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海中央的某处停了下来。

年纪轻一些的，不管男男女女，都直接从甲板跳进了海中。船尾的游泳平台周围用浮标围了起来，还搭上了充气滑梯。而年纪稍长的，则在船的另一侧开始悠闲地海钓。船上的一些卧室已经被占据，空掉的香槟酒瓶丢得到处都是。

当路过第五对在走廊上忘情接吻的男女时，赫敏感觉自己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麻木了。

他们三人在德拉科的带领下，一路向船舱底部走去。通过底舱甲板的舱门之后，他们便来到了船侧的附属艇库，这里放着一辆快艇。他朝罗西偏了偏头示意，罗西便了然地走到一旁，开始操作附属艇的装卸吊臂。接着，他和妮娜一起拿出魔杖，指挥好几件救生衣以及两块滑水板丢进了快艇里。船侧舱门慢慢打开，吊臂将快艇吊起，缓缓送出舱门外，稳稳地落到海面上。

赫敏一脸无措地看着他们默契十足的行动，抠着手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来吧。"在把所有用品都丢上快艇之后，德拉科第一个跳进了快艇里，然后转头向赫敏伸出手臂，招了招手指。

赫敏走到快艇旁，有点犹豫自己是该像德拉科一样潇洒地跳下去，还是狼狈地坐在船舱边缘让自己慢慢滑下去。

"来吧，我接住你。"德拉科张开双臂催促道。

也许是因为德拉科表现出了非常可靠的样子，赫敏的心一横，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往下一跃，几乎是整个人摔进了德拉科怀里。德拉科的双手稳稳地接住她的两边腋下，在冲击力下一个没站稳，紧紧地抱住她后退了一步，差点两个人一起摔在快艇的座椅上。

由于赫敏身穿比基尼，而德拉科又裸露着上身，他们俩的肌肤在拥抱之下紧紧地贴在一起，这种陌生又原始的触感让赫敏从心脏一路痒到脚底板。

"你这一跳也太结实了。"

德拉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赫敏赶忙红着脸挣扎着站起来，退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目睹这一幕的妮娜和罗西立刻抿起嘴，不让自己笑出来。然后他们还没等德拉科招呼，便自己幻影移形来到了船上。

看到这一幕的赫敏有点傻眼。

对啊，我明明是巫师啊！我刚刚为什么要这样跳下来！在摩纳哥生活得太像麻瓜了导致我都忘了怎么当巫师了吗？！

赫敏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到头顶冒气了。她甚至怀疑德拉科是故意的。她羞赧地瞪了德拉科一眼，后者朝她坏笑着眨了眨眼睛。

罗西跨到驾驶位坐下，启动了快艇。转弯的快艇在水面划出一道高高的浪花，开始向远处疾驰而去。

"你们好熟练的样子。"赫敏忍不住用试图盖过快艇引擎声的音量大声问道，"你们经常这么做吗？这看起来实在太麻瓜了，简直难以置信。"

"倒也不是经常。"罗西一边驾驶一边微微转过头，大声回答道，"我们是在一年多前和德拉科先生在意大利的时候学会玩滑水的。"

"那里挺有趣的。"德拉科伸了个懒腰，把整个身体往后靠在船沿，快艇一路激起的水花洒在了他的头顶。

"无聊，但有趣。"妮娜眯起眼睛陷入回忆，总结道。

罗西开着快艇一路远离游艇，扑面而来的海风和水花扫在赫敏的脸上，让她不得不伸出手放在额前抵挡。快艇引擎发出的嘈杂声响鼓噪着赫敏的神经，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尝试过，此刻，她觉得既紧张又新鲜。德拉科在一路颠簸中左右扶着站起身来，将牵引绳扣在了快艇的顶杆上。妮娜捡起刚刚他们丢在快艇里的救生衣，将其中一件递给赫敏，示意她穿上。

"差不多了！"德拉科探身向前，拍了拍罗西的肩膀，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朝他喊道。

