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8

20102

从小到大,德拉科就没想过关于计划婚礼的事。毕竟那会来看,他在这件事上没什么话语权。

在约会一段足够的时间后,他会需要和未来的对象家族签署一纸订婚契约,接下来双方父母会开始具体婚约的谈判。纳西莎会确保里面有一些条款,比如要涵盖家传的珠宝和家养小精灵们。卢修斯应该会检查并确保新娘的血统纯正,顺便收集些方便日后敲诈勒索对方家庭的信息,免得他们届时不配合。新娘家里会要求金钱上的补偿,一般会根据诞下的继承人人数来确定,孩子的性别也是考量因素,接着这些协商沟通会没完没了地拖上无数回合,毫无意义却旷日持久,最终记录在正式的文档中,搞不好还得绑定什么血誓。

绕开了这些繁文缛节,德拉科的单身汉终结日期已经敲定:今年的8月14日。不过确却来说,他的单身汉日子在之前的周六就正式结束了,那一天是8月7日。

他还没做好正式接受8月7日会发生的那件事的准备呢。

"我想要麻瓜的婚礼仪式。"

母亲怕是要中风呢,而且搞不好会要命。德拉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于是一时间无言以对了。

纳西莎·马尔福长眠于此。她熬过了黑魔王住在家中的岁月,却在听说自己唯一的儿子会按照麻瓜的方式,在麻瓜的地界说着麻瓜的婚礼誓词结婚时,一命呜呼。

格兰杰哪怕想去月亮上结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他脑海中想到的每一种结婚场景都是熟悉的,带魔法的。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德拉科小心地问道,想表达出好奇而不是鄙视的态度。他根本不知道麻瓜们是怎么结婚的,但想着也许不会有礼服长袍,誓约仪式或是保护性咒语的元素吧。那么做合不合法啊?如果只是签点东西,那马上就能做到啊。还搞什么仪式呢?那样做在德拉科看来,没什么缔结关系的正式感呢。

赫敏坐在沙发上,有些坐立不安,弄得他心里一阵刺痛。在确定8月结婚,问起婚礼仪式方面,她有什么憧憬后,她回答得那么迅速和坚决,就让他知道这是她真正想要的。

"我一直在想,这是我想为自己父母做的事。我的麻瓜背景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我小时候算不上那种会憧憬自己未来婚礼的小女孩…只要想到我会结婚,总会想到挽着自己的父母…带着我走向未来的另一半,就在我们家的后花园里。不需要多么奢华…只是由我父母领着,走向我人生的新篇章。"

她把膝盖抱在胸口。"他们已经缺失了我人生中的很多时刻了,所以一个简单而传统的婚礼仪式,是我能为他们做的了。而且,我也想这么做。我希望表达对我非魔法一面的尊重,和我的新丈夫一起庆祝我生命中很关键的要素。"

要是这也拒绝,那他岂不是有点过分了。

"但是,"她从长长的睫毛后面去瞟他,牙齿咬住下嘴唇。"我也没自私到,不让你沿袭家族的传统啦,德拉科。你完全有权利要求一个传统的魔法婚礼,我也不会剥夺你母亲筹划一场更合她品味活动的权利。所以,"她深呼吸一口气,"我们两种都来吧。"

"两种?"德拉科有些空洞地接了一句。

"是的,"赫敏确认道,"我们安排在不同的日期就行。"她翻开自己的计划簿,"在前面那一周如何?"

"呃,呃…可以吧。"

她猛地抬起头,停了手上写字的动作。"这让你不舒服了呢,"她直接这么说。

"没有!我只是…我是说…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格兰杰,你明白你刚才是要我们计划两场婚礼吧?"

"麻瓜那场我自己来搞定,"她马上声明,"其实我妈妈会帮忙的,她特别兴奋,你知道的,几乎每天都在给我寄新娘杂志,我敢肯定她非常愿意借计划婚礼和我修复关系呢—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这样我俩可以关注在安排14号的仪式上—爸妈已经答应会承担所有费用,反正是在家里举行,也花不了太多—晚夏时候的花园真的特别美,我都没指望你想过要帮忙—"

天啊,他俩还没结婚,他已经让她失望了。

"—不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啦,我保证,而且有不少习俗还是挺相似的,应该是同源衍生出来的,我么—"

"格兰杰。"

