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逆着光睁开眼的时候,泽北荣治那张放大的英俊的脸便跳入眼帘,对方看起来醒了有一阵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双杏眼睁得极大。流川一个激灵,差点一脚把泽北踹下去。
泽北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就挂在天上了。他昨晚鬼使神差没有回卧室,就在调教室的小床上凑合了一晚,因此睡得并不安稳。这张床本来的用途就不是睡觉,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一米二的床上,手碰手脚碰脚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尤其流川枫的睡相比他想象中还糟糕,泽北半夜感觉好像鬼压床呼吸困难,睁眼一扫流川一条大长腿横亘在自己暴露在外连被子都没的盖的肚皮上,肌肉紧实线条美丽,浸泡在月光中白得像块宝玉,但他当时实在无暇欣赏这些。
睡意在来来回回的拉扯间消磨殆尽,泽北最终也只是陷入极其短暂的浅度睡眠,故而醒得比流川还早。也正因如此,他得以好好欣赏流川沐浴在阳光中根根分明的睫毛和脸上细小的绒毛,泽北想自己似乎头一次看见这么长的睫毛,同时还如此浓密,交织在一起并成严丝合缝的小扇子,随着呼吸的节奏扑扇。夏日的蝉鸣在窗外的炎热中发酵,泽北此刻的心比寺庙的滴漏更静,好像四周的一切都融化成斑斓的色块,全世界只有他们二人存在。
骄阳似火,碧空如洗,睡猫醒了又没醒,吃早餐的时候坐在泽北对面头一点一点的,捏在手里的勺子无意识地捣碗里的麦片。餐厅外栽了一排竹子,在屏风上投下浮动的绿色。流川抬眼瞥正一丝不苟进食的泽北,产生一种恍惚的剥离感,很难将他和之前那个雷厉风行、欲望横溢的人联系起来。装模作样、道貌岸然、附庸风雅。他一边恶狠狠地把勺子往嘴里捅,一边用他平生积累的为数不多的成语在心里吐槽。
"今天周一,你要去学校的吧?"泽北问。
流川想起泽北在早饭前就解了他的项圈和贞操锁,告诉他他们之间的DS关系是不会延申到日常生活中的,这和情侣关系有天壤之别,在play之外的场合,双方照旧过和以往一样的日子。
"今天没课。"流川回答他,似乎有点不情愿,"只是下午有体育祭,我被强制参加了。"
泽北想可不是嘛,你们体特生在这种场合就是用来可劲压榨的。
"那你上午自由安排吧,我还有别的事。"泽北站起身,丢给流川一张名片,上面是他管家的个人信息,"下次play大概在晚上或者明天吧,我还没确定,你有需要给本田打电话。"
流川还在咀嚼嘴里的东西,腮帮子鼓鼓地看着泽北:"什么事?"
泽北挑起一边眉,露出罕见严肃的神色:"流川,别管那么多。你忘了归根结底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流川被他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这人昨天左一个东大生右一个小黑猫,今天对他直呼姓氏,显然是在划清界限,强调此时是他们互不干涉的正常生活。何况对于泽北荣治来说,现在的流川枫只需要接触身为dom的他,对于扮演着山王高层的自己的那一部分,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去了解。
昨晚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梦境,流川在晨昏的交界线摇摆,分不清自己下一秒踏向何方。黄昏和清晨的边界是如此泾渭分明的吗?
泽北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突然又停下,想起自家别墅建在阒无一人的深山老林,流川如何去学校是个实际的问题:"你待会怎么过去?需要我安排司机吗?"
流川略一思索:"你有自行车吗?"
哈?开惯豪车的泽北被这个问题砸懵了,但很快回过神来。毕竟流川枫从他那偷了东西都是骑自行车回家的,泽北有理由怀疑这是他惯用的交通方式。他在脑海里搜索一番,从两年前山王团建的记忆里掘出自己确实买过一辆山地自行车,放在仓库都快长灰了,与其闲置不如给流川用。
"好像是有一辆,应该放在仓库里。你要用吗?"
