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利益的群居动物,在他们一生中的大部分行为—包括所有的无意识举动—都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的,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纲吉从来都不认为Giotto是伟大的—Giotto选择了一条几乎是背离西西里的法则—黑手党—的道路,Giotto所做的一切,无论是自告奋勇地守护马尔萨拉、为西西里大多数人的生存以及利益抗争—好吧,纲吉或许可以承认,从中,Giotto确实不能最直接地得到什么,然而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是,即便非出于自身所愿,Giotto,包括整个Vongola,他们得到了金钱与荣誉—都是为了满足Giotto的责任感与成就感。
Giotto祈求的向来不是名利那么直接而又庸俗的东西,他祈求的是一种精神,任何有关于守护的以及守护成功的精神—尽管他本人可能都没反应过来,并且间接地,他获得了他所摒弃的名利。
从这个角度看,纲吉觉得Giotto是十分自私的人,而Alaudi要比他好太多,因为Alaudi从来都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从不掩饰,不过,纲吉自认自己也不是多好的人,他倒不是会因此抨击Giotto,只是对着Alaudi,有时候会比对着Giotto让他来得舒心。
"所以。"纲吉撑着下颔慵懒地说,"你什么时候开始跟下流的东西同流合污了?"
他目前跟Giotto坐在车内的同一排座位上,而Alaudi和某个他不愿意多看一眼的"下流的东西"在他们前面,听见他的评论,那个"下流的东西"既恼怒又胆怯地回头瞪他。
Alaudi好整以暇地开口,"在你同你旁边那个无耻之徒同流合污以后。"他右手食指流畅地滑过下唇的皮肤,"顺便一说这个下流的东西是你那个无耻之徒塞给我的。"
无耻之徒—Giotto眨了眨眼睛,他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挂着一抹悠闲的笑容看了看Alaudi又盯着纲吉,之后,他开始把玩纲吉的发尾,柔顺的触感滑过他的指腹。
当Giotto的手指滑到他颈间的时候,纲吉不自在地抿紧嘴唇,近段时间,Giotto表现得很喜欢触碰他的样子,仿佛触碰他就是Giotto的天性,纲吉相当不喜欢这样,而同时他又发现,Giotto跟当初他们从墨西拿到巴勒莫后分别的样子有些不同,不同在周身的氛围,是他给人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纲吉想,他表现得更像首领。
纲吉不禁勾起唇角,他想如果这个男人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自私,那么,未来便更加明确地降临到他身上。
幸运女神从来不选择人,她需要被追逐。
"我不喜欢他。"纲吉简明扼要地说,他指示他所说的那个"下流的东西"—Lewis,他知道对方是Helix的守护者,同时是一名幻术师,但这可不是Giotto告诉他的,Giotto只跟他说Lewis是家族新成员,跟随Alaudi行动。
实际上,他在卡尔塔尼塞塔的时候就知道Lewis的存在,而被迪卡捕捉的那一天他就知道Helix有一名幻术师,现在Giotto把Lewis安排到Alaudi身边,这两者之间便有了必然的联系。
Alaudi不会要废物。
"我相信你喜欢的人没有几个。"Giotto开口以前,Alaudi先揶揄道,纲吉沉思,接着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可我挺喜欢你的。"他说,眼尾扫过Alaudi的后脑勺。
Alaudi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那我要谢谢你。"
"所以。"纲吉把视线放回Lewis身上,他舔着嘴唇开口,"我可以打他吗?"
