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主福敦/社敦,涉及无赖派(织太+安太+织安)、中芥、魏兰。其余友情向。
"大奥"原指德川幕府家的"后宫",标题取广义的"后宫"意思,但本文不是all向。
年龄操作有√。男男生子有√。跳过生理学设定。
私设如山。全员友情客串。
*角色属于《文豪野犬》官方,ooc属于我。除姓名与异能名外,一切内容与三次元无关。
【第八章 恋爱的黏菌】
础润而雨。一切大事的发生皆有先兆。果然,祸患四行不代表寒冬已尽,而是大灾难的开端。
中岛敦第一次见到被福泽谕吉说了媒的对象,地点是皇家军事学院大礼堂,观众与工作人员之和超过3500人,贤才精英、达官显贵不计其数,求知若渴的眼睛如同繁星,共同见证相亲双方第一次会面。而另一位当事人,开口的第一个问题涉及国家机密。
如果现在有人跟中岛敦说,已实锤国木田独步是托,安排人名叫福泽谕吉,他就敢效仿太宰治找个高塔跳下去。
他瞥了眼前排,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立原道造。"猎犬"指挥官之一凶神恶煞地做了个口型:不许哭。
中岛敦眼神若死。呵呵哒,你算老几,本皇子就是要哭,还要站在舞台上表演跺着脚飙泪,国王来了都哄不好。
这不是中岛敦第一次遇到不合时宜的提问。人类稀奇古怪的问题多了去了,遇上以个性温和著称的皇室成员,就地吞个豹子胆也不是不可能。个别场合的答疑环节让中岛敦误以为自己是个成分复杂的搞笑视频博主,正在录制"读评论"节目,比如—
养生型:"国王和亲王们是怎么保养的,为什么年近50还像20多岁?"
八卦型:"求银公主和西格玛皇子择偶标准!"
美妆型:"皇子们用的哪个牌子的染发剂?"
广告型:"我司新推出一款茶包诚邀您品尝!"
严肃型:"请问我国外交政策的最新变化对您的研究与学术交流是否产生影响?"
应该算搞事型但问话的是个奶牙都没换完的小孩儿:"我哥哥总是欺负我。听说您小时候和哥哥的关系也不好,您是怎么处理的?"
处理这种问题的方式很简单。中岛敦只要顾左右而言他,或斩钉截铁地说一句"无可奉告",再不济直接把皮球踢给不在场的人,甚至沉默个最多3秒钟,八面玲珑的主持人都会接过话茬忽悠过去。
然而,国木田独步挺胸抬头,像一支铅笔垂直插在观众席里,戴着眼镜,目光炯炯地盯着中岛敦。
恍惚间,中岛敦仿佛看见了福泽谕吉。孤剑士伫立在一望无垠的沙海中,双目如炬,背后是巨大的苍白月亮。
观众席越发嘈杂,国木田独步的表情正在趋向困惑。主持人一看气氛不对,连忙说:"感谢这位同学的提问,但是时间…"
中岛敦鬼迷心窍一般开口:"久仰大名,我听说您是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候补。我有幸拜读过您的犯罪心理学论文《压抑之思—压抑的形成与机制、权力理论,以及人性的挣扎》,收获良多。您在战略学第十二号模拟课上的精彩表现令我记忆犹深。"
不止一个人倒吸一口冷气。立原道造难以置信地瞪着中岛敦,口型夸张得扭曲:你他妈在干啥?
国木田独步震惊地看着中岛敦,几秒后才匆匆拿起话筒:"不,不敢当,您过奖了。"
中岛敦回以礼节性微笑,试图通过心灵感应告诉立原道造: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啥。
他不敢看立原道造和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只得直视国木田独步:"据我所知,您的研究方向倾向于犯罪心理研究与犯罪预防。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您为什么会关注黏菌与决策?"
国木田独步腰背挺得笔直:"'预防犯罪'是我研究的一部分。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有可能降低犯罪率的途径,尤其是您这种具有重大潜力的成果。"
仿佛就在昨天,中岛敦还站在坂口安吾面前,泪痕未干,但语气坚定:"如果能成为你们的刃,在出现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斩断起因,我甘之如饴。"
此时此刻,中岛敦和当年的坂口安吾一样,哑口无言。
在老虎的视野中,国木田独步坚定的黑色眼睛一览无余。电光石火间,中岛敦做了个重大决定。
他郑重地说:"感谢您的提问与回答,国木田同学。"转向主持人,"请问我还有多长时间?"
