓,高菲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时刻保持警惕"意味,让他所有奇怪的举动显得更加带着疯狂的味道。
这只鸟朝下冲过来,翅膀平展着,眼里甚是坚定,直到被风带歪了翅膀,砰地一声撞到门柱上。嘴巴上掉下来一个小包裹,身子撞到她的脚踝上。
鸟儿跳着站起身子时,她的手指抵在唇上忍住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鸟儿抖着身上的羽毛,狐疑地看着身边的一切。小脚朝她的方向跳过来,发出低低的鸣叫,似乎是在告诉她,他真的没事。
"谢了,高菲。"赫敏说着弯下腰,拍拍他的脑袋。虽然他外表看起来一表正经,也还是禁不住爱抚的诱惑。他的耳朵折起来,把脑袋贴在她的手掌上好一会儿,才摆回一副办正事的姿态。"帮我替总部道个谢。"她下巴朝那个小包裹示意了一下,朝他眨眨眼。"回去时候注意安全。"
高菲低下脑袋,展开翅膀,才起飞到空中,飞走的时候只撞到了两根树枝。
赫敏望着他消失在地平线那里,才从门廊上拿起那个小包裹,回到了屋子里。
这间安全屋的四壁是不太厚的木板搭成的,所以其实这里就是个小木屋。角落里的小小火炉,没法给四周粗糙的房屋空间带来多少暖意,更别提旁边的小厨房了。尽管布里斯托的房子更加富丽堂皇,坎特伯雷的房子更舒服,但这个地方更有家的感觉。
她把包裹放下,从腰上拿出自己的魔杖,在包裹上方挥舞着喊道,"咒立停"。包裹很快变大回到原来的尺寸,都快高到她腰部了。她轻松地打开了包裹。
里面是些平常的补给:罐头食品,肉干—还有些鲜肉,但是不多—几盒不容易腐坏的食物,还有…赫敏摸到一瓶红酒时,忍不住惊呼一声。大概也就值个几纳特而已,但眼下的日子里,这种东西还是挺奢侈的。
食物下面是各式各样的衣物,既有男用的,也有女用的。还有些洗漱用品,显然是给困在这里的人准备的,她赶紧带去了走廊尽头唯一的一间浴室,塞进了抽屉里。
这里只有两间房间,所以也是凤凰社里最小的安全屋。左手边的那间,有两张双层床,右手边的那间里面有两张双人床。不论何时,住上个九到十个战士还是没问题的。
但大多数的夜晚里,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战争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仿佛已经悄无声息。邓布利多的死似乎压住了很多声音,至少看起来是的。
事实上,凤凰社已经转入地下状态,开始了战时准备。这会忙着聚集战略专家,外勤战士,还要囤积物资。在伦敦、萨里郡、布里斯托、坎特伯雷,苏克塞斯郡到处设置了安全屋。还有好些被设在了靠近苏格兰和威尔士的地方。
战争宣传内容的中心人物就是黄金三角了。至少,等其中之一和另外两人先汇合了,就能正式开启宣传活动了。他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搜寻余下的魂器,更重要的是,需要找到毁掉魂器的方法。
赫敏只能不断提醒自己,时机会来临的。只要再等几周,或者一个月,离开这里,她就能回到外面了。只是时间的问题。
XXX
接下来的那周,赫敏去了趟坎特伯雷的安全屋,送一些多余的物资过去。他们送来萨里郡的东西过多了点,远比需要的多,虽然她可以让高菲完成这工作,尽管他不是那么靠谱,但她也喜欢偶尔去其他安全屋看看情况。
她把帆布包挂在肩上,走进了这间更大一些的安全屋。她做好了被吵到头疼的准备,毕竟这里一直人不少。但当她听见喧闹的喊声是从厨房那里传来时,皱了皱鼻子。带着一副了然的笑容,朝那个方向走去。
坎特伯雷的安全屋条件比萨里郡的好太多。这里的地势更加平稳,后面还有个算在运作的农场。这里的房间是萨里郡的三倍多,空间够大,能随时多挤点人,因此也总是人满为患。
