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9
"纳西莎·马尔福是我未来的婆婆。"
金妮逼着她把这句话连着说了三遍,赫敏每说完一次这句可笑的话,都让人觉得更加有意思。
金妮自封为她的伴娘,投身到了帮助赫敏计划麻瓜婚礼的工作中来,热情高涨程度令人惊讶。反正比她和哈利结婚那会积极多了,那会她把计划工作的大权交给了莫莉,自己只说了些例如"我这辈子都没听过什么'餐巾'这种词,所以这玩意儿的形状,尺寸还是颜色我根本不在乎,只要确保哈利站在长廊的那头等着就行了。"之类的话。
赫敏强烈怀疑,自己和德拉科的婚礼帮金妮找到了借口,能经常把小詹姆斯甩给哈利照顾个几小时。金妮和简很快打得火热,而且莫莉也非常积极地表示要帮助策划麻瓜方式的婚礼,结果就是赫敏被三个兴奋异常的女人包围了,问的问题虽然都感觉很简单,却对答案的精细程度要求颇高。
婚礼的主题色是什么?
"紫色。"
好,但确切是那种程度的紫色呢?
"哦!嗯,也许那种偏蓝色的紫?"
像绣球花那样的颜色?
"可以的,就那种。"
不像传统礼仪那样请很多人来当然可以,但她自己觉得该有什么人来一起完成仪式呢?谁负责保管戒指呢?
"呃…只要我和妈妈爸爸?戒指给到司仪保管吧?"
音乐有什么要求吗?你总不能无声地走过长廊吧!
"简单点的就好,也许来段钢琴曲?或者吉他曲也行?"
婚礼请柬要选什么字体呢?
"那个…呃…手写体?"
还有鲜花,新娘捧花里希望怎么搭配呢?德拉科别的胸花呢?仪式用的拱门上要放什么花呢?接待处放什么花呢?哦哦,还有主桌上放什么花呢?
"哦,我觉得…紫色系的花就好。"
好,但具体是什么程度的紫色呢?
她时常感到作为一个新娘自己怪失败的。她和德拉科就那些重要的决定已经讨论到想吐了,哪还有精力应付这些对于颜色,鲜花和布料无尽热情的追问呢?金妮不停地向赫敏保证,她不可能是个失败的新娘的。
"别人的婚礼更容易让人兴奋啊,"她的好友耸耸肩道,"相信我,你这会的感受非常正常。如果你真的没主意了,那就让你妈妈决定好了。"
第一场仪式没了多少德拉科参与的分,加之简和莫莉的莫大热情,她听取了金妮的建议,只要练习带着笑用力点头就好。想到只有两个韦斯莱积极地帮助赫敏母亲,而没一个马尔福对此有兴趣,她的胃里就会一沉。
当然啦,是她坚持要走一遭麻瓜的传统仪式的,但德拉科还是可以在每次被问到问题时,不要只是尴尬地咳嗽几声,然后吞吞吐吐表示自己的意见其实不重要吧。
"对了,订婚晚宴怎么样了?"