默念了20遍"不要管他叫什么他就是个提问的学生"后,中岛敦转回观众席:"我刚得知还有5分钟时间回答问题,随后是20分钟茶歇。国木田同学提了一个宝贵的专业问题,与我的研究方向有点差距,我会尽我所能予以解答。休息时间,请各位自由出入,不用搭理我。国木田同学,我的回答会比较长,您先请坐。"
这几个"国木田"读得他如鲠在喉。中岛敦强迫自己挪动鼠标,迅速退出幻灯片页面,打开一个空白文档。
"部分来宾可能对科学院另一项研究'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比较陌生。我不是专家,只能粗糙地给大家做个简短铺垫。"
屏幕上出现一个词:循证科学。
"'循证'即'以证据为基础',高度强调证据对决策的重要性,上世纪后半期开始在涉及决策的学科—尤其是临床—声名鹊起,短时间内形成了以临床为应用代表的科学方法学,并迅速举一反三,推广至公共服务、社会科学等领域。在我国,医学科学院是循证理念最早的研究中心,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科参与,该中心迁移到科学院本部,形成了循证科学研究所。"
他打开搜索引擎,搜了一张循证科学研究所正门及工作人员合影照片放大,指着涩泽龙彦旁边戴着单边眼镜、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说:"这位是所长广津柳浪,也是'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研发小组组长。换言之,我接下来说错了话,这位博士就要喊我去喝茶。"
听众的笑声中,中岛敦吞了口唾沫,尽可能顶着国木田独步的注视语气平稳地继续讲。
"'循证'理念并不是近代产物。我们刚才提到,'目的'是人类的一切行为产生的前提。循证科学则进一步将人类行为产生的前提划分为'证据''决策''目的'三部分。"
中岛敦退回文档,输入了一个等边三角形,三个顶点分别写着"证据""决策""目的",三条边均为双向箭头。
"仍沿用刚才的例子:快要下雨了,我们决定拿一把伞出门。'避免被淋湿'是目的,'快要下雨'是证据,'拿伞'是决策。为了达成目的,我们搜集证据,引导决策,进而产生行为。原始人捕鱼,'捕鱼'是决策,'附近的河里有鱼,鱼可以吃'是证据,'吃东西以活下去'是目的。以上两个例子,都是非常直白的'目的-证据-决策'组合,也是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的基本原理。而它的基本功能可以概括为输入'目的',系统根据已有'证据',导出'决策'建议。
"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所拥有的'证据池'由尽可能多的'客观存在的事实'量化后构成。更为直白的说法是,该系统存储了大批量已经成为现实的'因果',再根据输入的想要达到的'果',寻找尽可能相关的'因'。
"现在,请允许我回答国木田同学的问题。不是的,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与黏菌没有任何关系。黏菌可以探索并发现路线,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不行。
"系统的运算基础是既定事实、已经发生的事情。正如同很多人手机里使用的一款导航软件,只要有人自己开发了一条新路,它就会将这条路录入系统,作为'候选方案'推荐给其他人,不管那条路是要翻墙、特技表演还是抬着车徒步过河。但软件无法自行开发出没有人走过的路。原因有两个:第一,现有计算机无法完成穷举;第二,决策目标很难简化为'麦片'。
"黏菌觅食的方式堪称简单粗暴,就是向四面八方延伸迁移,收回一无所获的枝条,保留链接食物的最短路径。只要予以足够的时间与能量,黏菌理论上可以攀附覆盖每一个可及的平面,直到找到麦片。基于此而设计的仿生算法也可以这么理解:个体在任意角度形成搜索向量,在任意方向上搜索解空间,使算法具有找到最优解的可能性。
"黏菌的目标很直白:麦片。道路系统设计中,目标也可以简化:地点。在首都地图上的重要城镇点摆上麦片,将黏菌置于正中心,黏菌最终创造的脉络网之精简高效堪比真实的铁路网络。这个实验已经广为人知。然而,决策学与循证科学中,目标往往是复杂的,这就导致了两个后果:
"第一,目标的复杂—也就是抽象—程度直接与可行路径挂钩,导致现存的任何计算机都无法穷举。'我要吃冰淇淋',可以走路去买、开车去买、请好友帮我带,可以叫外卖、买材料自己做,可以去A超市、B百货、C步行街,可以买贵的、买有名的、买颜色好看的。哪个是最优方案?没有计算机能穷举并彻底完成对比。
"第二,人工将目标拆分成尽可能具体的小步骤,以尽可能达到'翻译'的最低水准。以军事行动为例,我们的目标是'逮捕嫌疑人',指令则必须简化到'执行员集合出发'、'包围嫌疑人所在地'、'确认周围环境安全'、'破门'、'实施抓捕',才有可能—请注意,仅仅是有可能—翻译成'麦片'。而简化到了这一步,实际已经不需要黏菌慢吞吞地参与了,指挥官、执行员、后勤官就能人工达成目的。
"恕我斗胆猜测您的意思。您是想问,是否有可能借助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或者黏菌,找到那条通往预防犯罪的最优途径,对吗?"
