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14

就不该来这里。

她就不应该来这里。

真是的,她到底是得了什么毛病?

坐在诺特庄园的一张沙发上,赫敏一点也没融入当晚的活动中,只顾着疯狂啃着自己的手指甲,第二杯酒已经——也许是第三杯了,谁记得请啊——喝完了,空杯子放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

她真的没去看那个坐在桌边打牌的金发巫师。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也没有去看他的手。

他的手。

他的手指。

天啊,他的手指啊。

他用来扔牌的食指和中指,曾经就那样…

不行。

这念头很危险。

危险得可怕。

仿佛她遭受的折磨还不够似的,马尔福在扔出两张牌后,张开嘴巴用舌尖舔了下上面的牙齿。

赫敏没可能熬过今晚的。

"你在作弊。"

马尔福冷笑一下,"怕了吗,金妮维亚?"

刚到的时候,马尔福和金妮打招呼时还叫她韦斯莱呢,她很友好地回答并告诉他自己已经结婚,现在她的姓氏是波特了。

"一个波特就够人受的了。你自己的名字是什么?金妮维亚,对吧?"

"金妮。"

"我叫你金妮维亚吧。"

他们只花了三分钟,就互相称呼彼此的名字了,想想也很奇妙,说明他们在建立友好的关系了。

赫敏会介意马尔福称呼自己好友金妮维亚吗,尤其在他根本不肯正眼瞧她一下的情况下?

当然不介意。

她为什么要介意呢?

毕竟,他俩又不是刚刚差点在她家的厨房台子上就做了,不是吗?

难道没什么礼节规定,不能在你的手指已经进入某个女子的身体后,还继续称呼她姓氏的吗?

"你不喜欢打牌吗?"

操。

"不喜欢。"

"对打牌没兴趣?"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忍受这样的惩罚?

"不大感兴趣。你不也是吗,达利?"

为什么哈利走哪都要带着他的表哥呢,既然他自己不愿意和他多啰嗦,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呢?尤其他很清楚达利会抓住一切机会缠在赫敏身边。

等下。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赫敏狠狠瞪向自己的前好友,此刻正坐在纳威和马尔福当中玩着牌,笑得很是开心。

他还是马尔福,而她只是他用手指弄过的一个女人罢了。

天啊,她还得再来一杯酒。

"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坐在旁边。"

她是不是被人下了诅咒?

她肯定是中了什么诅咒,不然根本解释不了眼下的情况。

她为什么和达利一起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那个人是达利呢?

她这么去想哈利的表亲其实有点残忍,但她依然觉得自己会更愿意和任何一个不是达利的男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是的,她必须再去喝一杯。

"哦,你也太好心了,达利,"她笑道,"但你不用陪着我的,我没事。我正准备去走一…西奥!"

也许她的声音应该轻一点,因为此刻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一脸惊愕地看向了她。

"什么事,赫敏?"

哦,对了。

西奥也叫她赫敏呢。

达芙妮叫她赫敏。

布雷斯叫她赫敏。

她敢肯定他们是故意这么叫的,可她没心情弄清楚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再说了,他们都还在看着她呢。

"可以去外面走一走吗?去花园里?"

赫敏逼迫自己不去理睬金妮脸上的疑惑神色,更加不敢朝马尔福的方向瞥上一眼——他和其他人一样——也盯着她看呢。她能感觉到这人的银灰色眼眸,都快在她脑门上盯出一个洞来了,但想到和他对视,还是让她很害怕,她实在不能确保自己能掩饰好内心的情绪波动。那些情绪里有愤怒也有悲伤。

肯定是酒精的作用。

"当然可以,"西奥答道,"你需要来点什么不?"

