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03

申请到一个国际门钥匙,用于往返佛罗伦萨和伦敦之间,对赫敏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在意大利这边的落脚点,赫敏选在了自己小小公寓的起居室,是个室内的落脚点——尽管公寓坐落在麻瓜街区——这样能避开其他人的注意。

至于在英国她该落脚在哪里,就没那么简单了。首先不能被麻瓜看见,但也不能就大大咧咧地凭空出现在对角巷的大街上。

哈利和金妮建议了使用陋居,或者他们在格里莫广场的房子,但两个选项都被赫敏客气地拒绝了,尽管这两个选择都很好,至少理论上是的。

哈利和金妮已经结婚两年多了,十个月前他们迎来了第一个孩子,詹姆斯·小天狼星·波特。哈利曾坚持赫敏将门钥匙落脚点设在她多年前住过的格里莫广场的房间,那间房间在三楼,面对着街面。

"屋子周围有防护罩的,"哈利固执地跟在收拾行李的赫敏后面,不知是第几次重复这段话来着。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说服赫敏,以至于都没介意赫敏正在他面前打包自己的内衣裤。赫敏觉得他很可能根本没看到吧。"窗户都施过咒语,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赫敏都没忍心打断他,告诉他这已经是两天以内她无数次听到这段说辞了。而且,她也很了解哈利,知道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自己好友的念叨,还不如让他一直说下去得了。

"...也不会有人打扰你,所以,"哈利摆出他那副少年时期常用的坏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把门钥匙给我,我能让罗宁两小时内就调整好。"

赫敏摇摇头,翻了个白眼,竭力掩饰自己想笑的心情。哈利已经成长为了一个男人,丈夫和父亲,却还保留着内心的那个小男孩。

"我不可能选在你家落脚的,哈利。"赫敏接道,看到自己的话让他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噘嘴,多少有点愧疚。算是有愧疚吧。

"为什么啊?这个选项多完美啊。"

"你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孩子。"

大难不死的男孩皱起了眉头,"所以呢?我想让你把门钥匙的落脚点设在我家,又没让你和我搞婚外情咯。"最后那几个字吐出嘴巴的时候,他自己都被恶心到身体颤抖了几下,赫敏只能表示感同身受。

"我的天啊,哈利!"她大声叫了起来,"我不能把门钥匙设在你家,是因为我不能就那样随心所欲地出入那地方。"

"净扯淡!"哈利哼哼鼻子,还是一副从前的老样子。

"不,不是的。如果我来的时候詹姆斯正好在睡觉,结果被我吵醒了怎么办?或者你和金妮正在一起呢?"

"首先,"哈利开口时,语气沉重而严肃,"詹姆斯从来不睡觉。"

"哦,得了吧。"

"不,我没在开玩笑。詹姆斯从来不会睡着超过半小时。"

赫敏手上叠好一条内裤,然后放进了行李箱。"他只是在长牙齿而已,可怜的小家伙。"

"我知道,但这改变不了你不可能把他吵醒的事实,因为他几乎一直都是醒着的。这也就要说到你提到的第二点了。"他故意停顿了很久,赫敏冲他翻了个白眼。"既然我俩的儿子从来不睡,我俩就什么都做不了。昨天我还试图主动一点,也想看看我的功能是否还正常,金妮威胁要活剐了我。"

赫敏望着他,眼神都愣住了,对方却一副没发生什么的模样。虽然他俩也不是什么保守人士,但都不大愿意和对方谈起自己的性生活状况,毕竟他俩把对方更多的当做了兄弟和姐妹,而不仅仅是好朋友。

看来长期缺乏睡眠已经让哈利的大脑神经筛选机制出现了迟钝现象,赫敏觉得也许该安慰他几句。

"我敢肯定她只是太累了而已。"赫敏开口道,同时露出一个带有安慰性质的笑容。"她要忙着喂奶,看着孩子长牙,肯定累坏了。我敢肯定这个阶段过去就好了。"

"哦,这我也知道,"哈利同意道,脑袋垂了下去,"我不担心那个。金妮么,她简直是女超人。我那么说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你不会打扰到任何人任何事。"

"哈利,你这样想真的让我很安慰,可是我不能接受这个提议。不过么,"赫敏抿着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我可以去到厨房熬一壶茶,你么赶紧去睡上一个小时。我保证不会告诉金妮的。"

