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旗

"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一杯!"

就算乔治和卢娜结婚,莫丽·韦斯莱也不会更兴奋了。哈利刚把金妮从怀里松开,她的母亲就接管了一切,金妮干脆放弃抵抗,任由她去了。她什么时候掌控过自己的人生?和德拉科谈恋爱是她自己的选择,没错,但是看看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唯一一次试着做主,使他最终逃亡去了另一个国家。

她的母亲决定举办一个盛大的派对来庆祝金妮和哈利的订婚。"有很多人想过来祝贺。"莫丽说,她旁边的一支羽毛笔在一长卷羊皮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金妮连一半的客人都不认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过已经十二月了,只能在室内举办,不能在这里。你觉得破釜酒吧怎么样?"

在失败的辩论会—《预言家日报》诙谐地地这样报道—五天后,罗恩从圣芒戈医院出院了,身体还没康复之前,他和赫敏住在陋居。赫敏一直围着他转,给他拍枕头、掖被子,帮他拿书和杂志。

在那五天以及罗恩回来后的几天里,唯一的好事是金妮得到了哈利的同意,他们不再睡在一起。"你父母一定知道我们已经做过了。"哈利起初惊讶地说。

"他们不知道。"无论多么不可思议,这都是事实。"他们以为我们只是亲吻和爱抚。纯血女巫不该有婚前性行为,哈利。我真的认为我们应该等到结婚之后。"

他又犹豫了一下,但是,当金妮告诉他这对她来说意义重大时,他终于同意了。他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这会使他们的新婚之夜更加美妙时,金妮心里想的是,她再也不用体会在忠诚咒语的作用下不忠的感觉了。一想到她躲过的危险,她都觉得浑身无力。

当莫丽问起赫敏对订婚派对各方面的看法时,她出奇地沉默,而且令人意想不到地不肯帮忙。有时,金妮不经意间与她对视时,她又会露出那种眼神,好像她还知道些什么。也许卢娜是对的。无论赫敏奇怪的表情背后有什么原因,金妮都尽量躲着她,赫敏也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金妮星期五早上—订婚派对的前一天—醒来,跑到厕所呕吐时,她突然想起了之前说过的话。她的胃翻腾着,一直很难受,她轻声抽泣起来。几分钟后,她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了,她难看地瘫倒在卫生间的地板上。这是孕吐,她绝望地告诉自己。亲爱的梅林,我怀孕了吗?

她急着想知道真相,于是取消了和哈利的午餐约会,到纳威在霍格莫德的药店买了验孕工具。她涨红了脸,把亮粉色的包装盒从柜台上推给他。

纳威看到验孕工具,扬起了眉毛,然后抬头看向她。"真的吗,金妮?"他说。

"我—我不知道,也许吧。"她回答,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太好了,金!你什么时候—"

"多少钱,纳威?"她直截了当地说。

"九个西可,十个纳特。"她从钱包里掏出硬币,放进他伸出的手里。趁他问她更多问题之前,她就走出门口,来到了街上。

她把验孕工具藏在长袍里,走进了三把扫帚,朝女厕所走去,她的心快跳到喉咙里了。就连厨房里烹饪的味道都让她感到恶心。她躲进最后一个隔间,锁上身后的门,然后打开了她买的工具。

首先,一个装满深蓝色药剂的一次性高脚杯。她把马桶盖子盖上,把杯子放在上面。说明书上写着:取下药剂上的盖子,使用温和的加热魔咒,直到药剂变成浅蓝色。金妮照做了,一直等到颜色变得恰到好处。她并不是无缘无故成为斯内普最喜欢的学生的。

接下来,取几缕头发放入药剂中。逆时针搅拌十二次,然后顺时针搅拌九次。如果药剂变成浅粉色,恭喜你,你怀孕了!不然药水会变成紫色,而且难以搅拌。

金妮从头上拔下几根头发,放进杯子里,然后从包装盒里拿出搅拌棒,开始搅拌,小心地数着圈数。她的手抖得很厉害,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让它碰到杯子边缘。

