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主福敦/社敦,涉及无赖派(织太+安太+织安)、中芥、魏兰。其余友情向。

"大奥"原指德川幕府家的"后宫",标题取广义的"后宫"意思,但本文不是all向。

年龄操作有√。男男生子有√。跳过生理学设定。

私设如山。全员友情客串。

*角色属于《文豪野犬》官方,ooc属于我。除姓名与异能名外,一切内容与三次元无关。


【第十九章 狩猎前置】

中岛敦撑着伞走在路上。雨鞋起落,绽放出一朵朵带着秋意的水花。

商业广场上,射灯聚拢在珠宝店的巨幅海报上。俊男美女相拥,无名指上是华美的钻戒。


织田作之助三人的婚戒的是款式一模一样的三石戒指,帝王托帕石、深色蓝晶石、翡翠呈三角位置在银环上紧紧相贴。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也延续了家族习惯,婚戒上镶着墨玉和蓝碧玺。

一年前求婚,中岛敦挑戒指同样选择了代表两人瞳色的深绿蓝宝石和紫黄晶,但款式上动了下心思:戒指能一拆为二。两颗石头分别镶嵌在上下戒圈上,拼接起来就紧紧相贴,分开来是一紫黄一深绿两枚戒指。

被一顿下午茶请来当参谋的是露西·蒙哥马利。她嫌弃紫黄晶低廉过了头,又可劲儿挑剔款式:"这啥寓意啊?你俩迟早分手?"

中岛敦小声提醒:"政治联姻。政治联姻。"

露西鄙夷:"你当我瞎?你就差黏那个大叔身上了,敢有点出息吗?"

中岛敦讷讷:"他才29…"

露西恨铁不成钢:"你才21!"

两人拉扯半天,戒指还是照中岛敦的意思订下了。

福泽本家没有使用婚戒的习俗。福泽谕吉收下订婚戒指,送了把怀剑作为回礼。

立原道造、露西和泉镜花合伙围观这件相当符合福泽家刻板印象的礼物。漆黑的刀鞘由紫光檀木打磨而成,光滑如镜;刀柄包裹真鱼皮,钢芯采用合金钢,外钢是手工锻打花纹钢;刀刃寒光凛冽,浮现着月牙状打除刀纹,边缘像宣纸一样薄,出鞘时带着寒风,削铁如泥,确实是件历经千锤百炼的宝贝。

泉镜花评价:"好刀。"

中岛敦小心翼翼地拔出又收回,越看越喜欢,爱不释手。立原道造目瞪口呆:"这是你的…婚戒。"

中岛敦红着脸说:"订婚礼物,是刀,不是戒指。"

小伙伴们一声不吭地交换眼神。过了半晌,露西一锤定音:"他就是个直男大叔。"

中岛敦重申:"露西,谕吉先生才29岁,而且我是男的…"

没人搭理他。立原道造和泉镜花争先恐后地试刀,露西无聊地去一边吃蛋糕,订婚者只能无助地叫唤别把刀摸脏了。


福泽谕吉从不戴首饰,必要时候也只意思意思戴一块腕表。收下订婚戒指以来,中岛敦只见过福泽谕吉佩戴了一次:领证后的皇家家宴,福泽谕吉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中岛敦把怀剑挂在腰间—然后因为公然持开刃的真剑入宫被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训了一顿。

其他时候,中岛敦压根不知道福泽谕吉把戒指放在了哪儿。实际上,皇家家宴之后,中岛敦再没见过那只首饰盒以及内容物。中岛敦不止一次借着大扫除翻箱倒柜,暗搓搓就差把每块地板掀了,都没找到福泽谕吉的藏货点。

—还不如定做个腕表呢。福泽谕吉出席正式场合还有机会戴一戴,实用价值比戒指高出不是一星半点。真要离婚,中岛敦还能拿实用当借口劝福泽谕吉留着信物。现在,悔不当初的二皇子就只能看着海报品牌名称下的小字:

本店回收各类珠宝首饰,专家鉴定,价格公道。

紫黄晶价格不高。但深绿蓝宝石是精心挑选的罕见货,品质切割都属上上乘,又经过皇室成员之手,能卖个好价钱。福泽谕吉如果愿意留着那枚戒指,会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但是福泽谕吉压根不缺钱。