罗西将快艇熄火，慢慢滑停了下来。

"好了，我们这里有个新手，所以先得进行一些教学。"德拉科穿上了救生衣，看向赫敏。

"不是说好的老师造就一切吗？"赫敏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故作轻松地朝德拉科摆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我的启蒙是不是太糟糕了点？"

"Yeah，非常好笑，格兰杰。"德拉科敷衍地假笑了一下，然后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朝她拍了拍船面，示意她坐到地上来。

赫敏困惑又听话地坐到了德拉科面前。妮娜缩起双腿放到座位上，尽量给他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腾出一点地方。

"这个叫尾波冲浪，快艇拉着你，你踩着滑水板，就可以乘风破浪。"德拉科从身后扯过牵引绳，将握把塞到赫敏手上，然后把她的腿摆成了屈腿膝盖并列向上坐着的姿势，"待会在水里的时候，你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屈着腿，握着牵引绳把杆，手臂伸直。"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赫敏的手臂拉直靠在双膝两侧，"手臂一定要伸直，不要试图对抗牵引绳的力量，要让牵引绳去拉你。然后脚保持勾着的姿势放在冲浪板上。"说着，他的双手握住了赫敏的双脚，让她的脚跟勾起来。

尽管德拉科在认真的教学，但他不停碰触赫敏的各个身体部位的感觉，让她后背的毛孔在不停收缩。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甚至有些分神。

"明白了吗我的年级第一？"德拉科问道。

"当然。"赫敏努力让自己显得很游刃有余的样子，点点头重复道，"屈着膝盖，手伸直，勾着脚。简单。"

"你最好是。"德拉科怀疑地看了赫敏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拉着她手里的牵引绳，用脚抵住她勾起的脚底板，"现在，你要保持手一直伸直，大腿蹬直，我拉你起来，试试这个感觉。"

说完，德拉科将绳子往身后一提，将赫敏从坐着的姿势拉到站起："差不多这个意思，在水里的时候，你要蹬你的大腿，踩着板抵抗水的冲力让自己站起来。记住，手一定要伸直，不要试着去拉绳子，要让牵引绳拉你。起来之后，你习惯的脚在前，另一脚在后，把力量更多地放到后脚。明白了吗？"德拉科的表情非常认真，这让他平添了一份专业的性感。

"差不多？"赫敏不确定地耸了耸肩。

"来，妮娜。"德拉科转头向妮娜打了个响指，"表演一下给她看。"

妮娜爽朗地应了一声，扣好了自己的救生衣，拿过滑水板往海里一扔，然后像一条鱼一样扑通从船上窜进海里。

"待会你注意看妮娜是怎么做的，跟着做就行。"在妮娜游向滑水板的时候，德拉科开始介绍道，"因为穿着救生衣，就算你站不稳摔下水面，也不必担心，躺在水面上就行。"

这时，妮娜已经推着滑水板，游到了合适的位置。她整个人躺在海面上，双脚伸出海面搭在滑水板上。赫敏赶紧好奇地趴过去看着妮娜，后者躺在海里朝她咧嘴一笑，比了个大拇指。

"看，就是这样。把脚搭在板上，这样船拉你的时候，你就可以顺势踩着板站起来。你的身体和脚都不会沉下去，不用害怕。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你觉得站不稳要摔了，就马上放开牵引绳。这很重要，一定要马上放开，千万不要死死抓住。"德拉科说着，将牵引绳扔给妮娜。妮娜在水中做好准备之后，高高地伸出手朝他们比了个大拇指，罗西看见后，转身启动快艇。快艇开始慢慢加速，牵引绳开始拉直，将本身躺在水里的妮娜踩着板逐渐拉了起来。她动作流畅地调整着滑水板站直身体，随着快艇的加速，她扔开了牵引绳，站在板上破浪前进，发出了愉悦的欢呼。

"妮娜太帅了！"赫敏高兴地鼓起掌来。

"看见了吗，就是这么个意思。"德拉科说着，站起身来，将第二根牵引绳扣在了顶杆上，"那里还有一个滑水板，格兰杰，该你了。"

"这就轮到我了？"赫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我还什么都没明白呢，我会摔跤的！"