这个提议对于哈利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他很快倒在赫敏的床垫上,几乎是马上就发出了鼾声。

还算幸运,不管是哈利还是金妮,都没有再逼着赫敏把门钥匙落脚点设在陋居。赫敏估计他们只是觉得还是应该把选择的权利留给她罢了,而且他们也清楚,比起陋居,赫敏可能更愿意落脚在泰晤士河的河底呢。

如此一来,她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这也是为什么赫敏站在了自己儿时卧室的正中央。如果她需要任何证明自己已经离开意大利的证据,只要看看窗外就行了。佛罗伦萨的天空是明亮的淡蓝色,阳光让她浑身都感到温暖,而伦敦果然在下雨。

毫不意外呢。

叹了口气,赫敏打开卧室房门,马上听到了一阵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估计是被砸在了台面上,伴随而来的还有她母亲的声音。

"...我们说好了的,威尔!"

"我们没有说好。"她父亲的声音倒是平静的很,"是你自己决定的。"

赫敏咬住下唇,免得笑出声来。但她母亲一声尖利的"你胡说!"传来后,她不得不准备好做个和事佬了。

这个女巫此刻还不清楚自己的父母在为什么争吵,不过不用怀疑,她父亲一定没有弄错。毕竟赫敏的固执,全部遗传自塞琳娜·格兰杰。

"妈妈,爸爸!我回来了!"她还在楼上就冲下面吼了一嗓子,宣布自己回来了。

她行事还算小心,前一天晚上就电话告知过他们自己会在伦敦时间早上八点回来。当时她父亲一如既往地回答,"亲爱的,你不用每次预告自己要回来。这里是你的家。"

"我们在厨房里,赫敏!"她母亲的声音尖利而嘹亮,仿佛锅碗瓢盆的叮当声还不够明显似的。

格兰杰家最年轻的一个到达了战场,她停在了门口,眼睛瞪得老大。平时整洁无比的厨房此刻简直一团糟,台面上和地上都是吃的东西——有蔬菜,水果,还有肉类,大米和面团——更别提还散落着炖锅,煎锅,长柄勺,餐刀。更可怕的是,炉子上还在煎着什么东西,烤箱也在运转。

"这里什么情况?"赫敏惊呼道,实在找不出出现眼前这混乱一幕的理由。

"早上好,赫敏。"塞琳娜笑容满面地招呼她。不像她自己女儿那样比起时尚更愿意选择舒适,格兰杰夫人哪怕还在床上没起,也得呈现出最佳状态,哪怕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也从来如此。赫敏从小到大目睹过很多次她父亲不在家时,母亲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的头发梳成漂亮的发卷,在肩上弹跳起伏。塞琳娜·格兰杰一身丝质蓝色睡裙,长度刚刚到她膝盖,低领的造型突出了她胸前的沟壑。

她居然觉得穿成这样站在厨房里煎培根很合适。

"你母亲决定举办一个派对。"威廉接话道,穿着灰色的睡裤,正带着优雅的微笑切胡萝卜。

"哦,得了吧,威尔。"她母亲接道,语气透露出不耐烦,"我们只是请了几个同事来而已。"

"二十个。"

他父亲的这句话让赫敏瞪大了眼睛,可她母亲完全忽视了他俩的反应,继续给锅里的培根调味。

"我们得和大家社交社交啊。"她母亲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完才抬眼去看自己的女儿。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你怎么样了啊,赫敏?之前你说有几个星期都不会回来呢。出什么事了吗?"

在治疗师们恢复了他俩的记忆后,赫敏把一切都解释给他们听了——含着泪解释的——她为什么当初要那样做,结果反而让她的父母倍加担忧。这个女巫最后只得妥协买了一部移动电话,这样好让她父母随时联系到她——她自己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但又没有胆子反驳或抱怨——他俩还逼着她发誓,不再对他俩隐瞒和撒谎。

我们是你的父母,任何你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愿意陪着你。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那个誓言——不是牢不可破咒啦,但在赫敏眼里和魔法誓言一样有效——正是塞琳娜和威廉知道赫敏的头疼和成因的唯一原因。那绝对是他们之间最难的一次对话;她父母听着赫敏用颤抖的声音讲述当时的经过,听完后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到最后,他们三人在地板上抱成一团,在各自的怀抱里泣不成声。