赫敏站起身,挤出一个笑容,"不用了,谢谢。"

让她非常恼火的是,没想到达利居然自作多情地要陪赫敏一起去散步,可她本来只是想一个人走走,好忘掉那个有着金色头发和好看双手的男巫师,那个坐在哈利·波特身边打牌的巫师啊。

他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好朋友呢。

"那个,"两人肩并肩地走在一座美丽的花园里,这里盛开着各色不同品种的鲜花,达利先开口了。赫敏开始想,这一切搞不好都应该怪到卢娜头上,或者应该先问一下诺特庄园是不是总有这么多花盛开。"哈利和我说了你在魔法部的胜利。恭喜了。"

哦,那个啊。

得干掉哈利·波特这个人了呢。

"谢谢,达利。你人真好。"

为了维持住体内仅存的一点点耐心,赫敏觉得还是不要指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恭喜自己了。第一次他发了条短信。第二次他直接给她打了电话,冲着她的耳朵尖叫,说着他有多么高兴,说着他们必须找时间庆祝一下。不用说,当时这个女巫就冷静地感谢了他,并且说的很清楚,不需要什么庆祝。

"嘿!"

两人同时转身看到了金妮正飞快地朝他俩奔来。"达利,我得找赫敏说几句话。你能先走开一下吗?"

达利满脸的失望之色,但他也很了解金妮,知道和她争辩根本没有好下场。他带着一丝假笑,点了下头。

"当然。我回屋子里去了。"

"哦,谢谢你了。"

赫敏等到他走上阳台,才开口道,"谢谢你了。"

但是,当她看到金妮脸上的表情时,才在心里觉得也许,就在此刻,达利反而是那个她更愿意在身边的人。

波特夫人满脸好奇的时候,嘴里绝不会有什么好话。

"你必须把一切都告诉我。"她的语气坚决,带着威胁的口吻。

真的。

"关于什么的?"

"关于什么的?"金妮尖叫着的声音在空空的花园里回荡。"关于你和马尔福之间发生的事啊。"

赫敏把食指放在她嘴唇上,瞪大了眼睛,犹豫着要不要对自己的好友施个静音咒,因为她一副要毁了自己尊严的架势,虽然她可能也没多少尊严留着了。

"没什么事啊,为什么要问?"

那天从医院回到家里以后,赫敏不停地和自己说,她就是个傻瓜。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举动,她不过是不停在嘴里重复着这句话,同时要忙着清理干净因为爆炸残留的污渍。脸上的眼泪由于生气,一直在不停地流下来罢了。

她那会很沮丧,也很生气。

马尔福想要的不过是一夜情那样的关系。她自己所有的行为都在告诉他这么做没问题,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浪漫的情愫产生吧,他不过是按照她的指示行动罢了。

她不想搞什么一夜情关系,这几天没有收到他的消息,让她更确定了这一点。

具体纠结了多少个夜晚赫敏不是很清楚了,但肯定不是一个晚上那么简单。

她等了好多天啊。

白天黑夜都在等待。

她想和他一起共进午餐,一起在佛罗伦萨漫步,一起大笑着聊天,听他给她讲述城市里那些她没注意到的有趣之处。

但是,哪怕她曾有过机会从德拉科·马尔福身上得到这一切——她很认真地认为自己并没有过这个机会——也已经迅速而成功地毁掉了机会,因为自己在厨房桌子上抵着他手指做的那一切。

因此积累的烦躁心情已经快要无法忍受,赫敏实在没心情和金妮讲述导致这一切的混乱故事。那个让人纠结的夜晚过去的第二天,红毛女巫就用飞路联系了赫敏,要求知晓事情的最新进展。赫敏只是告诉她,前一晚过得很愉快,他们在一家高级餐厅用了晚餐,马尔福还送她回了家。

她省略了大量的内容呢。

"你们两个真是白痴,总是在对方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偷偷去看另一方。"金妮根本不信她的话,面上看着已经有些恼火,仿佛这两人真的冒犯到了她似的。"我再问你一次,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和马尔福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都…"

"我发誓,你要是再说 什么都没有,我真的会打人的。"

赫敏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好友会真的打人。她叹了口气,开始咬自己的下嘴唇。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金妮。"

波特夫人拽着她坐到一张石凳上,眼睛盯着她的脸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没把所有的细节都和你说,"她咽了咽嗓子,想找到最合适的词汇来解释事情到底有多糟糕,"马尔福是送我回家了,但他没直接离开。我请他上去喝了杯咖啡。"

金妮脸上露出得意的胜利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喜欢他。继续说,不许删减任何劲爆的细节啊。"

哦,天啊。

"金妮,其实…"赫敏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脸在慢慢发烫了,"事情没有朝那个方向发展。"

金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露出十分失望的神情来。"你要是告诉我你俩只是坐在一起喝了杯咖啡的话,我真是不能再和你做朋友了。"

"这么说也有点过分了,你不觉得吗?"