"别那么大惊小怪，你肯定会摔跤的。"德拉科露出个怪笑，看了赫敏一眼，"我可不指望你前面的四五次尝试就能站起来。"

"什么？！"赫敏的恐惧值瞬间达到了巅峰。

"来吧，格兰杰。"德拉科哈哈大笑，将滑水板扔进海里，"你已经上了贼船了。"

妮娜滑完上船后，德拉科抱起了穿着救生衣但依然犹犹豫豫不愿动身的赫敏，无视了她的高声惊呼，直接把她扔进了水里。伴随着赫敏的尖叫和骂骂咧咧，德拉科一脸窃笑地拉上牵引绳，下水游到赫敏身边。

"拿着这个。"他握好自己的牵引绳，将另一根的握把塞进赫敏手里，"做好我刚刚教你的准备动作。别怕，我和你一起。"

赫敏此刻的心脏简直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方面她非常清楚自己运动能力的天花板在哪里，一方面尽管德拉科非常耐心指导，但要在他面前摔个四脚朝天这种事，还是会让她觉得非常丢脸——尽管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丢脸了。

在指导赫敏做好准备动作之后，德拉科问道："准备好了吗？"

"没有！"

"那就开始吧。"德拉科咧嘴坏笑，朝罗西喊了一声，快艇开始前进。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赫敏在这个瞬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做这件事。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快艇引擎的拖拽力她根本无从抵抗，她用力蹬着脚下滑水板，水中的阻力让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拖进水里。这怎么可能站得起来！她在心中呐喊道。

"快！蹬着板，站起来，不然你就要被拖得摔下来了。"

旁边的德拉科已经用潇洒的姿势站起来了，他甚至已经丢开了牵引绳，乘着浪自由滑动。他的喊声让赫敏一紧张，只好连忙用力蹬起双腿。

一开始，赫敏觉得自己似乎成功了。她真的站起来了。但站在水上和站在平地上的感觉太不一样了，下一秒，她只感觉到重心不稳脚一滑，便整个栽进了海里。在她的脸砸进海里之前，她用仅剩的清醒意志驱使自己丢开牵引绳，然后随着一阵海水呛进她的鼻子和眼睛的痛苦，她感觉到自己慢慢地浮了起来，同时，一阵大笑声随着引擎声渐渐远去。

在这样仰面在海上飘了一两分钟，并用无杖魔咒消除了海水呛进鼻子眼睛的难受感觉之后，罗西绕了个圈拉着德拉科滑了回来。船停下了后，德拉科游回到赫敏身边，笑着鼓励地拍了拍她的头。

"其实你做得不错，就第一次而言。"

"其实你这个教练做得很糟糕，就你滑了这么多次而言。"赫敏翻了个白眼，挣扎着让自己在水里立起身体。

"好吧，我不该笑你。"德拉科拉过浮在水面上的牵引绳，将其中一根再次递给赫敏，"你还要再试一次吗？"

"当然。"赫敏不服输地点点头。

"That's my girl."

在接下来好几次的尝试里，总结了不断摔倒的经验并习惯了这个感觉之后，赫敏终于在第五次成功站了起来。

"我成功啦马尔福！"赫敏紧紧拉着牵引绳，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在海面上飞驰，兴奋地大喊，"快看我！我成功啦！妮娜！"

不远处船上的妮娜为她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和欢呼。

"真不错啊格兰杰，现在，你可以试试丢开绳子了。"德拉科看着她兴奋的脸，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他丢开了牵引绳，潇洒自如地在海面上扭动身体左右前进，乘着快艇引擎的尾浪滑动。

赫敏听话地丢开了绳子，尽管这使得她的冲浪只持续了三秒钟。

但成功站起来的喜悦激励了赫敏继续尝试这项运动的信心。她紧接着又尝试了几次，成功延长了她站起来滑浪的时间。尽管和身边动作流畅优雅的德拉科比起来，她显得非常笨拙，但当一个人的肾上腺素被激起时，那种愉悦的快感会让任何狼狈都不值一提。当她最后一次终于成功地保持不再摔进水里之后，结束运动爬上船时，双腿已经完全用不上力了。