赫敏哼笑一声,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母亲正和莫莉全神贯注地讨论主桌装饰呢。
"我敢肯定,我爸妈是有史以来第一对自愿踏足莱斯特兰奇庄园的麻瓜了。"不过这个事实么,她就没和自己父母提了。
"那还真是…"金妮同意她的观点,"纳西莎迎接你们的时候,还是那副纯血女士风范吗?哦哦哦,她是不是戴了一顶妖精制造的王冠,披了件独角兽毛的披风什么的?我打赌她的金库里全是这些玩意儿。"
赫敏轻笑着,向金妮描绘了那晚尴尬的开局场面。两位格兰杰医生穿上了自己最好的礼服和鸡尾酒会裙子,纳西莎也是一身正式的礼服长袍迎接他们。如果她有注意到自己儿子也是一身定制的麻瓜西服,只有她一个人穿着魔法世界的款式的话,她也没吭声。
想到那天的事情,赫敏略有些内疚。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婆婆会不会把这误解为是价值观的转变信号,而不是德拉科希望能让格兰杰夫妇稍微自在点的友好行为。尤其是她父亲在去之前,一直开玩笑说要穿上自己最好的手术服。那件手术服上有戴墨镜的臼齿图案呢。这种开玩笑的话,却换来了简和赫敏的瞪眼威胁。
"爸爸基本上把谈话的权利让给了妈妈,其实这样更好,毕竟她更能适应所谓的上层社会习俗。但是老天啊,金妮,他母亲的每句话里都能感觉到无比的傲慢。不过么…"赫敏拿掉薄纱上的一根松开的线,"情况有可能更加糟糕的,我俩的妈妈开始互相攀比自家花园的细节时,我注意到爸爸和德拉科交换了好几次眼神,所以也许不算是浪费时间的一顿饭吧。"
再看了下莫莉和简仍然没打算找她们,她凑近金妮一些,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不确定纳西莎会来出席麻瓜的结婚仪式呢。"她说完后,金妮瞪大了眼睛。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最近一次和她碰面计划婚礼的时候…"
赫敏非常乐意地把联系众多供应商的任务转交到了纳西莎·马尔福修整得完美的手中。她和德拉科起草完了两人在绑定仪式中的偏好和计划后,一起去见了他母亲。
赫敏带着一堆整齐的羊皮纸,来到了纳西莎住处一间较小的餐厅,放在了上过蜡的光亮樱桃木餐桌上。纳西莎则带来了好几本装订精良的笔记本。宝石绿封皮的那本里应该存着她多年来信任的各个商家名录。血红色封皮的那本记录着她有所交往的人们的姓名和住址。黑色的那本里面是一些个人笔记和清单。海洋蓝的一本用作她的行事历,记录个人约会什么的。
纳西莎快速抛出一连串餐饮承包商,花卉提供商,糕点师傅,摄影师,帮工的名单。德拉科小心地描述两人对婚礼的期待时,她仔细聆听,在对应的笔记本上记下不同方面的关键点和标记。
"婚礼的仪式呢?"讨论到仪式流程时,她问道。"布莱克家的仪式好几代人都没用过了,如果你们选择那个的话,我得去趟古灵阁金库找一些卷轴出来。"
"不需要的,"德拉科赶紧接道。"我俩决定用灵魂绑定仪式了。"
纳西莎看着他俩眨了下眼睛,接着在黑色笔记本里写了点什么。
"你父亲和我就是灵魂绑定的。"她低声说道,这会写完了要写的内容。这句轻柔的话语着实惊到了赫敏,德拉科放在桌面下的手也抽搐了一下。
"你们是吗?"他脱口而出,"我以前不知道呢。"
"嗯,"纳西莎边说话边翻着另一本本子。"是啊,媒体的报道没说到这一块,我们也没放什么记者来参加婚礼仪式就是了。"
"但我以为…以为你和父亲是包办婚姻啊?"
"我俩是啊。好了,你们想到有谁适合且有资格担任绑定师的职责了吗?"
赫敏看得出来德拉科还想继续盘问他母亲,于是赶紧插话,"弗立维教授。我已经给他去过信了,他表示非常愿意,我俩明天就准备和他碰个头呢。"
她突然很同情德拉科,但也知道他母亲一旦避而不谈某个话题,只会让他因为没有得到解答更加郁闷。如果继续纠缠不休,那这个已经非常冗长的下午讨论怕是要持续到半夜,甚至下个世纪了。
"太好了。好了,赫敏,我帮你预约好了新娘礼服的试穿,就在—"
"哦,这倒没必要了。"赫敏赶紧打断她。"我找了阿南塔·尼赫鲁设计全套礼服,她还会负责设计给我父母穿的礼服,还有德拉科的礼服长袍。"
纳西莎又眨了眨眼,在绿色的本子里记了一笔,又在蓝色的那本里写了些什么。
"你想不想…我是说,我也想把你的礼服涵盖进来的,"赫敏有些尴尬地提议道,德拉科这会捏紧她的手,给了她勇气。蓝色笔记本里又添了一笔。
到底是真的需要记一笔呢,还是只是拖延时间来考虑赫敏的提议,就不得而知了。
"她的设计风格很前卫呢。"纳西莎语调平静地评论道,"也非常独特。请把试衣日期告诉我就行了。"
德拉科很是鼓励地冲她笑笑,这种带着男孩子气的笑容总是能让赫敏也会心一笑。自己未婚夫给到的信心,让赫敏再次鼓起勇气,提到了第一场婚礼。
"我们也知道这么做可能有点…挑战,但还是想把来参加第一场婚礼的来宾人数控制在较小范围内,但我还是想问问你那边列出的名单里,有希望来出席的吗?"