德拉科把一只手放在她膝盖上,希望这是个让她别再激动地说个不停的安抚信号。

"我不反对在巫师界的仪式外增加麻瓜的婚礼仪式。而且…你和你母亲负责计划的主要工作反而最好。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参与一些的…但我对麻瓜的仪式真是一无所知呢。"

"其实真的特别简单,也不是全部都简单啦,但标准的非宗教礼仪下的仪式都和基础的绑定仪式很相像。我们互换誓言和戒指,可以说上一些话,有一个官员在场见证,签发结婚证书什么的。所以其实非常直接,只是肯定不包含绑定魔法或是魔杖啦。如果我们愿意的话,可以紧接着安排一场招待会,大家吃点东西,跳跳舞什么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那种不确定自己说出来的话会造成什么反应时特有的音调。说出口时略带拘谨,语速很快,像是想赶紧把最糟的部分熬过去,直接处理带来的后果那样。可他从没想过拒绝她的传统习俗啊,虽然自己这会也没想明白去参加麻瓜的仪式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我不反对啊,宝贝。"他走近一些,在她太阳穴上鼓励般地轻吻一下。"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该事先做点什么…我不了解那些仪式,但我知道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费用。"

这话成功地让她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绝对不行,马尔福!我自己的存款足够,爸爸妈妈已经表示要承担全额了!"

德拉科哼哼鼻子,"你应该清楚嫁给我的话,会发生什么吧,格兰杰?你会成为我们世界里最有钱的女子之一。不再是平民了。"

"我不要你的钱!"

"嘘,那些是我们的钱。你会拿到我在古灵阁所有金库的钥匙,我不接受反对意见啊。"

赫敏翻个白眼,德拉科就当这是认输的表现,开心地捏了捏她的膝头。

她继续带着热忱计划婚礼去了,德拉科不知道哪件事情让他更开心:未来的妻子根本不在意他的金库存款呢,还是她想和他结两次婚呢。

XXX

20103

最近几次的飞路电话中,德拉科的律师团和财务顾问们提出了个非常刁钻的建议,考虑到他即将结婚,是时候该更新下遗嘱了。这个精明的建议被德拉科接纳了,马上提出他所有的资产需要平均分配给赫敏和纳西莎(如果他母亲活得比自己长的话)。赫敏会继承富兰克林宅邸,心里甚是纠结了一番后,决定了给到克里克与沃森的一笔数目可观的钱。

"您的子嗣呢?"一个顾问问道。

"什么?"

"您的子嗣,马尔福先生。"

哦。

没直接回答,德拉科咳嗽几声,整理起桌上的几张羊皮纸来,接着拿起一支钢笔,按了几下。

"如果您同意的话,"另一个声音插进来,"我们可以为婚内诞生的孩子预留一些空白条款,基本上可以从你和你母亲分配的部分平均再拿到一些,如果您去世的话。这样的话还合理吗,马尔福先生?"

德拉科在心中默默记下,明年要给这个律师一个特大的圣诞节奖金包。"谢谢你的好建议,我觉得这么做比较稳妥。"

飞路电话结束后,炉火暗下去了,德拉科盯着空荡荡的炉膛,想着该怎么和赫敏提这件事才合适。在忙着计划婚礼的兴奋和忙乱中,两人根本没讨论过这个议题。

脑海的角落里,一段回忆和一个念头挣扎着要冒上来,被德拉科强行压住,把它们锁进盖着层层"你不配拥有"和"这种角色你做不来"标签的角落里。一年前看到赫敏怀抱着一个婴儿时,他也是这么处理这些念头的。幸好,那是个带着韦斯莱血统的波特,但德拉科还是得锁住那些想到未来她抱着他俩孩子的幻想。

在思绪彻底控不住之前,德拉科竖起自己的大脑封闭术屏障,避免了想到自己作为父亲会有多失败的遐想。

我觉得可以的。

XXX

接下来那周,和赫敏提起更新遗嘱这事后,她笑眯眯地赏了他一个亲吻。

"真是积极呢。看到没?婚礼策划也没那么痛苦嘛。"

德拉科耸耸肩,坐到她家厨房中岛旁边的圆凳上。"我觉得你会很高兴地发现,你那种务实的作风已经影响到我了。"

"早该如此了,"她头都不回地调侃道,继续忙着做晚饭。

"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我俩也许该讨论下,呃,"他微微地吸进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布朗宁治疗师费力地想传达给他的所有关于开放沟通和稳定关系的建议。"…孩子。"

