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篇 第二十一句 耳畔私语

进入十月后,天气阴沉沉的,秋雨一场接着一场,好像就没有停过。

学校里流行起了感冒,走廊里、教室里咳嗽声不断。庞弗雷女士调配的药剂效果很好,唯一一点副作用是,喝完后的几小时里耳朵会冒烟。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宁愿有病硬挺,也不愿意顶着冒烟的耳朵去上课。

哈利也感冒了,虽然有些难受,但他也不想去校医院。

"我没感冒。"哈利绕过面前挡路的人。

"你上课的时候一直在咳嗽。"那人快走几步又截住他。

"我不想喝……"哈利躲着递到嘴边的东西。

"这是家里寄给我的,效果很好,而且耳朵不会冒烟。"一瓶药水坚定地怼到哈利嘴边。

"轻感冒不用吃药,咳咳……过几天自然就好了……"哈利偏过头,飞快地说完话,就把嘴唇抿得紧紧的。

"过几天就严重了。"对方改变了劝说的策略,"我看过了,这周末是晴天,你不是一直惦记着骑我的光轮2001吗?感冒不好怎么出去玩?"

哈利看着堵在身前的德拉科,终于认命地把嘴巴张开。

德拉科一抬手,把一小瓶药灌进去。看着哈利苦涩的表情,他笑起来,"你看看全校有几个同学吃药需要人喂。"

哈利本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听德拉科这么一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才发觉自己刚才太小孩子气了。

"好了吧,我喝完了,我走了。"哈利脸面挂不住了,就想跑。

德拉科却拉住他。"你把这些带回去,"说着就往哈利兜里塞了两个小瓶子,"要是还不舒服,就再喝一次。"

"我能分给金妮一瓶吗?她最近一直病恹恹的。"哈利问。

"你那么关注她?你跟她很熟吗?"德拉科不笑了。

"她是罗恩的妹妹啊。"

"那轮得到你管嘛,"德拉科声音不大,但语气有些抱怨,"她是你什么啊……"

"嗯?"哈利觉得德拉科奇奇怪怪的,"她当然是好朋友的妹妹了,帮罗恩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嘛?"

德拉科的表情变得好看了些,点点头,"那好吧,给她吧……我再给你两个。"说着又翻起口袋。

"不用了,你留着吧,别全给我了。"哈利压住德拉科的手,迟疑着问,"……你最近怎么样啊?"

"能怎么样啊,挺好的。"

"那就好。"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自打了解了德拉科的处境,哈利就没有再没心没肺地公开找德拉科玩。他们偶尔会像今天这样,下课后彼此眼神一示意,然后一起找个避人的地方见面。

"我前几天遇到尼克,你知道的,就是格兰芬多的幽灵,"哈利忽然想起一件事,"万圣节前夕,他要举办自己的五百岁忌辰晚会,邀请我带朋友去。"

"忌辰晚会……"德拉科无语。为什么要举办这种晚会?真不愧是格兰芬多的幽灵……

"怎么样,一起来吧?就你、我,还有罗恩和赫敏,我觉得不可能有别的学生去。你肯定没参加过幽灵的聚会吧?听说会来很多幽灵!"哈利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

事实上,被幽灵穿过身体是非常痛苦的,就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一样。一屋子的幽灵……哈利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我确实没参加过……"德拉科说。没有几个活人会喜欢参加幽灵的聚会。

他看着哈利强颜欢笑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想必尼克提出邀请时,哈利肯定是义气上头就满口答应了,现在后悔了,却不好食言。

"好,一起去吧。"虽然听起来不是个愉快的晚会,但德拉科还是应下了。

哈利开心地笑起来。

万圣节一天天临近。

在一个悠闲的星期六,哈利和赫敏、罗恩一起去看了海格。

"不赖吧!"海格正在照顾他专门为万圣节种的巨型南瓜。它们已经长到了足以让哈利三人轻松坐在里面的大小。

"你的小妹妹前几天也来过。"海格边带他们往屋里走,边对罗恩说。"但我瞧着她不太有精神,失魂落魄地在院子里乱晃。我想请她进来喝一杯热茶,她却着急地跑了。"

"是吗?"他们进了海格的小屋,罗恩坐在桌边,有些疑惑,"她前一段时间感冒了,不过哈利给她拿药了,应该已经好了呀。"

"噢,这我可知道,很多学生觉得耳朵冒烟很丢脸,就不肯吃药……"海格咧嘴乐起来,大胡子跟着晃动。

"不是那个药,是马尔福给的感冒药,哈利帮着转交的。我看着她喝了,效果不错,哈利的感冒也是喝那个治好的。"最后罗恩说,"等我回去问问她吧,也许是又病了。"

"马尔福?"海格端上来一大罐子糖浆太妃糖分给大家,"要我说,这男孩真的不错,上学期期末我就看出来了。我不该这样背后议论,但他确实和他父亲大不一样。"

哈利很想附和几句,但糖把他的上下牙粘住了。嘴里满是甜意,他嘴角弯弯,眉眼弯弯,频频点头。

周日,虹销雨霁,碧空如洗。

德拉科果然如约同哈利一起来到球场。同来的还有赫敏、罗恩,克拉布和高尔。

哈利和德拉科扛着飞天扫帚走在最前面。

"你带他们来干嘛?"哈利偷偷问德拉科,视线扫过后面两个大块头斯莱特林。他们正边走边吃从礼堂带出来的蛋糕。

倒不是哈利有什么偏见,但他总觉得和克拉布、高尔难以对话。

"那你带他们干嘛?"德拉科小声反问,他一挑眉毛,像罗恩、赫敏的方向示意。

那两个人又在拌嘴,好像是罗恩在纠缠赫敏,想晚上借魔药课作业一看。赫敏则说你要是不出来玩,就有足够的时间独立完成作业。

"你答应罗恩一起玩的,记得吗?"哈利理直气壮。

他们六个人,只有两把飞天扫帚,好在跃跃欲试地只有三个人。

赫敏拿了本书,坐在看台上,时不时抬头看看他们。

克拉布和高尔则站在场地边吃东西,他们俩的口袋里好像有拿不完的食物。

德拉科的光轮2001是最抢手的。哈利先体验了一下,罗恩在场地边着急地催他。

德拉科骑着哈利的光轮2000和他竞速。当哈利加速到极限时,德拉科被甩掉一大截。

哈利得意地向身后的人笑,德拉科忍不住揶揄他,"你臭美什么呢,下个月我们两个学院比赛的时候,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嘛。"

哈利一下僵在扫帚上,笑容逐渐消失。

他失魂落魄地下场换罗恩,看着兴奋的罗恩,他决定先不要提醒罗恩悲惨的现实了。

罗恩跨上扫帚,一飞冲天,发出快乐的欢呼。

"小傻子,上来。"德拉科骑着光轮2000横在一脸惨相的哈利面前,拍拍自己身前的位置。"至于吗,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们队训练。"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哈利忿忿不平地骑上去。他抓紧扫帚,狠狠一蹬地,"嗖"一下飞上天,释放心中的郁闷。

"哎!"德拉科赶紧使劲抱住他,"你倒是给个信号啊!"

"哈哈哈——"听德拉科吓得都破音了,哈利又开心起来。

他越飞越快,越飞越高。德拉科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腰。

"你这是玩吗,你这是疯!"德拉科在身后抱怨。他趁着哈利速度放缓时,探手抓住扫帚柄,控制了扫帚。

哈利被他环在手臂之间,还丧失了驾驶权,就不自在起来。

"别乱动,让我带你飞一会儿。"

德拉科的声音在耳边很近、很清晰,世界上好像没了别的声音。高空不应该这么静啊,哈利恍惚地想。

"你看前面。"

耳朵好像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怎么会呢,风中明明这么凉爽。哈利觉得自己的感官错乱了。

可能脑子也有点不灵了,他下意识地顺着德拉科的话向前看……

——视野随风,一往无前。

天高云淡,湖光粼粼,丛影郁郁,无边无际。

德拉科飞行的速度适中。哈利扬起头,享受清风冽冽。闭上眼,美景印在心中。

明澈的阳光抚在脸上,并不灼人。他把脸仰得更高,迎接那种轻松的暖意。头自然而然地枕在德拉科肩上。

他深深呼吸,清新的空气融着德拉科发梢的气息,沁透心间。

"十月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

"是啊。"

(耳畔私语完)

祝大家520快乐!️

无论是为谁的爱情,都是快乐,哈哈哈!

