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我希望你能去马尔萨拉。"

「纲吉君,我希望你能去萨拉热窝。」面对他的男人这样说,浅色的头发近乎透明,藏在阴影下的面容柔和。

这个人—那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笑着的,而实际上,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至少对他来说,并不愉快—

"纲吉?"Giotto再次轻声呼唤纲吉,他担忧地站起身,一手撑住桌面,身体朝前,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触碰纲吉的脸颊。

纲吉眨了眨眼,抬起头注视Giotto的面容,浅金色的头发慵懒地散在他的额前、鼻梁上,泛着潮湿。

—潮湿。

他想起早些时候,他们正在西西里秋季朦胧的雨中,大底是身高的缘故,总是有人为他撑伞,总是,他却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优待。

"纲吉。"Giotto又叫唤道,他的眼睛准确无误地对上纲吉的,而他知道,纲吉在走神,他在看他,思绪却不在他身上,他相当不喜欢这样。

"怎么?"纲吉问。

"看着我,纲吉。"Giotto说,他抚在纲吉脸上的左手手指渐渐漫上纲吉的右眼角,"我要你到马尔萨拉。"

纲吉挑眉,"代价?"

"你知道的。"Giotto露出一个更加柔和的笑容,"我总是没办法拒绝你。"

"不。"纲吉否认,他站起身离开Giotto的手,"我不知道。钥匙。"他朝Giotto伸出手。

Giotto直起腰绕过矮桌,他走到纲吉身旁,在纲吉侧过身面对他的时候从口袋处掏出车钥匙,他把它放到纲吉的掌心上,顺势拉住纲吉的手,把纲吉往怀里带,另一只手压上纲吉的后颈,"小心点。"

他们都猜到目前马尔萨拉被监管着,G以及Vongola的人都不可能从马尔萨拉安全退身,很大程度上,总部已经被控制,而G在躲藏。

倘若Giotto离开巴勒莫,那么分部便是敌人的下一个目标,所以Giotto不能离开,他还需要在明天会见James和Darcy,当然,他并不认为纲吉不能处理好马尔萨拉的事,只是纲吉适合攻击,他知道他不喜欢防守。

肥皂的清新萦绕过Giotto的鼻翼,纲吉用食指轻轻勾住车钥匙,他转过身背对Giotto朝房门的方向走去,手搭上门把手的那瞬间,他回过头,"如果你敢擅自受伤的话。"他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我就杀了你。"

Giotto轻笑。

"你们的关系很好。"纳克尔在纲吉离开之后评价道。

"羡慕?"Giotto反问,随意坐到纲吉原先的座位上,他端起面前的茴香酒细抿一口,示意纳克尔坐到他对面。

"确实有点。"纳克尔承认,"他只对你亲切。"

Giotto放下酒杯,靠到沙发靠背上,"是个会让人不知不觉喜欢上的孩子,不是吗?"他问,在看见纳克尔点头之后又开口,"那么,加百罗涅那边有事情?"

纳克尔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利奥波德询问Vongola是否袭击了基里奥内罗家族,当然,我明确地否认了,不过Giotto,加百罗涅家族与基里奥内罗家族的交好比我们要早,而现在我们与基里奥内罗家族失去了联系。"

"我明天会让人去墨西拿。"Giotto回答,"我需要Alaudi和戴蒙,让Alaudi把Lewis带上。"

"我去联系他们,这需要一点时间,现在他们都不在分部,戴蒙或许会来,但我不保证我能见到Alaudi。"纳克尔边离开边说。

"没关系。"Giotto低头扫了眼他手上的指环,"他会来的。"他肯定道,"在你离开以前,先让蓝宝来见我。"

"了解。"纳克尔回答着离开书房。

片刻后,房门再次被从外面敲响了,蓝宝小心翼翼地走进来,Giotto尽可能放松而又漫不经心地开口,"蓝宝,刚睡醒吗?"他注意到蓝宝一头比往常要乱的头发。

"才没有!"蓝宝抗议,他确实是清醒的,在纳克尔让他来见Giotto的时候,只是不久以前,纲吉拎着车钥匙问他要不要跟他走,他纠结地拒绝了,他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他非常不喜欢,于是他狠狠地挠了挠头发,把自己丢到大厅的沙发上。

Giotto笑着道歉,他看蓝宝愤懑不平地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跟他错开一个位置,"蓝宝,你对火焰了解多少。"

"唔…"蓝宝眨了眨眼,他低头看了眼地毯,又抬头盯着天花板,"大概…一点点吧。"

"例如?"Giotto耐心地询问。

"就、就,我的火焰,绿色的…"蓝宝断断续续地说,"那个大叔说有硬化的作用,配合着盾牌,好像能起到不错的防卫效果…"

"正解。"Giotto称赞道,"蓝宝,你的火焰以绿色的雷电形态出现,雷电本身带有攻击性,然而更重要的是,你能做到Alaudi以及戴蒙都做不到的事情—防卫。"

"才没有—"

"纲吉失控—"Giotto稍微停顿了一下,"那时候,你做得很好,你还保护了别人,你记得吗?"

蓝宝再一次垂下头,"我只是害怕受伤而已。"

"蓝宝。"Giotto加重语气,"有时候,害怕也是一种力量。我认为蓝宝一直都很坚强,虽然你总是在害怕,可是你从未想过离开,你是家族里很重要的人,我不期望你能站到最前面,但我希望你能守护家族。"

蓝宝悄悄瞄了Giotto一眼,发现Giotto在看他,又马上收回视线,"我、我尽量。"

"你可以尝试着在这栋房子内使用火焰,把火焰扩散出去,形成一个保护罩环绕整栋房子。"Giotto仔细而又耐心地引导蓝宝去思考,"当遭到攻击的时候。"他补充。

"会、会有攻击吗?"蓝宝害怕地问。

"目前不会有。"Giotto回答,"可你要做,你首先要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我知道了。"蓝宝犹豫地点头。

Giotto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他知道蓝宝并不懦弱,他只是需要一些支持,"好了,我想你现在应该很想去找玛丽安娜,我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准备烘焙巧克力蛋糕。"

蓝宝急急忙忙地同他道别然后离开。

接下来,只要安排好Alaudi以及戴蒙的任务就算做好准备工作了,Giotto要在敌方有下一步行动前部署好一切,他只是担心谢匹菈,基里奥内罗家族无疑是这一次针对Vongola行动中的被牵连者。

也就是说,目前涉及的三个地点—巴勒莫、马尔萨拉和墨西拿中,墨西拿会是最终决战地,这也是Giotto选择不去马尔萨拉的原因之一,敌方大本营在墨西拿。

他完全相信纲吉可以夺回马尔萨拉的总部,随后,他会让Alaudi加派人手到马尔萨拉,纲吉会在墨西拿跟他汇合,而在他跟纲吉分离的这段时间内,他需要戴蒙作为他们之间的联系人,戴蒙是幻术师,他有能力在两个甚至是多个地点同时存在—精神上,并非实体,直接点说就是附身,戴蒙经常通过这种方式留在艾琳娜身边,同时又在Giotto身边。

