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亚克斯利和卡罗兄妹
几天后,8月4日
他们听到卢平教授噼啪一声幻影移形了。哈利一言不发,推开餐椅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可怕的摩擦声,金妮畏缩了一下,他大步走了出去。
罗恩和赫敏也露出了和她一样的表情。他们坐在那里,震惊地沉默了几秒钟。
"该死。"罗恩最终骂道。
赫敏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她给他找着理由,"父亲离开他的孩子,哈利当然会对这种事敏感…"
"对,"罗恩赞同道,"但是说卢平是懦夫,这句话不太好吧?"
"嗯,用词确实不太圆滑。"赫敏承认道。
"我认为他就不会圆滑。"金妮阴沉地回答,罗恩哼了一声。她从桌旁站起身来。"我去找他。"
赫敏做了个怪相。"我不认为这是—"
"噢,随她去吧,"罗恩说,"她还能把事情弄得多糟糕?"
金妮讽刺瞪了他一眼。"多谢你的信任,罗恩。"
他不快地笑了笑,在她离开房间时,嘲弄地敬了个礼。
金妮爬上通往格里莫广场上层的楼梯,用手胡乱地抹了把脸。卢平的到来让她振奋起来了。她一看到他,就能想起他在她二年级时帮过她,还有成功召唤守护神的喜悦。
不仅如此,自从两天前哈利让步以来,他、罗恩和赫敏终于把他们的计划—他们必须要做的事—告诉她了。她仍然觉得十分震惊。汤姆分裂了他的灵魂,在所有碎片被毁掉之前,他是杀不死的。她问了一个接一个问题,但是,当他们解释那本日记是一个魂器时,她沉默了。汤姆灵魂的一个碎片就使她险些丧命—即使他们能找到其他的,又怎么能指望将它们全部毁掉?他们三个可能需要卢平的帮助。
但哈利拒绝了教授的提议,语气比金妮预料中更激烈;他无情地斥责他,叫嚷着抛弃、责任和为人父母。金妮从没见过他们这么生气。
她来到楼梯平台,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开始一扇扇门地敲门,往里面看去。哈利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说教。
在过去几天里,他一直阴沉又孤僻,金妮知道他在思考摆在他面前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摆在他们面前,她纠正道。但这就是重点,不是吗?不管别人想做什么,不管他们做什么,重担都压在哈利的肩上。总是这样。他变得越来越少言寡语,越来越冷淡,这有什么奇怪的?她皱起了眉头。她永远不会对他们三个说这些话,但她忍不住怨恨邓布利多,只留下一大堆暗示和不清不楚的线索。他当然可以给哈利留下更清楚的指示,而不是毫无把握的局面、令人绝望的重担和一把不属于他的该死的宝剑。
她打起精神来,抿紧了嘴唇。在格里莫广场的第一晚,她成功帮哈利走出了阴暗情绪;这才是他此刻需要的,而不是关于卢平的说教。
她终于在一间昏暗的卧室里找到了他。跟这栋大房子里的其他房间一样,这个房间昏暗寂静,充满了织物发霉的味道。哈利躺在四柱床对面的沙发上,用右臂遮着眼睛。
"现在别来,赫敏,"他躺在原处说。"求你了。"
"只是看看这栋房子有没有害死你。"她温和地说。他惊讶地抬起头,她穿过房间时,他没有说话。她在他身边的地板上坐下来,看着他的脸。
"这栋房子?"他怀疑地说。
她耸了耸肩。"它遭到狐媚子的侵扰,有一个疯狂的家养小精灵,还有一幅种族主义的布莱克家族成员画像。就算每隔几年有一场血祭也不奇怪。"
他哼了一声,表情稍微轻松了,她露出了笑容。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转头看向天花板,用胳膊挡住了眼睛,她知道,他又想起卢平了。她凑上前,将下巴搭在沙发垫子上,与他的脸只隔着几英寸。"真糟糕,哈利。"她轻声说。
她指的是什么很明显,他呻吟了一声。"没有用,金妮。"他干巴巴地闷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当时为什么不让卢平滚开呢?"
哈利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难以置信地大笑起来,微微抬起胳膊看向她。"那样不好吧?"他说。
她耸了耸肩,他又呻吟一声,挡住了脸。
"但是,"她更温柔地说,将他的手拨到一边,看着他的眼睛,"你说的话有些道理,他会记得的。"她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际线。他抬头望着她,她随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可不了解这种事,"她又说道。"毕竟,我从来没有气到说出什么言不由衷的话。"
这次,他发自内心地笑了。
大约一个月后,9月1日
"梅林,这怎么可能—"哈利说,把书转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配图,然后又把书转了回去。
看到他的表情,金妮哼了一声。他们盘着腿,面对面地坐在一个高高的书架下面,他们之间放着一本打开的《英国阿尼马格斯学会编年史》。"我认为你别无选择,"金妮若有所思地说。"阿尼马格斯会变成最能代表他们性格的动物,对吗?和守护神一样。"
"没错,但是—水蛭?"
"想象一下那会让人多么失望,"她说,哈利咧嘴笑了。"为了成为阿尼马格斯做了许多努力,结果却发现最能代表你的动物是…水蛭。足以让你彻底放弃魔法。"
"应该让他彻底放弃魔法,"哈利答道。示意着那个第一次成功变形被永远记录在年鉴上的人。他变成半人半水蛭时的形象一直萦绕不去。这个画面可不太好看。
"想象一下他第一次召唤守护神的时候。"他又说道。听到这句话,金妮哈哈大笑,差点呛住,她用手捂住胸口,才喘过气来。哈利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感谢梅林,"她终于说道,"我们是牡鹿和马。非常端庄—非常稳重。"
哈利发出一阵狂笑。"你?稳重?"