"嗯,借给我吧。"
"那你直接去负一楼骑走就行。"泽北摆摆手以示道别,他今天起得比想象中晚,再不抓紧时间赴约就要迟到了。
虽然从这里到东大不算近,而且山路崎岖难行,不过对流川枫而言应该不算困难吧?尽管那小子看起来一幅迷迷糊糊的样子,还有点犯困,还是能安全到达的吧?把自行车借给他应该不会出问题的吧?
应该没问题吧?
"我到了,你下来还是我直接进去?……好,那我在门口等你。"
泽北挂断电话,迈巴赫此刻正停在银座爱和射击俱乐部门前,在东京的射击爱好者中算是家喻户晓的存在,往来之人络绎不绝,会员要射击往往得实名预约。不过泽北此番前来并不是来打枪的,山王有自己的射击训练场所,尽管远不如爱和规模宏大布置专业,也够他过瘾了。爱和是诸星大一手成立的,本人是个发型别致的帅哥,经常有女会员不会玩枪也要慕名前来一睹芳容。只有道上的人知道诸星是个知名的中间商,代号"爱知之星",他的关系网枝繁叶茂,很多军火和情报都在他这里转手。泽北这次就是来跟他谈一笔军火生意。
他俩是在拉斯维加斯认识的。诸星在赌场被人扒了包,差点交不上筹码,好在路过的泽北慷慨解囊,两个日本人在异国他乡惺惺相惜,加上重叠的社交网,一来二去便混熟了。诸星对泽北而言不仅是生意伙伴,也算得上是一个朋友。
诸星一见到泽北就给了他一个拥抱,嘱咐门口的保安帮忙把泽北的迈巴赫停到车库,自己便揽着泽北的肩往里走。爱和的平面面积非常大,一层是射击场地,二层是办公区域,诸星那些灰色生意一般都在二楼谈。他们乘专用电梯上去,进到诸星的办公室,秘书上好茶后就自觉地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一百把Glock 23手枪,五十挺M16步枪,还有十台巴雷特狙击枪。"诸星把合同推到泽北面前,抿了一口茶,"货都在我这了,你验一下不?"
"不了,熟客了都。"泽北很熟练地在上面签字,划了一张支票,"啧,足足涨了一个百分点,趁火打劫啊你。"
"那边抬价我有什么办法?"诸星双手摊开在沙发靠背,右腿架在左腿上,"不过我也听说了,你们最近不太好过啊,买这么多硬货是打算火拼?我还得到消息说日本警方又进了一批P230。咋搞的惹一身腥?这可不像你。"
"说来话长。"泽北把诸星抛出的疑问含混过去。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诸星说这番话当然是在关心他,同时也有套情报的嫌疑,两者并不冲突。他泽北荣治要是真这么傻白甜一五一十交代了的话,项上人头早就不知道掉了多少次了。
茶几有点矮,这使得泽北得弯下腰才能比较舒服地签字,尽管是洽谈事务,在熟人面前也没必要过于正式,天气炎热,他便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衣服随他弯腰的动作往下掉,脖子侧面两道青紫色的痕迹很自然地晃进诸星眼里。
"呃……"诸星有点欲言又止,好奇心挠得他浑身发痒。作为友人的他是知道泽北的"小爱好"的,尽管对那个圈子不甚了解,也大体清楚泽北在里面扮演的是类似男同当中的一号的角色,因此这个痕迹出现在泽北身上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好奇心最终从诸星纠葛的情绪中脱颖而出,他抬手点了点自己脖子,"你这儿咋了?"
泽北虽然看不见,大概猜到是流川昨天那三角绞在脖子上勒出印子了。那小子下手真狠,冲着命去的,他要是没挣脱开真得窒息而亡。泽北冲诸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被新养的小黑猫挠了。"
诸星默默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无端感觉自己被秀了一波:"你这有点严重啊。黑猫还是黑豹,可别搞错了哦。"
泽北托着下巴,视线似乎穿透窗玻璃飘到很远的地方。脑海里闪过流川那倔强的、锋利的、饱含情欲的双眸,没来由蹦出一句:"大概是斯芬克斯吧。"
"哈?你什么时候这么抽象了?"诸星冷哼一声,"那你是啥?埃及法老?"