Giotto曾经考虑过让戴蒙到墨西拿探察基里奥内罗家族的情况,不过综合上次Helix事件之后他选择放弃,因为根据纲吉的说辞,他被Helix捉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没考虑到Helix有幻术师,当然,他并不认为戴蒙能力不如他人,他只是选择了更加安全保险的做法。

戴蒙或许会不高兴,而那将是艾琳娜的事情。

Giotto还准备让Lewis跟随James和Darcy到墨西拿,Lewis要帮助他们获取信息,同时担任巴勒莫与墨西拿之间的联系人。

至于Alaudi—

不,Giotto不会给予Alaudi本人任何明确的任务,Alaudi不喜欢听从指示,况且,三地的安排已经差不多了,Alaudi会自主选择准备最薄弱的部分进行填补。

这一次,他们不会毫无防备。


从巴勒莫到马尔萨拉,经蒙雷阿莱转入巴莱斯特拉泰,一路向西南方驾驶,Vongola的总部就在马尔萨拉东北角,靠山,与居住密集区有一定的距离。

纲吉穿过山间宽阔的大路,稍凉的秋风从车窗灌入,空气里全是柠檬的气息,他右手食指不自觉有节奏地敲打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的速度给他带来快感,他相当喜欢这种疾驰的感觉。他想。

三年,他目前所有的记忆,只有三年时间,他不知道他具体的年龄,也不知道纲吉到底是否是他的名字,他一无所有,而他全然不在乎,他只要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知道他喜欢做的事情,那些他不记得的完全没有关系,再一次接触,或许会有熟悉感,但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他喜欢这种生命充满未知的愉悦,他能感到他是鲜活的存在。

有白鸽降落到开着的车窗上。

"终于不打算做人了?"纲吉心情愉悦地询问。

白鸽轻轻展翅降落到副驾驶座上,"哦呀,真是意外。"它细细张开了嘴,从里边传出的是戴蒙的声音,"几乎没人发现过我。"

"没有鸽子会停到移动中的车窗上。"纲吉扫过悠然地盯着他的白鸽一眼,发现它的右眼有黑桃的图像,镶嵌在深蓝色的巩膜里。

戴蒙轻轻哼声,"总有那么一只愚蠢的鸟类,不是吗?"他反问。

纲吉没有回话,他知道对方说的是Alaudi,而Vongola—或者说Giotto本人,它们是被停靠的部分,纲吉开始好奇戴蒙对Alaudi的事的上心程度,不过也不是说他对Vongola成员间的关系感兴趣,他看得出戴蒙跟Alaudi的关系并不好,他们应当是相互厌恶着,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交谈结束的三分钟后,纲吉在没有减速的状态下踩了刹车,车胎与泥沙地面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悠然地躺坐在驾驶座上。

两个多小时不间断的驾驶并没有使他太过疲劳,而他在思考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唯一的从被入侵的总部逃出来的人。

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尝试。

纲吉闭上眼,感受身体深处寂静等待爆发的明橙色火焰—肆虐确实让他愉快,他应该是毁坏者,他将注意力集中到火焰的形上,混沌的火焰开始漫出一丝丝细线,以某一点为中心,快速向四面八方扩散,穿过重重障碍。

虚无的、虚无的、虚无的—大片的红色火焰以及少量与他的火焰性质相似的橙色火焰集中在某一处,还有数量相当的绿色火焰及黄色火焰,纲吉想,那或许就是Vongola总部,而他的火焰还在扩散、蔓延,终于,在那大范围火焰覆盖的地方的不远处,他找到了一簇稍微暗淡的红色火焰。

睁眼的一瞬间,所有成丝线发散的火焰所感触到物体的反馈全部消掉,纲吉驱车打转方向盘往右驶过一座山头,G就在前面的山里,山的另一头,是Vongola总部。

他打开车门走下车,沿不算平坦的路朝山口走去。

西西里延绵的群山是一部立体的书籍,写满了它被侵略的历史,当希腊人最先建立起漂亮的宫殿庙宇,罗马人抢夺了它,那些香气宜人的柠檬柑橘都不是西西里本身所有的,谁的武力强盛,谁便是西西里的主人。

纲吉走过崎岖的山路,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散乱伫立,他绕过石堆站在洞穴口,不多耐烦地开口,"出来。"他说,回声萦绕,然后,G从阴影中走出。

"只有你?"G不自觉挑眉询问,他跟纲吉并不熟悉,双向的,他也不擅长应付他,不如说,一开始,他着实对他提不起好感,一开始。

卡尔塔尼塞塔的夜里,了无声息地躺在Giotto怀里,G亦从未觉得他可怜,他从不认为纲吉是脆弱的,他却已经无法再拒绝这个人。

"不满意?"纲吉悄然歪过头反问,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他会希望G继续厌恶他,而让他感到失望的是G对此毫无反应。

"没有。"G摇头,"我在想两个人突围之后救人的方法。"他相当确信纲吉有能力突围,即便只有他一人,麻烦的在救人跟守护人的环节上,经过短时间的观察,G注意到,入侵总部的人意外的多,他不能保证在总部人员没有一丝损伤的情况下带出他们。

可纲吉微微抬起了头,G隐约能看见隐藏在帽檐下的褐色,"救人?"他尾音上扬,"谁说我要救人?"

"那你—"G有一瞬间怀疑纲吉,而他相信Giotto,他沉默了两秒,继而询问,"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纲吉沉下声音,"全部都烧掉。"暂且离开他视线几分钟的白鸽降落到他旁边的石堆上,他看见G些微惊愕的表情,那双与他头发一般红的眼睛睁大了。

意外的是,他没有阻止他。

他们花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走下山,沿着那条从山顶蜿蜒至马尔萨拉的小道,G就跟在纲吉的身后,他很少有跟随在某人身后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引领的那一位,他并不总是和Giotto在一起,他为Giotto处理事情,当中有Giotto要求的,也有他自己认为必要的。

Vongola这么多人里,G只会跟在Giotto身后。

他们慢慢下山,已经看见属于蓝宝的府邸的建筑,纲吉毫无顾忌继续往下走,G发现主宅外侧围有人,注意到纲吉和他的存在的他们纷纷抬起了手,而纲吉从腰间抽出手枪,那些疼痛的记忆突然间涌起,在卡尔塔尼塞塔,G几乎要拉住纲吉阻止纲吉的行动,但他忍住了,紧握起拳头的掌心能感觉到指环的存在,他错开纲吉五米,计算从这里进入主宅的最快最安全的路线。

"稍微奉劝你一句。"纲吉似乎猜到G的想法,他背对着他说,"不要想着进去,除非你想死。"

"里面—"

"还有一个。"纲吉打开保险,食指按上扳机,"里面还有一个拥有指环的人—"

下一秒,四散的橙色火焰集中朝他们急速飞来,中间夹杂着几丝红色的火焰,纲吉只食指用力,从枪口溢出的橙红色火焰成屏障状与迎面的火焰相撞,并不断往前逼退攻击,G能看见,从他所站的角度他能看见,这个个头不及他的青年在笑,完完全全的喜悦的笑容,就像得到Giotto糖果的蓝宝一样。