她用另一只手推了他一把,却让他笑得更厉害了。
"该死,"他说,"想象一下他的朋友—"
"喂!"罗恩在楼下叫道,他们立刻停下说笑,想听清楚他的话。"喂!"他又叫道。
"怎么了?"金妮喊道。
"你们两个得来看看这个!"这次是赫敏,她听起来很严肃。他们立刻冷静了。金妮看向哈利的眼睛,他绷紧下巴,站起身来。
"我们走吧。"他说,伸手把她拽起来。金妮用脚尖将书合上,然后跟上了他。
他们在前屋找到了罗恩和赫敏,他们正专注地看着窗外。他们进来时,罗恩转过身。"快来。"他说,朝他们做着手势。金妮和哈利对视一眼,朝窗边走去。"还有更多。"罗恩补充道。
金妮发现有四个食死徒在房子前面的人行道上徘徊。不过,他们也只是在徘徊。每隔几秒钟,就会有人抬头看向房子的大致方向,仿佛希望在不经意间看到那栋无形的建筑。
"只是监视,"她说。"他们仍然看不到。"
"那也挺吓人的,"罗恩说。"我是说—如果他们想让我们恐慌,那他们达到目的了。"他眯眼看着其中一个人,然后打了个哆嗦。"反正我确实感到恐慌了。"
"可他们进不来。"赫敏低声自语道,她的声音在发抖,金妮知道,她在回想她阅读过的关于赤胆忠心咒的内容,想要说服自己他们是安全的。"他们进不来。"她重复道。
金妮抬头看向哈利。他正眉头紧锁地看着赫敏。接着,他看向罗恩。她看得出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明天要去魔法部。"他说。
他的好朋友们看向他。"明天?"赫敏问道。
他点了点头。"我们知道挂坠盒在乌姆里奇手里,我们知道她在魔法部,我们也知道怎么进去。我们不能永远坐在这里,越来越烦躁不安。我们之后会把挂坠盒带回来,"他坚定地说,好像他们肯定能把它拿回来似的,"这样至少我们能完成一点事情,可以开始计划接下来怎么办。"
罗恩点着头,想到终于有事可做,他看起来冷静多了。赫敏也在点头。她转向罗恩,眼睛更加明亮了。"你认为魔药—"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们去看看。"他说,他们离开了房间,赫敏喋喋不休地说着流液草和双角兽的角,罗恩边听边点头。罗恩的手放在她的腰上;金妮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注意到。
她又转向哈利。"太好了。"她说。
他皱着眉头呼了口气,然后看向她的眼睛,勉强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那天晚上,所有人已经躺下几个小时后,金妮蹑手蹑脚地走向厨房。格里莫广场是一个由空房间组成的迷宫,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四个不约而同地选择继续睡在客厅的沙发垫子上。这栋房子让人感到不安,如果没有别人在身边,谁都不愿意闭上眼睛。人多安全,金妮想。
她打开厨房的灯,刚要伸手去拿杯子,就听到了另一个人走进厨房的轻柔脚步声。她转而拿起两只杯子。
"你应该睡觉,哈利。"她头也不回地说。她把水壶装满水,放在炉子上,然后转身看向他。
"睡不着。"他简单地说。他坐在岛式柜台旁边的凳子上,用手胡乱地揉了揉脸。
"我离开客厅时,你还在睡觉。"她说,将胳膊肘撑在柜台上。
"装睡的。"他说,朝她轻轻笑了笑。
"今晚就用一个词来回答,是吗?"她问。
"是的。"
她轻声笑了,他也露出了笑容。水烧好了,她倒了茶和牛奶,给自己加了两块糖,给哈利加了一块糖,然后在凳子上坐下。他们分别坐在一个直角的两边。她把杯子递给他。
他吹着茶水,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叹了口气。"谢谢。"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不客气。"她用拇指抚摸着她的杯沿。"妈妈总是说我天生就会泡茶。"
"不是,"他说,把杯子放了下来。"我的意思是—谢谢—为了所有事情。"他突然露出认真的表情,目光恳切地看着她。"过去的一个月里,你真的…"他笨嘴拙舌地停了下来,她将胳膊抱在胸前,向后靠在座位上。
她得意地笑了笑。"伟大的哈利·波特…脸红了?"她取笑道。
"可怕,"他笑容满面地说。"你真的太可怕了。"她放声大笑。"不过我是认真的,"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我知道我不太好相处…阴郁、暴躁、自私—"
"我已经允许你自私了。"金妮打断了他。
他哼了一声。"你这样的话,我很难认真地道歉。"
"那是因为你不需要道歉。"她坚定地说。她将手伸到柜台对面,亲昵地攥了攥他的手。"你一直很好,哈利。"她缩回手,把茶杯端到嘴边,两人陷入了友好的沉默。
最后,哈利说话了。"我们应该谈谈,如果明天事情没按计划进行,你打算怎么办。"他委婉地说。
"别担心我,"她轻快地说,不想让他担心。"担心怎么能让明天的事情顺利进行。"她喝了一口茶,热茶烫到了她的喉咙。"还好你吹了吹。"她咳嗽着说。
哈利又哼了一声,但并没有受她左右。"你可以留在这里,"他说,"但你也许不应该单独待着。我觉得你应该回到你父母身边。霍格沃茨会不安全—"
"哈利—"
"金妮。"他坚决地说,她立刻抬头看向他。他也严肃地看着她。
她想到了卢娜在比尔婚礼上对她说的话。与DA、纳威、罗恩和赫敏…还有哈利有关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哈利—让你觉得活下去并不那么重要。至少从长远来看是这样。过去几个星期里,她一直在想那句话。
她张开嘴,想跟哈利解释她的感受,但是他喃喃道:"他说得对,金妮。"她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那里不安全。"
她和哈利从来没有谈论过他们在哈利十七岁那天早上同时收到的德拉科寄来的信。她整个夏天都固执地不去想德拉科,不去想她想对他说—对他叫喊—的所有事情。她太生气了。布雷斯被杀后,他表现得好像把她的切身利益挂在心上—在戴着面具袭击陋居后,他扑倒她,让她避开了诅咒—这整件事要是没有这么让人愤怒,简直就是滑稽可笑了。她将茶杯推到一边,陶瓷在柜台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她的表情一定也不太好,因为哈利像她刚才那样,握住她的手,然后攥了攥。"他关心你。"他说。他的声音格外生硬,仿佛他不愿意这样说。