"第一场婚礼?"
"对,麻瓜形式的那场。在我父母家里举办的。"
德拉科赶紧插进来,"就在之前的那个周六,母亲。7号那天。"
"我会记得这事的。"
赫敏注意到,第一场婚礼的细节(包括日期)都没有被记录在桌上的任何一本笔记本里。
赫敏也还记着,两周前寄猫头鹰信件给到纳西莎,问起和今天一样的关于8月7日来宾名单的问题,同样收到了一个简短的回答,"谢谢你,我会记得这事的。"
赫敏同样记得,纳西莎巧妙地躲开了赫敏母亲问及8月7日婚礼晚宴上安排的任何问题。
金妮略带担忧的声音把赫敏拉回了眼下。
"你和马尔福提过这个担忧吗?"她问道。
"没有直接说,"赫敏微微摇着头答道,"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总在怀疑他母亲的动机,我也不想让他再多一些莫名担忧的事了。如果她来的话,那很好,不来的话…"赫敏有些无助地说不下去了,但金妮来救场了。
"如果不来,他也有一群特地去支持他的人的,"金妮激动地说完,继续忙前面两人在弄的裁剪缎带的任务去了,赫敏趁她不注意,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XXX
2010年4月
自从一年多之前正式和她重新认识后,德拉科已经慢慢地了解了这个自己称呼为"姨妈"的人。这个称呼不再让他感到恐惧,毕竟现在的这个对象明显没有那么让人害怕了。
安多米达喜欢文学作品(魔法世界的和麻瓜的都爱),和格兰杰的这个共同爱好,时常让德拉科注意到她俩会在一起吃午餐时,就某本书直接展开热烈的讨论。她经常提到自己过世的丈夫和女儿,德拉科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考虑到他,让他了解一些那些没有机会了解的过往生活,又或许她只是想分享下曾经占据她生活全部的两个心爱之人。也许两个原因都有点吧。
这个布莱克家的姐姐长着家族典型的坚硬眉形,姿态上也比较严肃,但却经常大笑,尤其在外孙旁边时,对着泰迪时常露出那种德拉科只在很小时候,从母亲那里会看到的宠溺笑容。
泰迪回家来过复活节假期了,德拉科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同时也在赫敏的催促下,主动邀请自己的姨妈和外甥来喝茶。泰迪是个相貌突出,一头泡泡糖粉色头发的男孩,低声地回答着德拉科关于他上学第一年的各种问题,但似乎他更愿意和赫敏聊天,毕竟对方他从出生那会就认识了。
安多米达不在纠结泰迪的考试成绩时,就各种掩饰不住对德拉科和赫敏即将结婚事实的兴奋之情。
"灵魂绑定啊!哦,真是太浪漫了!"她激动地说道,"谁会担任绑定师呢?"
"弗立维教授,哦,天啊…安多米达…你真该亲眼见识一下的…"赫敏笑得咯咯不停,德拉科已经开始不爽地哼唧了。
"你真该看看德拉科的表情的。我从没见过他那么不自在呢。"赫敏调笑道,他姨妈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转着。
"我没有不自在,只是有点没想到他会…那么感情丰富罢了。"他反驳道。
"那可怜的人都激动地落泪了!你能想象吗?他一直叨叨着,能帮两个学生这么做,是多么的荣幸云云—"
"—说我俩是'罕见又出乎意料的一对',你还记得吧—"
"—是啦,但是他那是好意—"
"—对你来说也许是的。我俩坐在一起的样子他都好像消化了很久,格兰杰提起灵魂绑定时—"
"—他绕过书桌,他,他—居然抱住了德拉科的腹部!"