"最优"一词脱口的瞬间,中岛敦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森鸥外与广津柳浪私交颇好,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的最先试用权却给到了北部医院而不是森鸥外领导下的南部医院了。
好家伙,政治斗争果然复杂,他这种脑子将将够过日子的家养小老虎还是老实给三个爹当枪使吧。
国木田独步回答:"是。"
中岛敦抱歉一笑:"很遗憾,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与黏菌的结合在目前看来还是太理想了。'麦片'和'吃盐'的距离或许还是可以模糊的,但与'预防犯罪'的差异就太大了,暂时还不能实现翻译。请问我是否解答了您的疑问?"
国木田独步点头:"谢谢您。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您不再进行'翻译'研究了?"
不好的预感井喷般往外冒。中岛敦小心翼翼地问:"抱歉?"
国木田独步打开笔记本—他还写笔记本上了?!—,说:"我统计了一下,近些年,黏菌算得上科学论文中的常客,已有多个国家看到了它在公共决策上的潜力。多头绒泡菌算法已经被尝试运用于道路规划等领域,并在数年前创造性地用于预测星系间暗物质网络并取得了积极成果。我国对黏菌的研究总体规模远逊于其他国家,且基本不涉及决策,零星几个有所关联的课题组也很快转向了其他研究。
"您当年撰写黏菌论文所花费的心血相当惊人。只需满5000字即可通过的期中论文,您写了接近10万字,内容涉及研究进展、热点分析、实验、未来预测等多个方面,并高度评价了黏菌在决策领域应用的潜力,具有极高的说服力。"一片哗然中,国木田独步皱了皱眉,不得不提高音量,"然而,从那以后,您再也没有撰写过相关报告,该篇论文也从未公开—直到今年我校档案室解禁了您那一届的资料。四年前,您再度投身黏菌研究,方向改为与异能的关联性。从那个时候看,该课题与决策学相比,几乎是天方夜谭的猜想。请问,是什么促使您如此坚定地转变了研究方向?"
中岛敦:"…"
中岛敦:"…"
中岛敦:"…"
收回前言,这个咄咄逼人的愣头青和成熟稳重的谕吉先生一点都不像!
二皇子目瞪口呆,礼堂逐渐炸成油锅里的薯条。然而,在主持人又一次准备说出"不好意思我们时间不够"的时候,一个白影子翩然起身,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了话筒,笑意盈盈地开口:"各位上午好,抱歉我来晚了。"
随着聚光灯亮起,中岛敦和所有观众一同报以难以置信的眼神。
涩泽龙彦什么时候来的?
中岛敦躬身喊了声"涩泽院长",红眼白毛微笑着鞠躬回礼:"抱歉呀天—敦殿下,我迟来一步,幸好没错过您的报告以及关于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的精彩推广。请放心,您的经费只增不减,广津先生也十分满意,就算找您喝茶,也绝对是单纯喝茶哒!"