"你现在看起来可真像个90岁老奶奶。"德拉科看着她颤颤巍巍地爬回座位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闭嘴。"赫敏甚至没有力气去和他吵架了。她的双腿抖得厉害，就像瘫痪了一样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融化在座椅上。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轮到妮娜和罗西开始在海面上轮番耍帅，逗得赫敏开心不已。

德拉科带着墨镜驾驶着快艇，海风猛烈地吹散着他的发丝。赫敏疲惫地靠在他侧后方的沙发椅上，时不时看着他出了神。

说实话，尽管此刻极度疲累，但她今天非常开心。她忍不住开始回想，从她来到摩纳哥，每一段开心的回忆，都和德拉科有关。不管是哪一段，都是她未曾接触过的德拉科。她无法想象，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德拉科，会如此熟悉麻瓜的运动、麻瓜的交通工具以及麻瓜的一切体验。她很想问问，他是否还像从前那样，以纯血的论调厌恶麻瓜。但她太累了，完全提不起力气去用盖过引擎的音量朝他大声提问。她甚至无法将眼前的这个男人与那个曾经喊她"泥巴种"的小男孩联系在一起。

她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当这一天接近尾声，赫敏和妮娜头碰头靠在一起，坐在游艇船头的靠垫沙发上，迎着黄昏，看着游艇前进破浪而归，内心轻松又平静。

"你们的工作可真有意思。"赫敏懒洋洋地说道，"能到处去玩，还能见到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有趣的那一面，赫敏小姐。"妮娜轻轻笑了起来。

"那无趣的那一面呢？"赫敏抬起头转过脸看了看妮娜。

"就是在异国他乡里无尽的孤独。"妮娜看着远方，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你们有过吗？"

"我们很幸运，遇到了德拉科先生。"妮娜微微转动眼睛，看向此刻正悠闲地躺在游艇船头的最前面，迎着夕阳不确定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德拉科，"每去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带着我们俩去找各种乐子。去年我们在瑞士呆了半年，他就隔三差五地带我们去滑雪。前年在意大利呆了几个月，我们就逛遍了罗马城的各种古迹，还在威尼斯学会了冲浪。"

"他还真是会玩。"赫敏撇了撇嘴。

"尽管如此，我还是偶尔会在这些远离亲友的陌生城市重复又重复的漫漫长夜里，感到不安和孤寂。我们的工作也许可以接触许多新鲜的人事物，但我们也就面临了更多孤立无援的境地。在熟悉的环境下工作，和在得不到帮助的环境下工作，你的心境是很不一样的。你看，虽然摩纳哥魔法部在物质与礼节方面给予了我们极大的方便与尊重，但就工作量来讲，我们到这里的这一个多月之中，所有有关于这个项目的工作，都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做。"在得到赫敏一个吃惊的表情回应之后，妮娜继续说道，"而这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我们之前还遇到过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想想也知道，工作有多难进行。而德拉科先生这样骄傲的人，在那样的情形下也不能有任何的反抗与不满。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我很幸运，在这份工作一开始的时候，就遇到了德拉科先生和罗西。但在我们到来之前，德拉科先生是一个人面对这些的，他的孤独长夜，可比我的要漫长得多。"妮娜转过脸，认真地看着赫敏，"也许是因为他经历过难以想象的寂寞，所以他才会学到了这么多，别看他似乎总是贪图享乐的样子，但其实，他也有在好好地帮助我和罗西度过这些苦中作乐的时光。"

赫敏的话哽在嘴边，喉咙有些发紧。她从没想象过自己一个人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国度会是怎样的处境。

"所以，虽然我不知道从前那个你认识的德拉科先生，是个怎么样的烦人精，但是，"妮娜温柔地笑着，眼睛里闪烁着盈盈的光芒，"我认识的德拉科先生，是个很懂得照顾我们的上司。也许，你可以趁这个机会，重新认识一下他。"

"也许吧。"赫敏也轻轻笑了起来，她抬眼看向那个无知无觉的翘着腿双手枕着后脑勺的金发男人，喃喃地说道，"也许我是应该要重新认识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