第二十二句 嘘寒问暖

新的一周开始了,哈利的心情好极了。

一踏进礼堂,他便望向窗边斯莱特林餐桌的方向。

发现德拉科正好看过来。

与晨光中透亮的浅色眼睛对视上,哈利更加开心。真巧,目光总能刚好撞到!

他高高兴兴地落座在格兰芬多桌边。收回视线,注意到身旁是金妮,"早上好,金妮,你的感冒怎么样了?听海格说你前几天……"

咔嚓!科林已经吃完了饭,一看到哈利就立刻凑过来,脚都没站稳,就按下了快门。

金妮受惊般地一抖。

"科林!"哈利露出些愠色。

但科林根本没在意,反而兴冲冲地说:"哈利在关心同学!"

一下把哈利未出口的呵斥堵了回去,哈利憋着火,扭回头想继续询问金妮。

但金妮猛地起身,咕哝一句:"我没事。"便匆匆离开。

哈利想叫住她。但罗恩抓起一片面包塞进嘴里,劝说道,"唔用担心,珀——"他不小心喷出一些碎屑,"……珀西已经给她灌了些提神剂。"

"你能再喷一次吗?"科林的相机镜头几乎怼到罗恩脸上。

哈利忍不住笑了出来。坐在对面的赫敏则翻了个白眼——哈利认为那一定不是冲着科林的。

不过,周末带来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一天。

星期一似乎就是十月最后的晴天了。从周二开始,狂风暴雨,气温骤降。只要走出温暖的城堡,大家就难以自控地一直打着哆嗦。

课业也在跟他们作对。他们不得不顶着寒风冷雨,走去第三温室上草药课。

开学第一课时,斯普劳特教授曾教过大家如何照顾曼德拉草,那时它们还只会尖声哭闹和挣扎。

如今,时隔一个多月,曼德拉草又需要移盆、施肥了。斯普劳特教授提醒大家,曼德拉草现在长大了一些,如果听到它们的哭声,恐怕会昏迷十几天,所以一定要加倍小心。而且它们力气变大了,更难以对付了。一旦脱手,就会飞快爬远。并抓起一切能摸到的东西塞进嘴巴里,而这会导致它们生病。

哈利他们三人和赫奇帕奇的贾斯廷·芬列里一组,共同照顾一株曼德拉草。在正式开始移盆之前,贾斯廷一直在与赫敏热烈地讨论洛哈特和西藏雪人之间发生的传奇故事。

罗恩则不耐烦地反复催促他们赶紧戴好耳罩——斯普劳特教授正在分发肥料,并没有要求大家戴耳罩。

哈利被他们吵得脑壳疼,想不通罗恩今天怎么比赫敏还关注课程。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耳罩戴上。

终于清净了。

击打着温室棚顶的嘈杂雨声也一同消失了。哈利仰起头,只能看到透明穹顶上无声横流的水痕。

他想到晚上还有魁地奇训练。伍德安排了每周至少三天的训练,并且风雨无阻,说是要培养大家应对复杂天气状况的能力。"比赛可不会专挑你喜欢的天气!"每次大家抱怨,伍德就这样训话。

下个月就是本学期第一场魁地奇比赛了,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想到将要和德拉科在球场上一竞高下,哈利嘴角露出些笑意。

今天没有和斯莱特林一起上的课,大概没机会和德拉科说上话了。德拉科这节课好像是魔咒……

"哎哟!"一股大力撞得哈利一个趔趄。

从神游中回神,他才发现斯普劳特教授已经下令开始移盆了,屋里乱成一团。他站稳身体,发现他们小组的曼德拉草刚刚脱逃,而罗恩在试图扑击时,撞到了他身上。

那棵曼德拉草已经以不符合幼小身体的敏捷速度爬到了隔壁桌,还啃掉了纳威小组的曼德拉草头上的一片叶子,惹得对方张着嘴哇哇大哭起来。

纳威急得满头是汗,只见他嘴巴开合,似乎是在唠唠叨叨地安抚它不要哭了。西莫则在伺机出手,妄图将哭闹不休的曼德拉草塞进花盆里。

很快,哈利、罗恩和赫敏三人围堵,捉住了惹祸的曼德拉草,它正大口咀嚼着。贾斯廷从它嘴里抠出了那片破碎的叶子,还给了纳威。纳威徒劳地将残叶轻轻压在"失主"的头顶上。

下课时,所有同学都疲惫不堪。但他们还要冒着风雨,踹着泥水,步行回城堡。

费尔奇气坏了,追着踏进城堡的学生们怒骂:"都停下!一群脏东西!"

但饥寒交迫的学生们一窝蜂冲向礼堂,他一个也没抓住。

而在温暖明亮、饭香四溢的礼堂中,德拉科正坐在桌边,缓慢地喝着热汤,偶尔望一望礼堂门口……

几个拉文克劳高年级激烈地争执着什么问题,踏进了礼堂。德拉科的勺子漫不经心地搅拌了两下。

诺特趾高气扬地迈进礼堂,似乎正在向身边两个一年级学生吹嘘着什么。德拉科装作没看见他,低头喝了一口汤。

赫奇帕奇的博恩斯,挎着另一个赫奇帕奇二年级女生的胳膊,匆匆走了进来,冻得嘴唇发青。德拉科坐直了些。既然赫奇帕奇的二年级已经从温室回来了……

果然,礼堂门口又陆续进来几个格兰芬多,然后是隆巴顿、格兰杰、韦斯莱……哈利!

圆镜片后面的眼睛向自己的方向望过来,德拉科感到一种莫名的得意。

但尚未来得及牵动一下嘴角,就见那个天天挂着相机的一年级冲到哈利面前,截住了交汇的视线。哈利看那小子的表情明显很无奈,但还是回应了几句什么。

紧接着韦斯莱家那个级长拉着他们家的小妹妹路过,和哈利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小丫头努力挣脱着,其他人似乎劝说了几句,她才老实地跟哥哥走了。所有人都露出担忧的神色,包括哈利。

如此两番折腾,哈利才终于安稳地落座,狼吞虎咽地吃起饭。

没有再向斯莱特林这边望。

德拉科一口喝干了放凉的汤,"走,克拉布、高尔。"

星期三早上,哈利踏进阴霾的礼堂时,依然下意识地望了眼斯莱特林方向。

没看到德拉科。

大概还没起吧。他这样想着,却发现几乎和德拉科形影不离的克拉布、高尔正在大吃特吃。

哈利特意坐在能看到斯莱特林的一侧,还时不时看看礼堂大门。但一直没等到熟悉的身影。

他只看到那两个大块头一阵风卷残云地吃完早餐,包起了一些食物装进口袋,大步跨出了礼堂。

"我马上回来。"哈利起身,对罗恩、赫敏说。

"早上好,哈利,你今天……"一个人挡了路。

"我没时间,科林。"哈利的视线紧盯着将要消失在转角的两个身影,绕过科林,追了出去。

不一会儿,哈利回来了。

"你匆匆忙忙干嘛去了?"罗恩问。

赫敏则说:"马尔福怎么了?"