她绷紧了下巴。"哈利—"她更激烈地说道。她不想和哈利谈论这件事,他应该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德拉科不配他为之辩解。
"听着,金妮,"他坚持道,"我知道你不想谈论这个。但是你在校医院时,他告诉我他是想保护你。听起来是真的。还有我离开我姨妈姨父家的那天晚上,他们袭击我们时,我认为—我不太确定,但我认为—"他停了下来。"我不是为他所做的事情辩解—你知道我没有—"
"但是你正在这样做。"她厉声说道。他沉默了,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竭力保持着声音的冷静。"对不起。我知道你想帮忙。但是马尔福—"她突然停了下来;在她耳中听来,他的姓氏冰冷疏远得可怕。"他关心我,"她下定决心,继续说道。"我知道他关心我。他让布雷斯带我回公共休息室。他写信警告我不要回到霍格沃茨。在比尔的婚礼上,他帮我避开了诅咒。他关心我。但是他也把食死徒带入了霍格沃茨—他为此做了几个月的努力—和天文塔,他—"她不再继续说了。她知道她的话毫无逻辑。但是,自从黑魔标记之下那个可怕的夜晚之后,她有几个月没有说过这件事了,哪怕是对她自己也没有说过。
"现在邓布利多死了,"她坚定地说,尽量理清思路。"还有西里斯、塞德里克和布雷斯。而我在这里,跟你、罗恩和赫敏在一起,我本来就应该在这里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她咽了口唾沫,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果在发生了这些事情后,他还能戴着那个该死的面具,而不觉得窒息,那他就永远不是我想的那样,关心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她强调道,端起杯子,对冒着热气的茶水苦笑一声。"如果你认为你需要为他辩解,是因为我想他,或者是因为如果他这样说,我更有可能远离霍格沃茨,那你就省省吧。你最好告诉我,如果你只能通过受限的安全访问接近你的目标对象,那你打算怎么大摇大摆地在魔法部里出入。"
她抬起头,发现他正古怪地看着她。他微微扬起眉毛,充满探询的绿眼睛暗得近乎发黑。她大胆地望着他,好像要看他敢不敢和她争论。
紧张的一秒钟后,他轻轻笑了一声。"你在那儿就有用了,"他轻声说。"毕竟,涉及到乌姆里奇,你基本就是一个—"
"哈利·波特,"她厉声说道,假装瞪了他一眼,"如果你说'行走的通行证'—"
"—行走的通行证。"他笑着说,她也笑了起来。
大概一个小时后,金妮看向哈利左耳后面的钟,然后咒骂了一声。"该死,哈利!我们在这里坐了四十五分钟!这怎么可能?"
"因为取笑乌姆里奇是一种无时间性的活动?"他答道,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显而易见的事。
金妮笑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等明天她发现你半睡半醒地在魔法部走廊里游荡时,你可以这么跟她解释!你该去睡觉了。给你—"她把她的空杯子朝他推了过去。他用魔法将它清洗干净后,她把它放回了柜子里。"来吧,"他清洗他自己的杯子时,她坚持道。"快点走。"
他咧嘴一笑,慢悠悠地关上柜门。她笑着翻了个白眼。
"不过,你必须承认,"他们走出厨房时,他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迷迷糊糊地出去,那就太虎头蛇尾了。"
他们接近客厅时,金妮压低了声音,罗恩和赫敏还在里面熟睡。"好吧,"她想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却悲惨地失败了,"我很高兴你还能拿这事开玩笑。"
"和你才这样。"他轻声说。
她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他话里的温柔,她笑着转过身来,正要反驳他—他就吻了她。
一只手贴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他是茶、糖和牙膏的味道。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就放开了她,双手垂在身体两侧。
"对不起。"他红着脸,气喘吁吁地低声说。他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了孩子气的紧张笑容。"我想我只是得自私一点。"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还没来得及喘过气来,他就转身走进客厅,只剩下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第二天早上
"小心点,"金妮说,没有必要地伸出手来,抚平罗恩的领子。她不自然地抱起胳膊。"还有,听赫敏的话。"她又说道。
"嘿!"罗恩抗议道。正在伸缩包里找东西的赫敏赞赏地哼了一声。"我们很快就回来,"他继续说道。"我们不在时,尽量别把这里搞得一团糟。"他像往常那样笑着说,但他的眼中并无笑意。她看得出来,他很焦虑;他们都很焦虑。
"如果你们干得好,我也没那个时间。"她回答。他攥了攥她的胳膊,然后走向前门附近的赫敏。
金妮呼了口气,强迫自己直视哈利的眼睛。
"你也是。"她坚定地说。他们没有提起昨晚发生的事。等金妮冷静下来,回到客厅时,哈利已经在他的垫子上假装睡着了。
他露出了笑容。"小心和听赫敏的话?"他重复道。她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当然,"他说。"你以为我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他顿了顿,突然严肃起来。"金妮—"她以为他要提起那个吻,便鼓起了勇气。她真希望她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只是捋了捋头发,然后说:"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就回陋居去,好吗?"
