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新婚一月,洛阳的调令就正式下来了。
北京初夏的夜晚,楼前的法桐长势极好,都伸到三楼的窗子前。进入孟夏不久,辨不清是什么昆虫在细细簌簌地叫,不像知了。徐徐的微风亦从虚掩的窗子里钻进来,李可卿担心有些凉,想要起身把窗子关住。靠在他肩上的人抬手轻轻把他摁下来:"不用关,透透气挺好的。"
桌子上的台灯把两个人的身影映在床上,素色的老粗布床单,在台灯下显得有些发黄。 李可卿放下手里的书,紧了紧手臂,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些。"明天我不能送你,实在是…"说着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用。"成虹轻声道。她的脸紧紧贴在李可卿的胸膛,他身上总是暖暖的,热热的,连带着她的脸蛋也暖得微红。冬天还成,往后越来越热可怎么办哦…想到这儿,成虹嘴角微微上扬,又不知想到何处,眸子里闪出一丝落寞。"你只管工作你的,这条道儿熟门熟路的,哪儿用得着人送。"她是指回洛阳。从前离开北京回家,她总归有迫不及待见到家人的小女孩心性,哪知这次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大概是因为在北京也有了一个家。
"好好儿等我回来。"说着成虹抬头,发现李可卿也正在看着她,他没摘下眼睛,在台灯下有点儿反光,看不清他眼睛里装着什么,又有谁能看清呢?她轻轻叹了口气。
"可要早点儿回来,你不回来,那套房子谁来布置呢,我是什么都不会。"李可卿提到团里给他分配的那套房子。这个月他已经在育英台任职了,团里在崇文门附近给了他一套房子,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两居室,但已经比现在北大分配的宿舍好上不少。
"原来是等我回来做苦力的。"成虹故意打趣他,从他的怀里挣开来。
她用手拢了拢头发,蓬松的发丝在微亮的灯里只是个影儿,加上她这个年纪还未褪去的婴儿肥,李可卿在朦胧里看她,就像一团毛茸茸的小猫儿。不过他可不敢说,只是笑。
李可卿看她神色也有些凄然,也低沉道:"一定要先写信告诉我你们那儿能不能写信,整天待在黑匣子里,别怕是连信都不让寄收。"
"嗯。"
"等过几天学生都放了暑假,我也去河南,也想看看爸爸妈妈。"
"嗯。"成虹觉得李可卿今晚的话格外的多,不过一想到明天就要分开,竟也舍不得睡下,毫无困意。
"到时候带我去你们郏县看看,我要看看是我们凤阳建设得好还是你们郏县。"
成虹皱了下眉:"处处都要和我比,连这个也要比,小气。"
李可卿爽朗地笑起来,乐呵呵无所顾忌地露出两排大白牙:"要检查你这个生产队长的成果的。"
"日后再有人说你憨直不会讲话,我再也不答应了,人前人后明明是两个样子,就会欺负…"成虹话没说完,就又被李可卿拉进怀里。他的大手覆在成虹的头发上,暖热的体温又在两个人之间传递。
成虹也不接着说下去了,她稍稍撑起半个身子,亲在李可卿的脸颊上:"睡吧,明天要早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