她身体一僵。搅动那锅美味炖菜的手停住了,连她的头发(仿佛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似的)也仿佛静止了。赫敏转过身来,德拉科看得出这个横在两人间的问题,她还没有答案。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俩还真是一对傻瓜呢。两个今年夏末就要结婚的人,居然没讨论过这个重要的问题。以他俩的智力水平来看,就滑稽到怪可笑的。

"那个,"她开口了,"我并不…反对这个主意啦。孩子的主意。我是说。"

一个平日里决断到不可思议的人,居然给出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逼得德拉科不得不继续推进这段对话。这对话两人真的该早点讨论的,毕竟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战争,做爱,惊惧发作,做爱,死里逃生,做爱,住院治疗,做爱,吐露心声,做爱,尴尬的家庭聚会,做爱,韦斯莱的可怕幽默感,做爱,在各自洗手间里的不当行为,做爱,度假,做爱,愚蠢的争吵,做爱…

"你想…继续聊聊这个问题吗?"

萨拉查·去他妈的·斯莱特林的,他这会居然引用了布朗宁治疗师的原话了,直接任命他担任赫奇帕奇学院负责人得了。

她完美的唇瓣慢慢地吸气,再呼气。

"那个,我很了解你长大的过程中…被寄予了一定期望,尤其在生孩子和抚养孩子方面,我发誓德拉科,我已经尽力把以前产生的一些猜想放到一边,不让它成为影响这会看法的因素了。如果你觉得我的犹豫是因为你或者你的家庭产生的,那是不公平的。我知道你不会指望我一个人…承担照顾孩子的责任,而你自己可以追求事业。虽然这不意味着我不愿意花上一些时间,也许是一两年,来专注在做母亲这件事上。但这不是我想立刻去走的一条路。"

她停下来,紧张地喘口气,德拉科看得出来她还有话要说,对她点点头,微笑着鼓励她继续。格兰杰的这些想法他是已经知道的,或者可以说能猜到,但这类决定是需要说出口的,而不是只在各自的猜测和臆想中徘徊。

"但这不仅仅是个'什么时候'的问题,也是一个'要不要'的问题…说实在的,我现在没法完全确定。我…我这会不能确切地回答你,我有…那么多事业上的目标希望去达成,如果我做了母亲,是希望在最初几年把全部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的—毕竟那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天知道我父母是怎么在一边开牙医诊所的情况下办到的。"

又是紧张地一次呼吸,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要什么小精灵的帮忙,也不想要什么家庭女教师。我想自己养大我俩可能有的孩子,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平衡好我的职业发展,私人研究和慈善追求。"

德拉科皱起眉,有些困惑她把为人父母这桩事完全说成了个人工作似的。两人谈恋爱这么久以来,她这种絮絮叨叨的说话风格他早就习惯了,但这次谈话中她的思路却让他困惑。

"你就没想过我也会在其中帮忙吗?"

"我…不过,那并不是你们家的传统吧,不是吗?"

他强压住心中隐约冒上来的阴暗与自我怀疑的念头,提醒自己她从不会蓄意用语言贬低他,但联想到"你们家早就一团糟了,所以你本人也早就一无是处了"的意思,还是让他有些不能冷静。

赫敏都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赶紧开口,"对不起!"她突然这么一句,"亲爱的,真对不起。这么说太糟了。"

她赶紧走到他身边,奔进他怀里,德拉科马上就接纳了她的道歉和拥抱。

"你当然会是个非常出色的伴侣啦,抱歉,我只是…说到这个问题我就语无伦次了。"她承认道,接着从他怀里收回身子。

"我的意思是,"她自嘲地笑笑,"我对自己人生的所有重大事件都有时间安排,但在孩子的问题上,我似乎找不到合适的时间点。也许对我而言不存在这个时间点吧。"

她平复了下呼吸,他认出这是她在发表观点,尤其是有些迟疑的看法前必定会做的动作。

"所以我觉得现在是时候决定一下,在我俩正式宣誓之前,这件事是不是你的底线,如果永远不要孩子的话。因为我没法…没法让你不去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的。"

德拉科的第一反应差点化作一声略带嘲讽的轻哼。简直如同这会让他冷血地干掉纳西莎一样的出戏的反应,不过没那么邪恶啦。他的未来不能没有赫敏啊。

但她接下来的问题却让他忘了自己前面要怎么回答了。

"你想做一个父亲吗?"

