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璟】正正正
涂山璟又出门了。
静夜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应付主母和其他族人的询问时应答如流,她甚至专门编了本小册子来记录自己的灵感,出门散心、朋友约见乃至生意往来,细节都得有迹可循,家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露出一丝马脚来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好在自己服侍了多年的公子是个有良心的,每次回来都会赏她点什么,作为两人心照不宣的报酬,但静夜清楚自己不是为了这个才做的。
传送信息有个暗号,每次都是套了不同的身份送来,有时候是什么运货的商人头子,有时候又变成了哪位做官的大人,看样子对面那位为了想借口也是绞劲脑汁。公子从来没有说过她是谁,但是静夜清楚,因为她曾经从那位贵人手里接过专门为公子调配的药,用以治疗公子那她曾以为这个世界上无人在意的腿伤。送来的东西各式各样,和假借的身份一样几乎没有重复的,唯一的相同点便是数量都是十五,排列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但是公子收到后都会举起手,如稚童刚学数数般点着,一、二、三、四、五,直到十五,静夜不懂这代表了什么,只觉得它把公子困住了。
公子问过一次,他说静夜你看,我如果倒着数,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静夜没多心,说公子,数数哪有这样儿的,有多少就是多少,数多少遍都一样,改不了的。
公子听完,只喃喃地说,是啊,是啊,改不了,回不去了。
静夜懊恼自己说错了话,从此之后东西送来,她再也不敢置喙,也是从那天开始,公子会偶尔独自出门。
涂山璟裹了一件大氅,用以遮挡自己身上和涂山族长毫不沾边的着装。哪怕第一次约见小夭时,她就已经说不想再看到他穿这身衣服,但他仍旧这样穿着过来,次数多了小夭也没了脾气,两个人像在扮演各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角色一般——
"暗自苟合 。"小夭一字一顿,"涂山族长这么大晚上过来做什么?"
"来和你暗自苟合。"涂山璟娴熟地褪去外衣,屋里暖和,他穿着麻布单衣也不至于冷得受不了,这暖炉一时半会儿暖不成这样,他坐到床边,"多谢大王姬款待。"
小夭注视着一旁烛灯上的火翻腾转回,余光里涂山璟一点一点靠近,这算不上什么,比之亲密千百倍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但这个人靠近时仍旧能让她分神,他有着她曾经很喜欢、总忍不住盯着的脸,也有如孤松独立般的身姿,衣物底下遮盖的伤口也曾被她亲手调配的药膏包裹、渗入,这些她最熟悉的部分却在百余年后拼成了一个陌生的人。
这场荒唐事是由小夭开头,在她顺应家族意愿成婚后,她才明白有些情感无法被自己的意愿左右,爱是一条蜿蜒的河,恨就是地下落满的黄沙,小夭分不清,但确实在第一次送去邀约后,她感受到了饮鸩止渴般隐秘的快感,好像自己扳回一局,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上维系住了平衡。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离得这么远才显得不礼貌。于是涂山璟靠近,亲吻小夭的鬓角以示预告,小夭躺在榻上不动,等着涂山璟更近一步,然后他便浅舐她的耳后。耳鬓厮磨并不是现在才有的,无论是清水镇里叶十七背着玟小六走,他们的头靠在一起,感觉路没有尽头,还是那段他们坚信能有未来的时间里,这样的亲昵都不算少。峰峦叠嶂的回忆是他们跨不过去的山,此刻也成为用以浸润他们干涸下体的佐料。