顺时针搅拌还剩两次时,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了。如果药剂变成了粉色,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当她搅拌最后一圈时,搅拌棒动不了了。她低下头。药剂变成了深紫色,像沥青一样粘稠。

检测结果是阴性。

金妮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发现药剂还是紫色的,而不是浅粉色。她迅速把药剂倒进马桶冲掉,打开隔间的门锁,把包装和搅拌棒扔进垃圾桶,然后走了出去。

尽管除了应付哈利和德拉科的事情以外,她不用先解决怀孕的问题,这让她松了口气,但这种感觉褪去之后,她感到的只有恐惧。如果她没有怀孕,她吃不下去东西不是因为孕吐—那她是怎么了?

第四天,他开始神志不清,此后就没有再好过。一开始只是微弱的声音,有一次听起来像是他母亲在叫他。后来,德拉科一边吃早饭一边读《魔法世界报》时,餐厅里出现了伏地魔逼真的幻影。家养小精灵们不明白他在叫嚷些什么,关切地抬头看着他。

"德拉科主人需要休息了,哦,是的。"他们说,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喂他吃药,这些药剂在他胃里留存不了多久。

现实和幻想混在一起,他看到和听到的东西都太过真实。在看见伏地魔的第二天,他想要下床,他的头昏昏沉沉,四肢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他太虚弱了,根本站不起来。那天和接下来的几天,他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汗水浸湿了被褥。有一次,他不安稳地打盹时,听见金妮在给他唱一首摇篮曲,他哭着睁开眼睛,却发现她不在。大多数时候,他听到的是邓布利多死去那晚的声音,食死徒大喊着诅咒,躲避着咒语;或者他的朋友们,主要是布雷斯,谈论他和达芙妮什么时候结婚。

几天后,他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卢修斯出现了,就站在他的床脚。他看上去和德拉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脸紧绷而光滑,嘴巴紧紧抿着,黑色长袍一尘不染。德拉科看着他,然后转过身去,喉咙突然有点哽咽。

"对不起,爸爸,"他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谁来照顾你的母亲?"卢修斯严厉地说。"谁来继承马尔福的万贯家财?"

"我说了对不起。"

"你提前考虑过你行为的后果吗?"

"你死了!"德拉科尖叫道。"你死了,你死了,你不是真的!"他睁开眼睛,卢修斯不见了。

他又开始咳嗽了,也许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剧烈的咳嗽使他脆弱的身体颤抖,血溅得睡衣和床罩上到处都是。家养小精灵给他换了床单,为他的额头敷上冷毛巾,但他病得越来越严重,离现实越来越远。

德拉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因为它们都混在了一起,但有一天早上,他终于见到了他最想见的人。他从噩梦中醒来时,她就在他身边,像往常一样把他额头上的头发拂到后面,她美丽的皮肤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金。"他叹了口气,对她伸出手。

她从床边退开了。"跟我来,德拉科。"她说。她的声音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变得无处不在。"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来呢?"

"金妮。"他掀开被子,再次伸手去碰她。她避开了他,他瘫倒在地板上。他跪在那里喘着粗气,她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然后走出了房间。

"金妮,等等!"德拉科说。他试着站起来,但只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又跪了下来。他决意要追上她,于是开始爬向门口。"金妮,天哪,求你了,"他喊道。"回来…"

"你不会来找我的,德拉科。你不爱我。"她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伤了他的心。

"金妮—"他拖着身体爬出卧室,来到走廊,朝她的声音来源爬去,每个动作都让他发出呻吟。"你知道我爱你,求你了,金…"

我需要去找她,他想,这种紧迫感不知从何而来。她需要我。我必须保护她。我必须救她。她需要我。

德拉科开始向他的幻影移形点爬去。

斯内普打开前门,惊讶地发现卢娜·洛夫古德站在他的门口。除了过去的几个星期,他家里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以前的学生。