"不,一切都挺好的。"赫敏带着笃定的笑容回复道,不过显然她父母都没完全相信,所以她又补充道,"我找到了一款可能有效的生牙膏药,我想在下周前就给到哈利和金妮。"

这句话终于让塞琳娜和威尔放松下来。

"这次的罪魁祸首又是哪颗牙啊?"她父亲一边问,一边把切好的胡萝卜倒进了一口炖锅。

赫敏慢慢靠近他俩,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金妮觉得应该是一颗臼齿,还有一颗尖牙。但她也不能肯定,因为每次想检查的时候,詹姆斯就开始大哭大闹。"

她母亲深深叹了口气,"臼齿是最难搞的。"她一副实事求是的口气,"你当时都发烧了呢。还记得吧,威尔?"

"我怎么会忘,整整两周不睡觉,不吃东西,只知道不停地哭。"威尔的回答虽然听起来怪吓人,可他说话时嘴边却挂着很温柔的笑意,蓝色的眼睛盯着当年造成他失眠的惹祸精。他不止一次地告诉过赫敏——作为一个牙医——他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在那段时间不能给女儿好好检查牙齿,因为每次尝试时,都被她狠狠地不断踢在脸上。

"这个生牙膏药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吗?"塞琳娜有些好奇,给自己的培根盖上了锡纸。"你说过,哪怕是魔法世界用的那些也都没用啊。"

"这是我从佛罗伦萨一家著名魔药店里找到的。科西莫·科雷利——他是店主——是全欧洲最有名的魔药大师之一。"她解释道。

"他能帮到你吗?"

她父亲的这个问题一出口,她母亲马上关掉了水龙头,因为前面正忙着洗手呢。

赫敏很清楚自己说出"魔药店"这个词之后,这个话题马上就会被提及。也很能理解,毕竟她的头疼问题她父母也很担忧,他们会愿意不计成本地帮她解决这个难题,赫敏当然也是同样的态度。

和她本人不一样,格兰杰夫妇绝对不会放弃,而赫敏本人早就放弃了不带着疼痛过日子的希望,她很清楚,每个月至少有那么两天,她会被疼痛折磨到宁愿去死。当之前的那些魔药都没有起效,圣芒戈最好的治疗师用悲伤的语气告诉她,他们已经无能为力后,格兰杰夫妇就开始不停地约见著名的神经科专家,每个人都让赫敏在头疼得最厉害时做过CAT扫描,也就是在她经期期间。

她被迫——对,就是被迫——在下腹部感觉火烧火燎一般时躺在机器上,身体在流血,脑袋感觉下一刻就要爆炸一般。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毫无意义的。

坐在她父母中间,被她母亲握住手轻轻捏着的时候,赫敏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些名医们滔滔不绝一番,然后说她的身体没有任何损伤的迹象,所以她感受到的疼痛肯定是心理层面上的。

这些名医都没被恶咒打到外太空去,就说明了赫敏有多么强大的自控力了。

倒不是她母亲的提议有什么不对,但赫敏已经对这些听过无数遍的言辞感到了厌倦,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疼痛不是之前的心理创伤带来的,作为一个被治疗了一年多的人,她自己就可以证明。

治疗师普敏的办公室就在霍格莫德,赫敏在八年级时每周都会去两次,每次两小时。虽然年轻女巫为能找到一个倾听自己经历还不被吓到的人而感到欣慰,但也让她明白自己的潜意识不是造成这种剧烈头疼的原因。这既让人释然又让人更加困惑,因为这就说明了,既然她自己不是造成问题的根本原因,那她也没办法成为解决问题的力量来源。

事实上,赫敏已经觉得这个地球上没有什么方法能解决她的问题了。

虽说如此,已经做好和头疼共存准备的赫敏,还是选择在那一天去上班前来到科西莫·科雷利的著名魔药店。她没报多大希望能找到解决方案,但总是值得试一试的。

可她预料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也没预料到会和德拉科·马尔福不期而遇。

战争结束后的第一年,马尔福庄园发生的那一幕总是历历在目,以至于赫敏常常觉得不能承受,耳边时常回响起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疯狂笑声,总有一天会把她逼疯。那个女巫让她噩梦不断,使她经常半夜浑身冷汗地惊醒,心跳如雷,满眼是泪。那次可怕的折磨过程中,她一直努力闭着眼睛以免看见那个疯子女巫的模样,还有她身后虎视眈眈的等着吞了自己的那只狼人。再说,和那个女巫对视,也会让她试图封闭大脑的举动彻底失败,不过封闭大脑从来都不是赫敏擅长的能力。在小天狼星死后,她就开始阅读和练习相关内容,觉得学会保护自己的思维不受外界攻击与学习那些攻击和防御咒语一样重要。但不幸的是,她一直没能熟练掌握,她的大脑封闭术也实在是差强人意,毕竟她只有闭上眼睛的时候效果才稍微好点。