属于纲吉的火焰的范围不断扩大,很快包围起房屋,霎时间尖叫的声音震耳欲聋,G不禁别开脸,燃烧的橙红色映照到纲吉身上,那一袭黑色染着光。

待到最后一丝火焰严密地把房屋全部罩住,最底层贴近地面的火焰开始结冰,并向上蔓延,最终形成巨大的冰晶,而纲吉还在输出火焰,从枪口发射的始终是橙红色的迷人的火焰,冰层开始碎裂,一片片掉落,细微的碎片,折射着西海岸落下的太阳的光芒,像一场深冬里朝日的雪。


事实上,朝利雨月确实不大了解Giotto所给他的指环的作用,论装饰物,它太夸张,不是他喜欢的造型,可这是Giotto给他的,所以,直到Giotto要他还回指环,他会永久珍视它。

他醒来的时候被捆绑在大厅,家族里的人与他一起,而G不在,他想,G一定是想办法离开了。

他想起那些从他指间漫出的丝线,明亮的、散着光的蓝色丝线。

—家族里有背叛者。

雨月并不常在西西里,他首次踏足西西里是因为Giotto,而他无意定位Giotto在他生命里的地位。

他在日本有家人,他在日本认识Giotto,他总是在日本等待着远在西西里的Giotto的来信,Giotto周边的一切事物都很吸引他,当中,最重要的是,他喜欢Giotto,确实,他相信,倘若除去所有的利益关系,Giotto不会是一个让人厌恶的人,与他相处很舒服。

所以当得知Giotto身处危险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抵达Giotto身边。

雨月喜欢Giotto,也喜欢Vongola,即便他在当中的时间不多,他也当真不太熟悉家族的其他人,尤其是当Vongola接收部分Helix成员以后。

不过,他相信Giotto,他相信G,他相信Alaudi。

Alaudi对总部的重视绝非儿戏,只是Alaudi从来不提,有时候,雨月会想,Alaudi到底算是别扭的人。

他安排到总部的人绝不会差,外面的人很难攻进来,而且,G还在这里,所以,能在雨月不知不觉间攻击他的人,本身就存在于本部,不是从外边进来的。

他大体能猜出到底是谁。

陌生的面孔出现在Vongola总部里,他被监视着,考虑到总部里的其他人,雨月并不能做什么,他在等待。

可他等到的不是前来救援的人,而是明亮的灼热的—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想到的—火焰。

疼痛在一瞬间降临,卷席而入的火焰袭击着总部里的所有人,被捆绑住的女仆率先低垂下头,她们害怕,而她们咬紧了嘴唇,不透出一丝惊叫。

彼时,那股想要保护某人的冲动,鲜明生活。

—Vongola是Giotto的家,是朝利雨月甘愿俯首一生的地方。

细微的灼热感从胸口处迸发,被项链串起的指环开始发光发热,湛蓝色、与西西里的天空一般漂亮的颜色的光芒从雨月衣领漫出,似水散开,弥漫过家族的每一个人,渐渐地,那种烧灼的感觉开始退散,荧荧蓝光形成一个半圆的保护层,罩住被捆绑的Vongola成员。

纲吉踩着破碎的冰进入到总部大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光景,他饶有兴致地绕着保护层走了半圈,任白鸽降落到他的帽子上。

10秒,保护层逐渐消失。

"雨月。"G率先给雨月松绑,接着同雨月一起解开捆住家族成员的绳子,"没事吗?"

"…没事。"雨月一边为家族的人松绑,一边犹豫着回答G的问题,"不过我—稍微有点吃惊。"

这时候G扫过纲吉一眼,而后者开始戳那只不安分地窝在他帽子上的白鸽,"不。"他否定,"你很正确。"他没敢说纲吉对雨月的信任,拥有指环的人里,纲吉最少见面的就是朝利雨月,"有什么发现?"

"有—"

"背叛者。"纲吉抢先回答,他将白鸽—或者说戴蒙—从帽檐边拎下来,直勾勾盯着那嵌着黑桃的右眼,仿佛在告诉他要是还敢尝试捉开他的礼帽,他就拔他的毛。

他开始思想附身是不是会拉低作为人类部分的智商。

G抿紧嘴唇开始沉思,雨月无奈地笑了笑,他原先没打算说得太直接,但是这孩子—他想他可以这么擅自称呼对方—毫不顾忌。

他知道Giotto与纲吉接触的时间并不算长,他当然也知道Giotto对纲吉的重视程度,而Giotto和纲吉,仿佛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他不大了解纲吉,Giotto却是足够的冷静自持—当然,那夜里宴会尾声中陷入混乱状态的Giotto并不冷静,可大多情况下,Giotto总是那个统筹大局的人。

纲吉不同,他是十分矛盾的存在,从G的态度可以看出G并不喜欢纲吉,不过G没有反对纲吉在Vongola中的存在,雨月第一次见到纲吉的时候,纲吉被Giotto紧紧抱在怀里,昏睡着。

那时雨月认为纲吉是柔软的孩子,事实却告诉他纲吉是残酷的存在—根据总部里的仆人对纲吉的描述。

然而,照目前情况看,雨月更认为纲吉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既天真又残酷的孩子,过分强大,力量让他不懂收敛,或许说,纲吉从来没打算收敛,张狂是他,虐杀是他,而他适合笑容。

得到自由的家族成员开始将因火焰倒下的入侵者捆绑,纲吉一脸嫌恶地看着他们,他们无意探讨纲吉刚刚说出口的话。

或者说,他们并不想在家族主要成员面前探讨这个问题。

戴蒙飞离纲吉的双手,踩上纲吉的肩膀,暗暗用力提醒他该离开,从马尔萨拉过去墨西拿将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呐。"纲吉转向G,"你,要跟我走吗?"

G站起身,看了看雨月,又看着那只从刚刚开始就扑腾着的白鸽,"雨月…"他叫唤着。

"什么?"雨月柔和地回应他。

"你一个人可以处理这里的事情吗?"他问。

"当然,还请你多放心。"雨月解开最后一个被捆绑的家族成员。

纲吉将视线移到雨月身上,他眨了眨眼,"—我以为你足够浪漫。"他轻轻歪过头,唇角微勾。

雨月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西西里不适合这些,我只是入乡随俗。"

"所以说,你为什么在这里?"纲吉转过身面朝来时的方向,他习惯性地抬起手压低帽檐,他没看见雨月一瞬间呆滞的神情。

片刻后,雨月温润的声音响起。

"或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向我开枪的人。"


也许,只是也许,纲吉也曾想过他逗留在Vongola的原因。

最初的两年里,他并没有刻意追求一个安稳的—他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大概是可以让他安心待下去的某个地方。

纲吉认为自己确实不在乎。

至于Vongola—

—他并没有想太多。

去或留,纲吉都没有思考太多,而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它们是如此地理所当然,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顺理成章地出入属于Vongola的大门,没有阻碍他的人,仿佛他从来就在那里,但他不是。