"有什么事吗,洛夫古德小姐?"他说,退到一边让她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出事了,斯内普先生,"她的声音很坚定,既不恍惚,也不冷漠。"金妮看起来更糟糕了。婚礼没有效果。"

"我从德拉科那里听说了,"斯内普小心翼翼地说,将双手握在身后。"他说她'要死了'。"

"金妮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卢娜轻声说。"我不想失去她。她的家人不想失去她。"

斯内普点了点头,他的心—他毕竟还是有心的—被她的恳求打动了。"问题是,"他轻轻地说,"如果金妮病了,那德拉科肯定也病了,但他现在在千里之外的法国。我需要让他们待在一起,观察他们的症状并做出诊断。"

"叫他过来。如果他自己不能来,就去找他。"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不能去,"斯内普痛苦地说。"自从战争结束以来,因为我的黑魔标记,我一直受到魔法部的严密监视。在没有提前通知有关当局的情况下,我不能离开这个国家。"

"我可以去,"卢娜说,"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怀疑那地方周围的魔咒也不会让我进去。"

"扎比尼知道他的城堡在哪儿。"斯内普突然想了起来。他抬头看向卢娜。"你能把金妮带过来吗?"

"她今天下午要去参加一个派对—还有几分钟就开始了,所以我得赶快走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落地钟说。"哈利·波特向她求婚了,她没有拒绝。"

"伟大的梅林。"斯内普嘟囔道。他抿紧嘴唇,努力思考着该怎么办。有几种魔药可能延缓他们的反应—但他不知道德拉科的病情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据他所知,德拉科上个星期说他很好时,他说的是实话,但斯内普了解他和他那愚蠢的马尔福骄傲…

"我们应该在为时已晚之前采取行动。"他说。

"如果已经太晚了呢?"卢娜睁大眼睛说。

"在这个—派对上看好金妮。"斯内普咬着牙说。他悄无声息地走到角落里的一个橱柜前,打开柜门,露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药剂瓶。"如果她表现出任何虚弱的迹象—哪怕只是一点点—我希望你把这个给她,并马上带她来见我。"他挑出一瓶酸绿色的魔药,塞进她手里。"在我们决定接下来怎么办之前,这个也许还能保护她一段时间。"

"谢谢你,斯内普先生。"卢娜热情地说,然后走出了房子。

斯内普立刻走到壁炉前,从小碗里抓了一把飞路粉,扔进壁炉里。火焰熊熊燃烧之后,他走进壁炉里,大声喊着"扎比尼庄园",在无数个壁炉中旋转。

他大步走进会客室,头晕目眩地开始拍打身上的煤灰。一个家养小精灵突然出现,问他要找谁,但斯内普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朝宅第后面的日光浴室走去。他知道布雷斯会在那里,那是他最喜欢的房间。

斯内普冲进房间,门撞到了墙上,布雷斯正坐在窗边的柳条椅上,达芙妮在他身边。布雷斯对他的出现几乎没有眨一下眼睛。"你总是喜欢出风头,不是吗,西弗?"他干巴巴地说。

"你感觉怎么样?"斯内普说,免去了繁文缛节。"你能幻影显形吗?"

布雷斯开玩笑的态度消失了。"是德拉科吗?"

"我需要你帮我把他从马赛接回来。现在。"

"他不可能!"达芙妮抓着布雷斯的前臂说。她抬头恳求地看着斯内普。"他刚出院,他不是很好—"

"我很好,达芙妮,"布雷斯说,握住了她的手。"我已经没事好几天了。"他站起来,对斯内普点了点头。"我会的。"

"尽快出发。如果可以的话,几分钟之内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布雷斯点点头,但又犹豫了。"我要把纳西莎叫来吗?"

