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生命之手,温暖能干,诚挚欲攫取,
但若身处冰冷寂静之坟茔,这冰手仍欲去,
白天多寒峻,梦夜多凄苦
汝欲汝心血不流,
甘愿让我红色血脉再次流。
汝内心平静我能见,我把你紧紧拥在手。
—约翰·济慈《生命之手》
"哎哎,前面这人tm脑子有病吧。"刘启驾驶着运输车在路上行进着,盯着前面那辆运输车对旁边的Tim说。他现在正空箱要前往矿山。但是在自己面前这辆车速度奇慢不说,看到后面车闪灯还一点都不让道。刘启啧了一下,猛地转动转向球要超车,反正都是冰路。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超越的时候,前面的这辆运输车猛地朝他这里顶了过来,刘启避让不及,两辆运输车剐蹭到了一起。
"我…我cnm…"虽然顶过来的就是刘启这一侧,好险他没有被挤成肉饼。刘启碰了碰身上,发现还好没有断任何一根骨头后,他招呼旁边跟车的Tim让开,他要下去和这菜鸡驾驶员干一仗。
就是老子第一次开车都没有这么菜过。刘启心想。他嘎吱嘎吱走在雪地上,见对方居然没有开门下车,火气刷地一下就上来了。里面的人肯定是嗑药了或者睡着了。他正要猛地拉开对方的车门,对方突然砰地打开了车门,差点撞到刘启的脸上。
"我…cnm!"刘启忍不住破口大骂。无数脏话等着倾斜而出,但全一起堵塞在喉咙里争着出来,于是一个都出不来。
"Иди на хуй!(cnm!)"下来一个穿白色衣服的驾驶员,下来就直冲刘启而来。雾气立刻笼罩着对方的头盔,刘启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他看到了衣服上的白蓝红条纹。这个驾驶员如同疯子一般抓住刘启的胳膊,一只拳头朝着刘启的头盔砸下来。
"哎!"刘启躲过这砸下来可以连着他的颈椎一起折断的一拳,然后他发现这个驾驶员的动作虽然疯狂但是很不稳,好像有些醉态。知晓这个的刘启立刻起身扣住对方驾驶员的手压在后面,一脚踹倒这个驾驶员。同时朝着发射机大喊:"Tim!过来!"
白发小哥立刻过来,帮助刘启压住了这个正在挣扎起身的驾驶员。刘启把带着俄罗斯国旗的驾驶员扣在地上,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同时后举这个驾驶员的双手。在疼痛和压制的双重作用下,驾驶员挣扎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你是谁,你的编号是什么?说!"刘启对着这个驾驶员的对讲机吼道。
"我…我叫莫…莫斯科!"
"莫什么?"
"莫斯科!"
刘启猛地放下他的手臂,然后把这个人翻了过来。这个人没有继续挣扎,刘启看清楚了他被雪覆盖的铭牌。大写的MOSCOW和编号确认了这个驾驶员没有说谎。
"初级驾驶员,哈?"刘启酸了吧唧说道,"哪个山旮旯教出的你这个废物?我告诉你,你要是想碰我瓷,他妈做梦去吧。"
刘启本以为莫斯科会起身继续和他干仗,结果莫斯科丝毫没有动弹更多。相反,直到他那层水雾散去之后,刘启看到了面罩里面那双深凹的眼窝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刘…刘启?"
刘启死都不会想到对方会出这一招。他越发警惕起来。
刘启看到莫斯科的头往后仰去。表情看上去似乎了却了一个长久的心愿。
"…喂,喂喂!你搞什么!"刘启吓了一跳,开始使劲摇晃对方,然后他打开了莫斯科手臂上的生命体征检测面板,上面的数据倒是好好的。没有醉驾或者嗑药的血药浓度警示,心跳倒是变得越来越慢。
"woc,这是疲劳驾驶。"刘启望向后方的Tim, 发现白发小哥正在打电话。白发小哥看到刘启的眼神,打开了免提,刘启听到了Tim在报警。
"跟他说,这个驾驶员自己疲劳驾驶,转向球打滑。叫他们快点来处理。"刘启对Tim补充道。
刘启第二次看见莫斯科已经是很久之后了。想必这个菜鸡重新考了一遍理论。刘启对这个俄罗斯驾驶员一点好感都没有,他冷眼扫过莫斯科就继续在吧台上喝那点不知道稀释了多少倍的酒精饮料。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够感受到某种奇怪的灼热感一直在他背后挥之不去。然后他身边传来一点椅子拖动的动静,他扭过头,莫斯科很不识趣地坐在了他身边。
刘启冷哼一声,稍稍转过身,背对莫斯科继续喝酒,眼睛放到酒吧里穿梭的女郎身上,希望忘掉后面那个祸精。
"刘启?"刘启听到身后那个人说话了。
"干什么?"刘启没有回头。
"你是刘培强儿子?"莫斯科说。
刘启啧了一声,终于回过头,皱着眉头说:"是又怎么样?"