"他感冒了,不舒服,所以就让克拉布和高尔把早餐给他带回去吃。"哈利草草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饭。

上午的变形课上,麦格教授让大家练习把豌豆变成瓢虫。

哈利嘟囔着咒语,心不在焉地反复用杖尖戳他的豌豆。没几下,豌豆突然变成了一只绿色蜘蛛。

罗恩发出一声怪叫,被麦格教授和赫敏同时瞪了一眼。

中午,德拉科还是没来礼堂。哈利又截住了帮忙带饭的克拉布和高尔。他们说德拉科正在休息,下午应该会去上魔药课。

哈利缓步返回礼堂。风雨拍击得走廊窗户咔咔作响。他望了下灰暗的雨幕,突然转身向校医院跑去。

等他从校医院出来时,午餐时间已经过了。他回到格兰芬多休息室,吃了一份罗恩和赫敏给他带的热乎乎的馅饼——赫敏给馅饼施了保温咒。

"去校医院给德拉科拿了点儿药。"他简短地解释,几口吞掉馅饼。

没能在暖融融的休息室里待太久,他们就赶去阴冷的地下教室上魔药课了。整整一下午,两节连上的魔药课,无疑是一场噩梦。但今天,哈利却有点儿期待。

一进屋,他便四下搜索。德拉科果然还没来。他们找了个贴边的位置坐下。

哈利把书包和课本扔在前桌。后来的同学都以为那里有人占了,便纷纷绕过去。直到德拉科踏进教室,哈利才悄悄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可德拉科好像并没注意到他,进门就直接坐在了第一排。

又是两节灾难性的魔药课。

哈利本来就不擅长熬药,今天情绪又不太好。教室前面偶尔传来的轻咳声更让他分神。在斯内普恶毒地讥讽他的魔药时,他甚至无心反驳,只是站在桌边闷声不吭。最后斯内普一脸乏味地走开了。

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哈利猛地站起来。一步还没迈出,就见德拉科拿着课本走上讲台,向斯内普咨询问题。他就从没见过德拉科会留堂问老师问题!他一屁股又坐回凳子上。

"你们先去吃饭吧,我随后就来。"他对赫敏和罗恩说话,眼睛却瞪着讲台的方向。

教室里只剩三人了。斯内普解答完了德拉科的疑问,最后扫了眼留在座位上的气鼓鼓的哈利,没说什么就走了。

德拉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眼看就要推门离开。

"德拉科!"哈利终于坐不住了,冲到对方面前,一把关上了门。"你为什么故意不理我!"

德拉科没说话,反而急促地干咳了几声。

哈利的气势顿时弱下一些,尽管语气明显不满,但却扭扭捏捏地掏出了兜里的提神剂,"我听说你感冒了,就去校医院给你拿了药。我还特意给你留了座位,可你一下午都没看我一眼……"

德拉科咳得脸都红了,"我没有不理你……我身体不舒服,一进门就只想立刻坐下,没注意到你给我留了位置……"

听对方这样一说,哈利突然发觉自己之前太计较了。他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冲德拉科发火呢,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性格呀。更何况德拉科还病着。

他赶紧打开一瓶提神剂,"你还难受吗?把这个喝了。"

德拉科躲着药瓶,"我喝过感冒药了。"

"这个是提神剂,能让身体舒服些,精神好一些。"

"我不想喝……"德拉科表情纠结。

"庞弗雷女士说这个是改良版,头上不会冒烟的。"哈利以为他是好面子,继续劝说道。

"它闻起来不好喝……"德拉科看起来很抗拒。

"药当然不好喝了!"哈利觉得德拉科太任性了,"快喝了!我午饭都没吃完,就跑去给你拿药,为此还撒了个谎——庞弗雷女士问我帮谁拿,当时校医院有几个斯莱特林,我只能说给金妮……"

一听这名字,德拉科骤然高声抱怨:"你就是只关心她!"

"你讲不讲道理!那就是一个说辞,我这不是给你拿药嘛!"哈利把药瓶怼到那张气人的脸前,"张嘴!"

看哈利好像马上就要咬人了,德拉科终于张开嘴,被狠狠灌了一瓶提神剂。

看着德拉科慌乱地擦着从下巴流向领口的药液时,哈利才终于笑起来。

但随后的几天,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满心以为,有感冒药和提神剂,德拉科很快就会康复。结果周五下午再次一起上课时,却发现德拉科好像病得更厉害了——咳嗽声更大了。

当他询问德拉科有没有按时吃药时,对方像个不懂事的小学生一样摇着头,"不好吃,我不吃。"

他刚要开骂,德拉科就一阵剧烈地咳嗽。气得他只能咬牙切齿地问:"药呢?拿出来。"

"没带。"

同学们已经都去吃晚饭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哈利抓着他的手腕,直接就往二楼走。

"我不去校医院……"德拉科挣脱他。

"去给你拿药,顺便让庞弗雷女士看看。"

"我不……我想起来了,"德拉科在口袋里翻找一阵,"我好像带着药呢。"

他掏出提神剂递到哈利手里。哈利狐疑地接过去,压低了嗓音,"德拉科,你到底……"

没等他开始审问,德拉科反而发起了脾气,"你对我这么凶,对别人却那么好!"

"我凶你什么了?"哈利气笑了,"——我对谁好了?"

"我身体这么难受,可你对我一点儿耐心都有,你根本不关心我,你只关心韦斯莱的妹妹,还有那个天天缠着你拍照的一年级!"德拉科胡搅蛮缠,说得急了还一阵干咳。

"怎么又扯到科林了?"哈利被他闹得脑仁疼。

德拉科喋喋不休,"你想想你感冒时,我是怎么照顾你的?我都是轻声细语哄着你,亲手给你喂——"

听对方提起之前的事,哈利顿时羞恼地一把将药瓶捅进絮絮叨叨的嘴里,"喝喝喝!"

生病的德拉科比往常还要任性、磨人。

哈利背下了他的课表,有时在下课后,有时在吃饭前,总之一天三遍、连哄带喂地追着他吃药。忙得脚不沾地,连科林都抓不到哈利的影子。

从周三折腾到了新一周的周三,整整七天,德拉科的感冒却还不见好。

他又死活不肯去校医院。每次拉他去看庞弗雷女士,他就说马上快好了,可转眼病情又反复。

哈利本来还有点儿怀疑德拉科装病,但罗恩说金妮的感冒也老是反复,总是不太精神的模样。哈利便只当是这一波的感冒确实不容易痊愈。他再也无心力去帮罗恩注意金妮了,毕竟他自己已经有一个难缠的病号了。

哈利看着在他前排边熬制魔药、边咳嗽的病号。心里盘算着,下课后晚走一会儿,先看着德拉科把药喝了再去礼堂吃晚饭。

"德拉科,你最近怎么一上魔药课就咳嗽,是不是对什么材料过敏啊?"哈利听到隔壁桌的潘西·帕金森关切地询问。

"我感冒了。"德拉科简短地回答,似乎不愿多言。

"感冒了?"帕金森显得很担心,"可我看你上别的课时很好啊,魁地奇训练也很棒。你不要硬撑啊,吃药了吗,去校医院看过了吗?"帕金森还在追问。

哈利却眯起了眼睛,视线扎在前桌人的后背上。

上交魔药时,德拉科极少有地得到了一个"P"。即使是偏心到极点的斯内普,似乎也没办法认可那锅黑黢黢的浆糊。

一打铃,德拉科就抓起书包往外冲。可刚迈一步,就被后排死死拽住了书包带。大家都忙着整理物品,也没人注意他们。

罗恩和赫敏是知道个中缘由的。临走前,罗恩咂咂嘴,似乎对德拉科的行为很是不齿。然后"体贴"地帮他们关上了教室门。

"德拉科,"哈利缓慢地鼓了两下掌,击掌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影帝啊。"

"哈利,你听我……"德拉科放缓语速,好像试图稳住对方的情绪。

但哈利喊得又急又大声,"你明明没病,却喝了一个星期的提神剂,就为了折腾我!"

"不是、当然不是……"

"还折腾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喝几瓶提神剂不要紧……"

"我才不关心你有没有事!"

"我前几天是真的有点儿难受……"

"大骗子!"哈利才不会再信,"骗鬼去吧!"

哈利骂完就要走,他这个月——已经没有几天了——他下个月都不会再理德拉科!