纲吉沿来时的路离开Vongola总部主宅,他能感觉到G跟在他身后不紧不缓的步伐,轻盈而稳健,他会明白Giotto对G的信任,也明白G对Giotto的忠心。

实际上,他在来马尔萨拉之前,曾经询问过蓝宝是否要回来,倘若蓝宝答应了,那他会将雨月也带走,蓝宝可以独自守护马尔萨拉,G跟雨月一同到墨西拿,巴勒莫会由纳克尔以及更多他未确定的人守护。

Vongola总会得到很多。

从马尔萨拉过墨西拿,最快的方式是回到巴勒莫,沿贴近西西里北海岸线的公路一路朝东驾驶,342公里,3小时又47分钟。

Giotto在某个路口等待他们,在他从未跟纲吉约定过的地方。

纲吉下车的时候,墨西拿的天空些微阴霾,丝丝细雨从高空飘落,Giotto打开手中握住的伞,慢慢走到纲吉身边,他将另一把伞递给G。

"辛苦了。"他对G说,脸上挂着近乎完美的笑容。

G接过伞从容地打开,"你知道我会过来?"他问,怀疑地扫过纲吉一眼,他并不认为纲吉会跟Giotto提前约定某些事情,纲吉不是那样的人,然而他能猜到是Giotto要纲吉到马尔萨拉。

某个方面上,纲吉对Giotto倒是有些顺从。他想。

"不。"Giotto转过身带纲吉和G往前走去,"只是,倘若前往马尔萨拉的人是我,我也会让你来墨西拿。"

"情况怎么样?"G言简意赅地问。

纲吉发现,Giotto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他正悄然瞄着他,Giotto却刚巧偏过头注视他,那双眼眸里潜藏了太多的东西,他开始看不透。

他当真厌恶Giotto对他的利用,他更厌恶Giotto那种茫然地被人安排的模样,Giotto是他教导出来的,他不会接受Giotto的懦弱,他要这个男人强大,强大到足以成为西西里的帝王。

他无意念起伊莲。

"基里奥内罗家族内部有大量不熟悉的面孔。"Giotto说,他终于还是抬起了手,轻轻搭上纲吉的肩膀,将纲吉往他的方向带,指尖触碰到一片潮湿,"谢匹菈在里面,可是据说她已经有好久没有露面了,自她从那个地方回到墨西拿之后。"他平淡地叙说,仿佛在陈述一件跟他关系不大的事。

确实,谢匹菈的事与Vongola并无太大联系,而他的神色开始变得残酷。

"你不是明天才到?"沉默片刻,纲吉询问道。

Giotto收敛起表情,他带纲吉转过一个又一个拐角,细细聆听G在他们身后的脚步声,他习惯这种声音,"稍微有点意外。"他说,"我在半小时以前抵达墨西拿,这里总是—"他刻意停顿,随后颇为意味深长地开口,"阴雨连绵。"

"冬天快到了。"纲吉接话,西西里的雨总随着寒冷的空气频繁抵达,为这片荒地带来阴冷与潮湿。

"纲吉冷吗?"Giotto煞有介事地问,他突然间停住脚步,以一只手解开自己的披风,绕到纲吉身前,为纲吉披上披风,他的双手环过纲吉的脖子,整洁的衣袖擦着纲吉颈间的皮肤,无意间碰撞到那顶黑色的礼帽。

"总部有叛徒。"G静默注视Giotto与纲吉之间的互动,不大合时宜地说,这似乎有些不合礼节。他想,而他选择在这种时候插话。

他不在的时间里,有什么事悄然改变了。

Giotto系上最后的绳子,满意地看着纲吉被包裹在他的披风里,他还站在纲吉的对面,将视线移到G身上,"我应该要知道。"他说。

他应该要知道,而不是他猜得到或许他不知道。

"有些事我还是—太天真了点。"他又将视线移到纲吉身上,他与纲吉之间的距离过近,他只能瞧见纲吉的帽檐,还有些许礼帽压不住的张狂的褐发,"但雨月在总部。"他最后补充了这一句。

"确实,雨月还在。"G回答,他注视着Giotto异常平和的双眸,"而我在这里。"

Giotto忽然发出愉悦的笑声,他将双手搭到纲吉的肩膀上,整个人靠在纲吉身上,"G。"他叫唤道,等待片刻之后到来的平静,"谢谢你。"他柔和地说。

"不用。"G稍稍别过了头。

"那么。"Giotto站回到纲吉的身侧,他的手臂依然在纲吉的肩膀上,"赶紧过去吧,待会要下大雨了。"

墨西拿今夜会有暴雨。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纲吉随着Giotto的脚步开口,他指他早些时候对Giotto的询问。

"那是因为啊。"Giotto在某一栋房屋的大门前止住脚步,漂亮的巴洛克式建筑寂静伫立在西西里的土地上,他动作轻缓地推开大门,里头断断续续传出间或压抑间或拔高的声音,然后,Giotto俯下身凑近纲吉的耳朵,他用着不大却足以让三个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伊莲小姐被带走了啊。"

低沉、缓慢的声音撞击着纲吉的耳膜,他能扫见Giotto双眸间展露的平静,以及潜藏在平静之下的狂暴—

这个男人总是被伤害着。纲吉想,这个男人总是隐忍,而他身边的人常常因他而遭遇不幸,他总自责,他总以为是自己的错,他总想承担那些与他无关的责任—

—他不再会了。

屋里的争吵愈渐愈大,纲吉能分辨得出是Darcy以及James的声音,James像是在劝说的样子。

Giotto呼吸间温热的气流旋过他耳侧那片皮肤,他惊异地发现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他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拍打着他的胸膛。

"谢匹菈…"纲吉低声呢喃道,"她已经—"

最后的话语消失在骤然降下的暴雨里。


晚间七时三十分整,从深蓝到近乎发黑的夜幕中降下的雨丝在路灯的照耀里像一段又一段的流星,最终消散在西西里茫茫大地上,渗入到埋藏了千百年来积蓄的呐喊声里。

纲吉伸出手,任由愈渐变得轻柔的雨丝落入到他的掌心。

「纲吉君。」像棉花糖一样甜腻、却又温柔到让人感到心痛的嗓音在他身旁响起,那人微微弯腰,嘴唇正好在他的耳侧,「在干什么呢?」

「雨…下雨了…」

「呵呵。」他听见那人轻轻的笑声,片刻后,有衣衫摩擦的声音,些微的重量压在他肩头上,是和暖的,「下雨了,会冷的。」

"气温有点低,穿上这个。"Giotto将稍厚的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径自解开纲吉原先外套上的带子,拉下那件在他看来丝毫不保暖的风衣,换上他亲自选的外套。

七时三十一分,G率先离开,后面跟着无论如何也不愿屈服的Darcy,Lewis将会在距离基里奥内罗家族所在地的方向最近的安全区域内等待他们。

七时三十六分,纲吉走出门的时候礼帽被风吹开,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下一秒,Giotto捉回他的礼帽,挡到他身前,而他没有为纲吉即刻整理礼帽,他平静地注视纲吉,指尖一点一点漫过纲吉稍稍潮湿的褐发,他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一分钟,绚烂的明橙色火焰点亮了墨西拿的夜空,James在挫败中叹气,他收起桌上的手枪冲出门口,朝基里奥内罗家族的方向跑去。

