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壮的精子被一颗被控制的卵细胞捕获、吞噬,一个世界就此缔造。
她能感觉到这颗优选的卵细胞在骄傲地向大脑邀功:看我挑选的最活力的蝌蚪。
看我挑选的在我身下臣服于我的人,大脑指挥眼睛把菲德印在视网膜中。
菲德在卡拉丹的大海中被承认、被使用、被驾驭……四周礁石围住他的视线,直到目力所及只有给予他快乐的人和无尽的夜空。
他被安全地包裹了。
极乐却以没有痛苦的方式降临了,这是他的主福泽恩赐吗?他感到自己有一部分交给了厄莉娅,同时他又完整地成为了她……意志的边界像混杂交合液体的海水,迥异但理所应当。
子宫内有一颗新的DNA通过脐带与自己相连,厄莉娅感到自己的生命跨越时间地被延续了。当她乃至厄崔迪成为宇宙的飞灰之时,会有一个DNA的碎片呼吸着她呼吸过的空气。
这是她的意志被无限残存的可能。
个体永生的终极秘诀藏在人类绵延的整体之中。
当欲望的潮水从大脑褪去之时,厄莉娅接受并欣喜于这种可能:她允许过往的纵情,允许当下的平静,允许思想钢印对自己的利用,允许追随者的存在……
允许她的肉体内2个意识同时存在,就像母亲杰西卡一样。
当全身的细胞欢欣鼓舞开放自己时候,另一抹意识从身体的角落窜出,像是开闸的猛虎,开始抢夺子体的控制权。
"快……去找……岳医生。"厄莉娅的牙齿在打架,她的声线频繁切换,"老男爵想侵占我的孩子。"
菲德臂膀拢起她,厄莉娅就掐断了自己所有的意识。
暗夜已至,厄崔迪城堡内只有杰西卡夫人贴身的侍女奔跑着去往岳医生的住所。
杰西卡夫人守在床边安抚厄莉娅。雷托公爵幽暗的双眸站在床位守护着女儿,双唇紧抿。比起愤怒,他有一种直觉厄崔迪的大难要从厄莉娅的身上开始。他传唤了邓肯、哥尼、杜菲直接进入军舰和星球防线待命。
保罗在房间另一头一拳一拳地重击着菲德。菲德任由一切的发生,只是在每次重新站立起,都会注视床上脆弱的厄莉娅。鲜血糊住一只眼的眼帘,睫毛带起淅淅沥沥丝线般的空隙,穿过两人早已交织的命运。
菲德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心甘情愿被保罗挥拳相向,无法还手。每当他的肌肉反射性紧张想要进攻时,大脑会压抑住这股冲动。如果自己真的伤害了她不惜跨越时空、捅自己一刀都要守护的家人,那大概他不会被允许存在在她的周围,像教徒被教主宣判违背教义。
厄崔迪人家人的概念是菲德穷其一生不能理解的,他更不能理解这种相互守望的情感。他前世今生不停追寻的一个又一个的目标:准男爵、星球总督、公爵……他沿着老男爵所教导规划的哈克南人的路径生长,直到征服宇宙一又一个星球。他的对手越来越少,而不能理解的事务越来越多。
为什么珀帕星的领主只是请求他不要屠杀就愿意献上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地球的巫祝在地球解体后在角落里等待虚无缥缈的机会?
为什么玛戈夫人会因为子宫枯萎而向自己挥刀甚至自尽?
为什么厄莉娅会因为拯救家人而身陷囹圄?
……
为什么他会允许玛戈夫人与自己交合?
为什么为了延续这种交合不惜服用避孕药物?
为什么征服已知的宇宙不再让他激动?
为什么公爵之位带给自己的空虚会远胜享受?
这一切的疑问,只有坚定而不可动摇的厄莉娅有答案,菲德猜想。
她美好又诱人,狡猾又危险。她掌握他的喜怒,甚至懂得伤害他。菲德想象不出比她更像答案本身的人了……
拳拳到肉的声音让房间内父母心烦。杰西卡眼神不悦,雷托公爵就叫停了闹剧:"够了。"
"把孩子的躯体让给我,不好吗?"厄莉娅狰狞着吐出男性的声音,是老男爵,"这样你就不用再防范我侵占你的意识了。"
"休想。"厄莉娅清醒地拒绝,头痛地抓紧金色的长发。
厄莉娅突然抓住床边杰西卡夫人的手,用一种狂热的目光宣判道:"我是魁萨茨·哈德拉克之母,告诉姐妹会!我完成了任务,我是圣母。"
她突然又像反悔了一样:"不!我是厄莉娅·厄崔迪。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什么天选之子。"她发动音言,要这股意志贯彻身体。
她呼喊直到声嘶力竭,体内混乱的意志在她的嘶吼下归于平静。发丝混杂汗水贴在脸颊的两侧,厄莉娅得以平静地思考。
一个猜想得到证实——菲德也保留了回溯时间之前的记忆。
她、母亲、菲德,是这个时代的异类。他们的共通之处就是都服用了罂粟,看来这种香料会让使用的人带有记忆。
厄莉娅感受到一双熟悉的手按上自己额间、脸廓,她知道是岳医生到来了。
菲德与保罗都勉强的靠墙而立。
"大人、夫人。"岳医生并没有失去他的修养和仪态,"小姐怀孕了。"
得到医生的证实,雷托公爵与杰西卡都倒吸一口气。保罗死盯着面色古怪的菲德。
"但她的身体情况复杂。"岳医生在门外就听到了厄莉娅切换身份的嘶吼。他不自觉抚摸上自己的眉间,"思想的预处理让她认为自己要与哈克南孕育孩子,而姐妹会的秘法让她能够迅速的结晶,这在她的体内种下一个新的意志。要保住这个孩子,就需要她签署这份许可——允许体内有多个意志。一旦这份许可生效,此前被压制的哈克南的老男爵的意识也会被放出。目前看来……"
岳医生停顿了片刻:"老男爵在抢夺孩子或者厄莉娅自己的人格。而姐妹会的思想钢印使她时刻想献出这个孩子。即使小姐能暂时压制,难以保证能保持这个状态直到孩子降生。"
一片死寂之中,只有菲德率先开口:"杀了这个孩子。"他不在乎什么孩子,他只在乎厄莉娅。
"妈妈,为什么当年你没有杀了我?"厄莉娅躺在自己床上,颤抖地发问,因为她曾经用这种假设问过自己,"保罗已死,厄崔迪覆灭,只要我死了,您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基因链重新获得海伦圣母的庇佑,不是吗?"