涂山璟先将自己的衣物彻底褪去,如今他已不再惧怕小夭直视他的身体,甚至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会把自己的身体完全打开,邀请小夭如做珠石鉴定一般细看。从第一次做爱时他拖着尚未完全康复的病体,意识到用这样的身体和小夭在一起无法让她真正满意后,他回去便注重调理,四海八荒有益于强身健体的药偷偷涌入了涂山氏的府邸,他自己也勤加锻炼,不敢懈怠,所以现如今成果称得上满意。小夭摸上他绷紧的腹部,想到这个人回去之后在做的事情,没忍住露出点笑意。涂山璟见状连忙补上:"我没有让任何人碰过我,婢女都没有。"小夭这才注意到他腰腹侧边,一个青灰色的"夭"字明晃晃地待在那里,是她上一次约见时用特调的药水刺入的,现在理应已经淡去了。
"我看到它淡了,又自己补了补。"涂山璟轻声道,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让任何人碰我。"
小夭重新倒在床上:"你胆子倒是大。"
"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同意的话,我想让它永远留着。"
小夭没有应话,事关承诺她便两耳不闻。涂山璟不再继续问。床榻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微微下陷,小夭几乎是被包裹着,涂山璟得到了默许,伸手为她宽衣,直到赤裸相对,他又继续俯身探寻。第一次完成时,两个人都觉得再次重新认识对方,纳入像一场隐秘的仪式,小夭深觉他们已和清水镇的小六十七越来越远,但有又确实和眼前的涂山璟越来越近,身体的亲密填补了其余的空缺。
涂山璟相比较一开始的生涩茫然,已经熟练很多,他已经可以自如地揉捏或舔舐着她的胸乳和泥泞的下体,以及所有他清楚能刺激小夭的地方,并时刻紧盯她的反应。小夭也曾探究地问,为什么他进步这么快,他便如同向老师炫耀功课的学生一样,坦荡又真挚地回答,每次回去后他都会认真回忆并复盘,甚至会自己做一些摘要,也有研读民间的画册……当时小夭是如何反应的?她忍着下体传来的酥麻感,用使不上力的手虚虚地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但现在他不再需要像一开始般,每做一个动作就开口问一句这样可不可以,他几乎彻底掌握小夭身体的一切,力道也好、位置也好,他对待小夭如对待一件名贵的玉器。
下体彻底联结在一起时,两个人都发出轻声喟叹。小夭尽可能地将身体打开,用以接纳和承受涂山璟的一切,她随着他的节奏上下起伏,咬着牙不至于让自己发出太大动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下体的异物感无论做多少次都无法忽略,涂山璟再温柔,天生的结构仍然不可避免地让小夭感到惊慌,交媾永远是痛苦和欢愉各占一半。她感受到自己内里的肌肤被摩擦抵弄着,哪怕她嘴上说着再多的绝情话,溢出的体液和软柔滚烫的内壁也像她曾经交付的信任和温情一样,永远欢迎涂山璟的到来。
等到小夭需要仰着头,暴露纤细的脖颈才能忍耐时,却突然瞥见涂山璟好像随时准备好了她转头看他,脸上仍旧是恰到好处的笑容。这不公平,小夭想,然后她用力夹了一夹,果不其然看到涂山璟露出遭了电击般的表情,背部弓起,压低身子伏在她的身上,小夭心里得意,伸出手像从前一样摸他的头发:"诶哟,这是怎么了?"随后又反应过来,现在的关系并不适合这样的动作,想收回时却被涂山璟抓住,他将她的手裹住,又压在自己脸上,从指缝里露出的不理智被逮个正着,涂山璟亲吻她的掌心。
而后是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快感,沧海横流,层层叠叠,就在小夭恍惚间觉得时间会永远这样下去时,两人却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异响。四目相视变明白了一切,小夭知道有一间空余的房间在哪儿,便让涂山璟起身,身体分开的一刻体液顺着甬道滑出滴落在床上,宣示着刚刚在此发生的离经叛道之事。两人简单整理了屋子,未穿戴整齐便裹着外衣出门,轻声关上门后逆着声响踱步前行。
两件厚实外衣底下是两具刚刚还紧密相连的滚烫肉体,涂山璟用灵力包裹着小夭,使她免于风霜,小夭拉着他的手,带领着他走,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本该是紧张不安的时刻,但两个人好像是新年守岁的孩童一样,一前一后拉着手跑在被大雪笼罩的天地里。