Alaudi就在基里奥内罗家族的正门前,独自一人站立,他神情淡漠,黑色的风衣几乎带他融入黑暗,丝丝的紫色光芒从他风衣口袋漏出,与他正面对着的大片大片的透明绿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他无所畏惧,他在等待。

驻守巴勒莫的纳克尔跟蓝宝正好进行完晚餐,有人敲响了分部的大门,蓝宝害怕地看向纳克尔,纳克尔静默地给予蓝宝一个表示慰藉的笑容,他打发玛丽安娜去休息,不大刻意地拎起一旁座位上的拳击手套,打开门的瞬间,他才注意到巴勒莫下了雨,淅淅沥沥的,伴随阵阵凉意,他呼出一口气,平静地看着站在门外的人,恩佐右手撑住一把黑色的雨伞,左手斜斜插在裤袋里,他的脸埋藏在伞下的阴影中,薄唇紧抿。

—右手无名指上是一枚在纳克尔看来与Vongola指环有些相似的指环。

同时,朝利雨月正坐于马尔萨拉总部客厅的沙发上,茶叶刚泡开,茶味正好,他将茶杯捧起置于掌中,感受延绵不断的暖意,他惯用的刀就在他的身旁。

当屋外终于响起他预料之内的枪声,以及那无法压抑的尖叫、呻吟,他举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即将茶杯放回桌上。

纷争、暴力、血腥,总归是构成了西西里,他从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就知道。

Giotto所给予的指环安安分分在他右手无名指处,他起身时抚过略微褶起的衣衫,拿着刀走出府邸,各色的火焰纷纷扰扰。

雨月就站在那里,站在混乱的中心,他缓缓拔出刀,回想起总部被袭击的那一夜,他在无力地失去意识之前的那种感觉,刀身渐渐泛出莹亮的如同天空般的颜色,在一片红橙色以及黄绿色中尤为显眼,接着,那些蓝色开始漫出丝线,数不尽的丝线在空气中无限延伸,愈来愈多的重量开始拉扯他。

彼时咸潮的海风从西西里西海岸吹来,朝利雨月突然抽刀在空中划过一条线,那些从刀身上的蓝光里漫出的丝线连接着他所能见到的十几名左右的敌人,他们周身被蓝色光线缠绕,在雨月划动刀的同时心脏一阵麻痹,一秒过后,他们相继倒下。

有人向雨月发动攻击,是染着红光的子弹,雨月提起刀身挡下子弹,随后快速朝攻击方跑去,刀锋朝向那人脖颈间,一个转身,同那人火焰般鲜红的液体染上雨月蓝白色的衣衫。

他对纲吉说的话绝非敷衍,实际上,他当真不愿意Giotto或G看见他现在的模样,那些谦谦有礼总是有选择性的,当他第一次踏足西西里,他就知道西西里不适合他过往那种花鸟萧间的生活,西西里比日本暴力太多。

不过,有些时候,人们就是会选择与自己不相符的事物,因为一些人,因为一个人,朝利雨月明白,他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视Vongola的一切,尽管如今他亦不大懂得原因,可是,白天里他给纲吉的回答不是假的,那也是原因之一。

或许,只是或许,他也觉得G对他人张牙舞爪而温顺于Giotto的态度很有趣,他会想知道G面对他的时候最真实的一面,而他可以走进这两个人的生活中到多远的距离。

越来越多的攻击集中到他身上,持续燃着蓝色火焰的刀劈开所有子弹,切过那些与他体温相当的人的皮肤。

他当真喜欢有Giotto以及G在的Vongola。

七时四十分,恩佐在雨中站过四分钟又十三秒,他终于是稍微移开伞,那双棕色的眸瞳毫无波澜,他直直注视纳克尔。

纳克尔能看见,在恩佐身后一字排开的身着统一黑色西服的人都背对着他,他再收回视线,却瞧见恩佐眼中藏不住的点点悲哀,下一秒,攻击如期而至,此起彼伏的枪声宛若要震碎这片土地。

恩佐最后转过身背对他,那把黑色的伞被他静静收好,轻靠着分部外墙竖立,在不知何时被放置的新采摘下的白花旁。

蓝宝害怕地跑到客厅,举着他的护盾。

"蓝宝…"纳克尔以他在教堂为小孩子念圣经时的口吻说,"如果害怕,你可以回到房间里。"

这是不对的。纳克尔想,他知道,蓝宝有能力也有义务保护Vongola,这也是Giotto所期望的,不过,在他心里,蓝宝还只是个小孩,而小孩子不应该面对这些事情。

他不会想要蓝宝成长为同纲吉一样的人。

对于纲吉,纳克尔总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了解纲吉的危险性,对Giotto执意留下纲吉又表示理解,他明白Giotto不会真的把过于危险的人留在身旁,所以对纲吉,他其实没有太过介意。

可是,那些日子里纲吉对他的穷追不舍,着实让他感到恼火,于是,他在那时候才会选择对纲吉出拳。

当然,结果证明,纲吉并不是因为躺太久过于无聊才针对他的。

纳克尔不自觉笑起来,他看见蓝宝怯怯地摇了摇头,之后举着护盾往地下训练场跑去,而他戴上Giotto给予他的他从未戴过的拳击手套,那瞬间,丰盈的力量充满他的拳头,他随恩佐走进到攻防战中。

经久的记忆涌上心头,是许久以前与Giotto和G在教堂中打闹的模样,那时候主教还在,他会站在一旁温柔地注视他们。

同闪电一般的绿光从府邸中央以半圆的形态漫出,半透明泛着波纹,逐渐包裹住整座房屋,阻挡一切攻击,纳克尔安心地将里头的人交给蓝宝,朝离他最近的人出拳。

不是为了胜利,不是为了快感,没有疯狂没有痴癫,是保护。

—橙色的火焰击落到基里奥内罗家族的正上方,僵持三秒后被透明绿的屏障弹开,纲吉在空中翻转过身体,平稳降落到Alaudi旁边,随后,他轻轻歪过头,像想到有趣的恶作剧的孩子一般朝Alaudi开口,"稍微,借我点火。"

Alaudi一时间没明白纲吉的意思,纲吉却不打算解释,他戴着手套的右手捉住Alaudi的左手,带Alaudi的左手食指扣住扳机,按下。

橙色的火焰交缠着暗紫色的火焰向正前方急速攻击,枪身以明显的速度升温,几乎到了烫手的地步,三秒钟,莹绿的屏障破开一个口,混色的火焰还在朝前,而纲吉松开了Alaudi的手,他将使用已久的CZ-75连带火焰一起冻结,左手伸入西服外套内侧,从腰间拔出匕首,没有一句话便快步跑向前方。

