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吗?是的,我认识他。"
当Brett Thompson找上Larry Foulke的时候,后者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他有些意外,但在Thompson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打开了话匣子—趁着下一场战斗尚未开始,他还有时间去回忆那些旧事,也好让这位充满好奇心的访客能够"满载而归"。
说来还有些讽刺,十年前,他被乌斯提奥军方雇佣,成为乌斯提奥空军的一员,在贝尔卡战争中击坠了不计其数的敌人时,可从来没有哪一家电视台的记者会将他列入采访对象的候补名单里。
—但现在可不是他应该吐槽的时候。
他本以为关于那场战争的一切会随着"那个人"的杳无音讯而彻底封存在他的记忆深处,唯有在他独处的时候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如同以胶片形式保存的老电影,在无数次的回放里越发地刻骨铭心。十年的时光弹指而过,那场战争的亲历者大多都离开了军队,投身于其他行业,只有他,Larry Foulke,像一个旧时代的鬼魂,换了阵营,变了身份,仍然活跃在新的战场之上。
—直到那位名叫Brett Thompson的记者找上门来,那段在寒空中恣意翱翔的过往也终于追上了彼时已经加入ISAF陆军步兵营的Larry Foulke。不,现在不应该再用他的原本姓名来称呼他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在贝尔卡战争爆发前就已经威名远扬的绰号:the Solo Wing Pixy。
"这件事说来话长—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贝尔卡国土上引爆的七枚大当量核弹终究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影响到了整颗Strangereal星,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时代以降,超级大国之间用以暗自较劲的"军备竞赛"也因此被扫进了历史的故纸堆,减少军费开支,缩减军备规模似乎也成为了超级大国之间的共识,至少那八门耸立在尤吉亚大陆北部的电磁巨炮最开始的用途也不是用来投入到战争之中的。
"你知道,这世界上一共有三种王牌吗?追逐力量者,为荣誉而生者,还有洞悉战局者—就是这三种。而他…他是一个真正的王牌。"
兴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与Pixy聊天的缘故,他现在急需一个倾诉的对象—而Brett Thompson的到来正中他的下怀。而这名记者采访他的目的也并不难猜,尽管距离那些官方档案解封的时间还遥遥无期,但这并不妨碍好奇心过剩的人们想要窥探关于贝尔卡战争的秘辛。每一个亲历过那场战争的人都听说过"圆桌之鬼神"的名号,他在B7R空域的绝对统治力更是叫敌人闻风丧胆。那架双翼被漆成深蓝色的F15C上挂满了169枚王牌机师的勋章,作为一介雇佣兵,他令人生畏,却又让人不得不敬佩他的实力。
作为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后来又因为理念不合导致兵戈相向,最终成为他手下败将的那个人,没有人比Pixy更了解这位传奇人物,也没有人比Pixy更有资格去讲述他的骄人战绩。窗外的雪花簌簌地落下,同样的雪天仿佛也将时间拨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位于乌斯提奥群山中的空军基地里。
1.冻空之猎犬
"𝘍𝘰𝘳 𝘢𝘧𝘵𝘦𝘳 𝘢𝘭𝘭 𝘸𝘩𝘢𝘵 𝘪𝘴 𝘮𝘢𝘯 𝘪𝘯 𝘯𝘢𝘵𝘶𝘳𝘦?𝘈 𝘯𝘰𝘵𝘩𝘪𝘯𝘨 𝘪𝘯 𝘳𝘦𝘭𝘢𝘵𝘪𝘰𝘯 𝘵𝘰 𝘪𝘯𝘧𝘪𝘯𝘪𝘵𝘺, 𝘢𝘭𝘭 𝘪𝘯 𝘳𝘦𝘭𝘢𝘵𝘪𝘰𝘯 𝘵𝘰 𝘯𝘰𝘵𝘩𝘪𝘯𝘨,𝘢 𝘤𝘦𝘯𝘵𝘳𝘢𝘭 𝘱𝘰𝘪𝘯𝘵 𝘣𝘦𝘵𝘸𝘦𝘦𝘯 𝘯𝘰𝘵𝘩𝘪𝘯𝘨 𝘢𝘯𝘥 𝘢𝘭𝘭 𝘢𝘯𝘥 𝘪𝘯𝘧𝘪𝘯𝘪𝘵𝘦𝘭𝘺 𝘧𝘢𝘳 𝘧𝘳𝘰𝘮 𝘶𝘯𝘥𝘦𝘳𝘴𝘵𝘢𝘯𝘥𝘪𝘯𝘨 𝘦𝘪𝘵𝘩𝘦𝘳."