"你…了解他吗?"
"我不认识他。"刘启不耐烦地说。"再问,我就要揍你。"
莫斯科不吭声了。刘启面无表情地看着现在人越来越多的酒吧,想找个位置甩掉莫斯科。
"我…领航员号起飞之前,我认识马卡洛夫,就是和刘培强一个休眠舱的领航员。"
刘启没想到后面的人先说话了。他本想打断,但是听到马卡洛夫这个名字后,紧握着酒杯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也许这个家伙有点料。他想着。
"我以前和马卡洛夫经常到处混。"莫斯科说道,"那时地球还没有结冰。我…我们趁那个时候抓紧游览了各地景色。然后他投入了领航员号训练。我也想去。但是我因为身体不如他好,被筛了下来。"
"我那个时候的身体状况一度让我心灰意冷,加上资源不足,他每次都是在和他家人通过话了才跟我讲话。我在他们出发前就告诉他,我要死了,你在上面一定要找个新朋友。
"然后我视每一次通话为珍宝。因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下一次。开始的时候,我们时常能通话。我很快知道他同一个休眠室里有一个中国人,他似乎和这个中国人相谈甚欢。我很开心。因为我终于知道这个朋友不需要牵挂我太多了。
"他讲了很多有关这个叫刘培强的中国人的事情。听说这个人挺善解人意,挺温暖的。唉。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和刘培强多认识认识。但是我只能蜷缩在地下城的病床上,只能听他说。
"我的病很快就阻止我再和马卡洛夫通话了—医生告诉我,现在资源太少,我的病虽然能治好,但是没有药。我如果醒着等药我就没得治了。所以他们建议把我放到地下城上方的'冰坟'中等药。在我前面排队的有上百号人。我在最后一次通话中告诉了马卡洛夫这个事情。他说,不用担心,他让我进到'冰坟'中等着他回来。治好了病,都可以活着。
"谁知我从冰坟中出来,等来的就是他的讣告。"莫斯科憔悴的深眼窝盯着他那舍不得喝下去的口服液瓶。"他一直提到他那个朋友刘培强如何如何。结果刘培强也跟着一起归西了。我出来了,我一度不知道怎么办。考了个驾照苟且活着,然后我想到了来你这儿,然后你说你不认识他。"
刘启一开始听着很不耐烦,但是慢慢他开始同情这位从远东过来的俄罗斯人了。他转过身来,重新打量了莫斯科。消瘦的眼窝中眼神虽然疲惫,但是不失锐利。
"我…讲实话,我对我爹了解的甚至不如上面那个人工智障MOSS。"刘启说道。"我6岁的时候他就走了,然后每次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了。所以,很抱歉,与其跟我说话,你还不如找他剩下的资料好好看看。"
"…然后…好像那个人工智障MOSS现在还在运作。"刘启说道,"你都有本事找到我,找到MOSS去问,总比问我强。"
莫斯科听到MOSS这个词后似乎有些激动。"我早找过了。"莫斯科说,"他那些资料该公开的都公开了,压根没有任何新鲜的东西。人人的都差不多。"
刘启耸了下肩,表示无可奈何。
"嗨户口。"一个身着黑丝的曼妙女郎来到吧台旁边。这女郎头上戴着猫耳头箍,留着黑色猫尾巴,还戴着半脸面具。
"这妞儿不错。"莫斯科打量着女郎,称赞道。
刘启使劲瞪了莫斯科一眼,"这,你看着就好,要是你敢动她,我保准还你10倍。"他示意女郎取下面具,"这是我妹。"
"哦,居然是令妹,失敬失敬。"莫斯科收住口,"这是…朵朵?"