异能特务科干的是出生入死刀尖舔血的活,原本工资就高,五险一金齐全;一旦入职,只要不作奸犯科,高额福利就是终身制的。福泽谕吉就算本家败了净身出户又暂时退役,每个月依然有一笔丰厚的资金进账,还不算交通餐饮医疗住房各项补贴,过纸醉金迷的生活都绰绰有余。更何况,福泽谕吉生活朴素,开支首位是公益捐款,其次是野猫的绝育费和医疗费,如今是好几个动物医院的VIP客户。

戒指那点钱,福泽谕吉压根不放在眼里。真要离婚,更加合理的状况是福泽谕吉把订婚戒指还给中岛敦,中岛敦把怀剑还回去,两人一拍两散。


中岛敦愁云满面。

为什么我们国家福利这么好?如果谕吉先生也得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精打细算,我就可以名正言顺让他留着戒指,我也不用还怀剑了。

然而,如果连银狼都得为生活琐事费神,坂口安吾能分分钟把异能特务科后勤部和财务部所有工作人员全抓起来彻查资金流动情况。


中岛敦异常珍惜那把怀剑,收藏在家里办公桌的暗柜里,完全按照博物馆的标准保养。那不仅仅是把好刀,还是福泽谕吉亲手打造的。

福泽家用打造刀剑来磨炼子弟习性。福泽谕吉手上的厚茧不止来源于刀柄,还来源于铁锤。在异能特务科任职后,他没有太多空闲时间锻刀,但仍时不时光顾刀舍。那把怀刀是福泽谕吉专门为中岛敦锻的,原本是给中岛敦的20岁成人礼物。

中岛敦至今都记得福泽谕吉微微低头看着他,表情专注:"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那一瞬间,中岛敦呼吸和心跳都剧烈起来。他的心绪千回百转,从"一起去水族馆/游乐场/电影院"到立原道造藏床底的那些个限制级小册子,最终挤出一句:"您决定就好。"

福泽谕吉沉吟片刻:"给你打一把护身用的小刀吧。"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剑给中岛敦看,"就这样的,又轻又小,方便随身携带。"

然而,中岛敦成人礼前,发生了震惊全国的首都事变。两人几度死里逃生,一切尘埃落定后的第一次重逢是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早已锻好的怀剑没及时送出去,拖拖拉拉,最后成了订婚礼物。

收到怀剑的那一刻,中岛敦首先看到了福泽谕吉的刀铭。他吞了口唾沫,摩挲着黑色的刀柄,在底部找到笔画遒劲、入木三分的刻纹:敦。

—无论现实如何,这是实打实的一份署了、且只署了福泽谕吉和中岛敦名字的物件。福泽谕吉独自一人来往刀舍,不声不响。身份、经历都异常悬殊的两个人摸不着、看不见的联系,就这么在他手中经由实存具象化出来。


中岛敦揉了揉脸。或许因为月圆,他脸烧得更厉害,像是发了烧。

—谕吉先生,我怎么舍得把这么柄怀剑还回去呢。


中岛敦不知道太宰治去了哪儿,但大概率是去找福泽谕吉。他们俩会说什么,中岛敦也没有任何头绪。


自从中岛敦奇迹般通过了出宫资格考试,太宰治就没再对中岛敦的社交明确表态。中岛敦磕磕绊绊地按照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等人的指点和同学、战友、同事打交道,太宰治只是看着、听着,并在他滔滔不绝地讲述和认识的人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的时候微微一笑。

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结婚的时候闹得惊天动地。中岛敦有幸(不幸)全程参与,对太宰治竟然会就社交关系表达鲜明到激烈的意见大为震惊。请求和福泽谕吉订婚的时候,中岛敦早就考虑到太宰治可能会像对芥川龙之介那样板起脸来一句"我不许",但没任何应对措施。他不像芥川龙之介那样长了根时不时发作的反骨,更没有中原中也的强势与霸道,只能顺从地说"好的太宰先生抱歉打扰您了"。