在观众的笑声与掌声中,中岛敦一边干笑一边唰唰冒冷汗。
有个狗到家的变态上司就是这么可怕。哪怕他在对公众讲笑话,都仿佛意有所指地调戏你。
涩泽龙彦笑眯眯地转向国木田独步,说:"殿下刚才的回答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只是不够通俗,请允许我作进一步补充解释。
"感谢您对我国科研实力的认可与信赖,但很遗憾,我们对黏菌的研究起步确实比较晚。黏菌研究始于南半球,直到进入仿生算法研究阶段,科学院下属信息技术研究所和热带动植物研究所牵头,我国才参与进来。紧接着,和世界各国一样,我们对黏菌与决策学的结合研究迅速来到了同一瓶颈。我们可以将之称为'恋爱的黏菌'。"
今天的礼堂可以媲美足球赛观众席,喧嚣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中岛敦保持洗耳恭听的姿势,和包括国木田独步在内的观众一起一头雾水地观看涩泽龙彦突然化身文青。
涩泽龙彦的嗓音大提琴般厚重而富有磁性,但语气冰冷刺骨又如同毒蛇:"黏菌与麦片的关系不是觅食者与食物就足以概括的。它们固化的猎手与猎物,一方死咬不放,一方逃无可逃。没有童话,没有美好的故事,只有绝对的强者与弱者:强者的饥渴永远无法满足,弱者永远不可翻身。这就是现实。"
中岛敦强忍住冷战。
他一点都不喜欢涩泽龙彦意有所指的目光,尤其是孤身一人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亮出削铁如泥的爪子,不能饱含暗示地露出虎牙,甚至不能回以虎眼。中岛敦只能任凭涩泽龙彦的视线伸出分叉的长舌,亲密而不容反抗地缠上他的躯体,一圈圈收紧。
他尽可能自然地低了低头,睫毛半遮住眸子,迅速瞥了一眼立原道造。
立原道造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张嘴:老子迟早剃秃他。
中岛敦咽下一声紧张的笑。孤立无援感褪去些许,他略挺直背,尽可能平静地看着涩泽龙彦。
涩泽龙彦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在大自然中,黏菌的食物很丰盛,细菌、真菌、碎屑。它喜爱温暖潮湿、植被丰富的场所,因而只要足够潮湿的有机物质都可能成为其栖息之所,常见的栖息地有腐木、枯枝、落叶、枯草等腐烂的植物残留物。然而,实验室不是大自然。为了控制干扰条件,封闭的空间里,除了麦片,什么吃的都没有。
"在这种环境下,黏菌的目标可不只是直白,而是唯一。为了活下去,它比任何偏执狂、控制狂都要执着。它向四面八方伸出触手,以吞噬整个世界的气势,展开地毯式搜索,直至找到那枚存在于某处、甚至根本不存在的麦片,将之包裹进腹内,消化、溶解。然后,它回味着至高无上的欢愉,专注地、无法满足地,重新一厘米一厘米地搜索下一粒麦片。
"动弹不得的麦片,正如身患绝症者,只能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死神缓慢但脚步不停地走近。
"这就是目标永远不会改变、永不止步的,疯狂的,恋爱的黏菌。"
狗逼上司就是这么可怕。就算站在观众席,说话如同邪典,观众的窃窃私语都不敢比蚊虫大声。
恶心到极致,中岛敦缓缓火起。不知第多少次,他幻想一巴掌把涩泽龙彦拍墙里抠都抠不下来。
"枯燥单一的目标,枯燥单一的行为,强大的生命力,黏菌是全世界最好预测、最好控制的存在之一。我把麦片放在哪儿,它就往哪儿爬。爬不动了就洒点水、滴点营养液。它是个单细胞生物,没有脑子,不会分辨,不会预判,冲不出牢狱,好工具。
"将'麦片'替换成其他东西,是'翻译'的第一步。我们需要设法让黏菌相信,它被设定的目标就是'麦片'。敦殿下的期中论文报告的就是一个典型实验。至于后续么,敦殿下确实有做。实际上,就在期中考核结束的下一周,我就协助敦殿下开展了第二次实验:条件更完备,规模更大,时间更长,整整持续了3个月。而结果,"涩泽龙彦笑眯眯地看向中岛敦,"殿下?"
中岛敦不知道涩泽龙彦到底在暗示什么,更不知道他究竟查出来多少。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中岛敦不能退缩,只得回以毫不动摇的凝视:"实验失败了。"
国木田独步瞪大双眼:"您说什么?"