"真没骗你——"德拉科伸手拉住他,"上周我是真的难受得不想去礼堂吃饭。"

哈利用力甩手,整个人向门使劲,堵着气要走。

"你每次一进礼堂就往我这边看……"德拉科突然说。

哈利回过头,诧异又困惑。这怎么了?这会让德拉科难受吗?

但他没问,反而想到了些什么,"每次我望过去,你都刚好看过来……"

德拉科也没有回应这一句,只是继续说道:"但很快就会有人叽叽喳喳地围住你。"

哈利知道德拉科常有些莫名其妙的嫉妒心和攀比心,就无奈地解释:"没有人会围着我,只有一个科林,他稍微有点儿……"

他突然话锋一转,"再说了,你身边不是更热闹嘛,有时前呼后拥的,克拉布、高尔更是每天跟着你,还有那个帕金森,也总喜欢缠着你……"

德拉科忽然笑了一下。

不过笑容很快消散了。"可我们两个,在礼堂只能遥遥望一眼。"

哈利不说话了。"大骗子"的眼睛此刻看起来很真诚,只是在阴雨的黄昏中格外暗淡。

但哈利能清晰地回想起,它在明媚晨曦中的光彩。

这使他不禁涌出些笑意,"德拉科,晴天是不常在。"

"可太阳又没走。"

(嘘寒问暖 完)

有些东西,只要知道它在,眼睛能否看到它重要吗?

真实篇 第二十三句 虚与委蛇

风雨交加的一周终于要结束。

德拉科在星期五下午的魔药课上暗暗舒了口气。

最近两天,在他不断动之以情(装可怜)、晓之以理(讲歪理)之后,哈利基本已经不再气他装病的事了。

这节课,在他和格兰杰的反复提醒下,哈利的魔药也没出现什么大疏漏。此刻,邻桌的人顶着乱蓬蓬的黑发,悠然地守在坩埚旁等候成品,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德拉科也终于得空给自己的魔药加好了最后一样材料。他轻轻擦了擦额头,准备放松一会儿,等待下课。

看着魔药升腾的蒸汽,他心中盘算着:不出意外的话,哈利今天应该能拿到一个"A"——拿"E"恐怕不太可能,在斯内普教授眼里,哈利根本不存在"超出预期"的情况。不过"A"也可以让哈利高兴一下了。等明天白天,再约哈利下下棋——多让他几盘。晚上则陪哈利一起去"差点没头的尼克"的忌辰晚宴。如果这一切顺利……

那么本周之内,装病的事就可以翻篇揭过啦!

德拉科以运筹帷幄的大将风范握起勺子,搅拌了两下魔药。

"德拉科。"

前排的潘西回头的一瞬间,德拉科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我听你这节课没再咳嗽,感冒好了吧?我昨天给你的药是不是特别管用,那可是我特意让妈妈寄来的……"

德拉科飞快瞟了下隔壁桌,表情没看清(也没敢细看),但一声冷笑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好了、好了……"他得赶紧把这事敷衍过去,"哎,你的魔药好像要糊了,你快看看吧。"

"德拉科,你真细心,还帮我照看着药,谢谢你——"潘西掐着嗓子,声音比她那锅绛紫色的魔药还黏腻。

德拉科对自己的口才一直很满意,但此刻却想抽自己一巴掌。

"一个人看三锅药,忙坏了吧……"果然,过道那边幽幽地传来一句。

德拉科正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但聊天声已经引来了斯内普教授。德拉科注意到,教授一逼近过来就盯住了哈利。

"波特,如果你能少耍嘴皮、多动脑子,也许就可以熬制出一锅看得过去的东西。"斯内普一来就默认了发出噪声的人是哈利。他轻蔑地瞥向哈利的坩埚,可脸上准备好的讥笑却扭曲了。显然是发现哈利今天的魔药还不错。

"令人……惊讶,波特。"他这样说着,但阴晦的目光深深看向赫敏,"真希望格兰杰小姐能寸步不离地照看你一辈子。"

德拉科绝望地看到,格兰杰不争气地心虚、脸红了。

而察觉到赫敏反应的斯内普,则顿时得意起来,"作弊,格兰芬多扣十分。"他一挥手清理了哈利几乎完成的魔药,迎击着哈利毫不掩饰的怒视,用婉转的语调讥讽道:"祝贺你,波特,为自己赢得了一个'D'。"

几个斯莱特林发出嗤笑。潘西用小而尖锐的声音说:"'D'?我都忘了还有这个等级!"

完了。德拉科想。美好的周末泡汤了。暴风雨结束不了了……

"你凭什——"哈利瞪着斯内普,赫敏暗暗拽了他一下,他吞下一句话,依然忍不住质问,"——同学之间相互提醒、相互学习也不行吗!"

"格兰多芬再扣五分。"斯内普冷酷地说。"从下节课起,禁止你和格兰芬多的学生坐在一桌,波特。"

衣袖被赫敏不断拉扯,哈利咬着牙没再说话。他努力不去看斯内普的丑恶嘴脸,转而扫视教室里的空位。其实自己坐一桌也没什么。

但斯内普从来不会轻易放过哈利。注意到哈利在找空座后,他又补充道:"以后你就坐马尔福那桌,你和克拉布互换位置。"

这下罗恩和赫敏都露出了更加痛苦的神色。

最后,斯内普哂笑一句,"波特,未来你是否可以熬制出哪怕一锅合格的魔药,我拭目以待。"才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

下课铃一响,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上交魔药、收拾物品,准备开始享受周末。哈利甚至连坩埚都省得清理了,他没好气地把东西往包里一塞,拎起来就走。

罗恩和赫敏很快追上他。

"上课又不是考试,怎么能算作弊,那个恶毒的老蝙蝠就是故意找你麻烦!"罗恩拍着哈利的肩膀,愤愤不平地怒骂。又叹息道:"哎……以后要和那个克拉布一桌……"

"魔药课确实……"要求每个人独立完成操作……赫敏支支吾吾。

"是最糟糕的课!"罗恩接话道。

"斯内普教授做得……"很过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赫敏犹犹豫豫。

"太卑鄙了!"罗恩补充道。

赫敏也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个人情感与是非观念相互拉扯,似乎使她陷入了纠结万分的境地,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哈利不管不顾地一路往前走,德拉科好不容易才赶在他进入礼堂前,找到个身边没有外人的机会拽住他。

"我跟他说两句。"德拉科示意罗恩、赫敏先走。克拉布、高尔也习以为常地进礼堂吃饭了。

他把哈利拉到一个角落,轻拍对方的手肘,"别生气了。"

哈利低着头不理他。

"不管怎么说,以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一桌了,你不开心吗?"他又拍拍哈利的脑袋。

蓬松的头发下,露出一张有些怨念的脸庞。但看上去怒意已经消了许多。

德拉科再接再厉,"以后上课我帮你,绝对不会露馅,好不好?今天都是格兰杰太心虚了,我撒谎就从来不脸红——"

一句话没收住,他差点儿咬断了舌头。今天第二次想抽自己的嘴!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再拍拍哈利的头,以做安抚。

"哼。"但哈利一巴掌挥开他,转身冲进了礼堂。

窗外的暴雨下得昏天暗地,德拉科看着,感觉有点儿眼晕……

第二天,他早早来到礼堂。

吃饭的同学还不多。视线轻松地越过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的桌子,看到最远端的那张桌边只坐了几个高年级学生。

他向茶杯里加了些奶,轻搅着。

"德拉科,把牛奶壶递给我好吗?"

他收回视线,才发现潘西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正对面。他将壶向前推了推,对方则好像等不及似的伸手来接。

触摸到别人指尖的温度和湿度,令德拉科收回手后下意识地在袍子上悄悄蹭了两下。

"你要来一块糖浆馅饼吗,德拉科?"