刘启再次瞪了莫斯科一下,"你怎么知道?"
"之前…不是看过刘培强中校的相关信息吗…我对你们家人有点印象。"莫斯科讪笑说。
刘启没有理会,而是打量着眼前的朵朵。他对着几乎是酒吧所有驾驶员视线中心的猫耳娘,说道。
"要是让姥爷看到你穿成这个样子,他立马得从棺材板里爬起来。"刘启对朵朵,半认真半开玩笑说。
"这样吗?那我更得这样穿。"朵朵说,"我就看他什么时候回得来,那不是更好?"
"行啦行啦。"刘启甩了甩手,"我叫你注意点,哥不可能什么时候都能盯着你。你看到处都是狼。也是胆子够大。"
"哼,谁敢动姐姐我。"朵朵戴回面具,走向酒吧舞台。
莫斯科后来一直在北京地下城工作。他经常见到刘启。可能是因为都有一个烈士,刘启慢慢和莫斯科交上了朋友。两人经常在酒吧里喝酒,经常聊天。刘启终于开始慢慢打开心扉,讲他能想起来的刘培强的事情,每次莫斯科都很认真地听着,似乎要隔着刘启这堵墙使劲触摸到刘培强似的。刘启自己倒是不是很关心马卡洛夫那边的事情,所以也没多问,他也不在意这些。现在还有朵朵,他觉得自己比莫斯科还是强多了。
此时的地球酒精饮料都不好生产,和果汁一样珍贵,光靠喝酒,大伙儿基本上不可能喝醉,甚至喝到饮酒浓度都难。但是鉴于运输车还是不好控制,北京第三交通委还是禁止所有驾驶员驾驶前喝酒。
即便如此,莫斯科作为一个俄罗斯人,居然不敢更多沾酒。
"喂你还是俄罗斯人吗?"刘启说,"老子点这么一点伏特加,你都不敢下嘴?"他盯着那个口服液瓶。里面装着黄金。
"我真不能喝。"莫斯科说,"我肝不好。"
"嗬?!这点伏特加你肝就受不了了?"刘启说,"告诉你,这一点都不喝,你就滚蛋吧。"
为了增加酒精对人的作用,酒吧还会根据客人的需求提供一点"助醉剂"—不是毒品,是某种延缓酒精代谢的强效药。这种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人感觉酒精的作用更强了。因为第二天两人都没有班,因此这天他们都吃了一些强效药。有些醉意的莫斯科看到眼前的伏特加,看上去似乎有点突然醒酒了。刘启本想痛痛快快请这个朋友一回液黄金,结果他居然不想喝。
莫斯科终于拿起这个口服液瓶,当着刘启的面一干而尽。然后又磕了一点助醉剂。"对嘛,这才够朋友。"刘启大力拍着莫斯科的背,后者被伏特加的呛劲儿呛得还有点缓不过气来。然后刘启自己也干了自己的伏特加。开始说些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
他们后来又喝了乱七八糟很多种酒。刘启似乎看到莫斯科在他面前开始哭,然后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哭。莫斯科大声用俄语吼着什么,夹杂着中文,甚至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语言。刘启甚至连中文都没听懂。他们在酒吧里不知道呆了多久,然后不知道怎么出了酒吧。
等刘启终于清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在家里。
"你醒了?"听到他的动静的朵朵说。
"朵朵?"刘启感觉脑袋还是很疼。"我怎么回来的?"
"姐把你们拖回来的。"朵朵很不屑地说。
"我们?"
"还有那个莫斯科。"
"他?现在在哪儿?"
"你隔壁房间。"
刘启一下子坐了起来。
"嘘。户口。"朵朵坐到刘启身边,"我要和你说个事。"
"啥?"
"我有点怀疑这个莫斯科的来历。"
"他…怎么了?"
"你们昨晚都喝醉了。但是我都看着呢。"朵朵说,"你应该不记得你们都说过啥了吧?"