中岛敦盯着涩泽龙彦,嘴里回答国木田独步:"很遗憾,随着时间大幅度延长,'食盐'实验的成功被证实是暂时的。实验第43天,黏菌放弃了食盐,再度爬向麦片。"
涩泽龙彦的笑容缓缓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中岛敦。
中岛敦眼睛不眨地迎上他的注视,心中邪火越烧越旺。
父亲们,我能不能去军部闭关至少一个月?再和涩泽龙彦共事,我可能会按捺不住捏爆他的天灵盖。
就在中岛敦考虑抢过话头以"就是如此目前瓶颈太牢不可破所以暂时转去研究异能了谢谢院长谢谢国木田同学谢谢大家各位下课吧"强制剧终,涩泽龙彦突然莞尔一笑:"是的,实验失败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中岛敦一直坚信这个道理。他从不相信单凭自己能忽悠得住涩泽龙彦。这个白毛的难搞程度仅次于太宰治。但对方先退一步,他就不好强硬下去,只得闭嘴。
涩泽龙彦说:"我们数次重复、改良了这个实验,黏菌仍在时间充裕的条件下识破了'假麦片',坚定不移地爬向真正的麦片。这种毫不动摇的、狂热的、坚如磐石的爱情令我震惊。与相关领域专家交流后,我们得知,这正是各国、各单位研究黏菌遇到的同一瓶颈。"他的咋舌声在中岛敦听来几乎震耳欲聋,"黏菌这个东西,真是败也爱情,成也爱情。"
中岛敦特别希望太宰治在场。
以二亲王的性格,当场抄起话筒怼涩泽龙彦一顿算温和的了;如果一言不发,就是已经挖好深坑准备彻底埋了红眼白毛。家养小老虎只用找个角落蹲着暗戳戳给太宰治鼓掌叫好就行,要是凑上前的时机正确,还会被撸两把毛以示安慰。
涩泽龙彦恢复微笑:"话说回来,正是这一点'坚定不移'让我们突发奇想,与异能牵了条线。
"黏菌确实与最优解关系密切。但在突破'恋爱'这个障碍前,我们的一切畅想都是妄想。"
国木田独步说:"感谢您和中岛长官的解答。"
答案否认了所有希望,国木田独步却像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平静得近乎冰冷。中岛敦刚想宽慰几句,涩泽龙彦再度开口:"不过,历史早已证实,许多进步正是源于'天方夜谭'。科学院鼓励一切奇思妙想,致力于为所有有志之士搭建理想与现实的桥梁。如果您有兴趣,"他的笑容姣好得诡异,"科学院永远向您敞开大门。"
不能再纵着这混蛋了。中岛敦打开麦克风,温和但坚定地说:"谢谢院长,谢谢国木田同学。很抱歉,我们这一节课已经占用了太多时间。还请大家不吝批评。谢谢!"
他嘴里说着"谢谢",眼睛瞪着涩泽龙彦,直到对方确实将麦克风还给工作人员并离席,才收拾好材料。中岛敦一边往台下走,一边冲立原道造使了个眼色。
立原道造点头,眨眼间消失在人海。
下一堂课是《绿色金融对区域可持续发展的研究》,将在五分钟内开始,学生们纷纷就座。国木田独步看上去并不感兴趣,和几位路人寒暄过后,一路往洗手间走去。
立原道造走进洗手间,环顾四周,确认只有国木田独步在场,当着被跟踪者的面从杂物间拿出"清洁中"的牌子挂到门外,关门,落锁。
国木田独步盯着他,后背紧靠着洗手台,警惕地问:"我有什么能帮您的?"
立原道造有种替老板给美女递情书的错觉,嘴上自报家门:"我叫立原道造。"
国木田独步立正,尽可能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口:"长官。"
立原道造问:"您是怎么看到中岛殿下的论文的?"
国木田独步咽了口唾沫,说:"档案解禁。"
"这个我已经听到了。"立原道造说,"您怎么看到的?校园网?学生公共服务平台?档案室?纸质版还是电子版?告诉我细节。"
国木田独步抿了抿嘴唇,表情困惑而警觉。
立原道造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我在以皇室直属机动部队猎犬指挥官的身份问话,学员。以国王的名义,请回答。"
国木田独步照办了:"档案室。上个月31日,档案室文件解禁,安排了一批在图书馆做兼职的学生前往协助整理,我是其中之一。我在一个纸箱里发现了一本论文,题名为《黏菌前行目的替换的可行性研究,兼议其对自动化决策辅助系统构建的意义》,向管理员申请通过后,就将论文借回宿舍学习。"
立原道造问:"那本论文现在在哪儿?"