"不可以在车上打架。"Giotto漫不经心地闭眼说,随后,他又睁开了眼,他把视线投放到纲吉身上,他开始拉过纲吉靠近他一侧的手,细细研究。
纤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因常年使用武器而显得粗糙,指甲平整圆滑。
纲吉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但他没有把它抽回,"下车可以?"他带着三分打趣七分恶劣地问,Giotto只耸肩表示他不在乎。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在场的时候讨论要打我的事情?"忍无可忍地,Lewis嘶吼道,他回过头恼怒地瞪视Giotto,却不敢往纲吉那边看一眼。
那些关于这名青年是被如何对待的流言蜚语徘徊在他脑里,从未散去,他知道,那并不只是空穴来风,而他是凶手之一,即便在他帮忙捕获青年之后就再没有接触过对方,必须承认的是,Lewis不在乎纲吉的生命,从前是,现在依然。
他不为他做过的事感到后悔,他当真厌恶并且害怕纲吉—倘若西西里的死神要报仇,他将毫无反击之力。
Alaudi把车停下来了,"怎样都好,别杀死他就可以了。"
—对几乎没有选择权的人的最低贱的保护,却也是名为Alaudi的这个男人的最高级的庇佑。
Lewis回过头,他苦涩地想,他在Helix自由并备受尊敬的生活已经结束了,在Vongola,无论他怎么做,他都只是一名可怜的被遗弃者,同时是一名背叛者—Giotto明知这点,却从不纠正。
有时候,Lewis会觉得,比起Giotto,迪卡或许要仁慈太多—可就是这样的Giotto,让他心甘情愿地跟随Vongola、跟随Alaudi—Giotto绝对关心并且保护家族的人,他已经充分体验到了,有时,会有人刺杀投靠Vongola的原Helix家族人员,Giotto都很好地保护着他们,同样,也从不纠正他们是背叛者的事实。
Lewis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这般矛盾地做到这样,背叛的罪名却一直刺痛着他,而他选择了生存和西西里。
Alaudi率先下车,Lewis遵照先前被给予的任务与后排的Giotto以及纲吉一同戴上面具,他在他们三人之间施展魅惑术,Alaudi总是情报交流会的核心人物,他是国家秘密情报局首席人员,如果他光明正大地带着三名从未出席过交流会的人到场,一定会引起关注,Lewis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在人群的印象中显得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Giotto与纲吉同时下车,Lewis作为最后的人紧跟着他们,四人中唯一没有戴面具的Alaudi把车钥匙随意丢给在会场门口看守的人,然后,他们走进门口,穿过一条长长的走道,又通过楼梯进入二层。
有人热切地朝他们走来,准确说,是朝Alaudi走来,"先生!"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Alaudi的右手,"欢迎到来。"
"Albert,好久不见。"Alaudi淡笑着回应。
Albert是这次情报交流会的主办人,情报交流会以季节为周期,每三个月举办一次,当季交流会的主办人由上一季主办人指名,同时,由当季主办人决定邀请参加会议的人员,毕竟人脉总是复杂的东西。
"他们是—"Albert尖锐的视线落到站在Alaudi身后的Giotto三人身上,很快,他的目光变得涣散,他动作有些机械地掠过Alaudi,向Giotto他们友好地伸出手,"欢迎。"
"谢谢邀请。"Giotto回握住Albert的手,把纲吉与Lewis挡在身后。
短暂的问候后,Alaudi带着Lewis跟随Albert离开到会场的另一头,Lewis会作为Alaudi以及Giotto的联络人,在交流会结束后将他们各自得到的信息传递给对方。
信息的来源从来不只有一个方向,Albert的交友范围十分广阔,稍稍环视一圈,Giotto已经认出好几个政府要员以及黑手党成员,如果他没有猜错,他在会场中看见几名热衷于交际的贵族—他应该在艾斯尔的生日宴会上见过他们,而更多映入眼帘的是一些穿着不大讲究的人,他们大概是西西里普通生活着的人。
挑着一抹淡笑,Giotto为自己与纲吉拿过香槟,他们已经走到会场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张桌子,上边是琳琅满目的饮品及糕点,桌边就站着几个人,有人注意到他们了。
"Hello,第一次来?"搭话的人有一张被阳光晒成棕色的面孔,衬得他深色的眼睛更加和谐,他没有询问Giotto和纲吉戴面具的原因,这是参加情报交流会的人们约定俗成的,他们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也可以选择主动公开,在交流会中,只有一条规矩是每个人都必须遵守的—以完全自愿原则交流信息,会后不得作过多纠缠。
Giotto轻抿一口香槟,嗓音带着暖意,"是的,很荣幸能参加。"
"不要这么拘谨,我是James,叫我Jimmy就好。"James爽朗地笑着,他比划先前在跟他聊天的人,一位较为瘦弱的男性青年,"这是Darcy,我朋友。"
"Darcy?"Giotto有些疑惑地开口,最近,在什么地方,他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对对对。"James颇为激动地说,"就是那个报道了Helix的秘密的Darcy!"