她咽了口唾沫,又点了点头。他露出更灿烂的笑容,显然是想安慰她。"太好了。"他说,准备转身离开。
"哈利—"
他转了回来,她一定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因为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他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你不欠我什么,金妮。"他坚定地说。他抚摸着她的额发,然后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际线。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卢娜在婚礼上说的话。没人那样看你。他微笑着说:"一个小时后见。"
一个半小时后
起初,金妮以为这是她的幻觉。整个上午,房子前面的人行道都异常安静—一个食死徒徘徊了二十分钟,然后幻影移形离开了。寂静使得那声在街上回荡的噼啪声更显刺耳了。
她立刻转头看去。她将一把椅子拖到楼上的一个窗口,一条腿蜷在身下,另一只脚焦灼地敲着地板。《英国阿尼马格斯学会编年史》摊开放在她的腿上,她茫然地盯着它看了一个多小时了。现在,她扫视着街道,心跳得飞快。它被彻底遗忘了。
三人组早该回来了。但是,她极力让自己保持呼吸,给他们找着理由,他们只是迟到了一点,拿回挂坠盒的时间比他们预计的要久一点,并不意味着出事了。也许是汽车爆胎了。哪里的汽车爆胎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另一声响亮的噼啪声。这次,一个人影出现在前门几码远的地方。那是一个穿着昂贵长袍的男人。他的金发扎成了一个低马尾,看起来有点凌乱。她好像在马尔福庄园见过他—亚克斯利,她想起来了。
但这不是她突然口干舌燥的原因。
他直视着这栋房子。目光没有透过它,而是直接落在它上面。
他开始朝前门走去。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编年史掉到了地上。不知怎么回事,食死徒发现了这栋房子的下落。她不知道这怎么可能—赤胆忠心咒应该可以防止地点被泄露。但她现在没有时间细想了。亚克斯利马上就会进来,梅林才知道如果他们发现她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有人看见她和哈利、罗恩、赫敏一起幻影移形离开了婚礼现场。汤姆会想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打算做什么…
她咬紧了牙关。站在楼梯顶上,她能看到入口走廊。那里空无一人。她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告诉汤姆他们在魔法部。如果他们还在里面,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她不能透露他们在寻找魂器。汤姆会立刻将它们转移,确保它们受到极好的保护…
但是,如果汤姆审问她,一个可怕而现实的声音反驳道,那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她走到了楼梯中间。她唯一的机会就是不被抓住,这样的话,她只能跑到外面幻影移形。她要如哈利所愿,回到陋居,希望她的父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没有上过幻影显形课,但她随从显形过很多次,不是吗?她尽量不去想那些可怕的故事…有一次,查理下楼时分体了,她妈妈不得不擦掉栏杆上的血迹—
她突然停了下来,右脚悬在最后一级楼梯上。门把手发出了咔嗒咔嗒的声音。
她迟疑了。她看向走廊—她能在亚克斯利进来之前跑到厨房,然后消失吗?她咽了口唾沫,心跳声在耳边犹如擂鼓。她无法思考了。犹豫让她付出了代价。她听到挥动魔杖的声音,知道保护前门的复杂咒语被破除了。门把手又转动了。这一次,门开了。
她意识到,现在没有选择了。脑袋里血液涌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她转身跑上楼梯。她听到了门发出的嘎吱声和亚克斯利沉重的脚步声。
她回到房间时,正好听到邓布利多低沉的声音指责杀害他的凶手,接着是一声叫喊和惊慌的跑动,沃尔布加·布莱克的画像大声尖叫起来。金妮知道,他们阻挡不了亚克斯利太久。她伸手关上身后的门—当她意识到楼下能听到关门声时,已经太迟了。她的大脑混沌一片。她没能拦住它,门重重撞到了门框上。她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向梅林祈祷亚克斯利没有—
这时,又传来一声模糊的叫喊,然后是亚克斯利飞快上楼的声音。她在走廊里的第一个房间。门打开时,她紧贴在门后的墙上。木门慢慢向她贴近。她能听到亚克斯利在近处的呼吸声,接着,她看到了他的魔杖尖,他举着魔杖走进了房间。她仍然紧握着双手,指甲深深陷进了手掌。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在他还没有再往前走,她还没有失去勇气之前,她用尽全力推着木门。它重重地撞向了亚克斯利;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喊叫,倒在了门框上。她立刻从门后跑出来,从他身上跳了过去。他伸手抓住她的脚踝,使她绊倒在地。她猛烈地踢着脚,当她的鞋跟撞到什么软物时,他又叫了一声。她爬起身来,往身后施了一道蝙蝠精咒。后面又传来一声含糊的痛叫。
她飞快地跑下楼梯,脚步声和她的心跳一样咚咚作响。沃尔布加·布莱克冲她尖叫着。她能听到亚克斯利在她身后发出的响动,但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所以,她没有看到击中她后背的全身束缚咒。
她僵硬地倒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那里,姿势别扭地看着头顶的吊灯,直到亚克斯利身影挡住了灯光。
德拉科板着脸,看着阿莱克托用尖利的指甲划着黑板,强调着她幼稚的字迹。"明天,"她粗略地写着。"明天,"她对学生们说,"你们要就泥巴种最常见的生理缺陷写十英寸论文。"
格兰芬多们开始不敢相信地嘀咕起来。德拉科真想知道,他们刚刚上了那样一堂课,怎么还会对此感到惊讶。阿莱克托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你们被误导了,她说。你们听说泥巴种聪明又温和,我们巫师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这些都是谎言,是由懦夫编造的,我们的魔法使我们在各方面都比别人优越,他们想让我们对此感到内疚,他们忽略了泥巴种愚蠢、残忍、特别是软弱的事实。
德拉科从没见过阿莱克托这样口齿伶俐,想到她和她的哥哥多年来一直待在他们的宅第里,等着黑魔王再度出现,同时反复练习着这段演讲,他不知道应该笑还是颤抖。
"你是认真的吗?"在低语声中,有人清晰地说。听了这话,教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愤怒。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生理缺陷?你一定在开玩笑。"西莫·斐尼甘从座位上站起来,环顾着四周,德拉科咬紧了下巴。这个白痴在吸引注意,这意味着他要做一些蠢事。"你想让我们写别人的生理缺陷?"他嘴角抽动,强忍着笑意。"你吗?"
他的话引发了哄堂大笑。连斯莱特林那边也传来了几声不情愿的哼声。阿莱克托扫视着房间,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她涨红了脸,攥紧身体两侧的拳头,鼻孔翕动着。突然之间,她拔出魔杖,发出一声狂吼。
一声痛苦的呻吟,紧接着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德拉科立刻扭头看去,发现斐尼甘惊恐地抓着他的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在他疯狂的动作中,德拉科看到了他的嘴唇。他的胃一阵痉挛,他咬紧牙关,咽下了涌起的胆汁。斐尼甘的嘴巴被缝合起来了;被鲜血染红的线缠在他的肉里,一根针可怕地挂在他的嘴角。
格兰芬多们急忙推开椅子,跑到他身边。其他人全都惊呆地坐在座位上。德拉科想到了奥利凡德先生。他的胃攒动起来。斐尼甘瘫倒在椅子上,用鼻子使劲喘着气,每一声恐惧的咕哝都会拉紧那根线。德拉科能想象到那种剧烈的刺痛。男孩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停下!"佩蒂尔抓着斐尼甘的胳膊,朝阿莱克托喊道。"停下!"
阿莱克托仍然红着脸,但她的眼神很疯狂,整个身体都因为兴奋而颤抖。她大步走向前,用手掌拍着斐尼甘的桌子。他的魔杖弹了起来,他仰头看着她,他们的脸离得很近。
"沉默是一种美德,"她嘶嘶地说。"你要练习,否则我就会替你练习。"
她站直身体,闭上眼睛呼了口气。接着,她又睁开眼睛,对所有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十英寸关于生理缺陷的论文,"她说。"下课。"学生们急忙站起身来。德拉科也站了起来。
"但是—"隆巴顿抗议道,德拉科真想知道,格兰芬多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他们就是那么愚蠢。隆巴顿刚才也冲到了斐尼甘身边,他现在半跪半立着,怒视着阿莱克托。"西莫呢?"
