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的夜晚仍然被马蹄声、大笑和酒鬼一头撞上灯柱的牢骚混骂骚扰着,深夜本镇的教堂照例窗帘紧闭黑暗无光,没有什么人注意这里的动静,但这位访客仍然走了教堂的后门,木门推动的一点异响很快消失在夜风里。年轻的神父秉一尊只点燃一根蜡烛的烛台站在讲经台前,显然早就预知今夜有访客到来。神秘的来客周身有兜帽长袍遮蔽,神父将烛台搁在合起的圣经上,向他伸出手,呼吸却骤然收紧—蜡烛照亮了来客的面孔,今晚的访客本不该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他,不,这绝对不可能—

"阿尔弗雷德!"神父低低地惊呼。

"我不是你要等的人,对吗,亲爱的…威廉姆斯神父?"访客讽刺地说,他摘下兜帽,笑容比十年前更灿烂,却让人如坠冰窖。他死死钳住神父伸过来的手掌,步步紧逼,神父的后背已然被按在台面上,险些推倒烛台,酿成一场已经有燎原之势的大火。"你在等谁?等商人,政治家,还是随便哪个过路的恩客?"神父的法衣系带本就松松垮垮,这条教士纯洁与坚贞的束带,阿尔弗雷德的手指只轻轻一牵,它便解落在地。他又另外引燃了两支蜡烛,蜡油滴落在神父的黑披肩上,凝固成浑浊粘滞的白色印记。烛火闪烁,欲行不轨的入侵者竟拥有和威廉姆斯神父极为相似的容貌,上帝给了他们同样的骨骼和身形,绝不是为了让他们在今夜相互探寻身体的隐秘之处。"总之不是在等我,等阿尔弗雷德·琼斯,"白头鹰",你阔别十年的双胞胎兄弟,臭名昭著的强盗、骗子、走私犯,还是杀人凶手。"

"住手,"神父呻吟道,因震惊而微微发抖,"你是在教堂里,不是在廉价旅馆!"

"别用那种兄长的语气跟英雄说话,"阿尔弗雷德嗤笑,"你是整个魁北克地区价钱最贵的妓女,当然不应该在廉价旅馆,马修神父。你应该在讲经台上…在神像面前,在你教众的目光里,被人操到晕厥。"

马修·威廉姆斯,魁北克地区最年轻的神父,他的教区在整个加拿大东海岸最繁华的市镇,他的教堂美轮美奂,每一尊圣母像和圣水池都来自当地慷慨教友的捐赠,同时浸透了罪恶的精液。有人用肉体换取高位,有人用身体换取金钱,马修神父向他的恩客索取的只是欢愉,但这显然不符合一个教士高贵的身份,因此他索取金祭坛、圣十字架和彩窗,这多少掩盖了他是为了最低等的欲望堕落风尘的妓女的事实。今夜他的客人本应该是战前种植园的奴隶主,带着剥削来的大箱黄金来寻求上帝的赦免,但他的喉咙被人一刀隔断,他的金子被运回南方。杀人犯鸠占鹊巢,正在讲经台前代人完成其未竟的事业,淫乱的汗水粘在圣经皮卷上。

"是…我是妓女,你又怎么样呢,阿尔弗雷德?"剧痛折磨着神父的神经,"你现在是睡高级妓女的顶级嫖客了,不是吗?"

"你有多少客人?"入侵者说,他在看到神父后面因他出血的时候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和惊慌,然而这点愧疚却在结块的精液跟着鲜血一并流出来的同时消弭殆尽。他从头到尾没有获得半点寻访妓女应得的乐趣,他和神父双生并蒂,马修神父流淌的血液也昭示着他的痛苦。然而暴怒令他迷失,神父受伤的问题被搁置不管,他只能看着眼前的昭昭证据想象年轻的神父在上流社会口口相传的原因,想象那些西装革履的贵族们如何在教堂的帷幔后面将这处灌满精液,想象那些脑满肠肥的富商如何要求他不得清洗,想象马修神父如何在唱诗班站立的围栏里叫床,他的大脑几乎爆炸。"他们操你的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吗?不,你会十分享受,因为你一定喜欢别人干你,无论他是不是你的亲弟弟,随便一个有钱人都能上你的床,反正你也不会怀孕…"

…不会怀孕?

阿尔弗雷德出于泄愤将神父的臀部狠狠抬高,他却因此睁大了眼睛。臀穴以下赫然躺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具身体上的器官,精致如任何一个女人,他不得不犹豫,惊讶且怀疑地碰了碰顶端的肉粒,马修神父疲惫的身躯触电般颤抖—竟然毫不虚假。他清楚地记得仅仅十年前他的兄弟还没有这个多余的器官,难道做了神父的人都要被上帝赋予特殊的征象,以便为上帝奉献他们的一切吗?