Helix的秘密—公开的秘密—即是Helix家族分部的事情,那时候,Giotto把纲吉所盗取的Helix机密文件连同他签署的关于Vongola对Helix态度以及Vongola立场的文件一同交给戴蒙处理,他相当确信,戴蒙会漂亮地完成任务。
而实际上,戴蒙的确做得很好,他选择了以报纸公开的方式散播信息,由西西里最为公正但却不是最著名的报社,其中撰稿人就是Darcy。
"哦,是你,幸会。"Giotto朝Darcy伸出手,他友好地跟对方握手,随后又打算和James握手,只是James热情地把这个初见礼变成了拥抱,他转而向他们介绍纲吉,"这是我的朋友,他不大习惯跟人接触。"
面具下的褐色眸瞳扫过James跟Darcy,纲吉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那篇报道我看过,写得很精彩。"Giotto称赞道。
"谢谢,可我只是把别人给我的材料搬上了报纸,有趣的是事件本身。"Darcy谦逊地回应。
"你能得到那些信息也是很厉害的!"James反驳。
Darcy叹气,"Jimmy,这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啊。"
同为重要的信息交流人,Giotto会明白戴蒙最终选择了Darcy的原因。
"抱歉。"Darcy对Giotto道歉,"他这人话多,容易激动,不过不是坏人。"
"不,不用道歉,我身旁很少有这么活跃的人,我很喜欢。"Giotto笑着说,他注意到纲吉开始有些不自然的肢体动作,细微的喘息声传入他耳里。
"谢谢。"James再次大笑着说,"不过很可惜啊,那件事过后就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事了。"他惋惜地摇头,换来Giotto一个玩味的笑容。
当然,Giotto当然知道,不可能没有值得关注的事,西西里每天都上映千百场悲喜剧,James这么说,是信息交换的开始讯号。
"我倒是知道一些小道消息呢。"Giotto有意地拖长语气开口,在James明显变得认真的视线中若有所思道,"被公布的三个分部的部分人流入Vongola、加百罗涅以及基里奥内罗—"
"Vongola?"James看上去有些震惊,"不可能,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认为Helix总部被烧毁的事件跟Vongola有关,从他们的首领签署的文件来看,Helix伤害了他重要的人,他不可能接受Helix的残党!"他压低声音说。
"确实。"Giotto赞同道,"你的猜测不错,可是你看—"Giotto悄悄示意James看向Alaudi的方向,在Alaudi身旁,有一个戴着跟Giotto和纲吉完全不同面具的人,"那个原先是Helix家族的人—小道消息。"他补充。
Darcy抽气,"Alaudi!"
Alaudi跟Vongola有来往,这也是公认的秘密。
"Amazing, it's really amazing…"James不可置信般摇头道,"我几乎可以猜测Vongola跟加百罗涅以及基里奥内罗联盟了。"
Giotto耸肩,表示不清楚。
"不过最近基里奥内罗家族有些奇怪。"Darcy说。
"奇怪?"接话的是纲吉。
Darcy把注意力放到纲吉身上,"嗯,有消息说基里奥内罗家族的首领已经好多天没有出现在家族里了。"
"没有出现是…被绑架了?"Giotto皱眉猜测,他想起不久前他听到过有关于斐的消息,而那距离现在确实有一段时间。
"不。"Darcy摇头,"如果首领被绑架了基里奥内罗不可能这么安静。"
"这确实很奇怪呢。"James沉思,"我听说最近Barsad家族接收了大量被遣散的Helix分部的人,他们的首领在墨西拿买了一栋漂亮的别墅。"
"Barsad是—"Giotto重复。
"对,一个不是很强大的黑手党家族,早些年出现的,他们好像是农民的联合。"James解释。
这时候,Darcy还想说些什么,而纲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Giotto侧过身把右手放到纲吉的肩膀上,他的拇指轻扫过纲吉的侧颈,"抱歉,我朋友的身体不大好,稍后见。"
James和Darcy先后回应,Giotto在他们的注视中把纲吉带入会场一侧较为阴暗的走道里,他把纲吉压到墙上,紧贴着纲吉有些颤抖的背部,抚在纲吉侧颈的手漫上纲吉的下颔,Giotto往纲吉口里伸进两根手指,下一秒,尖锐的疼痛从他指间溢出,Giotto把空着的另一只手绕过纲吉身前,在纲吉细微的呜咽声中,他抱紧了纲吉。