四个人爆发出一阵大笑,想到那么矮小的魔咒课教授抱住一个不知所措的德拉科,实在是太过好笑。姨妈身后闪过的一个人影,让他中止了这会的欢笑。
"母亲?"德拉科冲着僵在阳台入口那里的身影喊道。
从他们正式邀请纳西莎加入到策划婚礼的人中来后,她时常会不请自来地跑到富兰克林宅邸,有时是来更新下进度,有时来问些问题,德拉科还能看见她手里攥着的羊皮纸呢,也许是来确认接待处的名牌卡片内容的。
只是短短一瞬,几秒钟的时间而已,但他盯住了纳西莎,看到了面具脱落的瞬间。德拉科看穿了纳西莎时刻挂在脸上的假象。
她的表情仿佛那种终于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的父母的神色,眼里的这个成年人有着与自己教导出来不同的价值观和主张似的。在这种顿悟的伤感之上,自己多年未见的姐姐居然在和自己唯一的儿子共进下午茶带来的惊讶混合其中,这两人看起来还相处得不错呢。她到底了解自己儿子有多少呢?
虽然一瞬间里这一切再明朗不过,她很快又重新戴上了那副面具。
"抱歉我私自闯来了。我还是让你继续招待客人们吧。"
她赶紧回身,德拉科和赫敏还没来得及反应,安多米达先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茜茜,等下!拜托!"安多米达一边喊着,一边去追自己速度逃跑的妹妹。又是一声"茜茜!",另外三个人仍坐在茶桌边。几分钟后,安多米达还没回来,赫敏看向德拉科,似是想问问他该怎么办。
"也许你可以带泰迪去外面飞一飞?他可以试试黄蜂队刚寄给你的新型扫帚,那个,呃,空中…"
"空中打击,"泰迪和德拉科异口同声,有些紧张地对彼此笑笑。德拉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新晋的表亲交流才合适,但靠着魁地奇开始,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领着泰迪朝草地那头放扫帚和其他用具的小屋走去,然后装作去拿自己的飞行手套,绕回到屋子里来。赫敏看到他时抿紧了嘴巴,很清楚他这么偷偷摸摸想干嘛。
他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快速地朝自己施了个幻身咒,无视掉脑袋里这会非常类似格兰杰式训导的声音,那个声音在指责他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他在自己家里潜行,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在想她们俩是不是去了别处,或者是施了静音咒。当他路过音乐室时,什么人的动作让他停在了门口。
安多米达和纳西莎并排坐在博兰斯勒钢琴旁的琴凳上,互相搂着对方,身体颤抖,紧紧拥抱。安多米达的脸背对着他的方向,但德拉科能听见低低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话语。
他从没见过母亲在除他本人以外的人面前哭泣过,而自己见过的几次,也只是在去到阿兹卡班探监卢修斯之后。那些安静的眼泪她总是很快用德拉科递过来的手帕抹掉,那是种尴尬的情感流露的场面,她非常不想让人发现。
这会母亲泪流满面,滴在了自己姐姐的袍子上,这止不住的泪流里满是悲伤,悔恨,也许还有无尽的内疚。纳西莎根本没有抹掉它们的动作。
德拉科走开了,让这对姐妹独自相处一会儿,希望待会自己能飞得够快,这样就能把飙出来眼泪归咎为冷风造成的了。
XXX
2010年7月21日,周三
德拉科的手指不停地在自己前臂的皮肤上摸过。他的左前臂。他的已经看不出疤痕的左前臂。
还能看到些许色素的斑点,但已经看不到一条蛇从骷髅里钻出来的渗人图案了,那些缠着他不放的可怕记忆终于能忘却了。现在这只是他的一条胳膊了。
"你现在看着它是什么感觉呢?"
德拉科抬起头来,面对布朗宁治疗师的问题。"感觉…仿佛我终于能…终于能成为一个值得赫敏爱的人了。也能和她这样的人结婚了。"
"你以前不这么觉得吗?"
德拉科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那支浮空的羽毛笔继续在羊皮纸上沙沙地写着什么。
"不是,我是那么觉得的。我现在也是。只是…这是我想在正式仪式前从身上去掉的印记。"
"你还有标记的时候,她不像现在这样爱你吗?"