这个问题不该让他措手不及的,她这么反问实属正常,因为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但却他妈的像被一辆失控的火车撞上了神经似的,撞毁了他小心呵护起来的精神状态。

做父亲这件事,总的来说让他是有点不自在的。这种自知加上赫敏的合理提问,让德拉科内心迅速而慌张地开始自我评估,简直要摧毁过去几个月的心理治疗成果了。

哦,天啊,德拉科自己的父亲真是够糟的榜样呢,他自己哪知道该怎么做父亲呢?一个人要怎么学会去做父母呢?小家伙哭起来的时候你他妈要怎么应对呢?他根本没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经验。要他妈怎样才能让他们学会规矩呢?卢修斯自己就是个失败品,一方面过于宠溺,一方面又过于严厉,简直是畸形父母教育的典范了。

想起自己童年时不停听到的关于他是多么"特殊"的评价,德拉科浑身打了个颤,看看他现在什么鬼德行啊。但那些好的父母是会告诉孩子们,他们是特别的啊,不是吗?卢修斯在德拉科身上留下了很矛盾的观念:这一刻他被冠以完美纯血家族子嗣的桂冠,下一刻就被冷漠对待,被威胁着必须维持家族的古老传统,不然就会被扫地出门。

他他妈要怎么做一个父亲呢?且不去考虑那些无穷无尽的实操困难,天啊,他的孩子简直是生来就会被诅咒,不得不继承他已经名誉扫地的家族姓氏。这孩子会因那些父辈犯下的错误,被人歧视和鄙夷。德拉科自己能接受吗?接受一个无辜的孩子,默默承担自己错误的恶果?德拉科有什么权利把自己姓名的沉重负担强加在一个新生儿头上呢?这孩子在能好好呼吸前,就被迫要承受他们的世界对他的无端指责了。

贱民。叛徒。胆小鬼。在这个世界里你配得上什么呢?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空气稀薄起来,耳鸣的声音不断…他已经快忘记恐慌袭来前是什么感觉了。他紧紧攥住桌面边缘,眼睛还没眨几下,赫敏已经用手在他背上来回抚摸了。

"德拉科,拜托,和我说说话。"

她。稳住他的锚,拉住他的缰绳。他的救赎。抓住她,抓牢她,别走,别走,别走,拜托,拜托不要离开。我这样可以的。我这样可以的。

他不该有多余的奢望。

但是,老天啊,和赫敏生一个孩子,是多么让人脑子发晕又美妙无比的幻想。她肯定会是个特别好的母亲。她不会让他—让他们俩—失败的。他成功地稳住了呼吸,松开了抓着大理石台面的手。

"德拉科。只有你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这段婚姻才有可能走下去。"

是她。她还在这儿,注意听她的声音。赫敏爱你。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他想要什么呢?

脑子里这个问题一响起,马上就得到了清晰的答案。

面前出现了两个美丽的选项,在他悲催的人生中,终于有一次,随便哪个选择都他妈美好到上天了。

他看见了和赫敏在一起的自己:一个和他头发一样的孩子,她盯着自己的手,肚子圆圆的,另一个小生命即将诞生,也许这一个会继承她的一头卷发。

他又看见了另一幅画面,同样让人激动,满足。赫敏的头发已经花白,(他自己的还是那种完美的白金色)只有他们俩在一起,平静地生活着,一起走到那家咖啡店去吃蓝莓司康饼,手牵着手。

德拉科—不,不光是他本人—他们有两个选择。两者都…都完美无瑕。怎么选都能得到满意的人生。每一条路都通往一段精彩纷呈的人生旅途。

胸口的郁结慢慢散去,看向未来的人生,终于不再充满迟疑和困惑,不用再等着悬在脑袋上的斧头摇摇欲坠了。

想到这一阵释然,他都不知道是该大笑还是大哭了,不过反正自己看起来肯定像个疯子吧。

他用自己的大手托起赫敏的脸,"我想要和你一样的东西。"

她皱起眉,似是有些担忧,"德拉科,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屈服于我的愿望啊,只因为你以为我会—"

"不,格兰杰,不是那样的,我发誓。"

前面慌乱中的迷茫,被确定后的欢乐心情替代了。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双颊,触碰到她肌肤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德拉科收拾下心情,脑海中还有与面前这个了不起的女子一起美好生活的憧憬画面。

"说实在的,要做父母什么的,真是能把我吓死。我搞不好会把一切搞砸,还把我所有的情绪问题和心理扭曲都传给了后代。"

"说什么呢,马尔福。"

"我还得戒掉说脏话。"