至于Giotto,他一直在基里奥内罗家族的上方,位于他脚下的屏障一点点消失,他缓缓下降,手起刀落,打昏一个又一个人。

「纲吉君有时候还是…」似是惋惜,又似是侥幸,那人笑意盈盈面朝他,「过于善良了,这样很容易被人占便宜的。」

纲吉冲到Giotto身后,匕首轻巧巧划开过一个打算偷袭的人的脖颈,他空余的右手扯过Giotto的披风,顺势摸到Giotto腰侧的手枪,不由分说拔出来,之后一个转身塞到Giotto手里。

「跟小尤尼一样,那么—容易就被我控制了。」他神情夸张地诉说着,眼睛一分一毫都不离他的眼。

按照计划,纲吉猜测,G已经带Darcy随Lewis进入到基里奥内罗家族内部,他自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发现,基里奥内罗家族有个隐蔽的侧门,正对谢匹菈卧室的方向,那时候,他在谢匹菈说话期间不经意看见了。

侧门隐藏在高大茂密的果树下,漆成与外墙一样的颜色,而看守的人多守正门与后门。

纲吉背对Giotto侧身躲开子弹的攻击,带着火焰的子弹擦过Giotto的披风,没入到攻击Giotto的人的胸口,Alaudi已经撂倒大片的人。

「呐,纲吉君,你喜欢这个吗?」大片大片的火焰从地面上升到空中,像炫彩夺目的礼花,久久停留,又似极光,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夜幕下,那人在他身后轻柔地问他。

纲吉将匕首甩出去,匕首直直插入站在他对面正准备向他开枪的人的胸口,他满意地听着身后的枪声,在对方倒下以前上前一步抽回匕首,手心朝下,借火焰的推动力在空中翻过身,移动到下一个人身后,反手将匕首刺入那人后背。

停顿的一秒,Giotto快速地经过他并同时解决掉几个人,遗留一路的橘橙缓缓消散在空中,它们温暖、亮眼。

大片、大片的火焰,他最熟悉的颜色,在空中炸裂,蜿蜒出一片天空—

纲吉忽然间抬起了头,他看见银星点点,它们凝聚在西西里的夜空中,美丽动人,是维纳斯的情歌,他还没来得及感叹,便被人一把抱住,熟悉的气息萦绕在他鼻翼,他回想起许久以前,卡尔塔尼塞塔的街头,那家咖啡馆里,从他掌中喷涌而出的火焰。

他机械性地抬起右手,掌心越过Giotto朝前,火焰爆发的瞬间,数百人的哀嚎,强大的冲击力促使他向后飞去,连带Giotto,而Giotto硬是用自己的力量抵消掉纲吉的力量所带来的冲击。

他眉头紧蹙,低垂下头看那双还未回过神的眸瞳,雨水顺着他的刘海下落,滴落到礼帽下的面孔上。

—那个吻…那个还不完整的触碰…

—你到底…在想着谁?

Giotto的右手还环在纲吉腰上,他左手绕过纲吉后颈,手指向上插入潮湿的发间,他能看见,纲吉眼中倒映的夜空,它属于西西里,有星与月,还有模糊的云团。

偏过头的时候,他的面容取代了那片星空,他知道,纲吉终于是看见了他,而他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吻了上去,唇齿间一片冰冷。

—那个吻总算变得完整。

亲吻仅仅持续了几秒,而纲吉却感觉仿佛过了许久,倘若说之前只是突然冲动的无心之举,那么这次,由Giotto主动引导的触碰,隐藏在厌恶之下的,更多的是无所谓。

无所谓,怎么就无所谓了呢?

明知他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恐惧,Giotto依然恼人地惯于触碰他,单单是触碰,那双手擦过的地方,身体带来的温度—习惯。

—是了,是习惯。

Giotto最后抽身断开吻的瞬间,纲吉随意晃在他背后的手差一点用力,但Giotto只是带他转过一个身,更好降落到地面上,被火烧过的青草的气味弥漫在他们四周,剩余的能站立的寥寥几人里,他们一方占了三位。

Alaudi并未被纲吉突然间的力量惊吓,当时,他离他们有一小段距离,那令人惊艳的火焰从纲吉掌心爆发出的时候,纲吉整个人被冲击力带着后退,火焰便也跟随着后退,一路燃过未来得及躲避甚至是反应的人,而那些人里绝对不会有Alaudi,他快速朝纲吉以及Giotto后退的方向跑去,堪堪躲过这一场无差别攻击。

G就是在这时候带着Darcy进入到基里奥内罗家族内部的,由Lewis引路。

基里奥内罗家族的布局并不复杂,也为了抵挡在外的Giotto他们,内部人员不多,G能一个人应付过来,尤其是多了幻术师Lewis的帮助。

Lewis并不能做到像戴蒙那样大范围迷惑别人的视线,可他能在小范围内让看见他们的人不由自主忽略他们的存在,看见,却不在意,乃至在G了无声息地放倒为数不多的人的时候,周旁的其他人都反应不过来。

目的地是建筑物一层最偏西的房间,外边纷纷扰扰的轰鸣声不能打断他们半秒的脚步。

"你搞什么?"忽然之间,纲吉沉着声音问,而这句话里有太多的颤抖,许多莫名其妙的情感一并涌上来,那个人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一直一直,从不间断,但他一句都不懂,一句都记不住,下一句话出现的瞬间,前一句话已经在他脑里消散无踪。

焦躁。

"纲吉。"Giotto面向Alaudi,温和地笑着朝他点头,示意他收拾残局,Alaudi默不作声地背过身,"你在走神。"

"我走神了。"纲吉光明正大地承认,"所以?"他抬起头注视Giotto无懈可击的笑容,恍惚间,他像是看见了许久以前那个在马尔萨拉的夜晚里注视他的青年,有分寸的亲近,面上一片温和。

纲吉眼神一凛,他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挥舞起在Giotto拽着他强行停止运动期间几乎掉落的匕首,朝Giotto的脖颈直直划去,而后者依然挂着完美的笑容注视他,唇角上扬的弧度一分不减,眸目间有无限温柔,以及,纵容。

凌厉的风刮过Giotto裸露在外的脆弱的皮肤,他感到些许疼痛,他并不在意。

「纲吉君,懦弱,也是一种纵容哦,有些时候,纵容不一定是为了某个人、想要讨好某个人,对某些人、某些事毫无办法,踏不出自己想要的一步,是纵容….放在无心之人身上,倒是还好,倘若是放在有心之人身上,就不简单了。」

"那么,到底有几个,有心之人?"纲吉喃喃道,垂下的睫毛在夜空的光下投出一片阴影,他从容地收回匕首,再一次抬起头直视Giotto的眼睛。

他的问话,Giotto自然是听见的,不过他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在真的问他,他也就不打算回答,他伸出了手,轻轻拉住纲吉自然垂下的手,"走吧,G他们已经—"

密集的脚步声自他们身后传来,Giotto并不吃惊,反而了然地稍稍回过头,看一路跑向他们的James,"Darcy呢?"还未来到Giotto身边,James便扯着嗓子问。

"我们正要进去。"Giotto回答,他扣住纲吉任他摆布的手,不急不缓地往基里奥内罗家族走去,他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做过短暂的逗留。

James跟着他们走过倒在地面上的人,穿过大门进入到屋里的时候,不小心踹到一个倒下的不知是昏迷还是怎样了的人的手。

"小心点。"Giotto头也不回地说。

James默默地将视线从那个倒下的人那收回,若有若无放到走在他面前的两人交握的手上,"…是背叛吗?"良久,他吐出这么一个问题。

"不,不是。"纲吉第一时间否定,随后Giotto接过接下去的话。

"是侵略。"他跨过一个倒地的人,"有人想登上西西里的王座,Vongola是他们最大的阻碍。"

"那跟基里奥内罗家族有什么关系?"James又问。

这时候,纲吉终于忍不住,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一句,"你白痴吗?"