"不,我不觉得。"波特夫人反驳道,一点也不客气。"所以到底怎么了嘛?你们接吻了吗?"

她不可能直接出声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赫敏只是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金妮又开始尖叫了,她身边的那个人只想赶紧消失才好。

"金妮,拜托,声音轻一点。"她开口恳求,但很清楚自己的请求会被对方直接忽略。

"怎么发生的?谁主动的?"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记得了。也许两人同时吧?"

金妮看起来兴奋极了,这和赫敏如今的状态正好相反,"很好,非常好。还有什么其他进展吗?"

她也说不上来。

"那个,"赫敏语调慢吞吞的,元音的音节都被拉长了,"严格意义上来说,有…"

"你和德拉科·马尔福做了?"

此刻,她已经不在乎哈利会不会因此备受折磨,也管不了对小詹姆斯来说会有多么悲惨:她真的必须干掉金妮了。

"没有。你能不能…?"

"他帮你用嘴巴弄了吗?"

"金妮!"这下换成赫敏有些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了,又赶忙紧张地环顾了下四周,确保不会有人跳出来询问她们为什么尖叫不止。

"所以答案是肯定的咯?"

她俩的音量都高的有点不对劲啊。

"没有!"

"你帮他口了?"

她前面真该和达利待在一起的。

"没有,金妮!"

"那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赫敏深吸一口气,"这不是重点…"

"这当然是重点啊!"金妮的反驳之声也十分激动,"等一下:难道他技术很糟糕?"

天啊,当然不是。

"哦,不是的。他很好。说实在的,不是一般的好。"

"哪方面好啊?"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金妮!这都不重要了,因为我的摩卡壶爆炸了,接着他告诉我,他不想有什么认真的关系,但我不想那样,因为我对那种关系没兴趣。我就不是那种人,我应该是让他误会了什么。首先,是我穿了那条夸张的裙子——说起来其实是你的错——其次我该早点让他停手的,但他实在是很厉害,而且他那么帅。哦,而且他还那么聪明。反正现在都无所谓了,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金妮一脸惊愕地瞪着她,随着她讲话的节奏,嘴巴越张越大。

"好吧,让我梳理一下啊,"她低声道,"马尔福告诉你他只是想和你随便做做,但你喜欢他本人,想和他发展一段恋爱关系。"

这么总结还真是简洁呢,但考虑到眼下两人对话的目的,赫敏觉得也可以了。

"我以为我俩已经是朋友了,我喜欢和他相处。"

"但你还喜欢他这个人。"

赫敏以前为什么要和她做朋友来着?

是因为哈利的缘故吗?

如果真的是因为哈利,那她得考虑好好地改变一下这个情况了。

"他这个人长得也不难看嘛,"她只能这么回答。

"嗯,你要是喜欢白化人的话,肯定觉得他不错咯。"

"他不是…"赫敏再次深吸一口气,"无所谓了。他对我没兴趣。"

"鬼的没兴趣呢。"

棕发女巫抬抬眉毛,开始怀疑金妮到底有没有仔细在听她说话,感觉上并没有。

"金妮,我都告诉你了:他没兴趣。我俩谈过了,他说的很清楚,我俩看法不一致。"

"我不知道你的一致是什么,但是马尔福肯定对你有意思。我他妈敢百分百肯定!"

她俩为什么要有这段对话来着?

真是对牛弹琴。

赫敏摇摇头,"就算你说的对——实际上你弄错了——他只是想和我随便玩玩而已。"

"我知道,他也许说了对你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但他看你的那副模样…"金妮的脑袋歪到一边,中指敲击着自己的嘴唇,一副思考的样子。"你确定他说的是只想随便玩玩吗?"