"不用,"他说,语气比他感觉到的更加坚定。"运气好的话,就没有必要。大概一个小时后见。"

布雷斯又点了点头,斯内普走出了房间。

他离开时,达芙妮哭着发誓说他不适合国际幻影显形,肯定会分体的,但布雷斯知道他必须去。德拉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能对他弃之不顾。布雷斯和德拉科还在霍格沃茨读书时,他几乎每年夏天都去马尔福的城堡,直到卢修斯被关进监狱,纳西莎活着的意义就是去阿兹卡班探监了。布雷斯对那个迷人的地方有着许多美好的回忆,他轻而易举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它的样子,然后幻影移形了。

他到达前厅时,城堡里悄无声息。"德拉科?"他叫道,不知道他是否在期待回应。没有声音。他往前走去,寻找着任何生命的迹象,鞋子在擦得锃亮的地板上发出咔哒的声音。"德拉科,我知道你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他用轻松随意的语气说。

一个紧张得发抖的家养小精灵突然出现在离他不到几英尺的地方。"布雷斯主人!"小精灵尖声叫道,拽着它的抹布衣服。"布雷斯主人必须马上来。德拉科主人身体不舒服。"

冰冷的恐惧涌上布雷斯的心头。他对小精灵说了些什么—他后来也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然后跟着小精灵半跑着穿过许多走廊和空房间,最后来到了一个小空间,他知道这里是私人幻影移形点。德拉科脸朝下趴在地板上,胳膊和腿的角度很不自然,睡衣上沾满了血。他看起来好像没有呼吸了。

他看起来好像死了。

布雷斯跑过去,跪在他身边,心脏怦怦直跳。"德拉科,"他说,伸出手摇晃着肩膀。"该死,德拉科,醒醒。"

就在布雷斯要相信他已经死了时,德拉科微弱地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布雷斯?"德拉科抬头看着他说。

"独一无二的,朋友。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嗯。"德拉科焦躁不安地动了动双腿,痛苦地皱着脸。"是的,我—需要回家。卢修斯说—妈妈—需要我。他说—我不是个—好儿子。"

布雷斯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亲爱的梅林。亲爱的老天。他的情况比斯内普预想中更严重,比金妮更严重。"卢修斯六年前就死了,德拉科。"布雷斯拔出魔杖,对德拉科施了一道减重咒,不过从他裤子里露出的瘦骨嶙峋的脚踝来看,他怀疑德拉科也不会有多重。

"我知道。"德拉科粗声说道。他咳嗽了一声,布雷斯看到血从他的嘴角滴到了地板上。"我不傻。可是我—听到他说了。"

布雷斯站起身,轻轻地把德拉科拉起来,用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肩膀。"你能走吗?"

"尽量。"德拉科耷拉着脑袋说。他突然全身绷紧,嘴里嘟囔着什么,听起来像是"该死的波特"。

"你在往下滑,马尔福。"布雷斯快活地说,免得自己沮丧地哭出来。"看看你自己。如果你母亲看到你这么蓬头垢面,她会怎么说?"

"我不能—念咒,"德拉科呻吟道。"没有魔法。好疼。"

"你真幸运,有我在这里。"布雷斯说。他拿出魔杖,把他从头到脚清理得干干净净:对德拉科没洗的凌乱头发和苍白的脸施了清洁咒,把他染血的睡衣变成了白衬衫和黑裤子。"好了。你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德拉科没有回应,只是瘫倒在他的怀里,布雷斯拼命地摇着他。"来吧,和我一起,马尔福。"

德拉科睁大了眼睛。他僵硬地站直身体,盯着房间另一边的什么东西。"祖父,"他轻声说。"我没有—怎么…"布雷斯看了看那边,但什么也没看见。

他知道斯内普让他直接把德拉科带到蜘蛛尾巷的房子里。斯内普会有魔药和咒语,或者是能帮助德拉科和金妮的东西,他们就会没事了。斯内普是一个聪明的家伙,他会从某本积满灰尘的书里找到一些东西,让一切恢复正常,金妮和德拉科从此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但那是他们假定德拉科没事的情况下的计划。他显然不是那种情况。甚至差得很远。也许没有咒语或魔药能把摇摇欲坠的德拉科从黑色悬崖上拉回来。