他偶尔也撞见过几个泽北在那个圈子的搭档,泽北看他们的眼神跟X光一样笔直地穿透肉体,除了反馈成像外丝毫没有停留。他觉得泽北是把那些人当放大镜在审视自己的欲望,而显然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劣质产品,很快就被泽北退货。然而泽北刚刚那个眼神,好像是透过记忆和距离也要锁定在某个人身上。
诸星又喝了口茶,明明还是热的,他却感到凉透骨髓:"我咋觉得你搞不好会被吃掉啊泽北……"
他说这话的声音不大,泽北大概还在走神,没听到他具体说了啥,诸星也不打算重复,摸出一把镀金的沙漠之鹰递给泽北,泽北的眼睛一下子点亮了。
"喏,顺道给你带的礼物。"
沙漠之鹰是大口径手枪,酷炫且威力大,然而枪身重后坐力也大,在实战中价值不高,被大河田评价为除了给泽北那小子拿来炫之外一无是处。但是炫就够了,泽北很受用,一直对沙鹰念念不忘,如今诸星捎给他的还是停产型号,叫他怎么不喜上眉梢。反正合同也签了,拽着诸星就往外走。
"让我试试。楼下还有空靶吧?"
"是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特意给你留了一个。"被拖出门的诸星很无奈,却也没啥办法。泽北身上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纯粹,即便浸淫在黑社会中也不会减损丝毫,反而被那些浑浊的黑暗反衬得更加高洁,这让他身边的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不自觉就顺着他的步调走了。
泽北聚精会神地端着沙鹰瞄准枪靶,他的眼睛、瞄准孔和靶心连成一条直线,宛如笔直的弹道。他没带耳罩,沙鹰的后坐力非常大,每一发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像要把靶子击倒似的。砰砰的声音在馆内回荡,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停止射击,专注地欣赏这场精彩绝伦的表演。场内的所有灯光和目光都聚焦在泽北荣治一人身上。诸星想他就是有这样万众瞩目的能力和气场。好像是在戮力杀敌的战场上,越是金戈铁马、钟鼓齐鸣,泽北身上淬炼出的光芒就越加锋利耀眼,带着刚从火炉被锻造出的滚烫的温度。他不需要日光的照耀,他自己就是太阳,光靠自身的核反应就能发光发热。他是这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刀,世人总在问泽北何时能找到属于他的刀鞘,然而诸星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刀鞘,也不是盾牌,而是一把和他同样锋利的刀,他们要在一起碰撞厮杀,擦出最激烈的花火。
泽北打空了弹匣里的九发,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笑着点头示意,接着就去看电子屏上的环数。除了两发九环,其余都正中靶心,距离他在爱和的最佳成绩只差一环——沙漠之鹰本就比其它手枪更难操控,当然这也是爱和的纪录……这个认知在泽北看到记分牌的时候被打破了,双眼因惊讶而放大,有人在三个月前破了自己的纪录。
"诸星,这个纪录是谁打出来的?"泽北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喉头都在充血。
"嗯?我也不清楚,我向来不太在意这个,破纪录那天我估计也不在场吧。"
"我有印象,是个男孩子。"一个陌生中年男子插话,用手比划着他口中所说那人的身量,"年纪不大,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二十岁出头。人很高,估计接近一米九,肌肉很精壮,大概是个体育生?长得特别漂亮,我形容不出来,就是走在路上会被星探拦那种程度。哦对了,他睫毛非常长。"男人像是想起什么印象深刻的事物又补充一句,脸上显出窘迫的神色。
泽北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冻结了,他的视觉和听觉封印在冰川里,流川枫的面容从冰面下的海水中浮现出来。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一天一直和流川纠缠在一起,不自觉地就把男人的描述和流川贴合起来。然而泽北的本能强烈地发出呐喊,这个人一定就是流川枫,这样的预感有着注定发生的海啸一般摧枯拉朽不可动摇的强悍。他感到自己的每一丝肌肉纤维都拉紧了,血液似乎都停止流动。
"诸星,你能调那天的监控录像给我看看吗?"