赫敏把一绺卷发拨到耳朵后面,冲自己的好友眯起了眼睛,"他没直接说出那些词,但是他就是那个意思。"

金妮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满是狐疑。"你确定他是那个意思?"

棕发女巫点点头,心里也希望答案是否定的。"就是那个意思。"

"好吧,让他去死吧。你值得拥有最好的男人,如果那个蠢货看不出你是颗宝石,那是他的损失。"

"谢谢你这么说,"赫敏顿了一下,朝屋子的方向示意一下,"也许我们该进去了。"

"是啊,是该进去了。"

那场牌局——谁知道他们到底玩的是什么——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站着呢——除了达芙妮,这会双臂交叠放在胸前,一脸批判地瞪着前方呢。

"好了好了,"哈利在说话,很是认真的口气,"金妮,马尔福,纳威,和我一组,西奥,布雷斯,卢娜还有赫敏一组。达利来做裁判。"

"绝对不行,波特!"布雷斯当即反对,"我们队不能同时有卢娜和赫敏,这不公平!"

"布雷斯没说错,哈利,"卢娜语气严肃地附和道,和她耳朵上那对紫红色与翠绿色撞色的耳环画风完全不和。

大难不死的男孩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看起来沮丧极了,"好吧,我和赫敏一组。"

整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事,会让哈利嫌弃自己的队伍里有他最好的朋友,而这件事同样能激起赫敏想立刻从钱包里召来自己门钥匙的冲动,赶紧原地消失,回到佛罗伦萨的公寓去。

"什么情况?"

金妮发问了。

"哦,你终于回来了。"

哈利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证实了赫敏内心最担心的那件事。

魁地奇比赛。不,还不只是魁地奇: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担心自己真没猜错——她要和马尔福一组打魁地奇了。

"我们要打魁地奇。"上帝啊为什么!为什么?"你,我,马尔福和赫敏,对战西奥,布雷斯,卢娜和纳威。"

赫敏小心翼翼地不去和金发巫师对视,认真地在思考怎么才能逃跑。

"太棒了!"

波特夫妇很快就会成为她最糟糕的朋友了。

"各位,我不会玩魁地奇。"

哈利一脸坏笑,挥挥自己的手,没采纳她的反馈。"别担心。你做守门员就好。"

好像这就是什么好消息似的。

"我不大想玩。"

"来嘛,一起玩才有意思!我们需要你,不然人数就不够了。"哈利已经摆出了哄她的语气,让她想起了某些哭着闹着找存在感的小孩子,而她很乐意给他一巴掌。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十分钟后,赫敏又站到了前面自己坐下的那个花园中的另一块区域,右手拿着一把飞天扫帚,旁边站着马尔福,为了打球这会把他的白衬衫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以上。

也许上帝可以仁慈一些,让她待会从这把该死的飞天扫帚上摔下来就好了。

"好吧,我们得定个计划。不能让他们接近赫敏,否则我们就输了。"金妮此刻已经是魁地奇模式全开,也就意味着她已经不再是赫敏的朋友,而化身成了一个怪物。"赫敏。" 上帝啊!"他们会想方设法把鬼飞球朝你这边扔。尽量拦住球。"

她想哭了。

到底是因为金妮还是因为此刻闻到了马尔福身上的古龙水味,她也说不清。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们干嘛浪费时间和我解释这些。"赫敏咬牙切齿的,已经接近神经崩溃的边缘。"我。不会。玩。"

金妮啧了啧嘴,好似她不知道赫敏说的全是事实一般。"你会很出色的。再说了,他们那边还有卢娜和纳威呢。"

"他俩技术很差吗?"马尔福问道。

"卢娜坚信鬼飞球里住有活的生物,纳威就是很烂罢了。"

没什么东西比魁地奇更能让男人们迅速团结在一起了。

真是好棒哦,不是吗?

"你们准备好输了吗?"