这里很是明亮整洁,每堵墙上都开着大大的农场风格的窗户(对她当时设置防护罩来说真是个超级大麻烦呢)。
赫敏从客厅走进宽敞的厨房,脸上的笑容立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怒气冲冲。
西莫斯和迪恩都在,卢娜靠在窗边,坐在纳威的两腿之间,两人一起看着她手里的一本书。不过这些都不是让她不爽的原因。
真正让她不爽的是马尔福,一脸得意地靠在料理台旁边,身边站着西奥·诺特。西莫斯笑得整个人都弯下腰去,对马尔福解释着什么东西,而那家伙看见赫敏进来时,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深了。
他用手捂住嘴咳了一声,站直身子,朝她挑挑眉毛,屋里的其他人才注意到了她。
"嗨,赫敏,"西莫斯赶紧招呼道,回头又和德拉科说话去了,脸色因为前面笑得厉害,这会还很红。
"西莫斯。迪恩。"她点头接道,把小包放在了台子上。"萨里郡那边的—"
"嗨,赫敏,"卢娜欢快地插话进来,眼睛大大的,手指在空中划着什么。
赫敏轻笑起来,眼睛眯起来,也朝她挥挥手。"嗨,卢娜。那个,萨里郡那边的物资有点多了,所以我就拿了点来。顺便看看这里怎么样了。"
打开那个包,迪恩的三明治还咬在嘴上,就探头看了看里面。"我是想不通,你干嘛还要待在那里。"他沉思着说道,一把拿开嘴上的三明治,嚼着嘴里的那口。"你知道的,这里还有空余的房间。布里斯托那里地方更多。"
她的眼神瞟到了那两个"改邪归正"的斯莱特林身上,两人离她不远,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正朝这边做着鬼脸。"那里比较安静。"听见西莫斯爆发出第二阵笑声,她又是一抖,翻了个白眼,"我把大部分的新鲜物资带来了,留在萨里郡也是要放坏的。"
"今晚住在这里不,赫敏?"西莫斯终于擦干红彤彤的脸上笑出来的泪水后,开口问道。
她嘴边露出那么点笑意,"让我想想吧。我得先去医务室看看。波比之前给我开了一大张物资清单呢。"
角落里的纳威,从卢娜那里站起来,走到厨房中央的料理台这边。"你收到公文了吗?"纳威眉毛压得低低的,凑过身子问道。"我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而且很快。"
她的视线又飘到那两个人身上,咽了咽嗓子,"收到了。我会去格里莫广场参会的。"她咳嗽了一声,朝纳威紧张地笑笑,"我想出去透透气。"
路过卢娜身边时,她的朋友抬起手来,去握住赫敏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才让赫敏朝后门那里去了。她从牙缝间深吸进一口气,看着眼前平坦的农场土地,冷空气在喉咙里的触感让她很是享受。
这两条蛇已经在这里晃荡了好几个月了。一开始的几周,气氛真的很紧张,这会大部分凤凰社成员,似乎已经接受了他们。
赫敏这边就没这么容易了。
邓布利多去世的那晚,马尔福显然先坦白了。丢下自己的魔杖,祈求宽恕。邓布利多对他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她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似乎这就足够让他被凤凰社接受了。
这一切都说不通的感觉,哪怕邓布利多已死,凤凰社的人还是遵照他的指示在办事。她没权力对社里的行动说什么,只要在哈利和罗恩回来之前,干好自己的那份活就行了。
身后的门咯吱作响,被人推开,她身子一僵,回头看时咬紧了下巴。
只是卢娜罢了。
"你在这儿啊,"她笑着,用胳膊穿到赫敏手肘下面,"在想什么呢?"
赫敏望着远处树木上正在变色的叶子,嘴巴抿了起来,"感觉事情都在发生改变,不是吗?"