"不用了,谢谢。"他本想伸手拿一片烤面包,想了想却用叉子叉起一块小圆面包。

潘西看他慢悠悠地啃着面包,似乎很高兴,不断挑起各种话题搭话。德拉科偶尔回应,目光不动声色地游离在远处。

送走了三波吃早餐的同学,德拉科才终于看到他等待的人。可那个没消气的人压根没看向他,进礼堂便背对着他坐下,没一会儿就吃完离开了。

他赶紧起身跟上。"我先走了。"

"德拉科,你不再吃一点……"

也没听到潘西问了什么。

"哈利——"跟着上了两层楼,转进一条无人的走廊,他终于冲上前拦住了哈利。

面前的人绕开他继续走。

"我们找个地方下棋呀?"他倒退几步又截住对方。为了增大邀约成功的几率,他还看向罗恩,"怎么样,韦斯莱,一决胜负?"也礼节性地示意了下棋艺并不好的赫敏。

但哈利再次绕过他。

"那你说,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哈利又掉头要往回走。罗恩和赫敏显然是觉得这种无视人的赌气方式太幼稚了,便拉了他一下。

"刚才吃饭时,你说上午要做什么来的,赫敏?"哈利停下步子,忽然问道。

"啊?"赫敏被问得一怔,"回休息室写……"

话脱口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住了。罗恩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

而哈利却好像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他今天第一次迎视德拉科,"你听到了,我今天不玩,我们要回格兰芬多休息室写作业。"

德拉科看了赫敏一眼,多少有些幽怨。赫敏显得很尴尬。

"那好吧,"德拉科没再强求,"我们忌辰晚宴的时候见。"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一句,"你——们中午多吃点吧,幽灵晚宴怕是没什么活人能吃的东西。"

德拉科下楼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渐弱、渐远……

格兰芬多休息室里。

说要回来写作业的人,粗暴地用羽毛笔划掉一大段句子。羊皮纸上又多了一团黑乎乎,看着越发脏乱不堪了。

"你要是把这个交上去,麦格教授会把你变成一瓶去污剂……"罗恩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他的羊皮纸倒是干干净净——因为一个字都没写。他想去下棋,不想写作业……

他看向赫敏,似乎觉得沦落到现在的处境,与她有直接关系。

察觉到目光,本来就难以集中注意力的赫敏从一本厚书中抬起头,有些焦躁,又有些无奈,"哈利!你既然不想写作业,刚才为什么不答应马——"

"我想写!"哈利急促地打断她,争辩道,"我在写呢!只是一时没思路……"

到午餐时间,哈利也没能找到思路,只是持续折磨着他的羊皮纸和被他干扰到的赫敏。

罗恩已经趴在桌上睡一觉了。他脸上带着红印,抬起头,一擦口水,"该吃午饭了吧。"

礼堂里,格兰芬多桌边。

"哈利,你可以留在礼堂等他,"赫敏看着磨磨蹭蹭不肯喝完最后一口南瓜汁的人,"然后你们下午就一起去下棋——带上罗恩,这样我也能专心写完魔药课论文了。"

发觉自己被当成了一种"干扰",罗恩立刻大声抗议起来。盖过了哈利的一句嘟囔,似乎是:"他都说了晚上再见……"

赫敏忍无可忍,起身往格兰芬多塔楼走。身后立刻跟上来两个人,一个喋喋不休,一个闷闷不乐。

"你要是还想看我的作业,就闭嘴,罗恩!"

耳边顿时清净了许多。只是她管得了聒噪的这个,却管不了别扭的那个。她决定了:晚上尽可能早地去尼克的宴会,到时候自然有人……

下午,睡饱了的罗恩再也待不住了,拉着哈利杀了几盘巫师棋。哈利心不在焉,被打得落花流水。他的王后已经开始对他进行羞辱了,"你的脑子跟你的头发一样糟糕吗!拿开你的脏手,蠢货,我不去那里!"

在罗恩一脸乏味地赢下第十盘后,赫敏猛地起身,"我写完了,我们准备一下去晚宴吧。"

哈利好像被棋子骂得精神恍惚了,听到这话,眼里才放出一点光。他看向窗外,"已经晚上了?"

罗恩看看尚算明亮的天空,"这么早,有什么可准备的?"

"总要换一身得体的衣服吧。"

"没必要,"罗恩满不在乎,"反正幽灵们都不会换衣服的。"

"是啊,可你又不是幽灵!"赫敏跑上女生宿舍的楼梯。

"她总是小题大做,是不?"罗恩慢吞吞地站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再睁眼时,身边已经没人了,哈利的脚后跟刚好消失在宿舍楼梯口。"——哎,你也走那么快干嘛……"

哈利和罗恩只用了五分钟就准备好了。

哈利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校袍——这是他最体面的衣服。又用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罗恩从箱子里拽出一件相对不太旧的袍子,套在毛衣外,胡乱拍了拍褶皱。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还能干点儿什么。

罗恩耸耸肩,"走吧。"

他们回到休息室等赫敏,五分钟又五分钟……

终于,罗恩不耐烦了。"嘿,拉文德,你能去宿舍帮我们催一下赫敏吗?"

"没问题。"拉文德·布朗轻快地答应下来。她正在和帕瓦蒂·佩蒂尔聊天,她们都是赫敏的室友。

两分钟后,拉文德就回来了,神情有些古怪,好像在憋笑,"她说很快就下来。"

说完她就坐回到帕瓦蒂身边,比刚刚更加热切地窃窃私语起来,好像有什么新闻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

又一个五分钟后,赫敏终于出来了。

她的发型变了。是个不太精致的公主头。上面用发带束起来的头发,比平时顺滑一些。但下面披散的那部分,依然毛毛躁躁的。这使她整个脑袋背面,看起来像个蓬松的扫把。

而她身上披着厚厚的冬用斗篷,带子系歪了,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磨蹭这么半天,"罗恩打量着她,"就梳了个头发?"

拉文德和帕瓦蒂那边的话音突然热烈了一下,但那种尖细的气音很难被听清内容。

"你干嘛叫人进来催我——"赫敏脸色涨红,低声怒斥。

"你这个发型真好看,赫敏!"哈利急着出门,不想他们两个吵起来,赶紧插话夸奖。

"谢谢,哈利。"赫敏不再理会罗恩,一转身,第一个钻出了肖像洞口。

"她发什么脾气……"罗恩在哈利身后小声抱怨。

哈利也不明白。他紧跟着赫敏爬出去,余光看到她穿了一双粗跟鞋。难怪刚才感觉赫敏比平时高了一点儿。哈利朦胧地想着,钻出了洞口。

他们一路下到一楼门厅,学校的宴会还未开始。但礼堂已经散发出橙黄色的暖光,隔着走廊都能望见巨大、璀璨的南瓜灯。上千只蝙蝠在穹顶下拍打翅膀的声音传来,衬得节日气氛更浓。空气中满是甜蜜的南瓜香气,可以想象,不多时,餐桌上就会摆满万圣节特有的佳肴。

哈利咽了下口水,他午饭吃得心不在焉,忘记了德拉科让他们多吃点的忠告。

罗恩渴望地看向礼堂,"听说邓布利多请了一支骷髅舞蹈团来表演。"

"我们走吧,"赫敏反复张望几眼,率先收回目光,"你和马尔福是约在地下的楼梯口见吗,哈利?"

哈利猛然收回心神,"嗯,走吧。"

他快走几步,远离了热闹的礼堂,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四下一片寂静。德拉科还没来。

"我们来得太早了。"罗恩看向赫敏,"你干嘛非要那么早催我们准备。"

赫敏看看左顾右盼的哈利,无语地瞪了罗恩一眼,"我就是想预留出充足的时间,不要迟到。"

"如果你们动作快,完全可以在休息室看着书、下着棋等我,或者先来这里也行。可你却让拉文德去宿舍催我,我只能匆忙出来。"一提起这事,赫敏的火气好像又被勾起来了,"刚才你不愿意坐在休息室里等我,现在就得站在走廊里等马尔福!"