"你想说,我一定日夜向上帝祷告,祈求他给我一个女人的器官,"马修神父的声音竟有些悲凉,早已汁水四溢的女穴显然比后穴要耐操得多,访客那样粗鲁地插进来也只是愉快地紧紧包裹着,"好让两根阴茎同时操我,我可以赚更多的钱。"

"不,"阿尔弗雷德说,"你不用多一个洞也能塞两根,忘记了吗?你是个淫荡的婊子。多少钱能干你这里?"

"上帝…恳求你,闭嘴…"神父意识到这么说是在渎神,于是先一步合紧了唇。阿尔弗雷德觉得很好笑,威廉姆斯神父可以在圣像脚下被人操干,却不允许任何人口头侮辱他的信仰。还是个道貌岸然的妓女,他想,俯身去把那白日里宣扬上帝福音的圣洁嘴唇吻到吐不出什么具体的字符,只能呜呜地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极乐的呜咽。神父的精液弄脏了他的手套,他用牙把那手套咬下来扔了。这手套是他在集市上花两块钱买的,他在加拿大过冬天不能再没有另一只手套,所以他射在马修神父女穴里,末了还用阴唇堵上。这里什么都没有,反正阴道能自己吸收。神父双膝跪地衣衫不整,在圣经旁趴着喘息,夜晚的意外来客却把厚厚的帷幔掀开一道缝,准备跳窗离开了。

他离开不仅因为任务完成需要报告,更是因为说到底,他也没有面对眼前这样的威廉姆斯神父的勇气。

"阿尔弗雷德。"神父叫住了他,他只好机械地停下。其实他可以马上离开,可是神父的话令他的靴子结了冰。

"你知道吗?其他人不会吻我。"神父一字一顿地说,"很多人都给过我愉悦,你不一样,你留下的是痛苦。"

阿尔弗雷德消失在窗户外面,他跳出去的狼狈身影竟是慌乱得要命,仿佛他不是来此狩猎的什么灰狼白头鹰,而是折翼的夜莺和受惊的流浪狗。

"那时、人要把你们陷在患难里、也要杀害你们。你们又要为我的名、被万民恨恶。那时必有许多人跌倒,也要彼此陷害,彼此恨恶。…"

马修神父结束布道,示意教众们起立,于是穹顶之下回响着虔诚的赞美诗共鸣音。信徒们对耶稣使者的崇敬不亚于对耶稣本人,他们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天国的辉光。弥撒做毕众人散去,一个站在角落里的信徒却毫无去意,穿过一排排座位走到神父面前。这是一位面生的教友,然而对马修来说他的身形面貌却早已刻骨。他是阿尔弗雷德·琼斯。

"神父。"异教徒似乎全身沾满了灰尘,"我要忏悔。"

威廉姆斯神父没有动,在穹顶洒下的阳光里,他的眼睛是紫罗兰色的,如今它们好像被堵住嘴的歌者,圣洁掩盖了它们的光泽。"随时愿意效劳。"良久,神父向他伸出手,"对你。"

阿尔弗雷德想不起来上一次他的手这样被牵着是因为什么了,那时候他们的骨骼还没有长开,马修的手还没有现在这样凉,那时候还是在冬天,马修整个人都暖暖和和的,就这么牵着他,在结了冰的路上一蹦一跳地走。他一个踉跄差点把头骨在长椅靠背上磕破,马修神父瞥他的眼神满含嗔怪,而十年之前他差点拽着马修一起被汽车轮子轧断双腿的时候,他的眼睛和那时是多么相似呀,又多么的不同。告解亭里也有那年冬天雪后博物馆的木头味儿,潮湿泛凉,沉重地压着他们。神父引燃壁炉里的柴火,木柴噼啪微响,圣母的石膏像染上金色,融化了空气里的雪。

阿尔弗雷德就跪在圣母像前,喉咙紧得厉害,身上的灰尘沾满了马修神父的膝盖。当他的双臂向神父的乳房探索的时候,马修把头微微抬起,竟然任由了他去。这个婊子,他以为自己是受难的耶稣。阿尔弗雷德恨恨地想,他决心遂了马修的愿,让他在十字架上吊着,绳索钉进他的皮肉,留伤痕供望弥撒的众人玩赏。可是他没有刽子手的利器,只能一口啃住马修在火光和黑袍里白得发腻的手腕,让他发出今天神父不该拥有的痛呼,将他从天堂拉入深渊。

"我的罪过挺大,"他抚摸着马修刚被他咬过的手腕,皮肉被虎牙刺得滴血,"嘿,你知道这是真的。我从移民家庭出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和我的父亲住在一起…"

有一瞬间马修痛到失去知觉,眼泪却立即模糊了视线。这是命运的安排,他对自己说,你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这样的人,你会做一个屈服于欲望的教士,一个上流社会的玩物,一个被胞弟侵犯的长兄。如果这真的是上帝的责罚,他希望审判他的人不会是自己的兄弟,不会是亲爱的弗雷迪。可上帝是无所不知的,所以他派阿尔弗雷德来,而马修永远也不会对他紧闭大门。