但是她终是在中途放弃了:真的是太痛太痛了,她无法再忍受了。大脑封闭术失败了也没所谓了吧,反正她都要死了,死了就干净了。

死了也挺好。

可她不想带着贝拉特里克斯的尖叫声去死,既然没办法让这个可恶的女巫闭嘴,赫敏至少能有最后一口力气决定自己死前看到的是什么,所以她瞪向了德拉科·马尔福。

他就站在壁炉旁边,比其他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更苍白,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不停地颤抖,让他看起来更加瘦削。那个曾经在霍格沃茨趾高气扬地走过,带着对自己身份和智力无比自豪的男孩已经看不到半点踪影。尽管他俩从来不是朋友,他也多次对她的存在表达过鄙夷之情,但赫敏一直都觉得他挺可怜的。因为赫敏不至于愚昧到看不出如果不是他父母的歪曲引导,德拉科·马尔福是有成为一个伟大巫师的可能的,结果现在他只能成为赫敏遭受折磨的可怜见证者。

她的视线一对上他,那双灰色的眼睛就没有移开过,伴着她熬过后面那些可怕的时刻:尽管还是感到恐惧,害怕和惊悚,那双灰色的眼睛是她在绝望中的唯一慰藉。

这么多年过去了,贝拉特里克斯的可怕笑声已经成了一段印记不再深刻的回忆,那种笑声也因为过于久远而变得模糊,不再能对她带来什么伤害了。但德拉科·马尔福的眼睛却依然如旧:尽管过去了这么久,回忆中他深灰色的大眼睛还是那么历历在目,熟悉无比,就仿佛她每天都能看见似的。而事实上她最后一次看到那双眼睛,是在庄园事件后的几个月,他的审判会上。

赫敏绝没想到会在佛罗伦萨遇到他,这也是她感到困惑和不解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不是唯一原因。

赫敏推崇诚实——好多人都觉得她有时候诚实得过头了——所以她没办法否认德拉科·马尔福的外貌和他本人在佛罗伦萨现身这件事同样的令她震惊到无语。

他和当年那个一身黑衣,等待威森加摩审判结果的男孩已经完全不同了。在那家店里招待她的德拉科·马尔福是个高大的男人,灰色西服和笔挺的白色衬衫也掩饰不住他身材给赫敏带来的冲击力。他的脸型不再有当年那么尖了,下巴的线条方正,和他那贵族气质的高鼻梁倒是相配得很。他的头发还是赫敏记忆中的铂金色,依然梳得很整齐,却已经不再像他小时候那样抹上那么多发胶了。

但是他的眼睛……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看着依然如旧,因为长长的睫毛让他的瞳孔看着像是宝石一样突出。

他真的已经和赫敏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去甚远了,她甚至不愿承认自己真的有被惊艳到,尽管两人接触的全程并不是特别令人满意,她自己的语速一直超快,说了一大堆马尔福肯定没兴趣听的废话。

虽然重逢的开局不怎么样,但马尔福一直对她都非常的礼貌和专业。赫敏倒没觉得他会侮辱自己,但还是担心自己的现身多少会引起一些不悦的情绪。如果真有这种情绪,这个巫师也很好地掩饰住了没让她察觉到,她对此会深表感谢的。

在两人见面几小时后,赫敏在淋浴时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居然请德拉科·马尔福帮忙熬制一剂药,来解决她明知根本解决不了的一个难题。

她该怎么办呢?