"为什么突然?你的胜负欲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接收到泽北不容置疑的眼神,"唉,兄弟你别开玩笑了。我这的监控最多保存一个月,上哪去给你调三个月前的录像。"
泽北眼里的火星并未被现实的冷水浇灭,反而愈发闪亮:"记录总该有吧。我记得爱和也是会员制。"
他说完这句就有些哑火,流川不像是能办这里会员的样子。
"查到了。"诸星说,"这人我恰好认识,你可能也听说过。仙道彰,昭日集团的大股东。啧,帅气多金就算了,枪法也这么好。"
"不认识。"泽北摇头否认,仙道彰这个名字在他记忆里激不起一丝波澜。
所以真的不是流川枫?铁铮铮的事实一目了然地摆在眼前,泽北却不愿意相信。他觉得自己在一个镜子围成的迷宫里,所看到的都只是虚假的成像,必须拿起锤子把镜面都砸破了才能找到唯一的出口。这可真是奇怪,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流川枫之前从未以任何形式出现过,却似乎以某种不可分割的方式和自己捆绑在一起,现在他感觉流川已经渗透进自己生活的各个角落,哪里都有他的倒影。
泽北最终还是暂时叫停了自己的猜测,从爱和离开,他和大河田还要交接一下。
流川理所当然地骑走了泽北的山地车,理所当然地撞坏了马路边上停靠的车辆,当然也理所当然地肇事逃逸了。再次回到出租屋明明还不到一天,却已有恍若隔世之感。尘封的房门被他打开,明明还是一模一样的布局,却由于泽北的闯入似乎变得有所不同。房间里的空气和光线照射进来的角度都发生微妙的变化。流川在这样的认识中环视四周,他来拿自己今天下午要用的东西。目光缓慢地扫射,流川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墙角、镜子、机顶盒……狭小的出租屋里至少装了三个摄像头,也许还有窃听器。虽然就山王的作风来看,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流川打点好自己的东西,刚准备出门前往学校,余光又掠过藏在镜子里的那个针孔摄像头。他觉得那后面就蛰伏着泽北荣治的眼睛,从昨晚的调教室中平移过来,正注视着他。这个想法使得流川浑身发烫,他感觉自己不该就这样离开。
泽北正坐在副驾驶上看河田雅史递给他的资料,那是他昨天晚上拜托深津一成调查的流川枫的身份,他不得不感叹山王组组长的高效。
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凭借体育特长进入东大,靠助学金生活,白纸一样的履历,完美解释了流川枫为什么会住在那种臭水沟一样的地方,为什么会只身到山王的地盘犯险。这是教科书一般的答案,却莫名让泽北感到违和。
流川的眉眼真是在任何时候任何角度都挑不出一丝瑕疵,可惜他一幅冰山模样,浪费了这样一张皮囊,不过我也见识过这张脸情难自禁的样子,确实是动人。
又往后看了几页,单调得可怜的交际网,还有惨不忍睹的课业成绩,泽北忍不住挑眉。
外面又开始堵车,这时候真希望自己能飞天遁地,毕竟在这种时刻任你是多牛逼的黑帮大佬也束手无策。泽北出身地凝视着结着污垢痕迹的车窗,百无聊赖地摸出手机,没有什么缘由,就是想看看安在流川枫出租屋的监控拍到了啥,哪怕是什么也没有的定格影像也无所谓。
他打开连接着那边的监控录像,眼眶被惊讶无限放大。
流川枫正对着那面装有摄像头的镜子,镜面如实反射矩形的事项,包括他身后龟裂泛黄的墙壁,以及他撩开衣服的动作。流川把T恤往上提,衣料自动收成一卷,被他咬在嘴里。未被抽绳固定的运动裤连带着内裤滑落到脚踝,露出才从贞操带里离开不久的性器。双手慢慢拢上来,企图复制黑色束缚器的质感,然而温热的手心和冰冷的无机体有质的区别,无论如何也无法填平回忆和现实的沟壑。他难耐地仰起头,阴茎在双手的搓动下已然翘起,分泌出黏滑的先走液,脸上尽是泛滥的无法被承装的欲望。流川在镜子里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心中坚信泽北一定正透过监视器看自己自慰,他本来只是打算在绝缘体外点一簇火,让泽北透过镜头欣赏摇曳的外焰和游弋的光影,可他自己却被烧着了,火势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下的征兆。