阿莱克托俯视着她的作品,龇着牙齿,笑得更开心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睛湿润了,看起来像是深深嵌在脑袋里的两颗闪亮的黑色大理石。德拉科忍住了颤抖的冲动。"我想多嘴的斐尼甘先生会自己拆线的。"她伸出手,想抓住他的下巴,但他缩了回去。他的表情轻蔑又愤怒,如果他的脸上没有泪水,旁人一定会信服。"你不会喜欢的,"阿莱克托低声说。"我向你保证。"
隆巴顿张开嘴想要反驳。
这次,德拉科打断了他。这个蠢货显然在找死;甚至他也不该这么愚蠢。"已经下课了,隆巴顿。"他讥笑道。
纳威扭头看向他,德拉科不得不忍住了畏缩的冲动。隆巴顿的眼神比他想象的还要凶狠。它与那张涨红的圆脸看上去很不相称,德拉科突然想到,他以前很少见到纳威瞪人。他强迫自己目光坚定而冰冷地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很久,隆巴顿发出一声嘲弄的声音,然后移开了目光。
"走吧,西莫。"他说。他抓住斐尼甘的胳膊肘,扶着他站起来。拉文德·布朗抓住男孩的另一只手,回头尖刻地看了德拉科一眼。围在斐尼甘桌旁的格兰芬多跟着这三个人慢慢离开了教室。
德拉科的下巴放松了。阿莱克托看上去好像要说些什么,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转身离开了。
帕金森小跑着跟在他后面,挽住他的胳膊。克拉布在他们身后说了些什么,惹得高尔哈哈大笑。达芙妮也咯咯笑了起来。潘西攥了攥他的前臂,跟他说着话。他没有理会她。他的胃仍然很不舒服。他无法忘记斐尼甘那张大汗淋漓的脸和奥利凡德那张像纸一样干燥惨白的脸。
这是为了格兰芬多好,他坚定地想,努力忘掉奥利凡德。显然,这对斐尼甘来说很不愉快,但现在他们至少知道卡罗兄妹是不好惹的。乌姆里奇虽然令人讨厌,但她是魔法部的人。她不了解真正的黑魔法。卡罗兄妹了解,他们还喜欢使用它。
他想到了金妮。他本以为她能做到的最糟糕的事就是回到学校—回到卡罗兄妹等待的怀抱里。但是,当他看到她与波特、她哥哥和格兰杰一起幻影移形时,他意识到,那才是她能做到的最糟糕的事。
自从婚礼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们,也没有他们的消息—甚至是身上有踪丝的金妮。贝拉特里克斯沮丧得要命。显然,她相信抓住波特能帮助她重新获得黑魔王的青睐。德拉科动身去站台之前,她在卢修斯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冲罗道夫斯大吼大叫,还打了灰尘一巴掌。如果他们被找到,他很肯定,波特不会被轻易放过的,很难说他的姨妈—或者其他食死徒—可能会做出什么。
"德拉科?"
他抬起头,发现达芙妮的妹妹—是叫阿纳斯塔西娅吧—正站在他们面前,眉头紧锁地看着他,两本课本紧紧抱在胸前。她那紧张而期待的表情让他有些恼火。"怎么了?"他厉声问道。他这才发现她喘得很厉害,她的脚正不耐烦地敲着地板,不过已经太迟了。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即使她注意到了他冷酷的语气,她也没有表现出来。"我刚才在校长办公室和斯内普教授说话,"她说,"克瑞斯·亚克斯利进来了。"德拉科皱起了眉头。亚克斯利被任命为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他应该待在魔法部。
"而且他带着—"女孩咽了口唾沫,然后用浅蓝色的眼睛看着他。"金妮·韦斯莱。"
"阿斯托利亚—"她姐姐说。
"我觉得你可能想知道。"她说。
德拉科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谢谢。"他心不在焉地说,已经走开了。
"德拉科,"潘西反对道,"这不关你的事—"他没有停下脚步。
"嗯。"阿斯托利亚在他身后说。她的声音听上去突然非常遥远。"不客气。"
斯内普几乎没碰过校长办公室。它看起来和邓布利多在任时一模一样。只有书桌后面长架子上的魔药瓶能表明斯内普现在是这里的主人。当教授—不,校长—在开学第一天把他和帕金森叫过去,重申他们的学生会主席职责时,德拉科曾阴暗地想,斯内普是否觉得不自在,不愿去改变被他害得从天文塔顶坠落的那个男人的布置。
现在,他对熟悉的装饰视而不见。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扫过历任校长严肃的画像、银色的仪器、长桌上奇怪的浅盆、死气沉沉的分院帽—然后立刻落到了金妮身上。
她站在斯内普的书桌前,侧面对着他,她扎着头发,穿着短裤、T恤和破旧的运动鞋。她的一切他都烂熟于心,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她看上去很好…她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当阿斯托利亚说亚克斯利把她带了过来时,他立刻想到了—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西弗勒斯!"亚克斯利突然叫道,把德拉科拉回了现实。食死徒站在金妮的另一边,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狂乱地挥舞着。"她待在布莱克老宅里,波特从魔法部幻影移形后就想去那儿!她一定知道他一直在做什么,他此刻在哪里!我们必须—"
"克瑞斯。"斯内普说,双手交叠在一起。他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而是看着亚克斯利,好像他每天都带来逃犯似的。
"我们必须召唤他!"另一个男人坚持道。
"如我所说,克瑞斯,"斯内普又开口了,他现在看起来有点恼火,"你已经对韦斯莱小姐施过摄神取念,也判定她对波特先生现在的行踪和将来的打算一无所知。"德拉科扬起了眉毛。斯内普知道金妮是一个有天赋的大脑封闭师—天哪,是斯内普亲自教她的。他肯定知道,如果金妮抵御亚克斯利的入侵,他根本没有机会发现什么。他为什么要保护她,同时也是保护波特?他怀疑亚克斯利是不是挡了他的路。但是,他为什么要救卢平的性命?斯内普的动机彻底卷入了黑魔王崛起的权势争斗中,德拉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些谜团。
"我们必须召唤黑魔王!"亚克斯利厉声说。"他会想要亲自审问这个女孩!如果有什么我搜集不到的情报—"
"是的,"斯内普突然说。他的眼神冰冷;他没有耐心了。"你说服了我,克瑞斯。"