她的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和你创造新生命会是我的荣幸。但如果你不想要的话…我再也不会提这个话题,亲爱的。有你足矣。"

赫敏看着还有些灰心,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决绝,似是想翻出他内心隐藏的情绪,找出那些没说出口的愿望。

"我要的不是对的答案,德拉科。我要的是你的答案。我不想让你产生会缺失掉一部分人生体验的感觉。"

"我真正想要的都在这里,在我手里。"他的手指摸在她脸上,摸到脖子,再伸进她的头发里。"我想说明的是,那是个等我俩都做好准备后,再一起决定的事。如果结婚第二天你就准备好了,那我也有信心,你一定不会让我搞砸的。"

德拉科有预感,她还是要再确认下他不是自我牺牲。所以当赫敏马上发问时,他忍下了一丝坏笑。

"要是我一直不能准备好呢?你能接受自家血脉断绝吗?"

德拉科对她夸张的用词只是轻笑一下,亲吻一下她的太阳穴。"格兰杰,哪怕我是最后一个马尔福,我也毫无怨言。那件事上我根本不在意。我不想为了有孩子而生孩子。我如果想要孩子,那也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不需要通过孩子来丰富自己的人生。"

赫敏终于释然一笑,环住他的腰。不管最后他俩的决定如何,那都是他俩的决定,无关他人,对德拉科而言,这就足够了。

XXX

那晚关于未来子嗣的讨论,以德拉科建议可以开始练习制造他们而结束。

时光飞逝,格兰杰的婚礼事项清单上的任务一项项完成,都是必须先讨论到几乎让人想吐的程度,才能在和他母亲沟通前达成一定的共识。虽然德拉科几乎同意了赫敏的每一项建议,他还是低估了关于给所有那些他根本不在乎的亲戚们发请柬,在他根本不会阅读的刊物上登告示的对话,原来这些事都那么冗长而折磨人。

今晚的任务:确定请柬的内容,最终变幻出两人正式结婚的宣言(德拉科知道这一点上纳西莎绝对会坚持的)。德拉科塞给她一片样板羊皮纸,上面的内容翻抄了他最近读来的一些,加上了他俩的名字,和仪式的日期。

赫敏快速扫一眼,拿出钢笔来做了些调整。

"格兰杰·马尔福。"

"什么?"

"我的新姓氏。就叫格兰杰·马尔福了。"

这番宣言让他顿时浑身一紧。也许有些反应过度,但她的话感觉有点刺痛,仿佛她为了不引起大众对她公开称自己是一个马尔福的反感似的。

他不该觉得生气甚至是苦闷的,可这种情绪还是在德拉科心中冒出来了。他已经答应了麻瓜的婚礼仪式,在结婚前让她保留自己的住宅,现在为了再让他不爽点,她不愿接纳他的名字。不是完全接纳的那种。

我应该可以的。

"我能理解吧,"他语气僵硬。这个月得和布朗宁治疗师多预约个五小时了。

逻辑上他真的能理解,他也聆听过多次赫敏对于新婚女子要放弃姓氏这个问题深层的性别歧视。但她的这个决定,还是触及了那些潜藏在深处的不安全感,这些不好的念头总是会提醒他,自己配不上她。

"我不觉得你真的理解。"她轻声道。赫敏把手指伸进他手里,德拉科盯着她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这让他反应过来,她已经接纳和他天长地久了呢。今天露在上面的是绿宝石。她搞不好都定好计划,哪天露出绿宝石的一面,哪天又露出紫水晶的一面呢。这个念头让他微微安心了一点。

"我很为你骄傲的,你听到吗?我很骄傲能和你结婚。但是德拉科,不管最后的姓氏是什么,我自己的名字是一定要保留的。"她捏了捏他的手。"我是以格兰杰的身份在这个世界赢得一席之位的。一个没有古老魔法祖先可以依靠的麻瓜出身的姓氏,我希望保留和尊重我自己的姓氏。"

这下他还能说什么呢?她如此激情演说下,强调自己姓氏和他的姓氏平起平坐后,德拉科能回答什么呢?她的姓氏那么独特,没有任何"纯血"的部分,但和这个时代那么多伟大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历史书会把她的姓氏与一长串烦人的高尚成就与勇敢行为联系在一起。而他的姓氏,能逃过历史书上"邪恶至极"的评价,哪怕与"富得流油"或是"道德上有瑕疵"之类的词语挂钩,都算幸运。