流川枫的预感是正确的,泽北荣治确实在看这场活色生香的直播,流川的喘息声被电信号摩擦得带上嘶哑,穿透蓝牙耳机一波接一波地击打在泽北耳膜上。握在手中的智能机开始发烫,泽北此刻正透过一方窄窄的玻璃屏窥探出租屋的秘密。流川的睫毛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濡湿,因情动而微微皱起的五官如同情欲的潮水褪去后露出的礁石,覆盖着的湿漉漉的透明薄膜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咬在嘴里的衣服已经氤氲了一些颜色更深的水痕,压抑着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从唇齿缝隙泄露而下。阳光从窗外爬进来,沿着墙壁和地板的交线镀上一道渐变的金色,一直延伸到流川裸露在外微微震颤的如同大理石雕般的腹肌上,顺着线条分明的纹路向下滑,隐没在黑色丛林中。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环住那青筋搏动、颤巍巍吐露黏液的勃起,不得要领地撸动,无法满足于不轻不重的刺激似的,转而用指甲去碾皱褶内部,更多湿滑的液体伴着惊呼涌出来。
泽北感觉支撑着自己的座椅靠背陡然塌陷,跌入没有出口的虫洞。他窥视的双眼藏在镜头背后,理论上只有他能看清流川的行为,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双向的凝视。在昨夜那间昏暗的房子之外,流川枫不从属于任何人,他无疑是背叛了自己的那片天空,同泽北脑海中剧毒的罪恶苟合。泽北产生征服以外的欲望,他想要从破碎的玻璃中走出来,同流川来一场货真价实的性爱,把那柄吸食了他体温的发烫的沙漠之鹰插进流川嘴里,唾液逆流回填满欲望弹药的枪管。破败的出租屋,镜头前的放浪自慰,两种元素拼接成污秽的代名词,可流川在阳光中赤身裸体,连耻毛都被染成金色,如同加冕仪式上受难的殉教者,干结在色彩明丽、光影交错的油画中,本就自带脱离次元不可触犯的高洁,高悬木框供人瞻仰。阳光涂抹上神圣的色彩,可分辨率低下的模糊画质又让泽北觉得自己正在观看的是一部粗制滥造的三级片。但圣洁中本就潜藏堕落,而淫荡内自会孕育高雅,泽北那相互羁绊的欣赏的微风和毁灭的狂潮得以在现实的银行里同时变现。此番矛盾的景色,是否因为其并非视觉的单纯反馈,而是经过了泽北心灵和大脑的加工,才从干涸的盐碱地扩充成一片泛滥的墨绿色欲海呢?
流川抑扬顿挫的呻吟跃升到更高的谱线,泽北知道那是他即将高潮的前兆,流川的臀部疯狂加速向前挺动,终于随着一声低吼抖动着射精,有几股甚至打在镜头上。泽北透过镜头上粘连的浊白精液张望,在一片白斑中,流川餍足而茫然的目光刺破他的眼球。泽北觉得自己是沙漠里暴晒的濒死的独行客,嘴皮开裂冒血,呼吸间尽是风沙的粗粝,他全身发热、欲壑难填,亟待一场甘霖。
"你要是敢在我车上打飞机,我就把你阉了扔出去。"河田冷不丁打断泽北的绮念。
泽北从前挡风玻璃里看见自己浓缩着情欲的眼睛,下身顶起一个很明显的鼓包。
"大白天看片我看你小子脑子短路了。"
泽北毫不怀疑若非河田雅史握着方向盘不得空,早就腾出手来对他施展关节技了。实际情况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就姑且让大河田认为自己看的是A片吧。新人AV男优流川枫,这个头衔也不错,可以印个铭牌下次别在他胸前,光是想想又硬了几分。
他在还残留着欲色的嘴里回味流川枫的甘美,舌尖不自觉抵在唇峰舔舐,干燥的角质得到有限的浸润,他起火的情欲稍微降了温。
离体育祭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流川枫把山地自行车泊好后,鬼使神差地拐进了校园书屋。店内一众大学生看见流川好像看见了什么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魂,毕竟这位东大校草是出了名的不爱学习,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或多或少转移到流川身上。流川视若无睹,旁若无人地朝目标分区走,面容从堆叠得并不整齐的书形成的间隙略过,他抽出那本书时面色不禁发红,飞快地结完账便逃之夭夭,把收营员惊诧的眼神抛在身后,只留下一串木门沿上风铃飘荡的清脆声响。