Giotto知道,纲吉并不完全信任他,如果纲吉相信他,那么纲吉不会在这种状态下让自己暴露到他人眼下,最初,他只跟他说过Alaudi的邀请,并没有打算让身体尚未恢复的他参与。
他垂下头亲吻纲吉的嘴角,心中在一片尖锐的疼痛中泛着细细的无奈。
一周以后,巴勒莫某街道咖啡馆。
秋雨伴随着阵阵凉意侵袭而来,暂时驱散西西里让人烦闷的燥热,Giotto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同纲吉进入到咖啡馆内的,与他们有约的人早已在等待。
他撑伞让纲吉先通过店门,随后在纲吉出于好意为他保持门的打开状态下收起伞,带着湿气走进有些昏暗的店内。
白玫瑰是身份认证,别在黑色的修身外套上,粘上了雨水。
Giotto相当确信,他们已经被他们的约会对象看见了,不大的店面里共有五张桌子,其中仅有两张桌子被人占有着,他漫不经心地侧过身为纲吉整理有些歪斜的礼帽,帽檐边渗进些许雨水,微微湿润,他掏出手帕细心擦拭,除此之外,纲吉身上的衣服没有带有任何一点湿意,裤脚或许还是被溅到了水珠。
后者在这时候抬起了手,他的指尖稍稍拂过Giotto带着水汽的头发,而Giotto的手还在他的帽檐上。
"让人不快的家伙。"纲吉咕哝着,然后甩开Giotto的手,径直朝桌上放有玻璃花瓶的桌子走去,花瓶里插着一枝红玫瑰,James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艳红的花瓣。
"Hello。"听见脚步声,James抬起头朝先后向他们走来的纲吉跟Giotto开口,片刻后,他抽回手,笑吟吟地盯着纲吉那顶礼帽。
Darcy坐在James身旁,他们并排坐到桌子的一侧,在纲吉刚好走到他们桌边的时候,他抬头向他点头示意,纲吉落座,遗留Giotto把别在外套上的白玫瑰取下,放进到花瓶中。
红色的玫瑰与后到的白色玫瑰挤压在小小的花瓶里,被染上水珠。
Giotto自然地坐到纲吉边上,他礼貌地问候,"你—"
"等等等等。"James打断Giotto未完全说出的见面语,"这脸是不是有点眼熟?"他转过头问Darcy。
Darcy扫过Giotto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盯着桌上的花瓶,"是有点。"
"这脸应该不大众?"James又问。
"我所知道的人中就一个人长这样。"Darcy从容地回答,他又悄悄瞄着Giotto,却正好对上那双让他窒息的眸瞳—
—非西西里本土的、浅色肌肤、金黄头发、还有一双像太阳一般的眼睛—当今西西里的热门话题—Giotto Vongola。
Darcy瞬间收回视线,他开始盯着花瓶上的花,好像它们有多漂亮似的。
"那么—"James犹豫地把目光放到纲吉身上,很普通的黑色礼帽、修身白衬衣、以及对方进门时他所见到的黑色紧身裤,James毫不犹豫站起身,他打算离开了,而Darcy拉住他的衣袖,他回过头,恳求地看向一脸淡漠的Darcy,"Darling, please…"
"Shut up and sit down。"Darcy毫不留情地说,声音平淡,听不出对Giotto以及纲吉所持有的情感。
James认命地坐回座位上。
一周以前,情报交流会议上,Giotto几乎和能接触的人都接触了,而James与Darcy是他特别留意的,他跟他们约定在一周以后的现在在这里会面。
"抱歉,我惊吓到你们了?"Giotto问,他有些疑惑,他并不认为他长相恐怖,或者说,他不认为他做过什么让人感到害怕的事,当然,Helix除外,可他知道James他们对Helix都没有好感。
西西里中,大部分的平民,对Helix被烧毁的事感到更多的是愉悦,同时夹杂着恐惧,当一方势力逝去,他们所要面临的是被重新洗牌的力量。
新崛起的家族,老牌的统治者,或暴力或和平,他们永远是承受者。
"吓死了,心脏差点就要停了。"James回答。
"不管怎么说。"Darcy打断Giotto跟James的戏剧性对话,他依旧盯着那个花瓶跟花瓶里的花,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我很好奇你是否打算与伊莲小姐订婚。"
这时候,纲吉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的鞋头擦过Giotto的小腿,鞋底上未干的泥巴蹭到Giotto的裤管上,Giotto不动声色地挪开脚,他呆滞了将近十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抱歉?"他问。
Darcy把视线移到Giotto脸上,他眉头微蹙,"你不是打算跟公爵联姻?"