她不能直接让他别做了,那样估计会让他误会自己对他的信任,搞不好他会向她保证,会把这个难题转交给科雷利先生。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了。

不是的,她担心马尔福会对自己无法熬制出帮她度过头疼的药剂这件事本身感到失望。

所以,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她不知道呢。

赫敏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由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个困局,也不知道为什么午饭前自己就跑到了魔药店所在的那条街上。她愚蠢的潜意识一定以为,靠近那家店就能带来什么奇迹般的转折吧。

赫敏完全没料到他会邀请自己进店一起吃午饭。这本来是个聊起当年在马尔福庄园事件的绝佳机会,告诉他当时的情境下,他对自己的帮助多么有价值。只要打破那个僵局,两人未来可能有的交流才有继续的可能性,特别是如果未来魔药没用的情况下。

真的是个绝佳机会,如果赫敏能准确表达自己想法的话。

所有人都以为赫敏不会为英俊的外貌所动——显然在大众眼中,热爱学习的人都不会被区区皮囊所惑——可这并不是事实。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很多人这么想,自己谈过的每一个对象明明都是非常帅气的男子啊。维克托,罗恩,甚至那个蠢货考迈克也是帅的,他们只是帅的各有千秋罢了。不过么,赫敏以为自己对雕塑般的身材已经有了免疫力——因为连维克托的宽厚身材其实认真论起来也不是那么线条分明又硬朗。

结果在魔药店工坊里的那个小时证明了她对自己认知的严重失误,不管她如何努力,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到马尔福线条硬朗的胳膊上,大理石般白皙的肌肤上能清晰看见青筋的影子,一路延伸到他的手掌上。

她几乎没注意到褪色得差不多的黑魔标记,这就很能说明这个男人的胳膊多有吸引力了。当然她算不上爱慕这个男子,但她眼神还挺好,要把视线从那些好看的青筋上移开,真是要费不少力气呢。

这真的太丢人了,显得她像个无脑的花痴一般,她的这种行为估计也会给马尔福带来困扰,对方根本不敢朝她看。所以她才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关于魔药工坊和那些魔药的话题。

这真的不是一向沉稳的赫敏·格兰杰的样子啊。

关于马尔福胳膊的回忆慢慢褪去,赫敏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父母的厨房里来。

"也许吧,"她答道,"我请他帮我熬制一副魔药了。我们就试试看吧。"

她需要澄清自己句子里的那个 ,其实是德拉科·马尔福吗?

他们是知道马尔福是谁的,说他们不喜欢他,都算是低估这对夫妻对于那个金发巫师的厌恶程度了。其实,在赫敏表示要去帮助马尔福的审判作证时,他们站在了罗恩那一边,所以她合理怀疑,他俩如果听说是德拉科在帮忙熬制魔药时,肯定会很不开心的。

毕竟她也没说谎,只是没说出全部的实情罢了。

有所隐瞒她自己可以接受。

她望向墙边的座钟,"我得走了。金妮和哈利在等我9点去呢,我不能迟到了。"

"你干嘛不回来吃午饭呢?"她母亲眼睛亮晶晶地提议道,"彼得也会来的。"

塞琳娜这么补了一句,仿佛这是个让赫敏接受邀请的好理由,效果却恰恰相反。不过她怎么样也不会接受这邀请就是了。

"谢谢了。但我计划了早点回去佛罗伦萨,去城里好好逛逛的。"她宁愿用击球棒把游走球打在自己脸上,也不高兴和二十几个牙医同桌吃饭,其中之一还是彼得·米利斯。"下周还能见到你,对吧?"

和她父母分别吻别,赫敏激活了飞路,询问波特一家子是否方便过去。对面尖叫着表示了同意,她仿佛听见了孩子的笑声。

波特家起居室的喧闹和格兰杰家厨房前面的热闹程度也差不多了,不过性质上完全不一样。一个笑得满眼泪水的婴儿正骑在他父亲脖子上,一边用力拽着这个已经趴在地板上的男人的头发。男人的脸全部埋在了地毯里。男人的正前方,一个红色长发的女子半跪在他头旁边,试图把一个瓶子嘴塞进那个孩子的嘴里,可孩子一直在摇头躲开。

"早上好啊,"赫敏努力摆出轻快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一家三口。

一双棕色的眼睛抬起来看向她,"哦,你好啊,赫敏。"金妮笑着招呼她,满脸倦色,停下了试图喂詹姆斯的动作。"你还好吗?"