突然的转变让亚克斯利眨了眨眼睛。"我—"他结结巴巴地说。"那—"
"你必须召唤黑魔王。"校长坚定地答道。"他一定会很有兴趣得知波特潜入了魔法部,你跟韦斯莱男孩和格兰杰说过话,他们三个后来还逃走了,不过我相信,你已经竭尽全力想抓住他们了。结果你却俘虏了这位韦斯莱小姐,无疑还使用了一点武力,要知道,他特别关心她的人身安全。你竭尽全力,又没能…从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身上获取有用的信息,当然,假设这种信息存在的话。"他面无表情地顿了顿。"你说服了我,这一切都很重要,足以打断黑魔王言明不希望被打扰的事情。"他又停顿了一下。亚克斯利看起来备受打击。"所以,"斯内普最后说道,"召唤他吧。"
沉默许久后,亚克斯利咽了口唾沫。"我想最好还是让黑魔王办他的事吧。"他歪着头说,试图保留一点尊严。
"不召唤他吗?"斯内普嘲讽地说,但他没有露出丝毫胜利的喜悦。"嗯,也许你是对的。"他又盯着亚克斯利看了看,然后转向德拉科,他忍不住畏缩了一下。他不清楚斯内普知道他在那里多久了。"啊,马尔福先生。"校长温和地说。"你来得真巧。"
金妮立刻转头看去。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她的表情突然从惊讶变成了愤怒,几乎让他倒退一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斯内普就说话了。"马尔福先生会送韦斯莱小姐回到她的宿舍。"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羊皮纸。他在手边的墨水瓶里蘸了蘸羽毛笔。"亚克斯利—你和我去找她父母拿她的行李箱。我相信得知她…平安无事,他们一定会深感宽慰。"说到"平安无事"时,他撇了撇嘴。片刻的沉默后,他抬起头来。"嗯?"他不耐烦地说。
亚克斯利不情愿地松开了金妮的胳膊。
德拉科等着她朝他走过来。她没有动,尴尬地僵持片刻后,他大步走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肘。她的皮肤滚烫又干燥。她想甩开他,但他紧紧拽着她走下校长办公室的楼梯,直到再也听不见斯内普和亚克斯利的声音。
他刚放松手,她就猛地挣开了他。
走廊里尽管全是人,却出奇地安静。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学生们紧紧聚在一起前往大礼堂,压低声音相互交谈。斯内普和卡罗兄妹的统治已经开始造成了严重影响。
"别碰我。"金妮生气地说,眼中闪着怒火。她的声音在窃窃私语中显得格外响亮,不少人扭头看了过来。
德拉科又朝她伸出手,想把她拉到哪个壁龛或空教室里。她把他的手拍开了。又响起了几声震惊的低语。
他有一种莫名尴尬的感觉,紧接着是突如其来的愤怒。他受够了—受够了所有人—隆巴顿和布朗,现在她也这样—表现得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好像是他攻击了斐尼甘,好像是他把金妮从她那该死的宝贝波特身边拖走了。
他告诉过她别来学校,不是吗?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厉声问道。
"我认为这很明显。"她反驳道。
她的语气刻薄又讽刺,让人恼火。"我和你说过别回来的。"
她发出了怀疑的声音。"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太多选择。我们回楼上好吗?我相信亚克斯利会很乐意给你总结一下—"
"闭嘴,金妮。这不是该死的游戏。"
她的表情冷了下来。"对,"她阴沉地回答,"但又不是我在玩装扮游戏。"她看向他卷起的衬衫袖子,从那里能看到黑魔标记的边缘。
一阵沉默后,他轻蔑地哼了一声。"真有趣。"他冷冷地说。
他朝她走近一步,危险地压低了声音。"你以为这很容易?"他嘶嘶地说。"你以为我满不在乎吗?"
"恰恰相反,"她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觉得你太认真了。让你的姨妈戴着那张该死的面具进入城堡,袭击哈利,袭击我的家人,杀死邓布利多—"她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你杀了人,德拉科,你知道那是—"
他一时间愣住了。他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以为他杀了邓布利多?他刚想否认,却突然停了下来,一种熟悉的不安全感油然而生。他扬起了眉毛。
"我杀了邓布利多,"他看着她的眼睛,谨慎地重复道。"是波特这么告诉你的?"
她皱起眉头,措手不及地移开了目光。她露出的慌乱神情证实了他的怀疑;一半是担心—另一半很像是内疚。
"他不必这么说。"她终于恢复了冷静,挑衅地绷紧下巴,再次看向他的眼睛。她知道他已经意识到了。他突然想到,他们太了解对方了。他从未对此感到后悔过,但他现在后悔了。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冷笑着呼了出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在两人之间拉开一英尺的距离。当他开口时,他的声音充满嘲讽,令人不快。"真有趣,"他说。"过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做了件让你父母引以为豪的事。"
她摇了摇头。"Fuck you。"她轻声说。
他挤出了一个假笑。"多谢你的美意。不过那现在不是波特的活儿吗?"他顿了顿。"所以你从来不回我的信,让我从该死的《预言家日报》上发现你还活着?忙着和黄金男孩扮演幸福一家人?"
她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声音,然后嘲弄地笑了。"更过分的我都做过。"她说。
这是很低级的回击,他们都知道。
他们面对面地站在走廊里,德拉科不由想到,他们到底是怎么了。空气浓稠得令人窒息,他几乎没有注意到那些目瞪口呆、沉默的观众。金妮的眼神阴郁而冰冷。"没错,"他冷冷地说,"恭喜你升级了。"
他转身走开了。
"梅林,你根本不在乎,是吗?"她苦笑了一声。"布雷斯死了,德拉科。"
他停下脚步,胃像铅球一样坠了下去。她现在就是这样看待他的吗?他杀了邓布利多?他不在乎他好朋友的死亡?难道他不曾做过许多噩梦,梦见他跟着贝拉特里克斯的笑声穿过黑暗的空荡走廊,却在她施杀戮咒时才赶到?