"联姻?"Giotto又问。
目前跟Vongola有关系的公爵只有一个—艾斯尔,Giotto仔细思考联姻这个词,在贵族中,黑手党家族里,以及政府官员,联姻的现象并不少出现,为了各自的不同的利益,确实,如果Giotto选择与公爵联姻,那么Vongola的地位在西西里能得到进一步的巩固。
但艾琳娜…
他开始想戴蒙跟艾琳娜之间的问题,"我不懂为什么我要跟艾琳娜结婚。"Giotto转过头看着纲吉,后者正无聊地撑着下颔听他们谈话。
"不是艾琳娜小姐。"Darcy纠正,"我刚刚说的是伊莲小姐。"
Giotto看回Darcy,"伊莲小姐?"他近乎是喃喃自语道,对于伊莲,Giotto不太熟悉,他只有在与艾斯尔公爵的下午茶时间里见过对方,一位黑发黑眼的西西里少女,笑起来脸颊两边有小酒窝,很可爱,比起茴香酒更爱葡萄酒,喜欢骑士小说,小时候在那不勒斯生活,懂钢琴—Giotto突然奇怪地意识到他对伊莲莫名地了解,他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艾斯尔有意撮合他跟伊莲。
他有些无奈地勾起唇角,"不,不是。"他摇头说,随后注意到Darcy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而James四处打量,似乎不想加入这个话题。
"那么抱歉。"Darcy恢复一周以前他们在情报交流会上相处的态度开口。
Giotto若有所思,"没事,只是我也不知道原来外面这样传,我还以为艾琳娜—"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不自在地转移话题,"好吧,我对一周以前你们关于基里奥内罗的消息很感兴趣。"
基里奥内罗家族,谢匹菈—Giotto约见Darcy以及James的原因。
"你们不是联盟家族?"James反问。
Giotto再度摇头,他压低了声音,"实际上不算,我们之间并没有签订任何盟约,而我在比一周以前更早的时间内就不怎么跟对方联系,目前,我联系不上他们。"
"从巴勒莫到墨西拿的距离不算远。"Darcy插话,"我想你可以亲自过去,或者派人过去。"
"正巧,我目前离不开巴勒莫,而我打算让人过去。"Giotto轻轻歪过头微笑着看向Darcy和James,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
James突然露出一个感兴趣的表情,"代价?"
"你不是受到了惊吓?"Giotto挑眉,他半是调侃地说。
"No no no。"James夸张地摇头,他竖起右手食指左右摇摆着,"人有些时候总是要冒险的。"他小心翼翼地把视线放到纲吉身上,接着又很快收回。
"所以我以为你们对恩佐·加百罗涅的二十五岁生日宴会感兴趣,还是你们比较喜欢公爵的下午茶,或许伊莲小姐会出席,不过后者的所有一切我都不能保证。"Giotto耸肩。
"Excuse me?"James侧过头将耳朵朝Giotto的方向靠近,他并合五指放到耳后,"加百罗涅首领的生日宴会?"