只要有人提起魁地奇这个词,金妮马上就能进入狂暴模式,考虑到她是个职业选手,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但她经常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人根本不知道骑上了飞天扫帚以后该如何是好。同时她还会忘了他们都是朋友,所以五分钟后,她才能毫不留情地仿佛卢娜不存在一般地把鬼飞球砸向了门洞环。

波特夫妇连连得分,再次证明了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赫敏对他俩的行为毫不意外,毕竟这两个人的胜负欲都很强。

让她震惊的是马尔福:金发巫师一直都在门洞环附近飞来飞去,赫敏为了保持住平衡都已经快绝望了,有几次鬼飞球靠近过来,他都能马上把球传给哈利或者金妮。

如果硬要赫敏说出骑在一把可能致命的飞天扫帚上,做出浮在空中这种不理智行为,且随时可能被一只球砸中这种情景的好处的话,那就是风景还行。

马尔福离她很近,帅得有点过分,他的眼睛仿佛吸收了天空的蓝色,给那汪银灰色的深潭添加了一层美丽的深色阴影。他的右手始终牢牢抓着扫帚柄,而左手的手指会轻轻地敲击自己的大腿。他的下巴咬得紧紧的,鼻翼随着呼吸扇动。

白色衬衫下能看得很清楚他绷紧的胳膊肌肉线条,赫敏很容易就能联想到那晚她曾经碰过那些肌肉。

那张嘴曾经覆在她的胸上,他敲击大腿的手指曾经碰过她最私密的地方,还探进过她的身体。那些手指曾让她差那么点就能高潮了。

苍天在上,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大灾难啊。

更别提,一些她根本不该产生的念头——尤其不能在魁地奇比赛进行中产生——让她身体发热发烫,仿佛体内点燃了个火炉。

也许,只有很小的那么点概率,这要人命的飞天扫帚不至于在她松开扫帚柄,把连衣裙袖子卷上去的时候把她摔下去。

她得冒个险。

"别紧张。放轻松。"

赫敏紧张地一只手慢慢松开扫帚,嘴里念念有词,心中却确信自己快要死了。

"慢一点。"

其他人都在大声尖叫,金妮的声音特别响,似乎很生气,但赫敏太害怕自己一分心就会摔下去,也不敢抬头去看。

尽管如此,当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不知道谁的胳膊牢牢箍住她的腰时,赫敏还是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布雷斯!你他妈干什么啊?!"

马尔福在用前面替她挡掉迎面而来的鬼飞球的那只手稳住她扫帚的平衡,另一边还牢牢地抱着她。

"干嘛?她是守门员啊!"布雷斯反驳道,朝她的方向挥着手。"不可置信,"这个前斯莱特林喃喃着,一边还摇着头。

"混蛋。"马尔福咬着牙骂了一句,依然把她搂得挺紧的。他转过脸来看向她,他离得那么近…那么近。"你还好吗?"

她的心跳实在是太快了,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不幸的是,赫敏很清楚这一切不是因为那只差点砸到她脸上的鬼飞球造成的。

"嗯,我没事。谢谢你。"

"我们可以继续打球了吗,赫敏?"

她真的得亲手杀了哈利。

马尔福深吸一口气,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咕哝声。

压制住心里越来越强的想去杀了哈利·波特的冲动,赫敏朝自己所谓的好友那边点了点头。

"我建议重新开一局。"

赫敏瞟了一眼布雷斯的方向,她刚刚跳下这根该死的木头扫帚,很想拿它去捅布雷斯。她真的不想再骑上去了。

还算她走运,有其他人说话了。这个人说话比赫敏有分量多了,至少对布雷斯来说是的。

"布雷斯,已经快十一点。我累了。"

作为唯二不能参赛的人,达芙妮和达利全程都坐在两张浮空的椅子上。但是,如果后者还算忙着计分的话——赫敏根本不想多想一个麻瓜都比她对这项运动感兴趣的事实——那个怀孕的女巫花了差不多十分钟给自己丈夫那队呐喊加油,后来她召来了一包薯片,就没在关心比赛走向了。

"你想不想找个房间休息一下,达芙妮?"