"她当然是爱的,只是…那东西真的非常令人作呕,而她要一直面对…提醒着她,和她绑定的这人曾经有多么得可憎,梅林才知道为什么—"
"德拉科,我又要提醒你了,你的这种自我贬低是阻碍你的心理治疗的。"
德拉科的嘴巴快速地张开又合上,一句反驳的酸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只是对布朗宁治疗师的指责微微点了下头。因为这老头说的没错啊。德拉科垂下眼睛又去看自己的胳膊。
"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我父亲能看到这会的我会怎么说,我经常会想…他是否能接受我和赫敏的这段感情。他会不会和我断绝关系或者…或者最终能想通并且接受。"
"你可以给他写封信。"
"他已经死了,"德拉科空洞地答道。
"我知道的,德拉科。"布朗宁语调柔和,"但哪怕写一封对方收不到的信,也能帮你整理好对自己父亲的感情,帮助你判断他的行为,或你的感情中哪些是不可原谅,不可妥协的。只是个行为罢了,你说不定能感觉这么做,比单纯说出来要更能有发泄的功效。你都不用给我看那封信,也不用给任何人看。"
德拉科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这个建议。布朗宁以前建议过德拉科记日记,但他发现要记录自己的情绪实在是很烦人,也不想把过去的创伤全部写下来,以免某天不小心重温到。
布朗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不然的话就下个月见了。"
"哦,呃,对了,我得缺席下个月的治疗了。那会我们应该还在意大利呢…度蜜月什么的。"梅林啊,这个词说出来真是好怪呢。蜜月。
布朗宁在自己的羊皮纸上记了一笔。"那我们就九月再见了。"
德拉科坐在座位上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是否合适。正当他站起身,准备放弃计划离开时,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自己发声了。
"这对赫敏很重要—"他刚开口就反悔了,"不,抱歉,不该这么说。"
德拉科清清嗓子,站直身子,正对着布朗宁的脸说下去,"如果你愿意来参加婚礼的话,对我来说会很有意义。"他的手伸进胸口的内袋,掏出一张厚厚的卡纸递过去。"所有细节信息都在上面了,请一定带上您的妻子来。"
布朗宁神情严肃地接过邀请函,"谢谢你,我们会非常荣幸能参加的。"话语的调子倒是很平静。
德拉科略显不安地颠了颠脚,思考了一阵,以为布朗宁会露出什么表情来,而不是这么一脸镇定。但显然并没有。
"好吧,那个,请你周一前正式回复确认一下,不然我母亲要和我没完的。格兰杰也会的。梅林在上,这两人要是哪天发现,只要她俩联手,怕是能征服全世界,那就糟了。"
他拘谨地笑笑,转身告辞了。
"德拉科,"布朗宁的声音很轻柔,"我…我真的非常非常为你骄傲。"
XXX
2010年7月31日,周六
德拉科眼前的这一幕,只能用非常荒唐来形容。不是因为乔治这会醉倒在了诺特庄园的后院草地上,也不是因为查理和奥利弗正相拥睡在一张长凳上,轻声打着酣,甚至不是因为丹尼斯正像只猫似的蜷缩在西奥某个祖先的石像脚下。
不是的,是波特和黄鼠狼明明已经醉醺醺了,还试图教会一个同样烂醉的西奥施展守护神咒的场面,让德拉科觉得再荒唐不过。
以后谁也不准说德拉科的单身前夜派对提供的酒精不够多了。
德拉科坚决要求这一晚不能外出乱嗨,不想自己结婚一周前,就让他们喝醉后闹出的结果被刊登在各大八卦刊物的头版或封面。他同样也坚决地要求只有西奥可以参加这个象征意义的夜晚,可他这个叛徒一般的所谓"朋友"却觉得可以把这事告诉波特,对方又告诉了韦斯莱,那个人么估计告诉了所有去他店里的顾客,结果来参加德拉科·马尔福单身前夜的来客名单,足以让他的祖先在大理石的坟墓里不安地翻身了。
西奥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魁地奇收藏,包括自己所有的不同型号飞天扫帚,还有德拉科在工作中积攒起来的各种限量版型号,能让在场的所有男性下巴都掉下来。事实上,德拉科敢肯定,奥利弗都打算收养最新型号的奔日者当孩子了。
魁地奇用品大赏变成了飞天扫帚竞速大赛,又变成了醉醺醺的空中技巧竞技,绝对会让金妮嫉妒到发疯,让赫敏紧张到骂人。最终又演变成了还能站着的男人间的醉酒状态施咒对决。反正这么说吧,德拉科可以不大情愿地承认,这一刻他还是非常享受的。
另一边他那美丽的未婚妻,却在金妮,萨莎和帕德玛的联合攻势和引诱下,去到了麻瓜的俱乐部狂欢。不过从那天晚上早些时候自己的双向笔记本上收到的信息来看,他不得不怀疑这帮女子到底能不能出赫敏的家门呢。
最近一条消息是一小时前传来的,一幅画得非常粗糙的男性下体轮廓图案,配上金妮的手写字体:"白鼬,这幅画的尺寸和你身上的那根魔杖差不多吗,用你未来妻子的话说就是,'一根完美到让人眼珠子掉出来的肉棒?'"
