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唯有一处光,鼠标点击声清楚地传过来。
裕贤站在黑暗处,愣神儿地看了会儿被照亮的地面,迈开步子。
门开着,裕贤站在门口,叩了叩。"在忙什么?"
韩东感到意外,抬头看了裕贤一眼又埋在文件里。"媒体那边的东西。"
裕贤环顾四周,只有韩东一个人,于是她走到韩东背后,一手搭在椅背上,弯腰,另一手支在桌子上。
头发滑落,裕贤搭在椅背上的手将头发别到耳边,再弯腰,贴得更近。
韩东僵直,嗅到裕贤熟悉的发香,忍不住微侧看着裕贤。
裕贤瞧清楚文件后,偏过头恰好捕捉到韩东躲闪的目光。"还要多久?"
韩东清清嗓子,往旁边挪。"快了,今天能弄完。"
裕贤直起身子,墙上的表时针指向9。"明天再做。"或许是夜晚的原因,裕贤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点温柔。
"没关系,快了。"韩东理理头发,想要重新集中注意力,而她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后。
裕贤又看了眼墙上的表,双手按上韩东的肩按摩起来。"我等你。"
韩东握着鼠标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像忽然封闭韩文脑区,入眼的文字也看不懂。
裕贤从肩膀捏到胳膊,又弯下腰在韩东耳边说:"明天和我去见设计师,轮到我们了。"话毕,在韩东脸颊上轻啄。
韩东的闪躲有些延迟,裕贤双手仍放在韩东双臂上,扫视韩东的脸,目光向下瞥见略微低的衣领,伸手提起领子挡住春光。
韩东蹭着椅子向旁边躲,手按住领子,戒备地看着裕贤。
裕贤一侧身,将东西一推,坐在桌子上。"我说过,不要穿这种衣服。"裕贤指指自己的领子。
韩东视线落回电脑屏幕上,想把电脑拉过来。
裕贤按住电脑,向韩东倾身。"领导和你说话,就是这个态度?"
韩东看到裕贤笑得像只小狗,但她知道这是裕贤神经质的预告,于是站起来收拾东西并不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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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韩东还在消化多美说的事故,几年前那场骤然改变她们四个人人生的灵异事故。
前几天雷雨天,韩东看到裕贤在祉攸面前那样放松自然,把自己全身心都交给祉攸的模样,是裕贤在自己面前少有的状态。
韩东好像,被祉攸轻而易举地踩进泥土。
裕贤人生中每一个重要时刻,祉攸都在场。每一次生日,每一次毕业典礼,每一次演出…数不尽的照片里,都有金祉攸的脸。即使她不在,裕贤也会说给她。
和祉攸,她才真正做到了:无论悲喜皆与一人分享。
"祉攸姐姐喜欢…"
"祉攸姐姐会…"
"祉攸姐姐想…"
韩东想,在裕贤五彩缤纷的人生里,自己的出现是场意外吧。可笑的是,曾经以为自己是个例外。现在给了她纠正错误的机会,放她回归正轨,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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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贤拉开椅子,贴上韩东后背,将她压在桌子边沿。
韩东疼得嘶了一声。
"接下来三年你都想这么过吗?放松点,和我一起玩不好吗?"裕贤声音软软的,并没有神经质。
人都是贪心的,怎么可能只玩玩就满足了?
"我能独享吗?"
"嗯?"裕贤没有反应过来。
韩东转回身与裕贤对视又问了一遍。"我能独享吗?你的目光,你的吻,你的喜怒哀乐,从内到外每一寸的你,都是我一个人的。"
裕贤几乎没有听韩东说过这种话,有些像非分之想,有些越线,可好像很合理。这就是主动?裕贤讨厌的主动?"我…我不…不喜欢主动的…"
韩东摇着头笑出声,在裕贤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托着她的后脑吻了上去。
大脑一片空白,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啊!"始娟捂住已经叫了半声的嘴,撒腿就跑。
韩东及时结束并没有激烈回应的吻,擦擦嘴,拎着包走开。"金总,明天见。"
在电梯数字变化到这一层前,韩东也来到电梯间,始娟尴尬地弯腰示意。
韩东盯着始娟看了会儿,食指抵在唇上,做出嘘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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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裕贤摸着还有她的温度的唇,心里有什么东西,和这温度一样,很快流失。
裕贤没有找到之前韩东桌子上的狗狗泥塑,这是韩东低调的秀恩爱,回来后就收了起来。
裕贤又坐了会儿,恶魔的低语再次出现。"够了!"