泽北驶进东大校园时,已是艳阳高照的正午当口,搞到东大的通行证对他来说并不困难,找到流川的具体所在却并不轻松。东大学生很少见这种等级的豪车,不由多看了几眼,脑补一出偶像剧狗血情节。他从摇下的车窗里支出半条胳膊,随便拦下一个路过的女生,问她知道流川枫在哪吗。他没问对方是否认识流川,那小子长着一张人尽皆知的脸。女生脸红了,垂着眼低声说流川同学这会应该在东操场参加跳高比赛。泽北看她晕生双颊,暗道流川身边当真桃花朵朵,只可惜流水无情。他道谢完就准备开走,女生意外拦住他,问他你是流川同学的兄弟吗。泽北在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容颜,确实是帅的,除开略显独特的发型外,就是如假包换的大学生。他刚打算顺着话点头,又瞥见女生绯红的脸,很坏心眼地丢下一句我是他男朋友便轰下油门,不去管会在校园论坛上引起怎样的轰动,也懒得理会女生还未结果便凋零的暗恋。排气管甩出的尾气比他此时的心情更加轻快,悠悠然散进骄阳炙烤的空气里去了。
泽北找了棵梧桐树干靠着,这个角度田径场尽收眼底。恰好轮到流川最后一跳,背越到最高点,柔韧的身体弯成漂亮的弓形,贴身面料在他大腿根收紧,泽北陡然想自己昨晚应当在那处留下一圈红印,看它在太阳下会生出怎样的光泽。烈日发白,映照得流川像是从上面剥落下来的耀斑。流川的身影和数小时前的录像重合了,那时泽北觉得他们在触犯至高无上的禁忌,在教堂的地砖上用体液写下666,但在这样的骄阳下,似乎一切都可以通过暴晒蒸发得无影无踪。流川从没有一丝白云的湛蓝中划过,如同一只自在飞翔的鸟,因为不是风筝,没人能牵住不存在的轮胎线,可泽北荣治又的的确确站在上方,俯瞰着发生的一切。他伸出手,在流川下落之前用五指张开的手掌盖住空中的身影,作了个抓握的动作。
流川已经换下运动服,拎着帆布包走过来,濡湿的头发在阳光下黑得发亮。泽北实在很显眼,直截扎进他视线里。流川并不意外他能进来,却对他做出这个选择感到费解,他不明白泽北出现在这里的意图是什么。梧桐树叶在泽北脸上投下的绿色阴翳随微风吹拂而游移,稍许覆盖了流川的迷惑,泽北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似有朦胧的笑意,不知是热浪扭曲空气还是绿荫形成的幻影,他看起来不像什么极道大佬,而是一个等待恋人的学生,这种错位感让流川有一瞬恍惚。先前自慰的记忆蓦然跳出来,流川自觉脸上又开始发热,好在可以掩饰在运动之下。他在望进泽北眼睛的那一刻确认对方确实目睹了那场他主动发起的挑衅,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凝结在盛夏的酷暑中,像是现在他们脚下踩着的石砖缝隙,沉默地含着泥石持续存在,却不会绊倒一个人。
从发尾滴落的汗液砸在石砖上,很快干涸成圆形的痕迹,发出的声响穿破蝉鸣,搅动空气中的热浪。流川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泽北脸上的光影钻进他喉咙,锋利的锯齿把声带割破,唯有沉默甚嚣尘上。
泽北很自然地从树下走出,阴影退到身后,日光迎面而来。他把手里的宝矿力水特贴在流川还冒着热气的脸颊上,塑料瓶刚才冰柜里拿出来,潮湿的寒意烙印在流川面部,他的反射神经叫上面的凉气冻住了,好半天才覆上泽北仍握着瓶子的手。
"喝吧。运动完要补水,别中暑了。"
他从善如流地捋下流川挂在手上的帆布包肩带,打开就去看里面装了什么,流川伸手试图阻止,到底晚了一步,泽北已经把他今天刚买的书抽出来了。标题很用心地做了烫金工艺,和阳光辉映得更加闪耀,悦目到让人想要将其置于蓝天按下快门——如果上面没有印着《还在好奇字母圈?教你玩转BDSM》几个大字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