他只希望这群女人存够了明天早上要用的醒酒药剂才好。
眼前这片躺倒了一群人的草地上,西奥正眉头紧皱,汗珠滴在眉间,又一次从魔杖顶端喷出一大团白色雾气来。
"啊啊啊,去他妈的!"他终于认输地坐到地上,气喘吁吁。
"振作点嘛,伙计。"罗恩欢快地鼓励他,让德拉科害怕的是,这人喝得越多,情绪就越高涨。"我们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浑蛋似的,是什么守护神咒小天才。"他开玩笑似的推了波特一把,对方已经步履不稳,差点摔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你只试了几次,已经能弄出这么多雾气就很好了。"波特安慰道。
他把眼镜推到鼻梁上,举起魔杖来。"呼神护卫!"
那只臭名昭著的光之牡鹿冲了出来,在草地上撒欢地跑着。罗恩也喊出了那个咒语,一只杰克罗素犬陪着那只鹿一起开始跑。不想被比下去,德拉科也施了咒,让自己的乌克兰铁肚龙也加入了行列。人群里安静了下来,三只变出来的动物漫无目的地奔跑一阵后,消失了。
"你们想的都是什么呢?在施咒的时候?"西奥这问题是问他们三个的。
大家沉默了一阵,还是哈利不情愿地打破了僵局,"金妮告诉我她怀孕的时候。"
罗恩清了清嗓子,"帕德玛答应嫁给我的时候。"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了德拉科。
"在…在格兰杰…"德拉科夸张地叹一口气,扭过头不看他们几个。"格兰杰第一次帮我口的时候。"
哈利和罗恩气愤地大吼出来,他已经跑开去,赶紧竖起防护盾抵挡他俩扔过来的恶咒,在西奥哈哈大笑的声音中火速逃离现场。
XXX
2010年8月7日,周六
德拉科站在卧室的全身镜前,看着镜中那个一身全套婚礼装扮的男人。他大口地吸气呼气,准备好参加外面那场改变人生的仪式。几小时以后,他就要迎娶自己的人生挚爱了。
一只手搭在他肩头。"真是我们家很值得开心的一天呢。"
德拉科转过身,看到了他父亲脸上的赞许神色。
"来,"卢修斯递给德拉科一杯他个人偏爱的白兰地酒,"我们在仪式开始前,一起喝一杯吧。"
德拉科笑着接过酒杯。父亲从未邀请他一起喝过这种酒,让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突然间他就愿意分享了呢。但当德拉科喝下这白兰地后,才发现口感相当苦涩,完全不是他的菜。卢修斯对着他冷冷一笑,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的光。
"我很高兴你选了这么个妻子呢,德拉科,"卢修斯说道,"她会光耀我们家的门楣,我希望能很快有继承人出生呢。"
突然间,他就和卢修斯一起站到了马尔福庄园花园里的拱门下。几百个没有五官的人,面对他们坐着,客人多到数也数不清。管弦乐的声音响起,德拉科兴奋起来。他的新娘就要走出来了。胃里一阵古怪的悸动,他的喉咙一紧,但德拉科没去在意。也许只是婚礼带来的紧张吧。
一个身穿白色婚纱,头戴面纱的女子沿着走道向他走来,接着用力抓住他的手。"你的新娘,德拉科,"卢修斯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是这片土地上最纯洁的。"