"挺好的。你好啊~"赫敏声音尖利起来,拍了拍詹姆斯的小脸蛋。小男孩冲她甜甜地笑起来,接着继续去扯哈利的头发了。

赫敏注意到自己的好朋友并没有和她打招呼呢。

"他睡着了吗?"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同时坐到了地毯上。

"他不是睡着了就是死了吧,我也不知道。"金妮答道,继续开始将瓶子往孩子嘴里塞,还是没能成功。"不论如何,只要能让詹姆斯无暇他顾还挺开心,我就没怨言了。"

赫敏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的朋友没有在开玩笑,她忍住反驳的冲动——因为她刚刚注意到——这个母亲连自己只穿着紫红色的内裤这件事都没有在意。她差点就要指出这个问题,这时波特太太挥了下魔杖,把一只妖精玩偶变去了不知哪里。

看来真不是个美好的早晨呢。

"嗯,佛罗伦萨怎样啊?"金妮故作轻松地问道,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也许对她来说算是吧,但赫敏还没习惯坐在自己朋友身边而不知他死活的状态。

"哦,特别棒。那座城市特别美,我的工作我也很喜欢。"赫敏答道,眼睛盯着詹姆斯,孩子这会已经开始在哈利的脖子上跳上跳下了。

"詹姆斯长好牙以后,我们一定得找个机会去看看你。"金妮朝着自己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方还在躲闪着她的喂食动作。"詹姆斯,宝贝,你得再喝点奶。你不想长得壮壮的,像爸爸一样吗?"

赫敏不得不咬紧牙关才没笑出声来,这个壮壮的父亲此刻搞不好会没命的——就当他还活着吧——如果詹姆斯继续在他脖子上这么个跳法,真的会出人命的。

最年轻的小波特显然根本没听进去自己母亲的话,金妮发出了绝望的一声叹息。

"我愿意卖了自己的灵魂,换这该死的长牙期赶紧结束。"

金妮也能提到灵魂这样的东西,就说明她有多么精疲力尽了,这句话提醒了赫敏来这里的原因。

"说到长牙,我可能找到了点好东西。"她从包里拿出那剂膏药,递给了一脸疑惑的金妮。"这是生牙膏药,"她解释道,"我在佛罗伦萨,科雷利的魔药店里买的。他是个很有名的魔药大师,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和她前面面对自己父母时一样,赫敏觉得不要说出科雷利其实不是实际制作这款药膏的人比较好。尽管金妮和哈利不像格兰杰夫妇那样对德拉科·马尔福充满了不信任和鄙夷,赫敏还是不确定该不该这样重新提起那个人,毕竟这会金妮还衣衫不整,哈利搞不好已经昏过去了。

"谢谢你了。等小波特喝完奶我就试试。"金妮接道,看着自己那终于放开了父亲脑袋,转而去抓一根玩具魔杖的儿子,那根魔杖马上发出了五颜六色的光束,伴着歌曲的声音响起来。

年轻的波特太太的表情瞬时柔和了下来。"算他走运,他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婴儿了。"她低声道,一只手仍然拿着奶瓶,另一只手拿着膏药,似乎根本没在意自己的丈夫已经半天没动静了。

"你不如去泡个澡吧?"赫敏笑着建议,"我来帮你照看两个男生就好。"

金妮瞪大了棕色的眼睛,对面的女巫有那么几秒钟甚至担心她会当场大哭。"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好了,把奶瓶和膏药都给我吧。"

"你真是个天使!"

金妮把东西全数递给了赫敏,快快地在詹姆斯肉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就冲去了楼上。赫敏毫不怀疑,她肯定会在浴缸里睡着的。

"你快把他们俩逼疯了呢,宝贝。"赫敏低声冲一脸开心的詹姆斯说道,语气还很轻快。

她毕竟不像金妮那样,已经因为缺乏睡眠导致大脑转动迟缓,赫敏先检查了下哈利的情况,确保大难不死的男孩还依然活着,听见他粗重的呼吸时,赫敏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放弃了把他搬到沙发上去的念头,那地方到处都散落着詹姆斯的玩具,她也怕詹姆斯不愿意周围的环境发生突然的变化。

所以她干脆爬到了小波特的身边——这是她目前最喜欢的一个小娃娃了——脑袋凑近了小男孩的头。

"哦,你真是个好孩子呢,詹姆斯。"赫敏哄着孩子,张大了嘴巴,詹姆斯马上用玩具魔杖指过来。"小心哦,小巫师,你要弄瞎我了呢~"