国木田独步说:"已经还回档案室了。"
立原道造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外貌是怎么样的?"
国木田独步满头问号:"棕色厚纸包裹,里面是A4白纸双面黑字打印,格式与我校论文要求一致。扉页中央印刷着题目以及'中岛敦'三个字,分列两行。"
立原道造点头:"谢谢。"
手机从国木田独步的口袋里飞出,跳进立原道造手里。他打开通讯录,输入一串数字,备注"家猫",塞回给国木田独步:"我们今天没见过面。不要再和别人提起那篇论文。和涩泽龙彦保持距离。解散,学员。"
他转身,开门,牌子塞回储物间,头也不回地离开,心想,中岛敦不会蠢到今天中午就约人吃饭吧。
休息室,芥川龙之介拿着中岛敦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未发出的短信:
国木田同学,请问能一起吃午饭吗?我请客。
芥川龙之介眉头紧皱:"你要是觉得最近挨打少了,可以直说。在下和中原先生都能抽空揍你。"
爹啊!芥川龙之介怎么在这儿!中岛敦被罗生门叼着后颈悬在空中,试图讲道理:"涩泽龙彦明目张胆抛饵…"
芥川龙之介表情阴沉得能滴水:"你还记得自己新婚吗?"
中岛敦点头,表情是标志性的"我好像做错了事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这里不是军部也不是皇宫操场,不能暴打傻子真是太可惜了。芥川龙之介把中岛敦扔到沙发上:"换衣服。"
中岛敦问:"去哪?"
芥川龙之介说:"吃饭。"
中岛敦举手:"那个,中也先生说要捎我去军部…"
芥川龙之介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现在解约了。在下送你去。"
中岛敦摊在沙发上,如同刀俎下的鱼肉,一副任人宰割的凄惨样。
芥川龙之介啧了一声:"快换衣服。"
鱼肉泪汪汪地抬头:"不是说午饭吗?"
芥川龙之介冷冷道:"在下说什么时候吃午饭就什么时候吃。"
…这都啥暴君啊,真加冕了国家还会好吗。中岛敦蔫了吧唧地去换衣服,痛悼与立原道造和国木田独步共进午餐的机会。—话说要不要和立原道造说一声,让他自己吃饭不用等二皇子了?
礼堂走廊,一个身影在立原道造面前站定。"猎犬"指挥官抬头一看,心跳直接飙过200。
卧槽!银狼怎么在这儿!
福泽谕吉说:"立原先生。"
立原道造若无其事:"银狼先生,好久不见。"
—等等。
刚刚那出三人好戏,他不会在场吧。
他不会真他妈在场吧?!
福泽谕吉点点头:"一起吃午饭吧,我请客,地点你定。"
很好,现在错觉更离谱了。打工人替老板给美女递情书,正室抓个正着,企图策反。
福泽谕吉说:"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二。关于四年前的。"
刹那间,错觉退居末位。立原道造警觉起来:"我想我没什么可以奉告的。"
福泽谕吉说:"您一定知道,敦殿下最近很难过,我希望能解决这个问题。"
神他妈不闻不问。中岛敦你知不知道银狼刚说了啥。立原道造不动声色:"我不认为四年前的事有助于解决问题。"
福泽谕吉问:"您真的这么认为?"
立原道造说:"是。"
福泽谕吉问:"那您觉得,我该怎么做,敦殿下才不会难过?"
立原道造瞪着福泽谕吉,瞠目结舌。
福泽谕吉脸上不是惯常的严肃。真情实感的苦恼若隐若现。
错觉再度冒头。正室问打工仔,她要做什么老公才能丢下小三重回家庭?
如果中岛敦知道立原道造在想啥,那就不是生蚝糊脸和AA制的问题了,很可能要和他决斗。而坂口安吾大概率冷眼旁观。立原道造回忆了一下中岛敦的爪子和坂口安吾的凝视,立马心惊胆战把错觉塞犄角旮旯里埋严实。他前后左右看看,说:"附近有家和风料理评价不错。"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