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ony

Yasuharu

Chapter 06 記憶/きおく(20230818.23-24)

西弗勒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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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的地方,他在注视着一个男孩。

那是在一个小教堂里,明黄的灯火照亮了拱顶下方的一小圈地方,但四周灰沉的石墙仍旧让人感到阵阵冷意。

西弗勒斯的目光跟随着的男孩名叫罗伯特,此时他正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色罩衣,站在一群身量差不太多的男孩中间。他们看起来像一个临时拼凑的童声唱诗班,每一个站在那里的男孩都光着脚,瘦削的骨架上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肉。他们有的萎靡,有的瑟缩,有的极力隐藏着心中的惊恐,但西弗勒斯却没有对这幅景象感到一丝一毫的疑虑。这令他不安。

很快,西弗勒斯身边的人就多了起来。不久,一个年迈的老人向他走来。那个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步伐尚且沉稳。最终,那位老人停在他面前。

西弗勒斯意识到自己在被那个老人凝视,而那种眼神他很熟悉——该死的熟悉——那是想从一个人身上看到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的渴望……还有贪婪。而他又是怎样,在那个终究还是没有活下来的孩子——那个波特……身上,在那短暂的一个月里,到处寻找着莉莉的痕迹……除了——那双眼睛……

但西弗勒斯显然让那个老人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张沟壑密布的苍老面孔也因此舒展开一些。那个老人对着西弗勒斯挤出一个笑容。不过是为抚平自己利用他人满足一己私欲而生出的愧疚罢了,西弗勒斯不屑地想。但他从我身上看到谁了?

西弗勒斯没有回应那个源于愧疚的善意,不过原因却并不是如他所想,而是另有其他。他越发感觉这一切哪里都很不对劲……

"安娜贝尔……"那老人终于开口,"这就是最后了……"

安娜贝尔?谁?

——我?鉴于那老人一直盯着他在说话,但他绝对还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吧。……是吗?

但当他想要立即找面镜子,或者至少低头确认一下他此时此刻的着装打扮,他突然意识到,实际上,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主导这具身体的情感,哪个都不受他的控制。

于是他被拖入了一连串的情绪里——先是陷入心痛、失望、无助……然后是不甘和束手无策……最后,是恨意和愤怒……突然——

他猛然抬起头,那双让他能透过它们观察这世界的眼睛,正在燃烧着两道炽热的眼神。这让西弗勒斯感到过分的明亮和刺眼。

"你不是说要赎罪吗?那就带上他一起走。"

"安娜……"老人突然间显得十分艰难,"我……我没有……"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没有足够的……"直到无法辨识语句的内容,"……抚养你们两个人。"

借口。西弗勒斯和身体的主人同时想到。

"那就只带他走。"她的声音满是决绝。

"安娜……不要任性……"

"我本就命若浮萍,无所谓归程。"她说,"你只是想要个对你有用的人,对吧。"她心灰意冷,低下头。

"我和他们……不是一路的。"许久,西弗勒斯听见那个老人再度开口,像是泄了气,声音也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而她的目光却闪动了一下。然后,她起抬头。

当他的视线对上老人的时候,他发现,老人一直注视着她。此刻,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诡异而复杂。西弗勒斯不能理解。

"那就带他走。让我看到你和他们不一样。"她冷漠地说。

"如……你……所……愿……"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老人的声音也越来越远。但在那仿佛已经是从天边传来的声音里,西弗勒斯隐约感觉听到了另一个名字。

……伊莎贝尔?

那又是谁?

赞美主的诗篇突然响起,紧接着就从神圣恢弘变得荒唐走板,像是讽刺着他所目睹的这一切。突然间,泪水从她的眼眶坠落,而他周围一切瞬息万变着的扭曲影像,像是突然被加上了慢镜头,直到那滴泪滴落在地,周围的一切突然间变成了千片破碎的镜面。

那些碎片里全部闪烁着同一个身影——是她。

一身白色罩衣,乌黑的卷发直至腰际。

安娜贝尔……

然后西弗勒斯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眼睛,正露出的困惑与惊惧。

下一刻,他便失去了意识。

-

当西弗勒斯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正跪在一间书房里。地板上铺着上好的地毯,所以跪起来也没有那么痛苦。但从小腿的麻痹感推断,他应该也跪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了。让他再感受一下……大概还不到一个小时。