赫敏挺喜欢西奥的:他很温和,聪明,有趣还很智慧。但他不明白的是,如果能不多说话,他会更受欢迎的。

"我可不想在你家的该死的床上休息,西奥。我需要睡一觉!"达芙妮声音尖利,"我他妈怀着一个孩子呢,该死的!"

虽然赫敏不能很肯定,但她合理怀疑是扎比尼夫人的荷尔蒙水平导致了她情绪如此大起大落,上一秒还在开怀大笑,下一秒就能像个水妖那样发疯尖叫。

仿佛又见到了当初金妮怀孕时的模样。

"好吧,亲爱的。我们回去吧。"

"我们也该走了,"波特夫人接道,"还得去我爸妈那里接詹姆斯呢。"

看来是该告别了,赫敏召来了自己的钱包,和大家都道了晚安——几乎是每一个人吧——并感谢了西奥和卢娜当晚的招待。

"格兰杰?"

冷静。

她必须要保持冷静。

他肯定只是想道个别,毕竟她没有勇气先和他说 拜拜,也不敢面对自己人生现在的情况。

为什么马尔福会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好吧,之前厨房里的那场遭遇肯定对整件事没有好的影响,但每次这个巫师接近身边时她的反应,也真的是很丢人了。

她是个成年女子了,怎么还表现得像个愚蠢的青少年似的。

这还真是在意料之外呢。

"嗯?"

她挺自豪此刻自己脸上还能摆出一个笑容,尽管对方脸上极为严肃的表情让她心里开始发慌了。

"我想和你说点话。"

操。

"我知道现在很晚了,如果你很累了,想去早点睡的话,我们可以明天早上再聊。"

睡觉?

在任何一个平行宇宙,赫敏都不可能在马尔福说了想和她说点事以后,还能睡得着觉。她搞不好会一整晚都辗转反侧,试图猜测他想和自己说什么,但什么也想不出来。考虑到她一向运气不好,头疼肯定会发作,而且非常严重,搞不好她得半夜叫醒这个巫师,请他来帮自己熬一剂药。

不,这样不行。

"现在就可以。"她答道,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肯定已经显得像个疯子了。"你想去我那里吗?我可以煮点咖啡。"

操。

操。操。操。

为什么啊,上帝?

这是为什么?

她是不是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也许她该继续用头疼作为自己失去理智的理由,毕竟她最近的表现就不是很像一个正常成年人该有的。

她的脸颊通红,身体里热得快要爆炸了似的,赫敏注意到马尔福的喉结正在上下移动。

"可以啊。谢谢你。"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我们要用两个门钥匙吗?我可以从我那里飞路去你那的。"

看来马尔福的脑子还算正常,因为赫敏此刻已经有些大脑短路了。她眼下有些糊里糊涂,居然忘了两人还在西奥家里,并且只有扎比尼夫妇刚刚离开。

旁边的红发女巫一直在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显然是看得入了神。

"好啊。"赫敏同意了。

依然挂着疯子般的笑容,赫敏和其他人再次告别,感觉自己快要心脏病发作了。她紧紧握住自己的门钥匙,下一秒回到了自己在佛罗伦萨的公寓。

"操。操。操。操。操。"

他要来了。

马尔福要上她的公寓来了。

这会已经快午夜了。

第二次了。

她该怎么办?

她该坐在哪里?

她要不要去厨房里等他?

不,那样不好。

但是她应该先把摩卡壶放到炉子上去…

"操!"

摩卡壶。

因为她是个白痴,所以还没买新的摩卡壶——那东西会激起太多不好的回忆——过去几天她早餐只吃了酸奶和面包,宁愿从魔法部的咖啡店里买上一杯意式浓缩咖啡。

不过吧,赫敏怀疑马尔福也不会真的介意没有咖啡喝,既因为上次的事件实在是太难忘,更别提她做的意式浓缩也是真的很难喝。

壁炉里火焰升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马尔福已经到了她的起居室。

他的头发因为前面的魁地奇比赛的关系还有些乱,这个细节让赫敏猜测自己的头发估计也很乱。

"嗨。"

"嗨,"他接话的声音很轻,却没能让她平静下来。

她指了指沙发,暗自责怪自己怎么没想过添置几张椅子。

"你要坐下来吗?"