再仔细想想,和赫敏结婚,可能是唯一有机会让自己的姓氏获得积极评价的机会。

"但我也想以自己的丈夫为荣,所以我以后就叫做赫敏·格兰杰·马尔福了。"她说道。

这话听来真是悦耳,可一年前脑海里回响的那出能呼唤赫敏·马尔福的梦想,只能无声地消失在他心里了。于是他点点头,在她手背上吻一下,示意两人可以继续计划任务了。可那种残留的感觉,仍盘踞在他心里的一个角落。

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德拉科决定需要向未来的妻子展示一下。是的,证明他能在家庭生活中承担起一半的责任,而不是仅仅贡献出自己金库里的那些钱。

在最近几次与布朗宁的治疗过程中,治疗师向德拉科介绍了爱之语言的概念。一般涵盖五种常见方式:礼物,陪伴,身体接触,激励的话语和服务性质的行动。其实非常宽泛,治疗师也这么说,但布朗宁还是请德拉科仔细想想,他更愿意通过什么方式向赫敏表达自己的爱意。

有四方面他显然很擅长,但什么"服务性质的行动"他就很陌生了。当德拉科问起什么是"服务性质的行动"时,布朗宁没有笑出声来,这让德拉科觉得自己在他身上花的每一加隆都是值得的呢:"就是…把自己当成她的仆人,帮她承担家务的意思吗?"

真要那样的话,他倒不如先召唤来克里克,再请他召来沃森一起指导一下呢。那样的话,他至少不会把赫敏的房子给烧了。这个危险真的存在呢。

从零开始做出一顿饭应该和制作魔药差不多吧,德拉科是这么认为的。为自己的未婚妻做一顿惊喜晚餐更加是浪漫无比了,德拉科也这么认为。摆上一桌自己精心准备的大餐,免去她在忙碌了一天后还要做饭的麻烦,非常能凸显他作为另一半的优点吧,德拉科真的这么想来着。法式洋葱汤作为新手试验来说,是很合适的菜谱,德拉科觉得是的。非常简单的一道菜,材料都是能轻松准备好的:黄油,白葡萄酒,洋葱,大蒜,百里香,加点其他现成的材料,现磨的格鲁耶尔干酪,加上法棍面包。

前面德拉科的所有猜想,为他手上新添了好几个伤疤,还几乎毁了赫敏的一口汤锅,炉台上方也徘徊着不肯散去的黑烟。

炉台这种东西他是真搞不懂。不能很清楚地看到火苗,又要怎么控制好温度烧开水呢?而且怎么做才他妈能被叫做"把洋葱变棕"呢?应该有明确的分钟标准来弄棕它们,或是清楚地说出汤勺要搅动几次,一只该死的洋葱要棕成什么程度才算变棕了呢?

变棕肯定不是指变成炭黑色,这些洋葱不仅成了炭黑色,还牢牢地黏在了锅底和炉台表面上。该死的。

克鲁克山已经放弃了经常霸占的厨房扶手椅,不再用那种只有猫咪会摆出的看似随意的模样盯着他,尾巴竖得老高,已经逃离了"惨案"现场。叛徒

"哦,我的天啊,德拉科!发生了什么了?"一声尖叫在背后响起。他转身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赫敏,已经掏出魔杖开始驱散烟雾,不然防火报警器就要响了。

她冲到炉台前面,动作激烈地继续驱散烟雾,看到自己的厨具和灶台的样子也震惊了。德拉科退后着让出位子,手里还拿着一只挺大的金属汤勺,但已经变形了,真希望这会地板裂开来个缝吞了他才好。

"你是在尝试…做饭吗?"她声音里带着不敢相信,望着烧得不成样子的锅,用魔杖戳了戳里面烧焦的洋葱。

"是的,"他答得简短,"我本以为你会感激…我的努力的。"

这答案让她皱起眉来,但很快就慌张起来,"哦,你的手!"她惊呼一声,把已经变了形的汤勺变没了,"别动!"

德拉科的脸红得和他的手差不多了,赫敏召来了烫伤药膏和精油,马上去料理他的伤势了。他觉得怕是没什么药膏能治愈这会心里的伤口了,毕竟他的自尊已经毁得救不过来了。

她帮他涂药膏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的是一个小孩子,涂完后,她指了指沙发让他过去休息,自己开始挽救一下厨房的惨状。

太好了,这下反而让她要做更多仆人才做的活了。

"你的手怎么样?"她问道,这会已经忙完,坐进了对面的一张椅子里。

"没事。"

"你想不想解释下,为什么觉得有必要冒着烧焦自己皮肤的风险,尝试使用你从没用过的麻瓜器具来完成一个你从未尝试过的任务呢?"