"要不你们俩先去,我在这等他。"哈利想截住趋于激烈的争吵。

可压根没人听他讲话。

就在他觉得自己开始耳鸣时,吵嘴声突然停止了。他顺着二人的视线回头。

德拉科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像赫敏一样,也披着斗篷。

"你怎么是从上面来的?"哈利仰头看。他知道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大概是在地下。每次德拉科要回去时,都会向地下教室的方向走。

德拉科没有答话,反而有些神气活现地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似乎在等人夸奖。

哈利狐疑地打量他。他本来就比哈利高,站在台阶上更高了。但即使是这个角度,哈利依然能看出他的头发比平时更加油光锃亮了,在走廊两侧的南瓜灯映照下折射出金光。

哈利觉得好笑,探手过去……

"别乱摸。"

手被德拉科握住,哈利顺势将他一把拽下台阶。依然欲欲跃试,想摸摸看那服帖的发型上到底抹了多少发蜡。

"别闹。"德拉科捉住作乱的两只手,束在身前。上下打量一番面前的人,撇了一下嘴角,轻摇了摇头,"就穿这身去?"

"什么意思……"哈利一瞧他那种表情就知道自己被鄙视了。此刻离得近了,才注意到德拉科的斗篷领口好像露出了一圈绒领。他伸手就上去扒,"那我看看马尔福少爷穿了什么?"

"你——"德拉科想再度控制住他,"懂不懂礼貌!"

"不懂。"哈利才不管他说什么,一把就拽开了斗篷带子。

"你别弄乱了,我自己脱……"德拉科挣扎着。

"你们俩……"罗恩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审视着从一见面就开始瞎折腾的两人,满脸费解,"——干嘛呢?摸来摸去,还扒衣服。"

哈利立刻收回手。怎么被罗恩一总结感觉怪怪的?

赫敏扶着额,不知是没眼看谁。

德拉科终于恢复了自由,装腔作势地脱下斗篷,拎着领口抖了抖,递到哈利眼前。

哈利见多了他这副做派,懒得计较,一把拽过斗篷,搭在自己手臂上。这才看清了德拉科里面的装束。

罗恩发出一声嗤笑。

哈利憋住了。面前的德拉科穿着黑天鹅绒的高领礼服长袍,高傲地扬着下巴。他从没见过德拉科穿这么正式的服装,他自己更是一次都没穿过庄重像样的衣服。看着同龄的德拉科穿礼服,总感觉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天鹅绒立领被斗篷压扁了,德拉科一边把它捋直,一边解释说:"我不想让人注意到礼服,免得被问东问西,就用斗篷遮住了。"

哈利揪揪他的礼服袍摆,指尖碾着柔滑的面料,"不至于穿成这——"

"你穿的什么东西!"罗恩突然怪叫一声。

也不用这么说吧,哈利心道。他前一秒还想调笑德拉科,此时却又想为对方辩护两句。可回过头,却发现罗恩根本没看他们,而是指着赫敏。

赫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脱掉了斗篷,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长裙,刚巧也是天鹅绒材质。柔软平整的窄翻领下,点缀着三颗精致的装饰银扣。微微蓬松的袖子和裙褶流畅的下摆,都衬得收腰部分更加利落而纤细。

哈利看不出那些细节,只是暗想:这裙子挺好——葬礼和宴会都能穿。

赫敏像在公共休息室里一样,再次面色通红。她带着愠色瞪罗恩,好像在努力组织语言反驳。

"受邀参加别人的晚宴,盛装出席是理所应当的,以示对主人的尊重。"德拉科坦然地接下了罗恩的话。

赫敏顿时挺了挺腰杆,面对着罗恩,"要不是你派拉文德催我,我本来可以……"

哈利没听完赫敏的埋怨,因为德拉科贴在他耳边说:"麻瓜出身都比你们两个懂礼仪。"

"你这话其实就是对麻瓜出身的一种歧视,"哈利立刻小声指出,"再说了,我以前的生活和麻瓜出身有什么区别。"

德拉科想了想,点点头。又再点了点头。

四人边说边走,转过一个拐角后,走廊左右明艳的南瓜灯没了,前路只有两排冒冷光的黑色蜡烛。

"快到了吧。"罗恩说话时,口中竟然呼出了哈气。大家表情都不好看了。

"要不穿上吧,别臭美了。"哈利晃晃手中的斗篷。

德拉科摇摇头,"总要先见过宴会主人……"

"要是真弄感冒了,我可不会管你……"

"你还在生气之前的事吗……"

两人嘀嘀咕咕。

"听到了吗,别臭美了。"罗恩在另一边说赫敏。

赫敏没理他。

"……尼克因为脑袋和脖子没有完全分家,而被拒绝加入无头猎手队,"哈利把之前的事告诉德拉科,"他收到拒绝信后挺失落的,我就是那天答应他来参加忌辰晚宴的。"

哈利又露出苦恼的神色,"我还答应了,会跟猎手队的帕特里克先生推荐尼克,说他特别可怕……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加入那种小队干嘛,脑袋掉了又不是什么好……"

哈利暗中戳了德拉科一下。他已经看到漂浮在前方教室门口的尼克了。

尼克向他们飘了几步迎上来。德拉科和赫敏如此庄重的着装似乎让他很是惊喜,他优雅地摘下插着羽毛的帽子,先向赫敏致意。一只透明的手从下向上穿过了赫敏的手(并没能托起来),尼克浑然不觉地轻吻了一下自己手心里的空气,"你今天打扮得真美,格兰杰小姐。"

赫敏明显哆嗦了一下,却强装镇定,"谢谢,尼克。"

"嗨,尼克,祝你五百岁忌辰……"哈利突然不确定是不是该予以祝福。

"欢迎你,哈利。"不过尼克没有在意,他以无限哀伤的口吻说,"欢迎大家,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能来我真是高兴极了,高兴极了……"

"尼古拉斯爵士,为您的忌辰感到哀痛,请您节哀。"德拉科沉痛地说。

"谢谢,马尔福先生。"尼克郑重地回礼。

"嗯,哀痛……"罗恩赶紧跟着说。

尼克向他点了下头。

一瞬间,哈利和罗恩不约而同地有种感觉,仿佛赫敏和德拉科才是真正受邀出席晚宴的人,而自己只是他们的马夫……

接待完他们,尼克继续招呼后来的宾客。四人看到身后飘来几个幽灵,赶快踏进了教室,以防被幽灵穿过身体。

然而一进屋他们就僵立了。首先入眼的是一支由十几个幽灵组成的乐队——纯乐锯演奏。十几把乐锯发出音调飘忽的低鸣,像暗夜里酸涩绵长的磨牙声。

再往里看,整间教室中大概挤着几百个半透明的身影。尤其是中央的舞池,幽灵们重叠成乳白色的一团团,只能依稀辨别出支楞出来的某一顶带尖的帽子、某一截淌血的手臂,或某一只挂着锁链的脚,一堆混乱的肢体重合在一起摇晃。

突然,舞曲到达了一个高潮。刚才只是些微刺耳的乐声,骤然变得让人头皮爆炸一般的发麻。好像在这拥挤的空间里,同时有无数人在用叉子刮盘底,用指甲挠黑板,用钉子划玻璃。

"往里走走吧,"罗恩鼓起勇气,"那边好像有吃的,去看一眼。"

四个人颤抖着贴着墙边往里蹭。

哈利的肚子早就空了,但是贴近餐台的一刻还是差点吐出来。

绒面餐布上,一只只银盘精美极了,有的摆着糕点,蛋糕底四圈长着墨绿的绒毛,奶油上流着泡沫样的青白霉斑;有的盛着腐烂的肉排,蛆虫快乐地从密密麻麻的孔洞中钻来钻去。

有几个幽灵麻木地张着嘴巴从食物间穿行,活跃的蛆在他们透明的舌头上柔软地扭动,有种诡异的生机和俏皮。

餐桌正中间,放着一块灰土土的墓碑型巨大蛋糕。上面焦黑的一团,好像是个人头。大概寄予了尼克的毕"生"夙愿吧——让自己的头完全断掉。墓碑上用沥青一样的糖浆写着:

尼古拉斯·德·敏西-波平顿爵士

逝于1492年10月31日

哈利刚才靠得太近,一股异样的酸臭钻进鼻子,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德拉科下意识地给他拍着背,思绪却飘远了。蛋糕上的字,仿佛吹起了某片记忆的羽毛,可他抓不住。

咴——突来的马声嘶鸣,打断了缥缈的思考。

十二匹剔透的幽灵马跃入宴会,前蹄高昂,威风凛凛。马背上是十二位无头骑手,他们都把头抱在手中。排头的骑手把自己的脑袋举高,吹着响亮的号角。

一下子吸引了所有目光,大家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哈利刚要跟着鼓掌,耳旁传来尼克的一声叹息。他及时收住了手。

"尼克!"那位骑手的脑袋大呼小叫,"你的脑袋在哪?"