他突然冲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指尖深深陷进了她的皮肉里。她看向他抓着她的手,但是她没有退缩。"那要怪谁呢?"他讥笑道。
她畏缩了。"什么—"
"是谁不愿和他一起回公共休息室?"他嘶嘶地说,仍然紧紧抓着她。他们的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辨认出她虹膜周围较浅的斑点。"是谁明知他必须跟着她,却还要以身犯险?"
她犹豫了,他看得出来,她以前有过这种想法,他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太好了,他残忍地想。整个夏天他都因为内疚而惶惶不安。她也该遭受同样的罪,而不是和大难不死的男孩上床。他现在希望她会惶惶不安。他希望她会崩溃。
"如果不是你,他们根本不会来到这里!"她厉声说。"如果不是你让贝拉特里克斯进了城堡,她根本不会出现在天文塔底下!"
"对,如果你没有拉着布雷斯去找你那自私的、该死的英雄,他就不会出现在那里。"他能听到血液在耳朵里涌动。"你想摆脱你的人生?总算是摆脱了。但是你把他也摆脱了。别扮演无辜的小受害者了,韦斯莱。没有一点说服力。"
他突然松开了她的胳膊,她喘着粗气,踉跄地朝后退去。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转了过去。人群立刻散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朝地牢的方向走去。他的血液仍然在血管里涌动,他的脑海里思绪纷繁,回响着金妮冰冷而轻蔑的声音。又不是我在玩装扮游戏。你杀了人,德拉科。如果不是你,他们根本不会来到这里!公共休息室里挤满了人,吵吵闹闹,与走廊里紧张的沉默截然不同。斯莱特林们占据了上风,且乐在其中。德拉科在他们通常的沙发上发现了他的七年级同学们。布尔斯特罗德和诺特也加入了他们,仿佛扎比尼和韦斯莱从来不曾存在似的。你根本不在乎,是吗?布雷斯死了。
他开始穿过房间。
"马尔福!"克拉布笑着叫道。他指了指诺特在沙发上让出的地方。"你觉得格兰芬多们把斐尼甘的线弄出来了吗?我们刚才正在讨论—"
"真的吗?"帕金森打断了他。她转过身来,挑衅地看着他,但她的表情中有一丝迟疑。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金妮回来了,他们该何去何从?更重要的是,他该何去何从?但她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头发甩到身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体。他一直没有接受她那天晚上在马尔福庄园提出的无声邀请。现在,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为什么了。别碰我。他不必…更过分的我都做过。
"是韦斯莱吗?"见他没有立即回答,她又问道。
"是的,"他走到他们面前,简单地答道。潘西绷紧了下巴,但她只是冷冷地笑了笑,然后张开嘴,显然想说些既随意又难听的话。他抓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她睁大眼睛,惊讶地看向他。"你永远不要,"他看着她的眼睛,嘶嘶地说,"再试图告诉我,我应该关心什么。"
她刚要反驳,但他的神情让她停了下来。他感觉到她的心跳在他的拇指下加快了。她的眼中突然流露出兴奋的光芒,紧接着,他就俯下身来,把她拽到了怀里。他们激烈地吻在了一起。当他放开她时,公共休息室里一片静默。
"当然不会。"她轻声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只是想说—"他用眼神示意她闭嘴,于是她改变了战术。她看向楼梯的方向。"你的?"她诱人地低喃道,又看了看通往地牢的走廊。"还是别的地方…"
他想到他的宿舍,布雷斯在隔壁床上睡了六年,金妮与他同床共枕了两年。他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然后松开了她的手腕。"别的地方。"
金妮终于在校医院找到了他们。
她先去了大礼堂,然后是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在那里,一个二年级学生睁大眼睛告诉她,听说阿莱克托·卡罗上一节课一直都在折磨西莫·斐尼甘。金妮知道纳威会和西莫在一起,卢娜很可能和纳威在一起。
她跑下楼梯,绕过拐角,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模糊地意识到,她跑过去的时候,学生们纷纷侧目,但她没有理会。她仍然穿着在格里莫广场时穿的旧T恤、短裤和运动鞋,梅林才知道夏天时流传了什么关于她、她的家人、哈利和马尔福的流言。
而且,她冷酷地想,她和马尔福的争吵可能已经传遍半个学校了。她攥紧拳头,克制着想忘掉这场冲突的冲动。她很愤怒,她也想愤怒。自从布雷斯死后,她一直压抑着怒火。她没有让愤怒将她压倒—但她也什么都没有做。
现在,她必须做点什么。
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她一直在想两件事:一是她再见到德拉科时要说什么,二是卢娜在比尔的婚礼上对她说的话。与DA、纳威、罗恩和赫敏…还有哈利有关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哈利—让你觉得活下去并不那么重要。至少从长远来看是这样。
她把想对德拉科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这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满足感。只留下了…
她像弹簧一样浑身紧绷。她离开校长办公室时所感受到的愤怒已经化成了决心。这种决定几乎是令人兴奋的。
"金妮!"她走进校医院时,纳威站了起来。西莫·斐尼甘靠坐在房间里的一张小床上。卢娜身体前倾,正轻轻往她的朋友脸上涂抹着什么,她抬起头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梅林,你来这儿做什么?"纳威问。他迎上前来,将她抱进了怀里。"你一直在哪里?"
她迅速看了看房间:没有人。她能听到庞弗雷夫人在她办公室紧闭的门后活动。"和哈利一起。"她轻声说。
纳威扬起了眉毛。"和—"他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卢娜说在你哥哥的婚礼之后,你与哈利、罗恩和赫敏一起幻影移形了,所以我们猜测你一定是和他们在一起。可是你—"
"我之后再和你们说。"她说,意味深长地看向庞弗雷夫人的办公室。这时,她的目光落到了西莫的脸上。"以梅林的名义,这是…"她走到了他的床边。纳威回到座位上,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西莫,你还好吗?"