布雷斯低头看着他儿时的朋友,他兄弟的脸,看着他青紫的嘴唇、空洞的眼睛和无法站立的身体。德拉科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痛苦地呻吟着,布雷斯几乎能感同身受。

德拉科从来不让其他人看出他的感受。他没有用层层魔咒隐瞒他的病情,这个事实足以把布雷斯吓得半死。

所以在那一刻,布雷斯瞬间做了一个他永远不会后悔的决定。

他没有去找斯内普,而是幻影显形到破釜酒吧,哈利·波特正在那里庆祝他和德拉科的妻子的订婚。

订婚派对定于三点开始,但三点钟的时候,破釜酒吧已经挤满了人。人们到处走动,从破釜酒吧最好的宴会桌上拿取食物。每个人都想找机会祝贺他们,金妮笑得脸都疼了。她见到了几个多年未见的堂表亲—甚至还有她妈妈做会计的远方堂兄—所有人都说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参加婚礼,她一定会非常幸福的。已经组建家庭的朋友们分发着小孩的照片:她看到了迪安·托马斯的女儿米娅和丽贝卡的照片,她们都穿着西汉姆联队的衣服;纳威的儿子弗兰克;秋·张的玛丽埃塔和刘易斯;小孩多得数都数不清。她看到了其他人的订婚戒指,各种形状和大小的戒指,并无数次地得到保证,哈利送给她的那枚戒指是目前为止最漂亮的。

但是另一个呢?金妮想说。这颗美丽的绿宝石怎么样?它不是更漂亮吗?

一个小时后,她受不了了。房间将她牢牢困住,到处都是刺探的眼神,金妮无法呼吸。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哈利搂着她的胳膊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他的存在使她烦恼。她找了个借口,避开那些担心的目光,从用餐区溜出来,发现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金妮用手背捂住眼睛,努力不要哭出来。这些天来,她似乎经常这样,大多数是哈利碰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皮肤仿佛要被撕裂了。那是在白天,但到了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渴望德拉科温暖的陪伴时,那又是另一种疼痛了。她每时每刻都属于他,而且只属于他。

门的开合打断了她绝望的思绪。金妮转过身,看见赫敏站在她身后,双臂环抱在胸前。

"敏,"她说,努力挤出笑容。"里面有点热了,对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赫敏皱着眉头轻声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金妮?"

金妮吞咽了一下。"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她厉声说。她的双手在身体两侧攥成拳头,褐色眼睛因为愤怒而发暗。"我知道你和马尔福的事,金妮。我几个星期前就知道了。"

金妮脸上的血色消失了。"但是—怎么?"

"那天晚上你离开我们之后,我以为你怀孕了。"赫敏说,往前走了几步。金妮向后退去。"在你走后,我意识到,你的症状也会出现在那些受到血仇影响的人身上。所有人都知道韦斯莱—马尔福血仇,所以我推测你一定是和马尔福家的人长期接触,才会有这种感觉。"

金妮想不出任何办法来证明她是错的。她只是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你一直不见踪影,"赫敏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有一天下午,我去了你的公寓,想借你妈妈给你的那本烹饪书,我隔着门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肯定不是哈利的。"她厌恶地说。

"赫敏,"金妮轻声说,"我可以解释—"

"我希望如此!"赫敏尖叫道,脸涨得通红。"他攻击了罗恩,金妮。他差点杀了他。你的亲哥哥,你却消失了将近一天!你和在一起,是吗,甚至在他差点杀了我丈夫之后!"

"他不是你认为的那个邪恶的食死徒,敏。"金妮叫道。赫敏继续逼近,金妮又往后退了退。"世界并不是那么非黑即白。"

"他有黑魔标记,"她说。"他宣布效忠伏地魔。"

"他才十六岁!他只是个困惑的孩子,什么也不懂!"