"我的老爹是个法国佬,他教了我一口混沌不清的英语,所有的小孩都嘲笑我的法国口音,"阿尔弗雷德说,自他踏进教堂以来,他从未如此镇定,讲述无关的故事总比把自己的心脏撕开给人看要容易得多,"所以我不愿当着人群说话,嘿,我到现在也不是什么活泼健谈的人。"

马修猛地睁开眼睛,阿尔弗雷德不敢抬头看他,可是两只手还揉捏着他的乳房,它们奇怪地微微隆起,乳头是紫红色的,像树莓和葡萄。阿尔弗雷德根本不是在忏悔,他一早该明白的,异教徒根本不会选择到神父面前告解—他毫无悔罪之心,在分不清性质的复杂感情和人类的原罪之中,他是在控诉神父的罪过。

"那年我四岁,"异教徒继续陈述,"老爹说我那未曾谋面的母亲终于熬死了风烛残年的老公,想要我的抚养权,我这才知道原来我没受过洗礼,我是非婚生子,是我母亲情夫的孩子。四年前他们给我起了个挺有宗教意味的名字,老爹大概觉得我以后能跟上帝一起住在天国里,殊不知上帝根本就不认识我。"长大以后的阿尔弗雷德显然把他从母亲那里遗传来的犀利口舌练得炉火纯青,或者他根本无论说什么都能轻易精准地刺中马修的心脏,"以后的我专门为此选了一个神圣的职业,可是神父啊,这能有什么用处呢?一切都是笑话,彻头彻尾的骗局,既自欺欺人也蒙蔽上帝,因为我是私生子,母亲和人偷情的产物,从生下来就是这世上的道德污点,再纯洁的白衣都掩盖不了事实。…"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可是他是神父,他不能中断一个浪子的"忏悔"。

而且这本来就是他的故事,一个妓女下海前的名字,有人记得又何妨?

…耶稣基督啊,我的主,如果这是您的旨意,我愿意无条件领受您的恩惠。

他的法衣已不能蔽体,来自南方的走私贼对他火车车厢里藏着的酒桶都不够关心,自然也不在乎神父的法衣是否会被撕毁,唯一令阿尔弗雷德关心的是神父在他的衣服里缝了两块棉布,就像女人的内衣。真是好笑,他如今毫不怀疑马修·威廉姆斯正在变成女人,下身有那么个摄人心魄的器官,法袍里还垫着棉布。彻底是个婊子,他想。如果他真的变成女人,阿尔弗雷德已经为他想好了一个绝妙的名字,就叫玛利亚·琼斯,平等接客的圣母风尘女。

马修无意解释什么,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真相不能在欲望灭顶的时候说出来。直觉告诉他阿尔弗雷德色厉内荏,他似乎对咬了他很抱歉,于是把讨好藏在粗暴的动作后面,生疏却是真的,和那些个中高手的嫖客们截然不同。阿尔弗雷德确实是帮派盗贼,妓院却赚不着他的钱;马修是神父圣女,却把告解室和床笫混为一谈。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或者当这家的男主人灵魂升天之前我应该叫他表舅舅,因为他是'柯克兰家的远方表弟',公正合法地养在这里。虽然他拥有的更多,但我还是愿意做一个好哥哥,"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点停顿,好像花了很大气力才说出接下来的东西,"除了我离开他的时候异常决绝,不打招呼,只说去上神学院,…"

神父高潮后的发音气若游丝,"阿尔弗,…"

"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委屈得要命,"那个时候你可怜的弟弟刚长到青春期,刚刚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离开了所有人,到这个雪能把人堆到窒息的鬼地方来上你的混账神学院…

他几乎在抽泣,"忏悔"成了单向的指责,"你从不说会回来!英雄也不指望你能回来,不等你坐到梵蒂冈的宝座上,我对你的称呼就会从BROTHER变成FATHER!…"

阿尔弗雷德的腰带落在神父大腿上,马修神父的身体还停留在高潮余韵中,软得推不开他,只能无望地喊叫,"停下,阿尔弗雷德—"

"但这不是重点,"那异教徒的表情突然恶劣至极,下身已经探进了入口,"你的,我们的母亲因为欲望和人偷情意外生下一对私生子,他的儿子,或者说女儿,为了享受性爱堕落烟花,—"

"别碰它,琼斯!"威廉姆斯神父每一个细胞都在抵御外来的异物,"绝对不行—"

"你从不拒绝任何—"

"我已经有孩子了!"神父的声音已将近嘶哑,带着二分哭腔,使听者无端心弦发颤,"你不明白吗?我怀孕了,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神父!如果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妓女,那就操我,让我流产,让它免受这肮脏的命运;可我是神父,你不能这样对一个孩子,你不能这样做父亲!"

*没完,我跟你没完,等我放假回来再写,绝对没完,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