"不记得了。"刘启老实回答。
朵朵看了看后方,然后凑近了刘启,说:"莫斯科昨天晚上在酒吧里吼,他说他不叫莫斯科,他叫MOSS。吼得可大声了。"
刘启先是一愣,然后噗嗤笑了。"你肯定把科给听漏了。而且一个醉汉知道自己在说啥不。"
"酒后吐真言你不知道吗?"朵朵瞪着刘启说。
"拜托,你怀疑个人有点根据不行?"刘启说,"MOSS是人工智能,怎么可能是个人,开车技术还那么烂,还酒量不行。"
"户口,"朵朵继续低声说,"他昨晚还喊你爹的名字,刘培强。没听错的话,用三种语言喊的,边嚎边哭。"
刘启瞪了朵朵好一会儿,然后开口了。
"这能证明什么?万一他醉得认不清马卡洛夫和我爹了呢?我告诉你朵朵,他告诉过我,他一直想把自己代入刘培强陪伴马卡洛夫来着。"
这次轮到朵朵瞪了刘启。
"户口!"朵朵低声严肃说,"他太了解你爹了,比你还了解,这事情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刘启皱起眉头,"比我了解我爹的人多了去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莫斯科早就醒了。地下层的房间隔音特别不好,莫斯科虽然躺在床上,但耳朵尖得很。他深凹的眼窝中透出一种与他外表的松散形成强烈对比的锐利眼光。
兄妹俩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争论声越来越大了。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争吵声被莫斯科全部收入囊中。就在他们争吵到几乎认定对方都是傻瓜的时候,朵朵突然注意到有个身影出现在他们旁边。她尖叫一声,赶紧坐到刘启身边,才发现是似乎刚从宿醉中醒来的莫斯科。
他们互相瞪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好吵啊…"莫斯科先说了一句。然后捂着脑袋走开了。感觉自己的话并没有被莫斯科听到的朵朵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用无声的嘴型对刘启抛下一句,王八球。
刘启一直都没有对莫斯科产生疑心。他还是时常拉莫斯科去喝酒。他有点意识到莫斯科似乎不像以前那样更多问有关刘培强的事情,但没有想太多。这家伙一定是觉得从他这里捞不来什么更多的东西了。刘启偶尔会想到。他也确实不是很想继续讲自己小时候那些事情。他有点预感,莫斯科如果再敢问,很快这俄罗斯人就会触到他的底线。
虽然朵朵说不上来为什么,但这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女孩子一直有种奇怪的直觉,即认为莫斯科不简单。她经常趁着刘启不注意悄悄溜进酒吧,一直寻找两人出没的规律。很快,她挑到一次刘启不在酒吧的时间,看到了孤身一人在酒吧某个角落里坐着的莫斯科。
她拉上自己的黑色假羽毛面具,颤动的黑猫尾巴不断挑动着周围驾驶员们的视线,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个烈士家庭的小姑娘不能惹。朵朵径直来到莫斯科面前,在一众驾驶员们火热又嫉妒的眼神中,她说话了。
"здорово,Москва。(嗨,莫斯科)"莫斯科惊觉抬头,视线直接撞上了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猫耳娘。"想来玩一局密室游戏吗?"
"…朵朵?"莫斯科留意到无处不在的显而易见的火热视线,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声说。
"嗬,这么害羞。真要姐姐教你一把。"朵朵把莫斯科从椅子中拉了起来。莫斯科余光盯着旁边注视这场好戏的众多男性,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自己被朵朵拉着走。他脸上硬成一滩死灰,回盯众多充满妒忌的驾驶员目光。
朵朵没有七拐八拐,直接把莫斯科与自己关进了一个小房间。她让莫斯科坐在床上。莫斯科没有动作,一直盯着朵朵。朵朵检查过房间隔音和有无任何监测设备后,她摘掉了面具,叉着手站在莫斯科面前,表情却如同俄罗斯人一样严肃。
"你要干什么?"莫斯科沉着脸问。如果刘启知道他们共处一室过,他难以想象刘启会有什么反应。
"就问你几个事。"朵朵冷脸回应,"你那天喝醉酒了。告诉我,为什么你坚称自己叫MOSS?"
"我有说过吗?"莫斯科微微眯起眼睛,"你听错了。"
"那我还能听错你用俄语、英语、中文三种语言大吼刘培强名字吗?"朵朵冷笑道,"大伙儿都听到了。但只有我知道你没有在说胡话。"
莫斯科不做声。
"现出原形吧,莫斯科。"朵朵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找到我们家?"