小夭已经提前散开了守院的侍卫,来不及细想刚刚的响声从何而来,她脑子里腾升出一个已经出现数次的念头,从这里跑向宫墙需要一刻钟,来得及在侍卫交班前赶去,翻阅一座高墙对他们来说并不算是难事,这个念头在无数个她无法入睡的夜晚作为抚慰被她细细琢磨着,至今脑子里已有数不清多少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她转头看涂山璟,这个在奔跑过程中都不忘记对她笑的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只是宫墙可以翻过,更高更远的墙,他们永远也翻不过。小夭转头,前方的宫殿在一个月前刚刚修葺完善,作为她日后的新居,屋脊兽被月光笼罩着发出寒气,怒目前视,似乎蛰伏在黑暗中已久,这次终于将他们抓个现行。
最后他们来到一间窄小又寒冷的屋子里,看上去已经有段时间没人来打理。小夭主动吻上涂山璟,勾着他的脖子滚到光秃秃的榻上,灵力源源不断地从涂山璟体内散出,哪怕她直接裸露自己的身体也未觉寒冷。两人几乎是急迫地完成接下来的事,小夭被束在涂山璟两臂之间,到高潮将要来临时,她需要紧紧抱住涂山璟、绷直脚背才能承受快感,喉咙里是身体妄想发出的呜咽,但小夭仍旧咬牙喊了一声:"涂山璟!"再狠狠咬上一口他的肩膀,涂山璟亲吻她的脖颈,留下本不应该留的痕迹,他的脸上也露出似真似幻的表情,像是为了说服小夭,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他重复着:"我是叶十七,我是……"
速度越来越快,小夭感受到体内的部分开始胀大,她下意识握住涂山璟的头发,如今这头发被养得很好,顺滑乌亮,稍有不慎就会从她手中溜走,喉咙里的声响还是跑了出来,嘤咛如猫。
"叶十七,我是叶十七啊……"
两个人亲吻,通过这样的方式把无法肆意发出的声响传达给对方,一股热流涌入小夭身体里,两股体液交汇,连成一座桥,她放开了涂山璟,两人低声喘着气,额头抵着额头,平复紧锣密鼓的心跳。
一场性事结束,两个人都汗津津的,涂山璟靠在小夭颈间,湿漉漉的,好像被黏在了一起,小夭伸手翻翻旁边堆起的杂乱衣服,掏出一小瓶药,涂在涂山璟肩膀上那被她咬出点血印的地方,闻味道就知道药来历不凡,涂这点小伤口太可惜了,但涂山璟没有阻止,他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一刻。小夭难以制止地回想起在清水镇的一天,玟小六突发奇想,拉着十七去河边洗头发,老木翻了个白眼,说没事找事,串子和麻子想看热闹,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十七用一个别扭但方便小六的姿势蹲着,河水打在他们脚上,结果一个没站稳,小六掉进了河里,十七立马跟着下去,等他们一起扑腾出岸时,两个人就像两条滑溜溜的鱼,小六看着十七乱成一团的头发哈哈大笑,十七跟着笑,串子麻子看够了热闹,也乐得不行,远处怕出意外紧盯着他们的老木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等他们两个笑够了,身上也冷得哆嗦,十七过来抱住小六,那时她还不知道填满过去的代价是未来会被挖走一块儿,喜滋滋地接受了这个潮湿的拥抱,而后,那时的小六、这时的小夭一同说道:
"回去吧。"
涂山璟回来了。
出门时精心梳理妥当的头发此刻松散地披在耳后,身体散发出熏香和草药糅杂的味道,后有仆人想上前服侍,被静夜拦住,她清楚涂山璟这时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公子今夜会好像是不想让身上气味散去一般,裹着大氅倒在床上,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点香或是开窗。
静夜掏出那本小册子,又是一个借口用掉,她拿笔在上面划了一道,册子已经用了小半本,密密麻麻布满划痕,不知道能凑出多少个十五。她起初也觉得太荒唐,但是如果这能让公子借着劲活下去,她就赞成,做不成一世的夫妻,做一时也是好的,否则为什么这么多人爱听戏呢?
等到静夜第二日踏入房间时,昨夜的味道已经消失殆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