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丑小鸭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脚步声近了,木质楼梯求饶一般发出咯吱响声,每一声都像踩在他心脏上。
他犯错误了。他不仅在受罚后跑了出去,又这么晚才回来。恐怕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体正以小幅度颤抖着。
楼上站着的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她在一个需要仰视的位置站定,或许这就是她的用意吧。
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的养子。倘若视线化为实质,那么这个孩子已经体无完肤。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意识到,那张平静的面皮下酝酿着狂风般的怒火。
她依旧不说话,她的存在便如同一个审判者一般,宣告着他将要收到惩罚。
终于,男孩扛不住威压,恐惧与自责朝他涌来,仿佛要将他吞噬干净。
他又啜泣起来,眼泪的咸味冲走了巧克力的甜蜜。他用手心捂住脸,却唤起了未愈合伤口的痛感。
他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依稀可以辨明他一句一句地喊着"母亲、母亲"。
玛丽-卢-巴波瑞恩抚摸着楼梯扶手——那甚至可以称得上爱抚。她走到男孩跟前,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你的母亲。你母亲是个邪恶的、不正常的女人!"
男孩哭得更凶了。他拼命摇头、极力否认这个事实。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胸脯起起伏伏。
直到他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玛丽-卢才走近一步,"不过那又如何呢?即使你是个一无是处、无可救药的孩子,我依然竭尽所能地养育你。"她的语气变得慈爱且温柔,"只要你听话。"
那个孩子停止了哭泣,眼中满是诧异与狂喜。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似乎想要扑进母亲的怀里。
他跌倒了,整个人狠狠地趴在了地上。他依然奋力抬起头,像小狗一样渴求主人的原谅。
玛丽-卢如愿来到了他身边,她甚至俯下身来——捡起了飘落在地板上的糖纸。"告诉我,是谁施舍给你这个来哄骗你?是谁、是谁!?"她拽着他的耳朵,强迫孩子与她对视。
男孩眼里的光芒褪去了。他听不见其他声音,唯有那句话回荡在他耳边,甚至停止了哭泣。
"一个女巫。"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变出了一个光球。"
玛丽-卢的怒火果然熄灭了,她的声音变得冷酷,她的手抚上了他的头发:"克雷登斯,我的好孩子,告诉我她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以及,她告诉你她叫什么了吗?"
"她说她叫Joyce,妈妈。"
克雷登斯躺在禁闭室的地板上,没有搞清自己为什么还是无法免除体罚。说出那个名字,他做错了吗?他捏着糖纸这样想着。
那一夜他没有得出一个结论,因为他的背实在是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