如果叉起胳膊,瞪大眼睛的话感觉怪孩子气,但他真的非常想这么做来着。

"我前面说过了。我以为你会赞成我努力为你做顿饭,让你辛苦工作后回来就能吃上呢。"

赫敏叹口气,这对他好意行为明显的不满,让他也有点不爽。但是吧,他是搞砸了啊,还差点把她家都烧了。

"德拉科…你家里养了个专职厨师。为什么突然想展现自己的煮饭技能呢?"

他冷哼一声,看到旁边去。"一个男人想为自己的未婚妻做点事也不行吗?一定要有什么动机吗?"

她不肯上钩。

"是因为我保留了自己的姓氏吗?"赫敏低声问道。"还是因为我在婚礼前不愿搬去和你一起住?"

他想了想其他引发这件事的真实原因,但还是咬紧下巴答道,"两件都有吧。"

"德拉科,我和你说过这两件事的原因了,这和信任你无关,也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自己一个人住到结婚前是因为—"

"—因为这里是你离开霍格沃茨后第一个感觉到是家的地方,也是唯一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地方。"他替她说完,"相信我,格兰杰,我能懂。如果这种经历有其他人能懂的话,那就是我了。"

他用手捋过头发,背靠进沙发里。"我在努力不要对因为婚礼决定而引发奇怪的情结,但是,"他阴沉地低笑一声,"也许不这么做就只能让母亲掌控所有决定权了,那样的话,我俩估计都不愿意的。"

德拉科拍拍沙发上自己旁边的区域,示意赫敏坐过去。"真抱歉把厨房弄成那样。"

"这么做很贴心,但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任何事,德拉科。我很确定自己要和你结婚的决定,肯定和你的厨艺无关。"她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德拉科没说话,暂时沉浸在此刻的宁静中,觉得先前感到的羞愧和担忧,都随着消散的烟雾一起不见了。

"我俩该决定的事情都决定完了吗?没别的意思,宝贝,但我俩还没和我母亲碰过头呢,我已经觉得快要累垮了。"

她轻柔地笑了,"没事啦,我自己感觉也差不多。但是…那个…"

赫敏坐直身子,看着德拉科的脸。"只是还有一件事,"她有些迟疑,德拉科做好了再次受到打击的准备。

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一句严肃的话已经到了她舌尖。

"我一直在考虑绑定仪式和婚礼誓言,我希望…我想和你灵魂绑定。"

灵魂绑定。

这么荒谬的话,不是她说出来的吧。德拉科挪动身子,低头望着她。他得亲眼看着她嘴里吐出这些话,才能真的去相信。

"灵魂,绑定?"他的声音在发虚。

"是的。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她看起来挺紧张的,但又很坚决。他拼命地在她脸上寻找任何情绪,但那里只有真诚,没有为了让他高兴一点的犹疑和勉强,她真的希望这么做。德拉科都没和她提过这种可能,他不会主动提出这个念头的,不论新娘是谁。

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敢妄想有这种可能啊。两人关于婚礼仪式的讨论里,一次都没想过这个念头呢。说明赫敏完全是自发地想到了灵魂绑定,研究了相关的魔法,得出了想这样和他共度余生的决定。

这是个古老的观念,根植于非常古老的魔法和纯血家族婚俗的历史之中,但哪怕在神圣二十八家族内部,这种婚俗都有一个世纪多无人问津了。灵魂绑定,听起来挺吓人,在这些家族眼里未免太过感情用事了些,毕竟他们之间的通婚,往往是出于家族利益延续和长期的利益绑定需求。

灵魂绑定就如同童话故事一般,太过罗曼蒂克,绝对不适合像德拉科·马尔福这样灵魂有污点的人。

格兰杰真的仔细考虑过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了吗?还在世的人里面,都没人能确定这种绑定的确能生效,德拉科在想不知道神秘事务司有没有这种仪式的相关研究。作为一个关注事实而不是迷信信仰的人,德拉科对灵魂什么没有执念,也不在乎什么死后的世界,或是超出他现世存在之外的东西。和另一个人灵魂绑定,不仅意味着一个人今生和对方物理上的绑定,还是一种愿意分享融合自己魔法根基,让自己的魔法里留下印记,待到来生依然能认出对方来。如果有所谓转世来生的话。