"梅林啊,你在替他说话,"赫敏睁大眼睛,震惊地说。"他对你施了什么魔咒—或许是夺魂咒—"

"我爱他。"金妮几乎流下泪来。赫敏停下了向前的脚步。"敏,我爱他,他也爱我。"

她的话使赫敏一时说不出话来。赫敏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了要说的话。"一个斯莱特林,金妮?"她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爱他,"她摇着头,又轻声说道。"我爱他。"

"但是—但是你不可以!"赫敏用手捂着嘴说。"你要和哈利结婚,组建家庭—"

"我已经和德拉科结婚了,"她说。"我们在辩论会的前一晚就结婚了。"

"你打算愚弄哈利,让他以为你关心他,以为你要和他结婚?"赫敏的反对显而易见,犹如秋季的浓雾。"梅林,金妮。你真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不是吗?和一个罪犯结婚,跟哈利·波特订婚—"

"闭嘴!"金妮哭着说,擦着眼睛。"走开!"

"不,"赫敏说,她伸手抓住金妮的胳膊。"你要出去告诉他。哈利是我在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金妮,我不会袖手旁观让你毁了他。你要告诉他,你爱他,你会和他结婚—"

"什么?"金妮想挣脱她,但她的手就像一副镣铐。

"哈利爱你,金妮。"她说,金妮所熟悉的那个友善的赫敏又回来了,她正是对这样的赫敏说起过她对大难不死的男孩无望的迷恋。"他非常爱你。马尔福呢?马尔福不是结婚的料,金妮。他会玩弄你几个月,然后为了第二选择而离开你。多年以来,他一直是这样,为什么现在会改变呢?"

"你错了,"金妮嘶嘶地说,贴近赫敏的脸。她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他爱我。他答应过我,他永远不会离开我。"

"那么他—"赫敏的话被从大堂里传来的骚动打断了。金妮听到一个男人的叫声,赶紧冲出了厨房,希望是德拉科来找她了。

"金妮!金妮,你在哪儿?"

派对上放的背景音乐突然中断了。许多人挡住了她的去路,金妮不得不努力挤过去。她注意到其他人对这位不速之客投去了阴沉、不友好的目光。

"这是一个私人派对,扎比尼先生,"亚瑟走上前说道。他的表情不算刻薄,但也不算热情。"我要请你离开。"

"我要见金妮。"布雷斯大声说,金妮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心里充满了期待。

"布雷斯,怎么—"当她终于看到他时,接下来的话在她嘴边消失了。他并不是一个人。德拉科难看地挂在他的肩上,低着脑袋,胳膊和腿无力地垂下。布雷斯的眼睛里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她立刻就知道事情很严重。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无法移动,只能看着他们。

"怎么了,金?"哈利皱着眉说。

"金妮,"布雷斯看到了她,然后说道。"帮我把他放下来。"

她立即行动起来。金妮把最近的宴会桌上的食物都扫了下来,它们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她抓住德拉科的腿,把它们抬起来,然后帮助布雷斯把他放在了桌面上。

"德拉科,"她说。她爬到桌子上,把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她眼里的泪水几乎让她看不清他的脸了。"德拉科,醒醒。"她拨开他额头上的发丝,没有注意到布雷斯飞快地跑出了破釜酒吧。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但他终于看向了她的眼睛。金妮感到喉咙里涌起了哽咽。才过了一个多星期,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好好的,不是吗?现在他那么瘦,皮肤那么苍白,美丽的眼睛那么暗淡…

"金妮。"他低声说。他的一只手动了动,她伸手与他十指相扣,紧紧地攥住它。

"我在,德拉科。"她说,含着眼泪笑了笑。

她感觉到莫丽和亚瑟来到了她身后。"金妮,怎么回事?"亚瑟说。"那是德拉科·马尔福吗?"