Giotto以点头作为回答。
"所以Vongola确实和加百罗涅联盟了?"Darcy好奇地问。
"不,与基里奥内罗的情况相同,我们只是因为某些原因—"Giotto掀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站到同一方。"
"Amazing。"James如此评价,"没有证明的联盟很危险,我很难想象你会这样做。"
"证明也只不过是安抚人心的东西,就算有也不一定代表完全安全。"Giotto支起右手撑住下颔,"它只不过是被背叛时笼络他人的工具,它本身不能阻止背叛。"
"所以?"几乎是小心翼翼地,Darcy放轻声音询问。
Giotto眯起眼柔和而愉悦地笑着,"我是在邀请你们—加入Vongola吧。"
"为什么?"疑惑地,James直视Giotto的眼睛询问。
在西西里,黑手党无异于政府,它几乎就是法律,它渗透每一个西西里人的生活,这很滑稽,西西里人一方面痛恨黑手党,另一方面,他们会寻求黑手党的帮助,因为只有黑手党能给予他们所需要的公正。
所以Vongola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它信仰保护而非复仇,它不以损害他人的利益来增加自己的财富与名利。
Giotto后仰过身体背靠椅背,他在思考是否要把纲吉随意放到桌上的手拉过来,"你们很有意思。"他说。
"我们才见面两次。"Darcy强调,"我不认为你会想要邀请我们,指不定我们是其他家族的人。"
"你们不是。"Giotto否定。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James抢过话题。
"当然,你们不是。"Giotto颇为自信地笑着,他终于捉过纲吉的手指,拉到自己腿上,动作轻柔地捏着纲吉的指尖,"你们并没有肯定你们不想加入Vongola,你们只是给了我一个我不可能邀请你们的原因,不过这个理由不成立,因为你们不属于任何家族。你们或许和某些家族有联系,西西里总是这样的。我请求你们加入Vongola是我对你们很感兴趣,你们可以在我这里得到你们想要的我能给予你们的一切。"Giotto把自己的手指填补进纲吉的指缝间,掌心相对,他抬起手让James与Darcy看见他们交握的手,"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有害,不是吗?"
James和Darcy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爆发出无法抑制的笑声,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店内,"你这个人—"James喘息,"真是太有趣了!"
"从来没有人会邀请我们这种人。"Darcy补充。
"那是他们的错失。"Giotto耸肩表示遗憾,"所以,我能得到的答案是?"
James止住笑声,"我想我们—"他转过头去看Darcy,正好Darcy也在看他,"—并不想要拒绝。"他们异口同声说。
Giotto带着纲吉站起身,"我想我会期待明天午后两点在Vongola分部看见你们的,或许我们能拥有一段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James跟Darcy先后与Giotto握手随后散去,当他们面对纲吉的时候,Giotto只是伸出手挡在纲吉身前,他朝他们摇头。
巴勒莫的雨还未停歇,那支插在玻璃花瓶里的白色玫瑰依然沾染着水。
Giotto走在纲吉前面,他推开门,撑开黑色的雨伞,站到门外等待纲吉进入,细微的雨滴落到他开门的手臂上,纲吉动作悠然地走到他身旁,与他保持五公分的距离。
收回手转身离去那瞬间,Giotto不动声色地消掉他们之间的缝隙,他小心翼翼地把伞往纲吉的一侧倾斜,他们拐过街角往Vongola分部的方向走去。
突然间,纲吉捉住Giotto的衣领把Giotto撞到墙上,用力地,Giotto手腕一松,伞从他们头顶滑落到纲吉身后,徐徐倾斜。
"利用我?"纲吉眯起眼语气冰冷地说。
Giotto勾起一个无辜的笑容,"没有。"他否认,他在纲吉怀疑的视线下把空着的手绕到纲吉腰上,纲吉没有任何反应,"你看,我说的是事实,你没有害。"他坏心眼地稍微用力把纲吉往他怀里带。
秋雨的寒意,萦绕在纲吉鼻间,他能看见顺着Giotto的脸颊滑落的雨水,他突然想起那个少女明媚的笑容,微微眯起的黑色眼睛,唇角边美丽的酒窝,他曾在照片上看过,他想起了Darcy的话。