James颇为幽怨地看了他的后脑勺一眼。

"力量。"Giotto轻轻捏了捏纲吉的手指,"基里奥内罗拥有力量,恰巧他们的首领…不太方便。"思来想去,Giotto选择了一个较为保守的说法,"那些人大概是通过什么手段限制了她,入侵基里奥内罗家族,我曾经来过这里一次,虽说不能记住所有的人,可面熟的总有,他们都不在了,现在的基里奥内罗就像空壳,里头已经被掏空,换上不明不白的东西。"

"Barsad—"James半信半疑地丢下一个词,他求证般将视线转到Giotto身上,Giotto只稍微回过头给他一个侧脸的微笑,不作肯定,不作否定。

这时候,他们已经穿过长长的走道,接近当初Lewis所给的地点,他们已经走到门边,Giotto的指环突然间亮了起来,他脚步一顿,片刻后,婴儿的啼哭响彻夜空,而纲吉不由自主施力紧扣回Giotto的手,他呼吸一窒,谢匹菈宛若孩子的淘气笑容从他脑里略过,一切都那么清晰,仿佛他昨日才见过她,不过,他知道,那已经过去许久许久。

"尤…尼…"


少女的脸庞尚且稚嫩,宛如定格在十三四岁的模样,轻轻勾起的唇角上,双眸间的担忧一览无遗,她总是知道很多事情,而她鲜少与他人分享,那些命里的痛避无可避,你想要选择另一条铺满落叶的美丽的道路,现实却是绕了个圈子回到必定的点上。

该经历的,一样不少,该承受的,逃不掉。

死亡总会早早找上她们。

白色的裙摆铺散在柔软的大床上,折叠的部分像是她站立时转身带出的波纹,在一片喧嚣声中,她的面容安详得让人觉得过分。

纲吉从未觉得谢匹菈有哪一个时刻是真正放松的,当他们面对面相处交谈的时候。

初生的婴儿仿佛有耗不尽的精力,用她尖锐又细腻的哭声宣告世界一条鲜活的生命的到来,不安分的手脚正在乱动,伊莲就用简陋的白布将她包裹住,低垂下头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她,平日里整洁的衣衫上全是红色的印子,是湿的。

Darcy在一旁站了一会,手足无措,终于,他提起勇气朝伊莲走过去,伊莲却退开一步,避过了他,她的头更低下,几乎埋进包裹婴儿的布里。

铁锈的气味盈满这个不通风的小小的空间,纲吉挣开Giotto的手,迈步到谢匹菈的床前,她仰面躺着,双手交握于腹部上,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染着和伊莲衣衫上一样的红色,像朵朵精致的小花,是她左眼角下的花的印记的外形。

许是错觉,纲吉看久了,竟然觉得那朵橙色的花有些脱色,他想要辨别到底是这个印记掉了,还是他的眼睛出问题了,他朝谢匹菈伸出了手。

冰冷的皮肤没有一丝温度。

有人悄悄走近他,带着些许雨的湿气,Giotto一把捉回纲吉的手,修长的指节有意无意地摩擦着纲吉的指腹,他将被胡乱推到一旁的被子轻轻抖开,盖到谢匹菈身上,遮住一片狼藉,就像她只是陷入了沉眠,明日朝阳来临的时候,她会醒来。

James突然间翻箱倒柜起来,而他只找到一壶凉了的水和几套杯具。

"厨房在哪?"他问。

Lewis一瞬间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急急忙忙为他带路。

Giotto静静看着谢匹菈安详的面容,片刻后,他转向伊莲,语调柔和,"孩子,叫什么名字?"

伊莲的身体细微地抖动了一下,她尝试张开嘴回答,声音却沙哑地一塌糊涂,为了让周旁的人都听见,她不大雅地咳嗽了几声,"佐…佐伊,她叫佐伊。"她回答,"她…她、她—"

下一秒,无法诉说其他话语的伊莲突然间跪到在地,可她稳稳抱住婴儿,她的膝盖磕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场的所有人里,她都见过,除了纲吉,问她话的是她有好感的人,被绑架时的惊慌,与床上的人相处时的慰藉,全都化成此刻无言的无奈,她紧咬嘴唇,企图维持最后一丝坚忍,而她没有她想象中的强大。

Giotto半跪到她身侧,没有半点犹豫地拥抱了她,接纳她所有的宣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伊莲抽噎着说不出一句话,她记得她惊慌失措的时候,谢匹菈也是这样安慰她的,她温和地理顺她凌乱的头发,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

大底是连日的惊慌疲劳以及突然间的冲击,伊莲在哭泣中昏睡过去,Giotto轻轻接过婴儿,示意G安顿好伊莲,James就是在这时候抱着一个水壶冲回来的,他将桌上的瓷杯和小勺就着水壶里的热水冲洗干净,倒满半杯热水,加了些凉水。

"给婴儿喝点水。"他说,随后就弯下腰小心翼翼用小勺子勺了点水沾湿到婴儿唇上,稍微施力将水渡进她嘴里。

纲吉能看见,佐伊的左眼角下有橙色的花的印记,那双眼睛是清明的深蓝色。

得到水的婴儿渐渐收敛了哭声,她湿润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这个她即将生活的世界。

—你应该要笑,无论遇见怎样的事,你都要笑着面对。

纲吉自然下垂的手动了动,先前不久触碰谢匹菈的感觉还残留在上面,他不自觉看向Giotto,发现Giotto正好在看他,Giotto察觉到,纲吉的目光里带着无助。

世间万物,生老病死,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然,它是真理,是永恒,是人类无法抗拒的福音与灾难。

"纲吉。"Giotto用安慰伊莲时一样轻柔的嗓音说,"过来。"

然后,纲吉就真的朝他走近,James适时让开。

"要碰一下吗?"他平静的目光落到纲吉面上,纲吉几乎以为Giotto就在直视他的眼睛,而他礼帽的帽檐足够低下。

"我—"