胃里又一阵不舒服的动静,他的喉咙开始烧灼。他咳了几下想舒服点,却越来越糟。卢修斯掀起新娘的面纱,露出了潘西·帕金森的脸,这会正笑得满脸灿烂。德拉科困惑地看向父亲,再看回到新娘脸上,却看到了达芙妮·格林格拉斯站在面前。再眨下眼睛,新娘变成了阿斯托利亚。面部表情微微变化,面前的女人融合了她们三人的长相。
"我为你选的妻子你不满意吗,德拉科?"卢修斯咬着牙问道,德拉科试图远离自己的父亲,和那个笑得阴森的陌生女人,但却发现双脚无法动弹。喉咙的烧灼感还在蔓延。
他父亲和那个面容模糊的女人背后有什么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哈利,罗恩,赫敏一脸严肃地站着,满脸冰冷,带着责备和鄙夷的神情瞪着德拉科。
"赫敏!"德拉科喊道,拼命想向她解释一般。她才应该是他的新娘啊。为什么她不帮自己呢?他跪到了地上,揉着自己发痛的喉咙。
"认真点吧,德拉科,"卢修斯的语速慢吞吞的,"那个泥巴种永远也别想得到你。我的儿子决不能自降身份和那样低贱的人在一起。我把一切都传给了他呢。"
德拉科咳得无法控制,看着父亲那张冷酷残忍的脸,残酷的事实和之前吞下的白兰地酒一样可怕。
"毒,毒药…"德拉科喘着气,"你—你给我,下了毒!"
"是啊,"卢修斯恶狠狠地,把脸凑到德拉科眼前来,"这么做是不是再简单不过?"
德拉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呼着握紧自己的喉咙。他把双腿荡到床下面,马上开始做深呼吸练习。
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没事的,没事的,你还活着,赫敏也活着,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深呼吸。再一次。再一次。我可以的。
只要格兰杰不在身边,他其实根本睡不好,是她坚持要在婚礼前的几天里,按传统规矩或是其他什么破习俗来办。在他们麻瓜婚礼的前夜,德拉科做了这种噩梦还真是运气好哦。这场婚礼他一直非常担忧,就怕自己紧张过度到搞砸了。
结果却梦到了他父亲…
如此愚蠢的噩梦虽然很容易说服自己不要相信,但德拉科却走到了壁炉台上放着的一个华丽的盒子前。低声说了一遍自家那扭曲的家族誓言,把拇指按在光滑的银质表面上后,盒盖搭扣打开来,他拉开铰链。
从盒子里拿出了家族徽章戒指,举到眼前来。18岁那年在被召唤到威森加摩面前接受审判前,被要求褪下身上所有的物品后,德拉科就没有再戴过这枚戒指了。那场审判的结果算是轻判,强制心理治疗和两年的旅行禁令,他后来在一堆其他东西里发现了这枚戒指,旁边还有他的山楂木魔杖,大概是波特的意思吧。
他非常欣慰地再次抓起自己的魔杖,却把这枚马尔福家传家戒指塞进了长袍口袋,又藏进了这只妖精打造的银盒子里,再也没戴过。父亲在世时,每天都会戴着他的家族戒指,德拉科就没见过他右手的无名指上这枚戒指缺席过,和他的祖先们保持了相同的习惯。四年级的暑假末,德拉科收到了自己那枚家族戒指。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很喜欢在手里把玩这枚戒指,总是被上面那颜色较深的M字母吸引去注意力,那是他在魔法世界地位的象征,他是一个古老而高贵家族的后裔。
卢修斯这会会对儿子说些什么呢?因为德拉科如此无情抛弃了家族传统而对他很生气吗?对于德拉科迟疑着不想接受家族所谓的荣光和名誉感到迷惑不解吗?父亲有没有意识到,马尔福的名字总是和皇冠背后的势力联系在一起,象征着阴谋和对纯血的无端执着呢?