"秋天总是这样的。"卢娜的淡蓝色眼睛闪着光,赫敏对她笑了笑,"希腊神话里,九月的来临可是件大事呢。"
"哦?"赫敏叹了口气,轻笑出声,肩膀跟着抖动起来。
"她从地下世界而来,带着春天和夏天一起到来,但当秋分来临时,她必须回到自己丈夫身边去了。"
赫敏点头附和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卢娜的话。她的朋友很聪明,比很多人以为得要聪明得多。但这不代表赫敏能听懂她哪怕一半的话。
"感觉很像,对不对?我们在黑暗中待得时间太久了。过去几个月稍微感觉缓了口气。"卢娜很是疲惫地叹了口气,"我害怕我们又要转到地下行动了。很快,就没法再无视那些必须去完成的职责了。"
赫敏觉得脊背一凉,鼻子不由得一酸,"真希望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呢,卢娜。"
卢娜抱得更紧一些了,侧着脑袋抵在赫敏肩头,"但恐怕,我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呢。"
XXX
那天晚上她留宿在了坎特伯雷的安全屋。只是待在那里,没有睡着,反正没有真正入睡。当房门轻轻打开,听见马尔福和西奥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知道他俩在屋子另一头的双层床上躺下后,她就没法入睡了。
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她就下了床,带来过夜的小包挂在肩头。这也是她喜欢萨里郡安全屋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很少有人会临时来访。
回到厨房里,她翻出个麦芬来,加了热。黄油和果酱都在冰箱里,但赫敏觉得去用那些有些过分,于是就这么干巴巴地吃起来了。坐在旁边的圆凳上,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本高级防御魔法的书来。
安静地读完了三页,赫敏就听见有人咚咚地下楼来了。视线飘到门口那里,看见马尔福走过来,他还在把身上的T恤拉好呢,赫敏身子一僵,挺直背部,下巴咬紧。
"你起得真早啊,格兰杰。"他冷笑着,从台子上拿了个苹果。既没拿去洗,也没直接咬。只是拿在手里扔来扔去的,看着苹果慢慢地从一只手跳到另一只手。
"是啊,"她答得简短,"你也是啊。"她继续低头读书去了,不想再为他分神。
马尔福的帅气无法让人忽视,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点。这真的怪烦人的。这人自命不凡,狡猾,而且还真的聪明。她没法信任这个人,又不能把他赶走,虽然赫敏·格兰杰对自己很多地方都颇为自豪,但天生蛮力什么的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准备好去开会了吗?"马尔福靠在台子上问道,搁在象牙白瓷砖台面上的那两支胳膊,苍白得晃眼,他一下子靠得这么近,让赫敏瞪大了眼睛。
"好了。"
他轻笑一声,再一次把苹果抛到空中,飞快地又抓回手里,感觉就像在抓一只金色飞贼似的。"我以为你说话不是只会一个词一个词地迸出来呢。只是对我这样吗?是我让你无语了吗,格兰杰?"
赫敏的下巴掉了下来,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冒昧的小浑蛋,感觉一个恶咒已经到了舌头下面了。
"你就没想过,可能我根本懒得和你说话吗?"她直接问道,嘴巴抿得紧紧的。
"那个吧,我还真想到过…但我又觉得不大可能呢。难以置信,没法解释,未必如此,不可思议,还有那么点无聊可笑。"他一脸欠打的坏笑,赫敏真想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就再打一次就好。这种心痒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她只要转动下手腕就可以—
"你还想我继续说下去吗?我还有一大堆词汇等着可以用呢。说不定还能教教你什么的。"
"你就是个白痴罢了,马尔福。"赫敏猛地合上手里的书,塞回了自己的包里。
"哎哟哟!"马尔福很是开心地哼哼着,"不止一个词了呢。别那么用劲过猛,格兰杰。你那个什么管他妈什么年代里最聪明女巫的美称不会马上没了的。我会替你保密的。"
她发誓,她真的很想立马走出房子,直接去幻影移形点走人。但每次他一开口,她费心堆积起来的那点耐心就会被消磨殆尽,让她只想发火。于是她走到这人面前,用食指戳着他的肋骨开口了。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马尔福?总要这么费力地惹毛我。我既不去烦你,也不提你的名字。你对我来说和不存在一样。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来这里,我俩都要这样吵架呢?"
马尔福眯起眼睛,带着那种危险气息朝她靠近过来,虽然她努力忍住,但还是稍微退后了一些。"也许只是因为,我喜欢看你紧张不安的样子。在我眼里,你表现得就像被人用木棍捅了屁股似的,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还能站直身子的。也许你需要的就是,放松一下—"他朝她抛个媚眼,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下换成赫敏站到了他脸前,这人嘴角边笑得更加得意,向后退去直到撞到了料理台。"我的屁股和我的紧张都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马尔福。真是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了,但你还是多花点力气在解决,你去年春天给大家搞出的麻烦带来的后果上吧。"
听到她的话,马尔福缩了缩身子,不屑地哼哼鼻子,舌尖舔在他那一口完美的白牙上。"搞得你什么都知道似的,格兰杰。"
"一直如此啊,"她不肯让步,眉毛都要翘到发际线里去了,这会呼吸有些急促,"待会格里莫广场见了,浑蛋。"
赫敏抓起自己放在台子上的小包,冲出了厨房,努力不去听这会这人啃苹果的清脆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