他看起来不太好。他脸色惨白,上唇和下唇都沾满了血,粉红色的皮肤上每隔一段就有奇怪的血痂。他的嘴唇周围都是瘀紫,看起来很疼,下半张脸涂满了透明药膏。金妮咽了口唾沫。"发生了什么?"她问,尽管她已经知道了。看来那个二年级学生说的话似乎是真的。
西莫眨着眼睛,强忍住泪水,艰难地想要开口说话。
卢娜发出一声同情的声音。"也许他最好不要—"
"我没事。"西莫轻声说。虽然他的伤势使声音含糊不清,但她能听得出来,他很激动。"阿莱克托,"他解释道。"不能让我闭嘴,所以…"
"…她帮你闭上了。"金妮说。她用鼻子呼了口气,阿莱克托那张可怕的肿脸浮现在她的眼前。
"庞弗雷夫人说一两天内就能痊愈,"卢娜说,"只要他一直涂这个。"她从金属托盘上拿起一个小罐子。
"很疼,"西莫朝天翻了个白眼。"当然了。"
金妮阴郁地哼了一声。"西莫·斐尼甘著名的幽默感显然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她说。西莫想露出笑容,却疼得龇牙咧嘴,最后只得赞赏地—而且有些歪斜地—眨了眨眼睛,金妮苦笑了一下。
"拉文德和帕瓦蒂去拿午饭了,以防他过会儿就能吃东西了,"纳威解释道,朝金妮坐着的椅子和卢娜旁边的空椅子点了点头。"庞弗雷夫人说他吃不了,可她从来没见过西莫在大礼堂时的样子。"
"有点像观看弯角鼾兽吃越橘酱。"卢娜睿智地说。
金妮笑了起来,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迪安呢?"她问。西莫和迪安总是形影不离,她几年前在霍格沃茨特快上第一次见到迪安时就挺喜欢他的。
西莫的脸色不太好,但纳威按住他的胳膊,先开口说话了。
"他回不来了,"他神色严峻地解释道。"不能回学校了。他妈妈是麻瓜,他父亲在他小时候就离开了,所以他们不确定…你知道吧?"金妮不明白,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他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的魔法出身,所以他被假定为麻瓜出身。再加上发生的这一切…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他不再往下说了。
金妮咬紧了牙关。她看到了《预言家日报》上宣布登记委员会成立的文章。上面引用了最近的研究,证实魔法只能通过巫师繁殖传递给下一代。所以"所谓的麻瓜出身"只能通过盗窃或暴力来获得魔法。魔法部决心铲除这些侵占魔法者。它"邀请"麻瓜出身的人自愿接受询问。没人对如何发出这些"邀请"而提出疑问。
当他们聚在厨房的桌子旁阅读这篇文章时,罗恩气得火冒三丈。他叫骂了半天,最后把报纸头版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赫敏花了半个小时才让他冷静下来。
"我们知道他们会插手霍格沃茨,"卢娜继续说道,"我们也都听说了必须要证明自己血统的传言。不是所有人都拿它当回事,但迪安当真了。他一直相信哈利,你知道的,在每件事上—"
"他总是比我聪明。"西莫沮丧地说。金妮突然对他产生了好感。她记得在她四年级时,他曾经说哈利是骗子,不相信汤姆真的回来了。
"他学会了相信传言。"卢娜拽着校裙的毛边。"这次的传言也是真的。我们昨天早上到学校时,斯内普教授让我们每个人写下家族里所有巫师的名字,至少要追溯到三代。卡罗兄妹把羊皮纸收走了;我们认为他们会把这些提交给登记委员会,以便与魔法部的记录一一对比。有几个学生—大多是一年级和二年级的—觉得很困惑,他们主动说家里没有任何巫师…"
金妮觉得很恶心。"他们怎么样了?"
"卡罗兄妹把他们带走了,"纳威咽了口唾沫。"自从那时起,就没人再见过他们。"
"肯定是被拖到那个该死的登记委员会面前了。"西莫气愤地说。他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接着往下说。"梅林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下一个就会是我了,"他阴沉地补充道。"我妈妈是女巫,但我爸爸是麻瓜出身的。他们现在容忍混血,是因为我们'合法从我们的巫师父母那里继承了魔法',可他们认为我们低人一等,你可以打赌,他们迟早也会把我们抓起来的。"
他们似乎都无言以对。所有人都知道,这很可能是真的。他们四个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房间里只有校医院外面的嗡嗡杂音和庞弗雷夫人通过飞路轻声交谈的声音。
"那么,"金妮最终说道。她将一缕头发掖到耳后,依次看着他们的眼睛,"我们该怎么办?"
一瞬间的沉默。"我们?"纳威谨慎地说,尴尬地清了清喉咙。"金妮—我不确定—"
"纳夫,"她坚定地说,"我必须做点什么。"
纳威犹豫了。这显然让他很不自在—他迅速眨了眨眼睛,然后看向她—但他开口时,他的声音很平稳。"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她干笑了一声。"我已经牵扯进来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答道。"当我选择留在斯莱特林时,当我在汤姆的日记上写东西时,当我跟塞德、德拉科、布雷斯、你和哈利做朋友时。我一直都在局内,即使我当时以为我只是为了活下去。但活下去并不那么重要,"她抬头看向卢娜。"对吗?"卢娜笑了。"活下去不是重点。"她停了下来,让自己平静一下。她正喘着粗气,之前感受到的那种令人兴奋的笃定又冲了上来。"重点是,哈利要打败汤姆。我们必须帮助他。"
沉默。西莫微微扬起眉毛,认真地看着她。他看起来深受震撼。纳威看向卢娜,但她只是开心地笑着。
最后,西莫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声音。"嗯?"他恼火地说。"告诉她吧?"
纳威慢慢点了点头,然后靠上前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们要重建DA,"他说。"那是邓布利多—"
"军,"金妮说。"我知道。"她已经想到了;在比尔的婚礼上,卢娜差不多已经告诉她了,她和纳威打算复兴DA。真奇怪,这事现在听起来根本不像当时那么疯狂。
"对付乌姆里奇时,它曾经发挥过作用,"纳威说。"我们决定试着教些真正的黑魔法防御术,就像哈利那样,尽量给斯内普和卡罗兄妹制造困难,也许试着招募一些新人。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招到人,因为人们既焦虑又害怕,但是—"
金妮又看了看卢娜,想起她是怎么评价纳威的。这次,卢娜笑着耸了耸肩。总是低估他自己。
"会有用的,"金妮坚决地回答。"你已经有一个新成员了。"她露出了笑容。"我要在哪里报名?"她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然后开玩笑地补充道,"没什么奇怪的入会仪式吧?"
西莫笑了起来。现在他听起来真的深感敬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