然而,太宰治根本没反对,爽快地投了赞成票,甚至在领证庆祝宴上像正常人那样和福泽谕吉说了句"新婚快乐"(虽然下一秒就和中原中也吵了起来)。

这次中岛敦和福泽谕吉出了婚姻危机,太宰治也是和常人一样先劝和。

—一套下来,全是正常人的操作。但动作发起者是太宰治,那就极端异常了。

中岛敦和太宰治绑定了那么久,久到芥川龙之介耿耿于怀二十多年,早就对太宰治的习性了如指掌。二亲王向来不喜欢干正常事,什么客套什么礼节什么虚与委蛇什么打太极,那是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的工作。如果太宰治突然cosplay了一把正常人,其后必定隐藏着深渊巨坑。

例如中岛敦16岁那年第一次出席皇家圣诞舞会,太宰治出演的亲王能写进皇室礼仪教科书,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举止端庄谈吐亲切,连布拉姆伯爵都挑不出错。然而半小时之后,与二亲王攀谈甚欢的法务大臣自曝是策划了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苍之王",被埋伏在后花园的中岛敦和福泽谕吉摁倒在地当场逮捕。太宰治借口"受了惊吓"丝滑退场,一出门就扔了繁复的礼服兴冲冲地去扎中原中也的新车轮胎"以示庆祝"。

和福泽谕吉结婚,是中岛敦活这么大干的最"出格"的事,几乎和太宰治最初的教养方案背道而驰。对此,太宰治表现得像个开明的正常丈人,丝毫不对儿子的婚姻生活指手画脚,根据中岛敦的经验,只有两个可能。

一,太宰治策划着一场巨大的棋局,福泽谕吉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表现得正常是为了不让银狼注意到真实目的。太宰治啥时候撕下正常人的面具,这局就到高潮或者快尾声了。

二,福泽谕吉根本不在太宰治的计划里,可有可无。有了不碍事,没有也无所谓。太宰治装成正常人纯属哄中岛敦开心,福泽谕吉怎么样,甚至是不是福泽谕吉,他压根不在意。

很难从这两个超级小矮子里面拔出将军。唯一能确定的是,太宰治根本没把福泽谕吉当自己人,即使那个人是亲儿子的丈夫,和儿子有着过命交情。


中岛敦不可能强求太宰治对福泽谕吉好,也没法让福泽谕吉对太宰治亲近些。

如果说每一个人即是园丁又是花苗,用爱浇灌他人又在他人的爱意中成长,那太宰治坐拥的就是一个狭小的、铜墙铁壁的、围城一般的封闭式花圃,里面的花草屈指可数,水资源更是异常珍贵。他太聪明,太冷静,太理性,大部分兴趣和精力都花在了让家国乃至世界在正轨上运行如常;与之相对,爱人的能力相当匮乏。中岛敦能分得他的怜爱已实属不易,不可能奢望太宰治能爱屋及乌再匀点儿给福泽谕吉。

至于福泽谕吉,原本就清心寡欲。他淡淡地、疏离地、平等地关心着每一个人,对中岛敦如此亲近称得上奇迹。太宰治对他而言是丈人,是上司,是君主;可以豁出性命去保护,但不需要掏心掏肺、呵护备至。


这或许就是命运。中岛敦最爱的两个人,都是绝情的人。


中岛敦突然很心酸。

他要是一开始就乖乖听太宰治的话,安心活在舒适的圣所里,承欢父亲们膝下,和兄弟姐姐以及零星几个外人打交道,不向往外界、不拼了命通过难于登天的出宫考试、不去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类—不贪心、不动情、不用力去爱,是不是就不会为难成这样?


市中心的钟塔敲了十一下。中岛敦如梦初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广告牌前发了快半个小时的呆。

他抽了抽鼻子,接着走路。

—还以为今天会早点到家。折腾来折腾去,到家估计真半夜了。今晚睡客房好了,不要打扰到谕吉先生…

他魂游天外,甚至没注意到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下。

驾驶座的窗户落下,传来一声"敦君"。


中岛敦茫然地抬起头,对上福泽谕吉的脸。

恍然间,他看见银狼脸上闪过一丝狠劲。下一秒,福泽谕吉的表情恢复古井无波,但井底沉淀着一汪平静的、坚若磐石的决意。


福泽谕吉说:"上车。"

中岛敦才反应过来,吃了一惊:"您还没有回家?"