还有那像是来自于遥远的未来的过去的声音,它清晰而又模糊,就在纲吉耳边,就在纲吉脑里—
—To be or not to be。
Giotto染着笑意的嘴唇就在他眼前,那仿佛是嘲笑,浅浅的弧度。
下一秒,纲吉突兀地踮起脚尖,他的手还紧紧捉住Giotto的衣领,有水溅到他的衣袖上。带着些许泄恨意味地,他咬上Giotto的下唇,他尝到了西西里的雨的味道。
这不是一个吻。Giotto想,这不是一个完整的吻。
人们总把嘴唇间的接触称为亲吻,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他居然想让那个不完整的触碰变得完整,他不自觉抬起手,食指滑过下唇—被纲吉咬过的这里,潮湿、刺痛。
—美好。
Giotto认为他或许是过分了点,他想要James跟Darcy加入家族,他对纲吉说了一半的谎言,他确实利用了他,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人,而在那当中他并没有思考太多,他单纯地觉得James跟Darcy很有趣。
过往,他总是很少把目光放到普通人身上,除非他们主动寻求他的帮助,提出加入Vongola的请求,他一般不会拒绝他们,但经过爱德华之后,Giotto开始思考,比起漫无目的地寻找偏正义一方的黑手党的援助,招揽各行各业的人才这一点大概比较实际,以双方自愿且有利可图的形式。
他原本就没有让Vongola里有自己事业的人经常出现在家族里,那没有意义,他们只要在家族需要的时候发挥作用就可以,此外,Giotto会提供他们需要的他能给予的一切,所以对待爱德华、James与Darcy,Giotto依然会采取相同的态度。
老实说,爱德华是让Giotto感到颇为头痛的那位,他总是三天两头就跑到城郊的果园里,年轻的女子经常在那里出没,Giotto常常有收到爱德华调戏人妻的指控,事后,他很严肃地给爱德华上了一课,不过那好像没什么用,爱德华一如既往,Giotto会明白当初恩佐评价爱德华时特意指出医术领域的原因。
当然,他人的生活方式是他人的,Giotto自认他管不了太多,他能做的只是把大众的意见传递给爱德华,爱德华再不收敛,那么到时候Giotto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把纳克尔借给他用一分钟就好。
简言之,Giotto需要爱德华的医术,虽然爱德华的所作所为已经把Giotto心里对他的尊敬消磨得七七八八,然而爱德华确实帮助了纲吉,Giotto对此很感激。
James和Darcy是报社界的人,同时,他们能被邀请参加情报交流会,证明他们有相当的才能与获得信息的门路,有人脉,Giotto对这方面不太熟悉,他猜他们跟Lewis应该挺合得来,他一早就放弃戴蒙,戴蒙甚至跟家族的人都相处不好,从这点上看,戴蒙跟Alaudi意外地相似,可Alaudi是利益主义者,只要有利于他,无论是什么,他就不太介意,戴蒙不一样,戴蒙关心的只有艾琳娜—好吧,或许Giotto可以私心地加上家族主要的人,像是他之类的。
Giotto眼睛微眯,他挑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把目光放到坐在他对面的人身上,两个小时以前,他们走过一场雨回到分部,纲吉在咬过他之后立马后退,撞到他还捉着伞的手,结果两个人都暴露到绵绵细雨下。
他们换过衣服,擦过头发,现在正在二层的书房里,那顶黑色的礼帽被纲吉随意丢弃到桌上,与玛丽安娜为他准备的茴香酒并排。
"纲吉。"Giotto挑了挑额前还有些湿润的发丝,"抱歉。"他为他两个小时以前的利用道歉。
纲吉慢悠悠地瞪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Giotto认为从他们近距离接触以后纲吉就一直很不对劲,他的猜想是正确的,纲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反复思考那句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话,而他越探究,思绪就越像被一层纱蒙住,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你在生气?"Giotto问。
纲吉摇头,"我只是在想基里奥内—"他未完的话被打断了,因为有人敲响了书房的门,他下意识扣上礼帽。
Giotto正打算应答,书房的门却在同时被从外边打开,纳克尔眉头紧蹙地出现在门口,"总部被袭击了。"他言简意赅地说。