虽然没有被魔法部明令禁止,但这还是一种普遍认知里禁忌的仪式,有点踩在黑魔法与白魔法边缘的灰色地带。魔法部主持的婚礼选项清单里绝没有这个选项,有需要的夫妻必须通过在魔法部注册的灵魂绑定师来进行特别的赦免和操作才行。

理论上来说,这个仪式能减少后代中出现血源诅咒的概率,还能提升施咒的效力。但灵魂绑定意味着自愿将一切和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先把自身的魔法能量击碎至基础元素的层面,再混合上另一半的魔法能量重塑。没人会轻易选择这条路,毕竟前面说到过,长期的影响是未知的。

赫敏刚才表达的是愿意展示出自己最里层的自我,暴露身上的所有细节,与他共同分享。再缔结一种可能永不消逝,绵延至未来可能人生的关系。

她怕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意味着什么吧,但德拉科的未婚妻从来不是对事物一知半解的人。不过,他还是需要先确认一下。

"赫敏…亲爱的,关于这种绑定的方方面面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找到格兰杰真实想法的最佳方式:问问她是否了解了关于一个话题的全部信息就好。

"当然啦!我仔细研究过相关的历史,咒语理论,甚至是咒语读音的具体含义。我只是没亲眼见过而已—哈利和金妮肯定不会选这种方式的—所以我也只见过标准的婚礼誓言和绑定仪式。我很清楚这种仪式现在非常罕见了—也没人确定真的能有效,你也知道的,所谓的咒语产生的年代太过遥远,现在已经无法证实很多了—我是说,毕竟没法基于所谓的来生去做有详实依据的研究。人拥有灵魂这个概念,至少在魔法世界成立的依据是,我们能看见鬼魂,也能知道被摄魂怪之吻袭击后的可怕后果。这些还没谈到关于灵魂魔法,魂器或是独角兽血功效之类的邪恶魔法呢,所以很显然—"

她终于似乎想到了呢。

"—真的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啦—反正我觉得魔法世界的婚姻誓言和仪式其实都是象征性更多些—只是这个因为涉及绑定两人的魔法根基,效果会更强一点,负责绑定的人必须施咒精准,而且拥有较为强大的魔力,还得正式在魔法部注册过,能够实施这类仪式才行。你知道弗立维教授其实是有资格的吗?我记得六年级的某节课上他提到过—"

他拉起她的双手,拖着她站起身,激动地吻了上去。

"看来你不反对灵魂绑定咯?"终于能够呼吸后,她说话的声音都透着轻松。

他用额头抵住她的脑门,"我从没敢奢望过任何一个女子…更别提你了,会愿意和我的灵魂绑定在一起呢。"

赫敏的手掌按在他这会跳动不安而剧烈的心口上,又在他胸口轻轻落下一个吻,接着吻一下他脖子那里跳动的脉搏,两边的脸颊,他的嘴唇,梅林啊,这个女巫已经拥有了他的全部灵魂了。

她收回身子仔细看他的脸。"你真的也想这样吗?我知道我…我这是在要求很多传统以外的东西,而且似乎和我其他的很多决定有些矛盾,但我…我真的没这么确定过想要什么事情呢。"

"老天的,当然啊,格兰杰。我当然想要,我,我—"

德拉科的面部肌肉非常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才露出那种感动到让他自己略显尴尬的真实反应来,他又低下头来吻她。两人的嘴唇刚碰到一起,赫敏就惊呼一声赶紧分开来。

"哦!我忘了呢!"她冲进自己卧室,抓着本封皮已经磨损的书又冲回来。

"几周前我在你家藏书室里找到这本书,只为了好好研究下仪式过程—中间还有一些如尼文呢—其他几本书我没从你家拿过来,如果你同意了以后,我想再检查确认一下。"

德拉科轻笑着从她手里接过那本书。"你的偷窃记录果然还在继续啊。"

他的手指划过封面,想到指尖下的这东西就感到神奇:这会指导他如何完成一个严肃而神圣的,能让他有幸将自己魔法根基与她相连的仪式呢。

我真希望能和你共度以后的无数辈人生。

"你能…你能再和我说一遍吗?"

她笑得灿烂,他最爱的笑颜。这种笑容里有着毫无掩饰的幸福,快乐,仿佛能从她的发尖蹦出光亮来,将他也笼罩在温暖的光环中。

"德拉科·马尔福,我想和你一起进行灵魂绑定的仪式…只要你答应再也,永远也不要试图不在我的指导下尝试做饭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