也许今天之后,尤其在下周之后,马尔福这个名字就能代表一些不同的东西了。
德拉科知道去想象自己已故父亲对今天安排的反应,其实很没有用,但他脑海里满是没有解答的问题,想象那些可能发生的对话,脑补出不同情况下的结果,从完全的接受到彻底的鄙夷,什么都有。
反正也不可能再睡着了,他终于采纳了布朗宁的意见,开始写那封信。
"父亲,
我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不管是第一场还是第二场。整个仪式策划期间,母亲都表现得惊恐无比,大概只有你才能真正理解这种情绪背后的原因了。我觉得你至少会欣慰我不会,也永远不会,纠结桌布的材质和客人座椅的罩布。不幸的是,你不能在自己书房里给我短暂的安慰,让我躲开她关于婚礼接待的长篇大论了。
我觉得母亲十分想念你。
我想和你说说我要娶的女子。她非常聪明,充满野心,善良,勇敢,美丽,无私地为他人奉献自己的时间和爱,但你会忽略掉她所有的优点,只觉得她血统低劣。
我全身心地爱着赫敏·格兰杰,我对这个女巫的爱之深,只能用傻来形容吧。我心里有那么点希望你还在世,能清楚地知晓我这话是多么真心实意。但话说回来,真那样的话,估计场面不会太好看,所以我这样写信给你,才能确保你安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我其实并不知道你在看到我的时候,到底看到了怎样的一个人。除了继承人的身份,我是不是就一无是处了呢?一个用来延续家族名字的容器,保证金库里的钱不会断掉?我一直这么想,但我从未问出口。也许是我害怕听到你的答案。也害怕得到你的否认。
我也想和你说说我自己。我不确定你还能认出现在的我了。我经历了常人可能无法理解的深重孤独,但我熬过来了。又一次熬过来了。
我为了自己做了很多,让自己变好。我拖着自己的身体,在药物沉迷中反复来回。我了解到有一份值得骄傲的工作的真正意义,我也很享受。我知道了自己可以在感兴趣的领域施展抱负。我学会了赢得并留住他人的友谊,不用靠那些威逼利诱或是利益交换的手段就能得到。我学会了如何不贬低他人的同时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了解到,除了我的金钱和姓氏,我身上还有很多有价值的地方。我发现自己可以释放出守护神来。我了解了自己可以去爱一个人,同时赢得对方的爱。我学会了如何寻求和接受帮助。我开始有更多的日子能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自信和骄傲了。
我肯定你会对此嗤之以鼻,但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赫敏。她只是让我看到了,靠我自己能完成些什么而已。
我很生你的气。我也不知道未来是否有一天我能不再生你的气。你有过抱歉吗?哪怕一次也好?我一次次地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也许有一天我可以释怀,但我无法原谅,也不会原谅你把母亲丢给了黑魔王。你让他折磨她,那是你灵魂绑定的妻子,可你什么都没做。你怎么能呢?
如今的我了解到了自愿和另一个人灵魂绑定背后的意义,我是没法做到在她尖叫时站在一边无动于衷的。我已经犯过一次那样的错误了,我不会再做那个躲在角落里吓到发抖的男孩了。
你的自大拖垮了我们全家,也许我们那些疯狂的祖先也有部分责任,但你本来可以停止我们家族的衰败的。如果我在我微不足道的人生里有什么能自豪的话,那就是我及时摆脱了血统纯净理论的荒谬,赢得了一个把我视作平等对手的女子的爱。我不再是那些理念的奴隶,如果我和赫敏有孩子的话,他们绝对会有你从未给我的一样东西:选择的权利。选择一切的权利。
我想你。我这辈子有太多后悔的事。太多太多。我觉得你可能会惊讶地发现,其中之一就是我从未亲口说过我爱你。
你的儿子,
德拉科"
在信上署完名,他迟疑了一会儿,把自己的家族戒指一同塞进了信封里,封了起来。德拉科从书桌上抬起头,看到了外面的地平线上,太阳露出了脸。他召来自己的笔记本,在赫敏也能看到的那本上写下了这么一段消息:我爱你。记得提醒我每天都对你说一遍,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