杰西卡温柔抚上厄莉娅的额头:"我从未想过你说的可能,但我猜想是一种本能。杀死你就犹如杀死我自己。"
她举起女儿的手在唇间亲吻:"你的诞生是因为爱,就如你这10多年感受的一样,而非什么政治夙愿。"雷托公爵眼里不由涌上泪光,像吐出胸口压抑的气。
"这个孩子并非完全由我的自由意志而诞生。"厄莉娅面色复杂地摸上自己的肚子,"也很难说是由于爱。"
菲德仿佛被抽干一样,他支撑不住地坐到了地上。
"我们支持你所有的决定。"哥哥保罗会像厄莉娅出生时承诺的一样,保护自己的妹妹。
就在厄莉娅犹豫这个孩子去留时候,她两颊的皮肤仿佛重量巨大一样摊开,是老男爵的人格察觉了厄莉娅抹杀孩子的念头开始反扑。一旦没有孩子,厄莉娅对于体内掌控权的回归,他会再度被压制。老男爵在不惜一切地攻击着腹中胎儿的大脑,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吞噬这抹幼小的意识,他想扼杀这股意识然后侵占他的位置。
孩子通过子宫内膜向厄莉娅传去求救的信号,而她本能地响应着。
"Stay away from my child."
老男爵的意识又不知躲到了身体哪个角落。厄莉娅感到发动音言一次比一次艰难。
"香料可以最大程度开发一个人的潜能。这是培育天选之人的途径。"杰西卡艰难地开头,她并不知道这条路径的尽头是什么,没人知道。
"对瓦娜的爱,能让我突破一丝思想的钢印。"岳医生同样艰难,如果不是瓦娜被菲德交回于他,他与哈克南老男爵之间的协议已经实践了。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未知,眼下的方案都来自于猜测和尝试。这些都只是钥匙,而门之后,需要厄莉娅个人意志的探索……
也许是死亡,也许是永生,也许像怪物一样……
厄莉娅并不缺乏这种勇气,她开口,菲德就知道她下定了决心:"怎么使用香料?"
"食用、擦拭,增加香料与人体接触的面积。"岳医生解答到。
"怎样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大的接触。不考虑生命安全的前提。"
"小姐,我不太理解……"
"我能提供香料和罂粟。"菲德从角落出声。他在发配哈克南侵略远征战场获得军权之后,就带领军队征服地球,但菲德指挥获得登陆权后,并未像上一世般征用资源,而是延缓了战线,暗中派人主力搜寻了罂粟与时间回溯转轮。他与厄莉娅目光交汇,心意在此刻相通。这个女人强大到让他目眩神迷,无惧生死。
"那是一种能无视失血量止血的特殊香料。"杰西卡夫人解答岳医生的疑问。
岳医生思索后用突破医道的思路,回答一份他此生最无力的医治方案:"浸泡在香料之中,同时划开四肢动脉,让香料能顺着血管进入身体,同时服用。通过血管延展面积、身体内环境、皮肤一起接触,这样应该能最大程度的接触香料的刺激。"
岳医生悲悯看向这个女孩:"事后再用上您说的罂粟,但愿……但愿您平安。"
杰西卡倒吸凉气,齿间划出的气声刺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雷托公爵闭目不愿再看。保罗的眼里盛上热泪,他实在不知家人要如何残忍支持厄莉娅赴死的前行。只有菲德眼中有星火闪耀。
厄莉娅看着眼前床幔在她头顶拧成的结,她什么也没在思考。好像世界空无一物,好像自己身无一物,漂浮在空旷寂寥的真空里。
"你在……"厄莉娅的鼓膜被微小的震动惊扰,大脑缓慢地搜集到语言的信息。
"你在恐惧吗?这不像你。"菲德摇着头耸着肩,就像在讨论今日天气有够糟糕一样轻易。
像是莫名的引力把厄莉娅拉回这张床上,她还是她,厄莉娅意识到。她只是别过头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恰有其事的注视着菲德。她终于发现,菲德对她隐约有着超出她预计的情感投射。她既好奇这种投射是什么,也揣摩这份感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收益。
她决定做一个大胆的实验:"菲德-罗萨,你愿意帮我打开四肢动脉吗?"
"荣幸之至。"菲德脸颊锋利有型,细微的顶舌都能看到弧度。他顶了一下腮,就像是被他小小入侵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他的眼神热烈,像再看世上绝无仅有的军队。
他们于众目睽睽之下的隐晦调情,是在生与死间隙之中的打出的一个响指。
Notes:
写不完,但还是先放一些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