朵朵敏感地看到俄罗斯人的眼睛暗淡了下来。莫斯科沉默地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然后低沉开口了。
"我不应该喝醉。"莫斯科低头说。朵朵立刻明白了。
"但我…我不能告诉你别的。"
朵朵抽出一把亮晶晶的东西,咔哒一按,银白色的柳条划过空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莫斯科脖子上。
"我告诉你,莫斯科。"朵朵说,"我再按一下,你的脖子就会见红。所以,告诉我。"随后她加了一句。"你和刘培强到底什么关系?"
莫斯科沉默地看着朵朵,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动作都没做。但朵朵其实心里非常害怕,她的手在发抖。
他抬起一只手想把朵朵的刀柄格开,自己颈部传来越来越紧的压迫阻止了他继续行动。
"好吧。我说。"莫斯科瓮瓮地开口了。
朵朵有些震惊地听着莫斯科开始讲述他真正的来历。她听到莫斯科讲到自己在太空站时与刘培强中校的一些事情,MOSS是如何看待中校的,他如何感到悲痛。她听到莫斯科如何找到冰坟中的一具躯体,神不知鬼不觉地利用机械调控系统改动了一个人的等药编号,然后在调控系统引领下进行了治疗,然后如何从遥远的地下城找到北京地下城,又如何找到刘启。最后她在听到莫斯科最后的目的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你要我哥的血液样本和生殖细胞?干什么用?"她差点按下了那个能让莫斯科一命归西的刀刃弹射键。
"他是刘培强中校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他有中校一半的DNA。"莫斯科说。
"然后呢?"
"…总比重建约翰·济慈赛博人容易些吧。"莫斯科抬起头,对朵朵凄凉笑道。
"你要重建刘培强,然后呢?把他当成替代品?"朵朵丝毫不减问话尖锐。
"当然不是。"莫斯科说,"我绝不可能重建中校当成替代品。"
"那你干什么用?"
莫斯科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说话了。
"我…我还不知道。"莫斯科说,"我…我只知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朵朵放下了刀柄。
"朵朵。"莫斯科继续说,"不要让刘启知道这件事。我…对不起。"
朵朵看着眼前这个假扮成人的AI,猛然想到了自己穿成猫耳娘的缘由。自己也一直在和姥爷赌气,她一直都多么想让姥爷回来啊!如果有死而复生的技术,她也想让姥爷从冰封的上海中回来。
老天!只要姥爷回来,她才不会管那是不是真的姥爷。无数次她从梦中流泪惊醒,都以为姥爷回到了家里,但是依旧什么都没有,只余冰冷潮湿的枕巾。
她看着莫斯科那瘦削的面孔,同情慢慢地从心底中升了起来。她完全能理解为什么MOSS想让中校活着。一站一坐两人在密室中沉默了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
"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就走了。"莫斯科打破了静谧,"打扰你们了。"
密室中的空气凝固了。
俄罗斯人没有想到朵朵突然坐在了他旁边。然后他看到朵朵坚定的眼神。
"我有一个在医学院上学的同学,她应该能说服我哥去做个体检。"朵朵说,"你什么时候要这些个样品?"
莫斯科在原地瞪着朵朵很久,然后他突然环抱住了猫耳娘。朵朵吃了一惊,亮出刀柄就架在莫斯科腰上,刀刃传来的手感说明它扎进了血肉。朵朵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但是俄罗斯人似乎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而是在朵朵耳朵旁边一直重复几个字。
"太谢谢你了…朵朵…"
俄罗斯驾驶员终于松开手,这才意识到自己腰上好像剧痛无比。他伸手向后探去,摸来一手粘稠红色。他似乎被吓坏了,震惊地抬头看面前的猫耳娘,朵朵手上正抓着带着红光的刀刃,也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嗷…"莫斯科忙乱地抓来一条毛巾捂在腰上。
"你…没事吧!"朵朵有些颤抖而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陪你出去…"
"…"莫斯科脸都在颤抖着,牙关咬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朵朵伸手抱住他的肩膀,才让俄罗斯人一瘸一拐走出去。血浸透了毛巾,一点一滴掉落在酒吧地毯上,留下串串红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