赫敏可以称得上是溺爱詹姆斯,之前哈利向孩子介绍这是他的赫敏阿姨时,她差点没激动得落泪。

"你是我的姐妹,"当时她的朋友一边把孩子抱在怀里摇着,一边这么说道,"你永远都是。不论发生什么。"

能在人生中遇到哈利是她的幸运,所以为了他的儿子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即便她也没能成功地让詹姆斯进食,他躲开奶瓶的速度和准度简直是敏捷异常,和前面躲开金妮时一模一样。

"你还真是个小捣蛋鬼呢,你知道吗宝贝?"四十五分钟的无效努力后,赫敏放弃了。

"赫敏?"

她转过身去,看见了睡眼惺忪,还在迷糊中的哈利正看着她,那副表情似乎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般。他前面还戴着眼镜就睡着了。

"早上好啊,哈利。"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抱着詹姆斯在膝盖上颠了几下。

"你是…"一个大大的哈欠打断了他的话,"抱歉,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左右扭动着脑袋,"金妮上哪儿去了?"

"我差不多一小时前来的,金妮在泡澡呢。她看着非常需要泡个澡的样子。"

哈利坐直身子,用手揉了揉他那没可能弄整齐的黑发。"是呢。詹姆斯前面的尿布漏了,全部弄到了她下半身上。"看来找到了金妮下半身只穿内裤的原因了。"我肯定是睡着了吧。"

"你看起来像死了一样。"赫敏咬住自己的下唇,"我知道有点不关我的事,但你考虑过让韦斯莱太太帮忙带詹姆斯一晚上吗?你俩都得好好在床上睡一觉,不能躺在地板上或者浴缸里睡着啊,我猜你妻子这会肯定在浴缸里睡着了。"

"莫莉现在忙着照顾比尔的孩子呢,他和芙蓉人在法国。芙蓉的奶奶去世了,没带孩子们一起去是怕他们太过伤心了。下周六我们会把他带去陋居的,所以我们可以去霍格莫德碰头。"哈利抬了抬眉毛,"你觉得她找我们想说什么呢?"

这个问题中的 指的是卢娜·洛夫古德,给他们所有人都寄了封信,邀请他们下周六去三把扫帚小聚,因为——她原话是这么说的—— 发生了一些非常奇妙的事情,我必须请你们一同分享

卢娜是个很棒的姑娘,非常好的朋友,也是赫敏认识的人里面最富有爱心的一个,但她有时候真的很过头,至少赫敏这么觉得。她还是和当年在霍格沃茨时候的模样差不多,不管努力过多少次,赫敏依然不是很能接受她很多时候无厘头的胡说八道。

虽然如此,她还是深深爱着卢娜的,也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她所谓的好消息是什么。

"我是半点头绪也没有的。"赫敏答道,这时,忙着把她当做一棵树来爬的詹姆斯,正好张大嘴巴亲在了她鼻子上,令她哈哈大笑出来。"哦,我也爱你哦,詹姆斯。"她激动地说道,开始在他可爱的小脸上不停地亲起来,孩子发出了一连串咯咯的笑声。"他真的是太可爱了,"她对着自己的好友说道,对方的嘴角已经弯出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是啊。我只是有点担心他的长牙问题。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或者吃东西了。"

"我买了一剂新的膏药,希望能管用。我在科雷利先生的魔药店里买的,他是个很有名的魔药大师,而且…"

"在哪?你试过了吗?"哈利一步冲到她面前,眼里闪着希望的亮光。

"还没,金妮想等他先喝完奶再——"

"他永远也喝不完的。赶紧把膏药给我,拜托了。"哈利打开了包装,先闻了闻膏药才对赫敏开口道,"麻烦你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让他别乱动。"

他绿色的眼睛里露出坚毅的神色,每次他遇到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去做的事情时,都是这副模样。

果然,当赫敏把手掌覆在詹姆斯额头上,哈利用沾了膏药的手指靠近他的嘴巴时,小詹姆斯开始用力地左右摇晃脑袋,声音提高到尖叫的程度,可他父亲完全没有理睬。

"别闹了,詹姆斯。你待会会觉得舒服的。"

在一系列捶打,踢腿和乱咬人之后,哈利成功地把膏药涂在了自己儿子的牙床上。

"看来得等个一小时左右看看效果了。"

"为什么要一小时?"赫敏一边问着,一边用手抚摸过詹姆斯的头发来安慰他。

"他应该能睡着然后…"

有人冲下楼的脚步声打断了哈利的话。

"发生什么了?詹姆斯为什么哭了?他受伤了吗?"