唔……头痛……他刚才在哪儿来着……

"贱人。"他的跪姿开始有些松懈了,而他想不通此时正发生的一切。身边的声音听起来有距离感,但理智上他知道能听见的话,说话人一定站得不远。更何况……又不是霍格沃茨的大厅……嘶——

"别以为那个老东西把你带来了就可以为所欲为——"突然,一记重击把他挥倒在地。

"你和这个家没有一点关系。"

他痛苦地伏在地上,不禁感慨得亏黑魔王为了把他的假贵族做真做实,在表面上还是愿意勉力维持一个体面的形象。他那个亲生父亲……

那个无礼的声音还在不眠不休地斥责他的到来是如何玷污了这个古老高贵的家庭……啊,还有祖宅。……怎么的麻瓜也计较是不是纯血统?

不过他西弗勒斯·斯内普一直以来在哪里都是耻辱,也不差这一句"家族之耻"了。说到底,无论是在纯血统论者眼里,还是他那个暴虐的麻瓜父亲眼里,他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不过……唔……他终于想起来,这不是他西弗勒斯的皮肉之苦,大约——嘶……是他刚想起来的那个……女孩,安娜贝尔的。

这让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安娜贝尔……

我在什么时候和她见过?

不过,这段相较于他的经历而言实在是堪称轻描淡写的折辱很快地就离他远去了。

很快,他就又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和翻江倒海的恶心,之后,眼前一黑,又失去了意识。

安娜贝尔……

那个名字跟随他来到下一处场景。

-

对了……那个男孩去哪里了?他想起来,安娜贝尔是谈判成功了的?

啊,他醒来了。这里是……

西弗勒斯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气氛十分熟悉。

学校,毋庸置疑。

这让西弗勒斯感到一丝安心,不过不是来源于安娜贝尔,而是他自己。

该死……

霍格沃茨带给每个经历过她的人的,都是无可替代的重要,那里永远是他的归所——任何一个在那里学习或生活过的人,无论是否能够再次亲自踏上那片土地,都将永远能从心中抵达。

不过待他环视四周,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是属于他的,西弗勒斯仔细辨别着,而属于安娜贝尔的情绪应该是不安。不过,似乎还有着一丝,非常非常微薄的,应该叫期待的东西。

回头,他看见那个叫罗伯特的男孩正提着行李箱站在她斜后方一米左右的位置。

西弗勒斯能感受到安娜贝尔看见罗伯特时心生的欢喜,但他也注意到,那大概是被安娜贝尔刻意忽略掉的东西——那个罗伯特男孩对她并无在意,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额外的东西,除了冷漠——对这个世界,也对安娜贝尔。

西弗勒斯的心痛了一下。

那应该是他自己的感觉,如果,他有心的话……毕竟,就他现在这个难以描述的状态,他也不晓得他自己究竟有没有,能不能感知到一颗连结着他自己的心。但,正是此刻,有些东西触及到了他——某些私密的东西,某个人……

人是如何在注视着另一个人的眼睛的时候,却能看不出那双眼睛里的期待的呢?

……莉莉。

"该走了,贝尔小姐。"

紧接着,世界扭曲。

西弗勒斯觉得他真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这才几次啊,他已经可以接受那种翻天覆地的感觉,并且能把他的胃控制在一个不至于食管返流的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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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孩的侧颜,那个男孩的眉眼,那个男孩的裸体——是谁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个男孩的声音,那个男孩的话语,那个男孩对她侧头,那个男孩的脸向她接近——

那个男孩的裸背,那个男孩的呼吸,那个男孩的心跳节拍。

那个男孩的疏离,那个男孩的不理解,那个男孩对她扬起的手杖,那个男孩的不闻不问。

那个男孩的恨意,那个男孩的见死不救,那个男孩的不回头。

罗伯特……

他听见她的心在轻微地颤抖。

那个她捧在手心里的,付出了一切的,不求任何的……珍宝。

她失去力量,跪在了审判席的格栏里。狱警把她架起来,从法庭上拖了出去。

西弗勒斯感觉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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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所见所闻,让西弗勒斯觉得世人对伏地魔的残暴还是苛责过深,人性之恶,他们的黑魔王多少还有点自制。