"我想是的。"迪安·托马斯瞪着他说。"谁去叫傲罗来。"

"没必要那样,"卢娜平静地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站在德拉科和金妮与其他参加派对的人之间。"没人会去叫傲罗。"

"卢娜,你在做什么?"乔治质问道。

"我在做梦。"德拉科说,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周围发生的事情。

"不,是我。"金妮说。她俯下身,发狂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我在这里。我们又在一起了。"

"我梦见了—你,"他说。"很多次。"

"这都是真的,"她说,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脸颊贴着他的额头。"我敢肯定,梦里那些我都比不上我本人,不是吗?"

"你—需要我,"他说,攥紧了她的手,他的身体疼得发抖。"你需要我吗—金?"

"我永远需要你,"她说,她的下唇颤抖着。"你知道的。"

"金妮?"哈利瞪大眼睛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又传来了一阵骚动。除了金妮,所有人都转过身去,看见布雷斯回到了破釜酒吧,这次身后跟着纳西莎·马尔福和斯内普。纳西莎径直来到德拉科身边,用双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亲爱的,"她轻声说,流露出安慰、平静和爱。"妈妈在这里,亲爱的。"

德拉科本来已经渐渐合上眼睛,但听到她的声音,他的眼睛又突然睁开了。"妈妈,"他说,"妈妈,疼。"他弓起后背,痛苦地扭动着,嘴里发出低声呻吟。这声音像一把军刀一样砍穿了金妮。

"我知道,亲爱的。"纳西莎用手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德拉科。"是斯内普,他站在纳西莎身边,还是那样一脸冷酷无情。"我想我能帮助你。你戴着戒指吗?"

德拉科似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动了动仍然与金妮相握的手。他的银色婚戒在柔和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太好了,"斯内普说。"如果我宣布你们婚姻无效,我有理由相信血仇会停止发展。这能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金妮抬头看着他。"会吗?"

"等等。"莫丽·韦斯莱举起手喊道。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斯内普。"你是说这两个人—金妮和马尔福—他们结婚了?"

"简而言之,是的。"斯内普突兀地说,房间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要。"德拉科勉强说道,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不要什么?"金妮说。

"不—宣告无效。"他看着她说。

"什么?"她震惊地说。"可是德拉科—"

"宁愿结婚—生病—也不愿不结婚—没有你。"他虚弱地把她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亲爱的,理智一点,"纳西莎说,看了看他们两个。"韦斯莱小姐—你的妻子—她知道你爱她,不是吗?你不需要结婚戒指来告诉她这一点。"

"不,我要。"德拉科固执地说,又一阵剧痛贯穿全身,让他抽搐起来。他不安地挪动着双腿,抬头看向金妮。"爱你。"

"你这个顽固的家伙。"金妮哭着说,没有理会周围的人—她的父母、他的母亲和哈利—她恳求而绝望地吻着他的嘴唇。他又握紧了她的手,比以前都要紧。

纳西莎转头看向斯内普,平静的神情掩盖了她的悲伤。"说服他,西弗勒斯,"她恳求道。"他病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除非双方都同意,否则我不能宣布婚姻无效。"斯内普对她说。

金妮再次挑衅地抬起头来。"我也不同意。"

"那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明智,马尔福夫人。"他冷冷地说。

"证—明?"德拉科对她说,青紫的嘴唇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微笑。

"我爱你。"金妮低声说。一滴眼泪顺着她的鼻子淌下来,落到了他的脸颊上。"我只需要证明这一点。"

他吞咽了一下,她看到他的喉结滚动着,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无言的情感,他绝对不会在人前表达出来的欲望。他费力而缓慢地再次抬起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金妮抽泣着,偏头亲吻他的手指。

"妈妈。"

纳西莎揉搓着他的另一只手。"我在这里,亲爱的。"

"一切—都靠你了。"

金发女人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了泪光,她急忙眨了眨眼睛。"我接受,亲爱的。"