"来,试着抱一下。"Giotto说,早年在教堂生活,被遗弃的婴儿,那些从天而降的小天使,或闹腾或静谧,他们躺在他的臂弯里,一躺就是好些年。

纲吉身体僵直着任由Giotto摆布,佐伊温热的身体,沉甸甸的重量,全在他沾满血的手上。

"你将得到Vongola的庇护,若我有生之年,必使平安降临于你,你是天之恩宠,是圣明的赏赐,愿你在万物面前都蒙悦纳。"Giotto温润的嗓音在飘着血腥味的房间内缓缓响起,他的手轻轻抵着婴儿的额头,目光却定在纲吉身上,纲吉搞不清他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又是为谁说的。

意外的是,他慌乱的心开始沉静下来。

离开基里奥内罗家族的时候Alaudi已经解决完剩余的Barsad成员,宛如早有预知,些微破旧的吉普车就停在花园里,Giotto抱着佐伊走出一片废墟,身后是一个家族的繁荣与破败,而他知道,基里奥内罗始终会占据西西里的一席土地,只不过是要等好些年了。

谢匹菈依旧安详地躺在屋内,别离前,Lewis悼念地变幻出白色的纯洁的小花,铺满她所在的小小的卧室。

对谢匹菈来说,他们都是外人,最终,她会需要基里奥内罗家族的人,她会需要远在罗马的斐。

Barsad家族窃取基里奥内罗的力量以对抗Vongola,他们控制了谢匹菈,诱导加百罗涅家族误会Vongola,劫持伊莲,企图扰乱Vongola内部。

千算万算,算不到谢匹菈很久、很久以前对恩佐的那一句「无论如何,倘若基里奥内罗与Vongola发生冲突,请你无条件支持Vongola。」

谢匹菈对斐重视到哪种程度呢?

大概是宁愿骗他说打算将基里奥内罗转移到罗马也不愿让他面对这些的程度。

不过,他,大概,一定,会非常、非常地自责。


巴勒莫的雨愈渐滂沱,仿佛要悼念今夜里终会离去的女性,她将自己的未来看得一清二楚,从未为自己而去反抗,她无法反抗,却把有关于未来有关于希望不断推往身旁的人,像是只要换得身旁人的一个微笑,纵然死亡,她也欣然接受。

恩佐认为,他与基里奥内罗家族交好的时间早于Vongola,在西西里的死神出没以前,他可以确定,谢匹菈接触纲吉的时间不会太久,但谢匹菈却又真心真意对待纲吉,她珍视Vongola。

老实说,这多少让他感到些许不愉快,不过,他能明白,无论是纲吉,亦或是Vongola,都值得对他们付出,无关于回报,仅仅是他们值得。

恩佐抬手抹开几乎要进入他眼睛的雨水,他转身躲开一颗带火焰的子弹,头也不抬地朝子弹的来向开枪,最后一个敌人被击倒在地。

那一瞬间,无力感包围了他,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到在地。

"Boss!"部下担忧地朝他跑去,恩佐抬手制止住对方,剧烈的运动让他喘不过气,一瞬间放松下来之后空气争先恐后涌入他的肺部,他尝试着拉长放慢呼吸,避免被空气呛到。

纳克尔沉重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片刻后,更为沉重的声音袭击了他—纳克尔突然躺倒在地,若不是他还有呼吸,恩佐几乎要认为他是昏死过去的。

"你还好吗?"纳克尔问。

恩佐压着喉咙笑了笑,声音里滚着愉快,"我怎么感觉比较不好的人是你。"

"我只是…"纳克尔顿了顿,"太久没有运动了而已。"他迎面接下西西里又一季的雨水,眼尾能扫到围绕着Vongola分部的荧荧绿光,"蓝宝—"他扯开嗓子大喊,丝毫不在意他的音量是否会闹醒周边房屋里的人,再说,先前的打斗可比他此刻的声音来得喧嚣,可是,当打斗停息,他独自一人的音量确实突兀。

恩佐累到就地坐下,但他目前比较想不顾形象地爬开。

"蓝宝—蓝宝—"纳克尔持续喊着,"蓝宝—"

"好了好了别喊了。"恩佐濒临崩溃地说。

"他不解开这个我们进不去啊。"纳克尔一手撑住地板,指尖碰到了冰凉的物体,他一顿,低垂下头才发现不知道碰到了哪个人的手指,他不认识这个人,他视线一偏,看见更多躺倒在地的人,当中有Vongola的,有加百罗涅的,也有Barsad的,还有不少Alaudi安排的人。

他不想去估算,在这场持续好几个小时的混乱里,到底牺牲了多少人。

无论是攻击的人,亦或是抵抗的人,只要是此时此刻归落于西西里的土地的,都是权力与欲望的牺牲品。

"那什么—"仿佛是知晓纳克尔心中的想法,恩佐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那孩子,看上去很软弱的样子,不过他做得很好。"

纳克尔笑了笑,"蓝宝是被宠着长大的,他跟我们—我跟Giotto他们的出身,很不一样。"他说,"其实仔细想想,我们还更像流氓。"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纳克尔转头看了眼恩佐身上一看就知道是用料不差的西服,只不过上面已经布满了刮痕,被撕裂的地方混着猩红,在夜里并不明显。

"我觉得有很多东西不能靠出身来凭证。"恩佐说,"我很喜欢Vongola,这句话是真的。"

真实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由蓝宝所建立的屏障一直存在,纳克尔放弃让他停止,他就这么和恩佐坐在不知躺了多少人体的潮湿的地面上,冰冷的铁锈一般的气味萦绕着他们,没有所谓的死里逃生的感觉,然而他确实太过接近生命的起承转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当他们听见汽车的声音的时候,剩余的人一瞬间警惕起来。

黑色的吉普车停在距离他们有点远的地方,纳克尔紧紧盯住声响传来的方向,等他看见那几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他悬吊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处。

"Giotto。"他站起身,抖落一身雨水,才发觉身体已经冷到僵硬。

Giotto面不改色地跨过遍地横尸,朝纳克尔点了点头,之后把手伸向还坐在地上的恩佐,"该说是晚上好,还是好久不见呢?"他勾出一个细小的微笑,"恩佐先生。"

"好久不见。"恩佐回握住Giotto的手,借此起身,他没有称呼Giotto为先生,而是直呼他—"Giotto。"

Giotto的眼睛弯了弯,他余光瞥见保护着分部的屏障,向恩佐点了点头,松开恩佐的手,走回纲吉身边,从恩佐的角度看,他们像是耳语,Giotto半弯着腰凑近纲吉耳边诉说着什么,而纲吉周身的气氛一瞬间变得不太友好。

之后,浑身散发着不愉快氛围的纲吉走近屏障,他的右手蓦然带上火焰,轻轻敲了敲屏障,那屏障便在瞬间消散。

Giotto眉眼都染上了笑意,"就请各位先进去。"他轻轻拉过纲吉,手臂顺势落到纲吉腰上,松松环住,看一路经过他进入分部的人。

G最先抱着佐伊入屋,3小时的车程里那孩子大半的时间都在哭泣,现在大底是哭够了,伊莲还恍惚着任Darcy照顾。

作为驾驶员的Alaudi现在指挥着他安排的人收拾一地狼藉。

最后的Lewis经过了他们,而他被Giotto叫住。

"Lewis,我容不得背叛者。"Giotto说。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