空洞的心,再次麻木不仁,吞噬掉所有。
裕贤飞快地走向自己的车,引擎声巨大,疾驰。
灯红酒绿烟柳巷,她喜欢烟雾里面的酒精味吗?她喜欢黏腻在大腿上的暧昧气息吗?
风声哭声呜咽声,她的眼睛鼻子嘴,她的喜怒哀乐,每一寸,从内到外都不是她的。
刹车。
裕贤瞟了眼闭得紧紧的窗户,她不知道怎么开到这的,韩东现在住的地方。
不知道谁落了半盒烟在车里,裕贤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摆弄着打火机却不点烟。
忽然,裕贤停下手,她看到多美的车停在前面。裕贤眯起眼仔细看,上面下来一个女人,面熟,有点像…那个房东,李佳泫。
高密背景,查不到,多美有能力做到这些。
裕贤很快理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踩下油门追了上去。
"金裕贤,你干什么?"多美发现裕贤的车在后面紧追不舍,打电话过来。
"停车。"
多美寻停车处的时候,裕贤猛踩油门撞了上去,两车撞到路边。
裕贤下车,大步走到多美车边,拉开车门把多美拽出来,一拳打倒在地。
裕贤的血和多美的混到了一起。
"你有病吧?"多美爬起来并没有还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韩东的?"裕贤扯着多美的领子质问。
一丝惊慌掠过,多美摆脱开。"胡说。去找你的祉攸姐姐去。"
裕贤又扑上去向多美挥拳。"是你指使人让韩东离开我的!"
"给我适可而止!"多美轻易地制服裕贤。"是谁和李愈斌…"多美说不出口,忍耐下来放开裕贤。
"你喜欢她。"裕贤太了解多美了。
多美摸摸头上流血的地方,又看了看撞瘪的车,并不想和又疯掉的裕贤多说,背过身掏出手机。
裕贤攥紧拳头朝多美袭去,多美一闪身,反手将裕贤锁住按到车头。"金裕贤,你说对了,我喜欢东姐姐。你和李愈斌做的事,让我和她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我恨你,更恨我自己。听着,我没法明目张胆地照顾东姐姐,但是我能看住你,离她远点。"
"所以你让李愈斌和我睡,也有你的私心,你事先知道她那天回来,我和她这样你更好接近她,对吧?"裕贤被多美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多美更用力地按住裕贤。"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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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疯了。"在喘息的当口,秀雅示弱地在始娟身下扭捏,今天是秀雅自己送上门,不怪始娟。
手机铃响起,始娟停下来,问:"要接电话吗?"
秀雅脸羞红,抓着始娟的胳膊狠狠挠了一下。"现在停,你今晚都别想了。"
始娟咬着秀雅的耳垂,"是你爸爸打来的哦。"
"什么?"秀雅推开始娟。
始娟抱着秀雅,悄悄使坏。
【来医院一趟,裕贤出车祸了。】
【什么?现在?】
【忙音…】
秀雅听了会儿忙音,迅速下床穿衣服,急匆匆的样子,始娟也跟着穿。"我陪你去。裕贤是谁?"