马尔福摇摇头,"不用了,谢谢。已经很晚了,我不希望打扰你太久。"

他深吸一口气,能看见他的白衬衫下面胸腔鼓起来了。说真的,他是怎么做到穿着这么简单的衬衫还这么好看的?这不合法吧。

"上次我俩单独见面的结果,让我不是很舒服。"马尔福开口了,赫敏突然希望家里最好再有点别的什么东西炸了才好。"我知道我让你很不开心,我很抱歉。我一点都没想让你难过的。"

如果打断他的话,说事情并非如此,那就是假话了,因为他说的正是她内心真实的感受。

难过,伤心。

"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了…"

马尔福继续说着,赫敏却皱起了眉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什么时候对马尔福说过这种话?她可没印象了,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的明明正好相反。

"…我也能理解为什么…"

赫敏有点高兴至少他俩之一能理解,因为她自己这会已经彻底一头雾水了。

"...可我还是想知道,能不能做点什么,改变你的看法。"

到了这个份上,她开始担心自己内心生出什么奇怪的极端想法,比如另一个人格什么的,跳出来和马尔福说她的确不想再见到他了。

"抱歉,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巫师抬起一边的眉毛,现在和她一样满脸困惑了。好吧,她觉得自己蠢透了。

"在医院的时候。"

赫敏快速回忆了一下在医院发生的事情,最后她才确认自己当时没有发疯,因为她从未说出过那些词语。

"我肯定没说过。"她语气坚定。

"你说了的。你说你不是会做这些事情的女人。"

对,她记得说过这句话,但她绝不是想表达马尔福以为的那个意思。

"我…"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跳好歹缓一缓,毕竟这会她得活着说话。"我是想试图解释,看来我解释的很糟糕就是了,我不是那种能接受一夜情的人。之前在酒吧里遇到那个人的事,只是个意外。我现在不会那样做了。"

马尔福一脸仿佛刚刚被人扇了一巴掌的表情,她能认出来这种表情也是因为她曾经亲眼见过。

"让我先梳理一下,好吗?"他问道,尽管其实只是个反问句,"你以为我只是想在那张桌子上和你做一次是吧。然后呢?穿好我的衣服,当作一切没发生过吗?"

她正是这么以为的,但此刻赫敏望着他一脸震惊的模样,就有些不确定了。

"呃…是啊。"

这个巫师瞪大了眼睛盯着她,愣住了好几秒才似乎终于能再次调动起脸部的肌肉,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在我开始之前就阻止我呢?"

这个问题很好,但她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她耸耸肩,注意到自己的音调又高了好几个八度,就差到发疯尖叫时的音高了。"我那会有点糊涂。"

马尔福的喉咙那里能看到一条清晰的血管。"糊涂?"

"嗯。"

"是那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糊涂?"

这会他看起来仿佛介于震惊和担忧之间了。

"不,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赫敏澄清道,努力不去在意自己可能要爆炸的剧烈心跳声。"我有些糊涂是因为你提到了关于棕发女子的那些事,我以为你是想和我调调情…"

"我是在和你调情啊!"马尔福炸了,声音太响吓得她都没说下去了。

冷静点。

没事的。

他的右手伸进头发里用力地揪着,让满头金发更乱了。"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喃喃道,赫敏不确定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她讲话。

"是啊,但是那是因为你说了,我可以不要把那种事看的太认真。"她把声音压得很低,结果对方又是一脸震惊地看了过来。

"那种事情?"他重复了一遍。

"嗯。"

"什么…"他打住自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起来一点也不冷静,"我到底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误以为我只是想搞什么一夜情?"