"欢迎,帕特里克。"尼克无奈地向前一步。

"哦——你全身都在。"帕特里克受惊般地扔飞了自己的脑袋。大家又一阵欢笑。

"呵呵,幽默。"尼克扯了下嘴角。

"瞧瞧你,"帕特里克的脑袋蹦回脖子上,他大大咧咧地拍打尼克的肩膀,"还在为无头猎手队的事斤斤计较,可要我说你还差——"

"我觉得……"哈利尽量真诚地插话说,"尼克看起来特别恐怖……就是脑袋……"

"哈哈哈——"帕特里克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尼克,这是你教他说的吧!"

德拉科看着哈利笨拙地说谎的样子,暗自在心中摇摇头。

尼克躲开帕特里克,极不愉快地飘上台致辞了。

来的幽灵越多,屋里变得越冷。四个人紧紧挤在一起。

"你抱着干什么,穿上啊。"德拉科从哈利怀里抽出斗篷,给他披上。

斗篷对哈利来说有点长,从肩到脚都覆盖上了,顿时就隔绝了冷气。"你不冷吗?"

"我里面穿得厚,斗篷就是为了出门时遮盖礼服的。"

"赫敏……"罗恩抱着双臂,试探性地发问,"你那个……要是不穿,我……"

赫敏把手里的斗篷扔到他头上。罗恩美滋滋地披上了只能盖过膝盖的斗篷。

哈利看到后,就说:"不如我们俩换一……"

"给你这个。"德拉科突然拉了他一下,打断了话音,同时从礼服长袍内侧口袋掏出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手心热乎乎的,鼻尖飘来香喷喷的气息,哈利顿时乐了,忘掉了想和罗恩交换斗篷的念头。他展开纸包——黄澄澄的南瓜馅饼,做了万圣节特有的鬼脸造型。"你从礼堂拿的?可咱们来时还没开餐呀……"

"秘密。"德拉科很是得意。

哈利三两口就吃完了,整个人暖和起来。

这时,无头猎手队的十二个幽灵玩起了保龄球。十颗头当瓶子,一颗头当球,剩下一个人扔球。当帕特里克的脑袋高呼着打出一次全中后,再也没人听尼克悲痛的致辞了。

"我们走吧,"罗恩羡慕地看哈利吃完了馅饼,"也许礼堂里还能剩一点布丁。"

他们开始向外挪步,依然是紧贴着墙根,生怕穿过某一个幽灵的身体。

"快转身,往回走!"走在前面的赫敏突然催促、推挤着大家,"我不想跟哭泣的桃金娘说话。"

三个男生忙不迭掉头。"谁?"

"桃金娘,"赫敏解释,"她常待在二楼一间女生盥洗室里,大家都尽量不去那儿。她住在一个马桶里,经常大发脾气,把水泼得到处都是,还会冲上厕所的人尖叫。"

"马桶里……"德拉科露出厌恶的神色,快速往回走。没走几步,却又突然一个急刹车。

哈利撞在他背上,"怎么了?"

不用听回答,他就知道了。

"噢——"皮皮鬼堵在他们返回的路上,尖声尖气地说,"在躲着桃金娘是吗?"

与其他苍白的幽灵不同,皮皮鬼总是带着橘红色的帽子和领结。从城堡建成,他就存在,日复一日地肆意戏弄别人。无数代的管理员都想赶走他,却从未成功。

无视了赫敏拼命摆手的样子,他大叫起来,"嘿!桃金娘!这儿有人找你!"

"他们说在找一个住在马桶里臭烘烘的蠢姑娘——我想那不就是你嘛!哈哈哈——"皮皮鬼奸笑着飘来荡去。

"又在议论我,你们每个人……"一个矮矮胖胖的幽灵幽怨地飘过来,抹着眼泪,"我早就习惯了被人说三道四……"

"我们没那么说!别听皮皮鬼的。"赫敏连声解释。哈利和罗恩跟着附和。

"蠢猪、肥婆、丑八怪——"皮皮鬼笑嘻嘻地呼喊着飞远了。留下一片烂摊子。

桃金娘堵在他们前面不住地尖声哭泣,哈利、罗恩和赫敏怎么劝都没用,反而还惹得她哭嚎得更夸张了。

德拉科躲在哈利身后,大概是不想和住马桶里的人说话。哈利用胳膊肘往后捅他,意思是:你倒是也说点什么啊。

德拉科只好被迫向前一步,瞬间就变了个脸。他挂起一副在哈利看来很虚伪的微笑,"真没想到能在晚宴上遇见这么美丽的小姐,我能否有幸知道您的名字?"

没想到桃金娘很吃这一套,她戏剧性地突然收住了哭声,打量着德拉科真诚的表情,娇滴滴地说:"我叫桃金娘·沃伦。你是……"

德拉科像之前尼克对赫敏那样,躬身吻了下自己手里的空气,"沃伦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德拉科·马尔福。"

"你好,德拉科。你可以叫我桃金娘,"桃金娘用手指搅着自己的长发,突然贴到了德拉科身上,"——或者桃桃。"

哈利察觉到德拉科抖了一下。罗恩那边传了憋闷的一声窃笑。

"好的……桃金娘。不过我今天有事要先走,也许我们可以改天再聊?"

"那好吧,"桃金娘给他让出一条路,眨着眼,眼尾不断瞟着他,"我会收拾好我的盥洗室——等你。"

那样子让哈利想起了潘西·帕金森。

"可真会哄人开心啊……"德拉科带头往外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酸溜溜的一句。

"无论活人还是死人……"又一句。

"不是你非要让我说话的嘛!"德拉科想回头理论一番,但又实在想赶快离开这里,只能继续往前走。

"会骗人还成了优点……"哈利在后面幽幽地说。他是真没想到,前两天吼德拉科的那句"骗鬼去吧",竟然一语成谶。

"这不叫骗人!"德拉科急了,怕哈利又揪着装病的事不放,"这是社交技巧,是善意的谎言!"

"是啊,能脱身就好,"罗恩又冷又急,直跺脚,"我们快去礼堂吃点东西吧。"

他们已经走出了地下教室。哈利没再说什么,把斗篷脱了还给德拉科,"一起去吗?"