身上的浴袍都没裹好,光着脚,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金妮这副模样就冲了进来。

"我只是把膏药涂在了他的牙床上而已,"哈利解释道,金妮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

"我在浴缸里睡着了。真是抱歉,赫敏。"

赫敏对着好友笑了笑。"我正希望你能睡一会呢,金妮。你俩如果还想休息一阵,我可以再陪陪詹姆斯的。"

前面和她父母说要在佛罗伦萨城里好好逛逛不是骗人,毕竟她真的没好好逛过呢,但眼下自己好友的精神健康状态显然更重要。

但哈利却摇了摇头。"谢谢你,但我们得出发去见我的姨妈和达利了。"

战后,哈利和他姨妈的关系改善了不少,尤其是在——虽然很悲伤——他姨夫两年前突发心脏病去世之后。哈利甚至把达利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们,包括赫敏,但他却挑了一个最糟糕的机会向大家介绍他的表亲——一个从未真正接触过魔法世界的麻瓜——那次聚会上纳威他——上帝保佑他吧——决定自豪地展示下自己的新发现,一种会喷血的食肉植物。实在是出于同情达利,赫敏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毕竟她是那群人中唯一的麻瓜出身——赫敏坐在了他旁边,尽量多和他说话,好让他不至于太过紧张。

她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好意却被达利误解成了爱慕,对方坚信赫敏对他有意思,每次碰面时他都喜欢强调这点,尽管哈利向赫敏保证过他的表亲是误解了。但达利似乎对逻辑和讲理这两件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赫敏也实在没想通他是怎么得出自己喜欢他这个结论的,毕竟她认真而礼貌地拒绝了每一次他发起邀请的晚餐,散步,约会或谈话,而她居然之前蠢到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这个人。

而达利显然还因为赫敏的事情给金妮添了不少麻烦,她那迷人又心善的好友直截了当地告诉赫敏,如果不赶紧找到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她会亲手掐死德思礼家最年轻的这个男人。这一幕目前还未发生,不过为了达利自己着想,赫敏希望他不要在金妮如今这么疲惫的状态下再去叨扰,不然他们可能得找上最好的律师,才能把她从阿兹卡班监狱里捞出来,毕竟她的行为太过冷血了。

"好了。我得回佛罗伦萨去了。"赫敏站起身,怀里还抱着小詹姆斯,把他递给哈利前又在那张肉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如果那个膏药管用,记得告诉我。"她笑着看向那个已经开始摆弄自己父亲手指的孩子,"你要乖一点哦,年轻人。"

在答应了自己好友下周六在三把扫帚碰头后,赫敏道了别,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枚红色硬币,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如她计划的那样,接下来的一天她在城里逛了逛,而且是麻瓜们居住的区域。走在市中心成群的游客们中间。她去了乔托钟楼,被大教堂的华丽和宏伟深深折服,一想到中世纪的人们,在没有魔法和现代麻瓜建筑技术的前提下,建造出如此壮观的建筑,实在是令人震惊。她吃了午饭——一顿世界上最美味的意式扁平面包——进餐时她就坐在 维琪奥桥*上看着眼前的 圣米尼亚托教堂*。本来她还计划去 乌菲齐美术馆*参观,但看到排队的人们已经排到了 领主广场*时就放弃了。于是赫敏把那天剩余的时间都用来在街上随意闲逛了。

待她回到家时,狭小的厨房里已经站了一只发光的牡鹿守护神。一看见她,守护神就开始说话,听得出来哈利的声音很兴奋。

赫敏,

我不清楚那剂膏药里放了什么,但詹姆斯一连睡了三小时,这几周来他都没有这么乖过!金妮高兴得都哭了,我很认真在考虑要给那个魔药大师立一座雕像了。

你能帮我们再买一些吗?下周六我把钱给你。

我爱你,金妮也说她很爱你。

看来得再去科雷利的魔药店跑一趟,然后告诉德拉科·马尔福,哈利·波特想为他立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