秀雅顿住,还没有和她说这些。"我,以后和你解释,你在家好好休息。"
"不用着急和我解释,这么晚不安全,我陪你。"始娟已经穿好衣服,拿着钥匙,不容商量。
如果和始娟一同出现,那么她和祉攸假装维系婚约就会失去意义,原本,她就是代替裕贤履行联姻义务。
秀雅将面临整个家族全方位对她的封杀与制裁,她要迅速在衣食无忧和爱情之间做出选择。
"金裕贤是你的老板。"秀雅说。"我的亲妹妹。"
始娟张大嘴,啊不出来。
"如果我父亲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要做好准备,做好生活不下去的准备。"秀雅穿好衣服,看到始娟吃惊地看着自己没有反应,微微笑笑径直离开。
始娟拉住秀雅的手,将她拽进自己怀里。"我们家里四口人,普通的爸爸妈妈姐姐和我。我还没准备好,但是今晚我要陪你去,天太晚了不安全,你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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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下车后秀雅和始娟跑进医院,"我在这里等你。"
"秀雅姐姐!怎么办!"韩东也是急匆匆跑进医院,转头看见始娟,心生奇怪但没有多想。
"啊我…"秀雅还没有说完,韩东就跑向急救室。
裕贤家和多美家的人都在急救室外,祉攸正安慰着裕贤和多美的母亲。
"爸。"秀雅和韩东害怕地和家里人问候。
祉攸站起来抱了抱她们两个。"不会有事的。"
秀雅狐疑地打量着祉攸,或者旼祉。
"是我。"祉攸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像太阳一样。
"是你。"秀雅回以微笑。
"多美家会处理这件事,封锁消息。"祉攸小声讲。
"医生啊,我们家多美怎么样了?"裕贤先被推出来。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血库不足,家属请准备一下。"
"啪!"一巴掌落到秀雅和裕贤父亲的脸上,走廊寂静。"多美,不能有事。"
男人的腰弯得快要对折。"对不起,是我们家小畜生该死,我们全家都去献血。"
多美是A型血,韩东是,等下大厅的始娟也是。
看到魂不守舍的秀雅朝自己跑过来,始娟张开了怀抱,"怎么了?"
"多美…多美可能…"始娟怀里的秀雅颤抖地无法继续说话,啜泣着。
祉攸就在身后,不再只有她才会看到她的脆弱,她不再需要她的怀抱。
别回头了。
"我们家都是O型血只能救急,不知道东东的血行不行,她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大打出手。"秀雅也没有精力去想会不会被家里发现。
"多美小姐是什么血型?"
"A型。"
"我去试试。"
秀雅事先不知道始娟恰好是A型。"可是…"
始娟擦擦秀雅的眼泪。"没关系的,她会好起来。"
佳泫经过医院大厅,看到秀雅和始娟互相抱着,更加担心,看到她们身后偷偷擦眼泪的祉攸更是觉得孤立无援。
她知道,这次是出大事了。
佳泫直直寻到裕贤的病房,人太多不好下手,随即改方向去找等结果的韩东,她得让多美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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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颤动。"裕贤,你醒了。"祉攸赶紧凑过去,小声地问。
裕贤无力地环顾房间,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身影。
"东儿她…在休息,晚点会来。"祉攸心中了然。
"多美怎么样了?"裕贤问,其实她也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急刹车避开多美的瞬间。
"还活着。"祉攸犹豫会儿,又说:"你…失控了,对吧?"
裕贤闭上眼睛。
"先把身体养好,从现在开始我和秀雅都会看着你。"
"姐姐。我做不到。"
祉攸抠指甲,思索着。"多美知道什么了,是不是?所以它急着杀掉多美。"
"不是。"裕贤努力回忆吵架之后的事,却是一片空白。"是我嫉妒吧,多美…喜欢东儿,姐姐知道吗?"
祉攸脑子卡壳,按揉太阳穴,她要理一下。
祉攸喜欢秀雅,旼祉喜欢裕贤;秀雅喜欢始娟,宝拉和韩东发生过不可告人的事;多美喜欢韩东,愈斌是个喜欢裕贤的男孩子。
"不知道。我以为她还喜欢着你,起码有一个人所有人格喜欢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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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整合才能去战斗。"佳泫边吃着水果边说。
韩东躺在床上,因为献血过多,身子虚弱,听了佳泫的话更虚脱了。
韩东从来没想过,这么个可爱的小妹妹是云游四海的道士,说当年的惊雷是地狱的恶魔逃脱,降临人间的同时毁坏了预言中四个女孩的慧根,如果想驱赶恶魔需要四个女孩将自己的人格整合。
"那之前你怎么不降妖除魔呢?它刚跑的时候?"
佳泫转着眼睛特意放慢吃水果的速度,完全忘记这水果是拿来给韩东的。"嗯…我师父去了嘛,然后牺牲了,我当时还小也打不过它。"
"再去请些道法高的道士吧,天上的神仙不管吗?"
"哎呀,反正现在就是我出于道义来硬碰硬,你说再多也没有用嘛!"佳泫看韩东认命好像相信了的样子,松了口气。
总之,想办法在姐姐们发现之前让一切恢复原样,这些姐姐不要再在人间乱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