袭击发生于纳克尔得到消息的前一天夜晚,总部的情况从来未比分部的情况好,留守总部的只有G以及雨月,断断续续的轰炸骚扰着G的睡眠,他的精神状况很差。
而随着Helix机密文件的公开,G难得有了几个平和的夜晚,他在雨月的再三安抚下提着一颗心倒在床上,几乎即刻入睡,雨月却在接替G守夜的位置时被毫无预兆地击倒,红色的火焰从四面八方贯穿了他,他甚至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
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雨月朝G的卧室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有丝丝蓝光从他的指尖迸出,它们互相缠绕并延绵着快速前进,穿破空气直抵达G的所在地,安抚了即便在睡眠中也不安稳的他,同时温柔地叫唤醒他—敌人突破Alaudi布置在府邸外的保护线并且悄无声息地进入府邸。
G在反应过来有袭击的第一时间就翻身下床利用家具掩护自己,那些蓝光萦绕在他身上,没过几秒便消散无踪,他知道,位于一层的雨月出事了,他尝试利用卧室内的电话向在巴勒莫的Giotto求助,电话线被切断了。
彼时,整齐的脚步声从下方传来,还在不断接近他,稍微思索,他退到窗边小心翼翼拉开一点窗帘,他观察到花园里有两三个人在巡视,不大像是家族的人。
G的卧室在三层,靠近府邸东边,窗户外面便是西方,北面近山,他能听见混乱的叫喊声,它们像惊雷在他耳边炸开,震得他的心脏发痛。
前段时间的袭击里,从来没有人能进入到府邸内部,事实上,G不曾搞懂过Alaudi派遣来的人是否属于政府警察,他不认为Alaudi会这么光明正大,却不知道那些守卫在总部外的人来自哪,他们是总部的第一条防卫线。
当然,这并非代表Vongola的人是无能的,在这个只能靠力量取得公平的时代里,暴力是每个西西里人都必须具备的品格。
只是倘若,单纯的物理暴力不会让G这么纠结。
火焰,他能感觉到下层有火焰吞噬着它们能触到的府邸内的每一丝空气,目前Vongola里,能使用火焰的只有七名指环持有者,G对这种力量相当不熟悉。
可以抵消攻击并发出攻击的火焰,对无法使用火焰的人来说是最强大的虐杀工具。
G深呼吸,他看见他卧室窗户对开的花园内巡视的人减为两个,有一人拐过转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掏出手枪,安好消音器,抬起手先瞄准离他比较远的人,随后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他们正小幅度地移动,他能听到,有人已经进入三层。
G快速扣下扳机,细微的枪响在寂静的黑夜中尤为突出,他没有时间迟疑,在另外一个人反应过来的同时,他参照十秒钟以前移动手枪的感觉把枪口对准那个已经瞄准他的人,他再一次扣动扳机,随后翻身跃下楼,破门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跌入到草丛中,疼痛卷席了他,而他必须逃离,他需要与在巴勒莫的人取得联系,这种时候他就无比羡慕Giotto跟纲吉对火焰的使用方式,他做不到,他只能贴着墙壁迅速地跑到北侧。
拐过转角的瞬间,G瞄到在北侧花园巡视的人,他啧声,在逃离的过程中朝那些人不断开枪作为掩护,他顺利进入到树丛中,这时候,有火焰朝他飞来,他急忙蹲下并转身抽出弓箭,在橙色的火焰距离他只有两米的时候放出箭,红色与橙色相抵消,G趁机往大山跑去,避开更多的火焰。
只要在山中,他就有办法躲避所有的追踪,他从小与Giotto他们在这里长大,他对这错综复杂的山路十分熟悉,他将会穿过群山,从另一个出入口离开,再想办法联系Giotto,而那正好是一天以后,正巧有平日里交往甚好的人经过山口,对方是普通的农民,答应帮助G联系Giotto,同时建议G躲回山里,因为就这一天之内,街道上出现许多以往未曾见过的人,他给予G食物和防寒衣服,秋日里,山上的气温总是比较低。
那时,雨月仍然在总部一层的地板上,他被拷在大厅内,与家族中的人在一起。
同一时间,巴勒莫加百罗涅家族接到基里奥内罗家族的援助请求,请求称Vongola突袭基里奥内罗墨西拿总部,基里奥内罗家族首领谢匹菈受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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