他的意思是,黑魔王是绝对禁止下属和麻瓜或麻种交媾的,因为他认为仅仅是沾染,也会玷污高贵的纯血统。虽然要是那样的话,他自己也早就灰飞烟灭了,但那不影响他只是坚定着他如此信条地领导食死徒。

当然,也并未完全禁止得了他手下的每一个人。

那都是后话了。不过据他所知,伏地魔还真没有在记载里,尝试过奸淫任何未成年的人类,无论是麻瓜、麻种、还是血统叛徒的子女。大概也包括魔法生物吧……

西弗勒斯对他借着她人之眼看到的一切感到恶心。

但最令西弗勒斯痛苦的还是,无论他怎样逃避都无法避开,安娜贝尔的泪水无论如何流淌,身体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她的心里都在为那唯一的一个人祈祷——

愿主保佑他。

她希望罗伯特幸福。

而这让西弗勒斯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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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次相见于一个她最不堪的时候。

安娜贝尔正在受罚,而那个年轻的男人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立在她赤裸的,趴跪着的身体之后。

那个罗伯特看起来过得很好。在他签署安娜贝尔的奴隶契约的时候,安娜贝尔低着头跪在他端坐的精致的的大扶手椅旁边。视线所及的范围里,他能看见的有价格不菲的袖扣,量身裁剪的西装,手工定制的皮鞋,还有一只巨大的皮箱。

当西弗勒斯看见那个皮箱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的时候,他感觉他的下巴都有可能脱臼了。

那是——他觉得可能黑魔王的身家性命——大概在他自寻死路前的那个顶峰——大概换算成麻瓜货币——就是这么个水平。

……

西弗勒斯觉得他不了解麻瓜的社会了。——不过,这是哪里的麻瓜社会?他不记得不列颠的土地或者欧洲大陆上存在着这么明目张胆的人口买卖——与其说是明目张胆,不如说是在这个地方,奴役他人、交易人口,根本就是合理合法,完全就是社会常理。

安娜贝尔被这个毫无良心的把恩人送进地狱的西装革履的人模狗样的人间恶魔,买到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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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只有旁观者清吧,西弗勒斯感觉安娜贝尔一直都深爱着罗伯特。只要是罗伯特的一点好意,在他看来那甚至不能算得上好,安娜贝尔都会开心并珍惜;无论是罗伯特反奴为主之后对她有多么严苛的处罚,安娜贝尔都不会因此心生恨意。她或痛苦,或感到背叛,或心灰意冷,或放弃期盼,但她从来都没有恨过罗伯特,甚至……

甚至,在他带回家来的女人对她百般刁难,而罗伯特的行为也逐渐超出了所谓的管教而直指虐待的时候。

安娜贝尔,仍旧渴望着,幻想着,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点,哪怕是一瞬间,对她一直以来的深情的,一次回应。

但没有。

而最后一次,在她经历了由他亲自给与的号称训诫的二十四杖之后,她没有等到罗伯特回家,而是意识清醒里的每一刻都承受着她深爱的罗伯特带回来的,她的"女主人",施加于她的虐待。

直到,那个女人因为嫉妒之心,终于动了连那个没有心的男人都没有动的东西——奴隶烙印。

西弗勒斯记得,安娜贝尔为了让罗伯特能够没有任何痕迹地重回自由人的身份,在避免他被烙印的事上付出过多么大的努力,甚至不惜联合他人之手搞垮了这个好歹赋予她姓氏的家族,而这也造成了罗伯特对她单方面的嫌隙。

无论如何,只有烙印和"奴隶"的称呼,是这个罗伯特不会触碰的底线。

尽管,这让西弗勒斯觉得,可能食死徒的底线的底线都比这个要能看得多。

烙印后的安娜贝尔被封进了楼梯下未被使用的空间,长期的虐待和几日内连续的苛刑,终于让一直以来从未放弃过生的意志的安娜贝尔坠入了死亡的边缘。

西弗勒斯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大声的呼喊——

"生灵显现!生灵显现!!"

但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西弗勒斯听着他自己的咆哮回荡在耳边。

安娜贝尔的呼吸越来越慢。

"罗伯特……"

"四分五裂!"

安娜贝尔的时间停在了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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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弗勒斯从梦中惊醒,面前,安娜贝尔正用一样的眼神和他面面相觑。

Chapter 06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