他说话语气很像金妮。

所以赫敏其实不大喜欢这种语气。

"在医院的时候,你说你能理解的。"赫敏答道,有些不太确信的口吻。

"我理解的是,你不想和一个以前欺负过你那么多年的前食死徒有瓜葛,而且还是个该死的胆小鬼。"

赫敏期待过很多种答案,这一个绝对是意料之外的。

他是这么看他自己的吗?

"我从没这么想过。"她的声音稳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小激动的情绪在。"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早就原谅你过去在学校的那些行为了。你也没做什么能被称之为胆小鬼的事。再说了,我根本不可能在意你曾经是个食死徒。"

他发出的笑声很空洞。"是啊,可不是嘛。"

"你不相信我?"

"每次你的视线总要去看我那个哪怕被遮住的标记,这让我很难相信。"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自己的这点小癖好总有一天会发展成她不想面对的问题。还要当着这个癖好对象的面解释清楚,赫敏实在是不想体验这种经历。

但不幸的是,她只有两个选择。

选项一:厚着脸皮对马尔福撒谎,说她从来没看过他的左臂,全是他自己的脑补。

她有种直觉,马尔福不会相信这种说法的,那就只能选择让人害怕的第二种选项了。

天啊,真希望这会能钻进地里去。

赫敏深深吸气,脸在发烫,身上开始冒汗了。

"我那不是在看黑魔标记,我…"不行,她没办法看着他的眼睛解释。要承认这点已经够难为情的了,还要看着他对此的表情反应,那真是有点过了。于是她低下视线,看向了他黑色的运动鞋。"你的胳膊很好看。"

窒息的沉默,赫敏在心里默数到二十秒,开始怀疑马尔福是不是已经幻影移形走了。

她抬起视线想确认一下,但眼前并非空无一人,她发现对面的巫师还站在原地,银灰色的眸子正眼神犀利地盯着她。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缓解这紧张氛围就好,不然她真的要大声尖叫了。也是挺悲剧的,赫敏·格兰杰在压力很大的情况下只会自动做一件事,那就是截断自己大脑和嘴巴的连接通道,让她的舌头彻底自由发挥,好让她本人更加窘迫。

"我很高兴这只是个愚蠢的误解。你当然会以为我在看黑魔标记,毕竟一般人不会那样盯着别人的胳膊。但我应该不算是个正常人吧。我肯定不正常。我也不是走在大街上谁的胳膊都看啦。说实在的,在你之前,我从来没对男人的胳膊这么感兴趣过。我现在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但能大概率肯定是因为我喜欢看你胳膊上血管的走势。还有你的肌肉线条。它们也很重要。应该比那些血管更重要。反正,我真的不太正常。所以我才会觉得你应该只会对一夜情这种东西有兴趣,其实也没什么的。不,不是真的啊。但是,我能明白的:那样的话完全可以被理解。我那会还穿着那条那么蠢的裙子…其实那条裙子应该算是金妮的错…"

赫敏不得不打断自己喋喋不休的单人独白,因为马尔福已经站到了她眼前,把她娇小的身躯都罩在了阴影中。

他看上不再有困惑或是迷茫的神色。

事实上,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有点像之前周一晚上的那样。

她的胃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内脏仿佛都错位了,让人不由得担忧起来。

毫无预兆的,马尔福弯下身子,嘴唇扫过她的嘴唇。赫敏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等她的反应,等着她同意才进行下一步。

她刚刚张开双唇,他的舌头就滑进了她嘴里,双手揽过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

这么做对吗?

如果赫敏没弄错的话,她之前误会了马尔福,以为对方只想和她随便玩玩。但是吧,他到底想要什么这个问题还是没有答案啊。

也许他俩应该再聊一会,说清楚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

是的,他们应该先把话说清楚。

为了避免未来的误会加深,以至于两人可能很多天都不理睬对方,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最重要的是,赫敏坚信她必须说清楚一件事,她对任何以性关系开启和结束的恋爱关系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绝对不可以。

但是吧,她肯定是出了什么毛病,尽管大脑此刻飞速旋转,给出了好几个有理有据的反驳意见,嘴巴上的吻也停了,可说出来的话却和他俩应该先进行的交谈毫无关系。

"去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