"不了,我想早点回宿舍休息。"顺便不为人知地换下礼服。而且感觉身体都冻透了,想洗个热水澡。

"嗯。"哈利点点头,又犹豫着说,"那你……明天要是想下棋,或者玩什么,就找我……"

"好,"德拉科轻笑一下,"明天见。"

他没有一起上楼,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离开忌辰晚宴那条阴森的走廊后,墙壁两边又燃着暖黄的南瓜烛火了。斗篷披在身上,能感觉到被哈利穿得很暖。

复苏般的暖意,和绵延向朦胧的灯火,令他有些心神恍惚。

刚刚那个昏暗、酸臭又刺耳的幽灵晚会,好像只是一场渺远的午夜梦境。他还真是没参加过这种宴会,还恰巧在万圣节前夜。脑海里浮现出墓碑蛋糕——逝于10月31日……

一片轻柔的羽毛砸在回暖的心窝,他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万圣节前夕,是黑魔王被大难不死的男孩击败的日子。

也就是波特夫妇遇害的日子。

他停下脚步,转身往礼堂走。

——突然想看哈利一下。虽然刚分开,而且也没什么可说的。

三两步迈上台阶,礼堂的喧嚣已经模糊地传来。

呜——楼上忽然响起一声绵长的低鸣。是猫愤怒时的叫声,感觉还在移动。

他想起前些天哈利在走廊里追踪怪声,显然今年的霍格沃茨并不太平。孤身追逐极不明智,这毋庸置疑。他也是这样告诫哈利的。

又想起多比的警告,今年有人要谋害哈利。他看看不远处的礼堂。猫叫而已,没必要疑神疑鬼,还是去吃点布丁,看一眼哈利吧。也许只是皮皮鬼的一场恶作剧,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能有什么危险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循声飞奔上大理石楼梯。

跑到二层,已经远离了礼堂的喧闹,却没再听到猫叫。每层楼都有很多支路,他失去了搜寻的方向。略一犹豫,决定再上一层看看。

三楼更加寂静,空旷中隐藏着无限未知。

突然,身后楼梯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带着回音,也听不出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情况不明,德拉科不愿意正面冲突。走廊两侧一时无处藏身,他放轻脚步冲上四楼,想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没想到那个脚步一到三楼就冲进走廊,哒哒哒地跑远了。

同时,一楼的方向隐约传来隆隆的嘈杂声音,大概是晚宴结束,同学们从礼堂出来了。这让德拉科安心一些。反正一有不对,就往人多的地方跑。这样想着,他向三楼追去。

岔路太多,完全不知该向哪儿找。他随便选了个方向,谨慎地搜寻,期间偶尔能听到一点儿奔跑声,好像对方也正在三楼搜寻什么。

转过一道弯后,远处忽然一闪。地面上有反光的东西,就在下一个转角。他轻声靠近。

滴答。

细小的水声。

不过很快被楼下同学们的脚步声盖过了。这倒是给了他勇气。又向前几步,已经可以看到转角那边的一部分区域了。

地上有一大摊水,倒影中空无一物。他再走两步,目光扫过整条无人的走廊。

但发现了一只猫。

洛丽丝夫人。好像死了,眼睛无神地圆睁,尾巴僵硬地钩在墙边的南瓜灯上,倒吊着。浑身湿漉漉的,滴着水。

南瓜灯的诡异笑脸映亮了墙上的字迹:

密室已被打开,

与继承人为敌者,警惕。

那个沓沓的脚步声疾速逼近,德拉科从震惊中回神,拔腿就跑!此地不宜久留。

"站住!"身后一声暴诃。

他心里一颤,但这声音他熟。于是他回过身……

"——德拉科?"

追寻着那个说要杀人的嘶哑怪声,一路狂奔而来的哈利,喘着粗气,看着正要逃离的德拉科。

他身边是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赫敏和罗恩。他们本来要去礼堂吃饭,可刚到门厅,哈利就说听到了之前那个怪声。他们茫然地跟着哈利搜过了二楼,又搜索三楼。却抓到一个本来说要回宿舍的马尔福。

"你也听到那个声音了吗?"此刻,哈利满心费解,只想立马上前问个明白。

德拉科却突然低声说:"别动。"

嗡嗡嗡——杂乱的闲谈声和脚步声已然靠近,说说笑笑的学生们从走廊两端涌出。几百只眼睛把他们堵在中间,也看清了整个现场。

一瞬间,走廊里又静得像空无一人了。

"啊——"费尔奇的哀嚎打破死寂,"洛丽丝夫人!"

哈利三人与现场还有一定距离。费尔奇一下子就盯住了案发现场正中央的德拉科,"你!是你!你杀了我的猫!我要杀了你——"

"不是他杀的!"看着费尔奇疯狂的样子,哈利顾不得有斯莱特林学生在场,立刻为德拉科辩护。虽然疑点重重,但他绝不信是德拉科干的。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吗!"费尔奇好像要扑过去了。

哈利当然没证据。他无言以对,只是和罗恩紧紧拽住费尔奇的两条胳膊,以防对方做出过激举动。

"阿格斯!"邓布利多赶到,喝止住费尔奇。

他和其他教师很快解下了洛丽丝夫人。"跟我来吧,阿格斯,还有马尔福先生。"

哈利欲言又止。

邓布利多看过来,"你们三位也来吧。"

"可以去我的办公室谈,就在楼上。"洛哈特兴致勃勃地自荐,好像很喜欢这种离奇事件。

一众人都来到洛哈特的办公室。

这里挂满了他自己的照片,有的在签名,龙飞凤舞,非常熟练;有的在领奖,微笑时露出的牙齿和奖杯同时在闪光;有的在挥手,好像相框外的人都是他的崇拜者。

而真正的洛哈特则在喋喋不休地解释洛丽丝夫人的死因,非常笃定的样子。费尔奇听到他的话,已经快哭抽过去了。

要不是太担心德拉科的处境,哈利都想安慰费尔奇几句了。

"它没有死。"邓布利多仔细检查了洛丽丝夫人,"只是被石化了,我相信是可以恢复的。"

洛哈特顿时僵硬住了,好像他才是死了或被石化了。

而费尔奇则从悲伤中振作了一些,愤怒又占领了高地,他恶狠狠地指着德拉科,"就是他干的!"

"我只是听到了猫发怒的叫声,出于好奇,过去看看。"德拉科解释,"我赶到时,它就那样了。"

"撒谎!"费尔奇吼道,"所有人都在礼堂吃饭,你却去追一只发怒的猫吗!"

"我受邀去参加了尼古拉斯爵士的忌辰晚宴,出来后,在走廊听到了猫叫。"

"我们能作证!"哈利喊道,"我们也去尼克的晚宴了。"

赫敏和罗恩跟着点头。

邓布利多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们,"你们和马尔福先生一道追去三楼的吗?"

赫敏和罗恩下意识地看向哈利。他们是因为哈利听到诡异的说话声才追出去的。

"我——"哈利突然想到,他答应过德拉科,一旦再听到怪声就立刻告诉邓布利多教授。可张口的一瞬间,却见德拉科几乎微不可察地冲他摇了下头,然后就眼睑微垂,不再看他。

"——我们不是一起去的,但也是追着声音去的。"哈利看到邓布利多的目光看向德拉科的头顶,又移回自己脸上。

"他们明显是同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费尔奇尖厉地叫道。

斯内普听到这话,表情忽然变得微妙地难看。

"未被证实有罪前,便是无罪的。"邓布利多收回看向哈利的目光,客观地说。又安慰难以接受的费尔奇,"我知道一种药可以救回洛丽丝夫人,只要等温室里的曼德拉草成熟即可。"

"是的,届时我可以亲手为你配制!"洛哈特终于找到机会挽回面子,他拍拍费尔奇,"我闭着眼都可以——"

"我想我才是魔药课教师。"斯内普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噢,我没有别的意思,西弗勒斯,多个人、多个帮手嘛。"

"我有能力独自完成!"斯内普看上去简直怒不可遏,洛哈特的话好像戳中了他某个痛点。"过来,马尔福先生!那我们先走了,校长。"

邓布利多点点头,让大家都回去休息。

被麦格教授送回塔楼时,已经午夜了。躺在四柱床的帷帐里,哈利很想细细思考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却难以控制地昏昏欲睡。

耳朵里仿佛还响着纷杂的声音:乐锯的曲调、罗恩和赫敏的吵嘴、桃金娘和费尔奇的哭叫、嘶哑的怪声……

最后汇聚成清爽的一句:明天见。

他安然地睡着了。

(第二十三句 虚与委蛇 完)

作者语:

这篇以后只在LOFTER连载。

LOF有的章节有我画的插图。在那边还很方便与大家交流,我很期待有感触的朋友评论或私信告诉我。

FanFiction这边的留言我会看,但是无法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