"听你的。"他喃喃地说。他皱起眉头,闭上眼睛,接连痉挛了三次。"妈妈?"他呜咽道。

"你想要什么都行,我心爱的孩子。"纳西莎说。

"爱你。"

纳西莎猛地吸了口气,先前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恐惧。"永远爱你。"她轻声说。她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退了回去。

"金。"他接着说,身体又抽搐起来。他弓着脖子叫了起来。

"我爱你,"她说,不禁泪如雨下。"我爱你。"

"吻我。"他有气无力地说。

她弯下腰,亲吻他的嘴唇,贴着他的皮肤轻声诉说由衷的赞美,她的眼泪滑落到他们的唇间,让他吻起来很咸。他撅起嘴唇,试图回吻她,一次,两次。

有那么一瞬间,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斯内普会治好他,德拉科会一直陪着她,直到他们头发花白、行动不便。亚历克斯、纳西莎和马里厄斯将不是梦想,而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将永远生活在一个充满爱和幸福的世界里。

金妮感到他的身体松弛了下来。她放开了他。德拉科的眼睛闭着。他的面容平静安宁;他是一个天使,雪肤金发,完美无瑕。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么美丽,这么超凡脱俗。"德拉科,"她轻声说,紧攥着他的手。"醒醒。"

纳西莎把两根手指按在他的手腕内侧。过了一会儿,她把他的手放回桌子上,斯内普过来搂住了她。

"德拉科。"金妮摇晃着他,希望能再次唤醒他。德拉科的头无力地靠在她身边。他看上去睡得很熟,仿佛再过一会儿就会睁开眼睛。"快点,醒醒。"

布雷斯出现在她身边,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金妮。"他沙哑地说。她抬起头,两行泪水顺着他深色的脸颊淌了下来。"他…"

"不,"她坚持说道,但她心里知道。她知道。"不要,我还没准备好。"她哭着说。

"金妮。"斯内普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他从纳西莎的头顶上凝视着她,他的眼睛里没有泪水,但却忧心忡忡。"这样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错了。她会证明他们错了。他只是失去了知觉,就像布雷斯刚开始把他带进来时那样。金妮仍然抱着他软绵绵的身体,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如同坟墓。

她张大嘴巴,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这个意识带来了可怕而无尽的悲伤。她紧紧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德拉科还躺在那里,没有反应,没有呼吸。

"德拉科!"她痛苦地叫道。"德拉科,不要!"

"金妮。"布雷斯试图将她拉开,但她只是抓得更紧了。

"亲爱的梅林,"亚瑟看着莫丽,低声说道。"他—他死了?"

"不!"金妮叫道,摇晃着德拉科。他之前与她相握的手滑落下来,落到了他一动不动的胸膛上。"你答应过我,德拉科!你答应过!"

"你要歇斯底里了,金妮。"斯内普平静地说,放开了纳西莎。

"我没有!把他带回来,教授!"她叫道。"把他带回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颤抖,最后开始喘不过气来。"我不能—我不能—"

"做些什么!"莫丽尖叫道。"她不能呼吸了!"

斯内普抽搐魔杖,朝她走去。"你必须冷静,金妮。"他轻声说。

"怎么可能?"她几乎看不见他,她的眼里只有德拉科;她能感觉到德拉科的重量压在她的腿上。"他死了,教授!他走了!德拉科!"

她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低声念咒语的,只知道一种忧伤的宁静笼罩着她,轻如面纱,她的啜泣停止了。她再也哭不出来了,但是,当她抚摸德拉科的脸庞,拨开他的长发,感觉到他的皮肤渐渐变冷时,金妮意识到那种完全失去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一点也没有。她觉得空虚、破碎,彻底地崩溃了—整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如何治愈她。

"我好爱你。"她轻声说。又一滴眼泪落在德拉科平静的脸上。她将它吻去,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

破釜酒吧的大堂因为因为震惊、困惑和同情而完全静止了。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