福泽谕吉说:"刚和太宰殿下聊了聊。"

"哦。"中岛敦对那一底突如其来的决意有了大致的猜想。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围着他溅出万千水花。"太宰先生他…他怎么说?"

福泽谕吉说:"上车。"

中岛敦:"…啊?"太宰先生说上车?

福泽谕吉第三次说道:"上车。"他顿了顿,补充,"我们回家。"


—啊?


这一句"我们回家"听得中岛敦差点断路。他脑子脱了缰,不是野马,而像疯狗,先一头撞上"这句话不像要离婚",又一头撞上"他说的回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撞得头破血流面目全非,血糊了眼,啥都看不清,随便找了个方向准备继续撞上去—

福泽谕吉说:"中岛敦,我不允许你离婚,也不允许你再娶。我就当你没动过离婚的念头,我也不曾提过扩充大奥。"


疯狗没撞死在第三面墙上,而是半路心脏病发作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银狼车技一流。中岛敦是在人行道中央走的,他几乎是把车贴着路沿停下了,车窗正对着中岛敦,两人距离近得就算下的是瓢泼大雨,也能听清对方说的每一个字。福泽谕吉说话时还气沉丹田,声如洪钟。中岛敦每一个字都听到了,每一个字都没听懂,连在一块更觉得如同天书。

福泽谕吉说了第四遍:"上车。"

中岛敦的手机械地伸向后座车门。

福泽谕吉说:"坐副驾驶座。"

中岛敦同手同脚地走到副驾驶座外,像个木偶似地把手搭上车门把,又醒了般地松手:"谕吉先生,我身上湿了,还是坐…"

福泽谕吉一字一顿:"敦,坐我旁边。现在。"


中岛敦这辈子第一次在任务以外成为银狼的命令对象。他大气不敢出,迅速收起伞坐进了副驾驶座。

福泽谕吉打量了他几眼,伸手覆上他的手背:"你在雨中站了多久?手这么冷。"

中岛敦的脑子全面罢工,只能傻呵呵地看着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问:"你什么时候出宫的?"

中岛敦说:"22:34。"

福泽谕吉啧了一声,把暖气调高了两度,拿起围巾塞他手里:"捂一会。"

中岛敦低头看着围巾,喃喃道:"今天是月圆,我不会着凉…"

福泽谕吉放下手刹:"你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我正在做。"

中岛敦慢慢把手塞进围巾,呆若木鸡。


福泽谕吉这一路把车开出了做任务的架势,15分钟路程硬是被他缩短到了9分钟,如果没下雨,估计还能更快。他在车库停车,等中岛敦下来,锁门,摁电梯。等电梯的时候,福泽谕吉看了低着头发愣的中岛敦一眼,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剑士精通擒拿。这一握力道极小,中岛敦却动弹不得。


上次被这么抓着还是一年多前调情。中岛敦吓得差点失声:"谕吉先生!"

福泽谕吉说:"别逃。"

中岛敦又惊又呆:"…您,您说什么?"

福泽谕吉的语气是陈述事实:"等你反应过来,就要逃走了。"

中岛敦:"…"


仿佛确认了中岛敦不会再动,福泽谕吉略减了力道,但仍捉着中岛敦的手腕。

电梯到了。福泽谕吉扣着中岛敦的手腕进了电梯,摁下楼层按钮。

中岛敦的理性很可能集体逃亡去了爪哇国。没有理智束缚,每一根神经狂欢聚会般聚焦在福泽谕吉与他肌肤接触的那一点上。福泽谕吉的手上满是握剑留下的茧子,粗糙、厚实而温暖。特工们影影绰绰,时间仍是周一,两人仍隔着一层要破不破的薄纸,站在异能特务科的电梯里。

他恍惚着,垂下头看着福泽谕吉的手,无意识地跟着银狼走出电梯,进门。

福泽谕吉反手把门关上,落锁。


中岛敦吓醒了,条件反射般抓住门锁:"谕吉先生!我…"


然而福泽谕吉微微低下头,专注地,坚定地,毫不动摇地看着他。

"敦。"他说,声音厚重宛如暮鼓晨钟,"我们谈谈。"

福泽谕吉盯着中岛敦,终于说出了那句解开一切封印的话:"你伤不到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