"话说人类在自然中到底算什么呢?虚无关联着无穷,万物关联着虚无。距离虚无和无穷的中心点也是无限遥远。"
"那天很冷,还下着雪。"
彼时的贝尔卡联邦正处于财政吃紧的关头,旷日持久的军备建设就像一只无节制需索资金的"吞金兽",让本就不充裕的国家财政更是添上了数笔触目惊心的赤字。于是资金回流的希望就被寄托在了同邻国欧西亚联邦合作开发的"五大湖"项目上。然而,事与愿违—这分期许也成了一场空。"五大湖"项目只不过是一个经过欧西亚重重粉饰之后的空壳,实际的回报远远不能和前期的投入折抵,大笔大笔的投资砸进去,甚至听不到一点响声,资金全部打了水漂,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经济危机的到来似乎也很是顺理成章—贝尔卡无力管辖的国土就此分裂,纷纷独立出去,成为了新生的共和国。作为新成立还没几年的国家,乌斯提奥所拥有的丰富资源在此时无异于贝尔卡眼中的一块肥肉,贝尔卡国内的极右翼势力抬头,正式走到了台前。军队以横扫千军之势,在短短数日内便占领了乌斯提奥的大部分疆域,唯有瓦莱空军基地因为其地形的特殊性,成为了乌斯提奥共和国最后的领土。
作为乌斯提奥最后的防线,如果瓦莱空军基地也沦为了贝尔卡的占领区,那么就再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止贝尔卡军队的脚步—出席了战前会议的人都很清楚这一点,房间内幽光闪灭,气氛沉重。Pixy其实并不在乎乌斯提奥的前路如何,这个国家并不是他的故乡,他对这里没有半分归属感,他只关心每一场战斗之后军方许诺的佣金会不会准时发放到他的手里:促使他为乌斯提奥空军效力的理由实在是再简单不过,那就是金钱。
在会议室另一边的Cipher望着屏幕,若有所思。轰炸机与护航机—这是最基础的飞行编队配置,看上去贝尔卡空军并没有将瓦莱空军基地放在眼里,认为派出两支中队就足以抹除乌斯提奥最后的有生力量。不过,今天的贝尔卡空军似乎要为自己的轻敌付出惨痛的代价。
Cipher选定了自己的机体,在地勤的协助下完成了起飞前检查,滑出机库,到达预定的跑道,在管制塔台的指挥下升空迎击那些"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F15C的机载雷达早早地便进入了工作状态,与乌斯提奥空军所属的战斗机截然不同的敌我识别信息以光标的形式在深绿色的雷达显示屏上浮现:"方位3-1-5,贝尔卡轰炸机接近!不会有人想在雪山里跳伞的—我们全靠你了,长机。"
Cipher听到了Pixy的调侃,轻轻地笑了一下,却没有出言附和—在这样的天气和环境里被迫跳伞逃生可不是什么"享受",不管是为了即将到手的酬金,还是在任务结束后才有机会品尝到的"特殊补给",所求之物或许各有不同,但是把这些贝尔卡人赶回去都是得到它们的前提条件。
活络气氛的闲谈还没有结束的意思,接管了管制权限的AWACS加入了无线电交流的行列:"各机,准备交战!"两支轰炸机编队对于这支新成立的Galm小队而言和试金石没有什么区别,而按照乌斯提奥军方给定的赏金标准,这些轰炸机向来是最受欢迎的存在:值钱,而且通常会"成群结队"地出现,拿下它们,也就意味着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能过上令旁人很是眼热的好日子。作为老练的雇佣兵,Pixy对这些规律了若指掌:"先准备好我们的报酬吧。"
"那要等双方都平安无事才行。"相熟的雷达官礼貌性地转达了来自指挥部的问候,不过Pixy向来对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不感冒,只留下了一句"准备买单吧—我们会速战速决",便再次调节了发动机的出力,提高速度,与Cipher一道迎上了长途奔袭而来的B-52。
"快点搞定它们,我们回去还能搞点热朗姆酒,哈?"
其他战友的提议得到了广泛的响应,就连不怎么喜欢在通讯中搭腔的Cipher也表示了赞同的态度:"好。"
几架还没有散开的B-52成为了最先被Galm小队盯上的"靶子",尽管还是初次合作,但Cipher与Pixy亦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只是航向的略微偏转,就足以透露出彼此的作战意图。乌斯提奥当局颇为财大气粗,为雇佣兵也配备了相当不错的战斗机与武器,虽说只是堪堪摸到"装备精良"的门槛,但是对付这几名只是来"探路"的贝尔卡空军也是绰绰有余。Pixy心领神会,立即做出了选择:"我去截击另一边的贝尔卡轰炸机—都解决完了再来会合。"
"看来Galm 2又要开始抢戏了。"
随Galm小队一同出击的其他战友对Pixy的行为见怪不怪,只是打趣了他两句,便去追击其余的目标。而Pixy对战友的调侃很是不以为意,他也不关心敌人的想法,那些即将飞抵瓦莱空军基地的轰炸机即将成为划入他户头的佣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又会嫌钱多呢?当然是多多益善。Pixy这么想着,启动了XMAA的发射程序,击坠了一架迎面而来的B-52。
"嘿!Pixy!能不能留点给我们?"
交战不过数分钟时间,来袭的贝尔卡轰炸机就已经被Galm小队解决了一半,丰厚的战果也让队友们发出了抗议—总不能好处全让Galm小队给拿走了,自己只有捡肉渣喝肉汤的份。与此同时,Cipher也将作战空域里的护航战斗机料理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根"独苗"仍在孤零零地往原定的轰炸地点飞去。
但很显然,这段距离将会成为他永远也跨越不过去的鸿沟—因为死亡与失败的阴影早已笼罩住他的机翼,他无处可逃。
Cipher的手指在操纵杆上一挪,切换到雷达导引弹上,在机舱里一叠声的"嘀嘀"声之后,导弹锁定了最后一架B-52的尾巴。他揿下按钮,导弹脱离挂架,在寒风中拖曳出一道白焰,在几秒钟后命中目标,把它变成了一簇寒空中的焰火。
"基地司令部呼叫Galm队,敌方攻击部队被成功拦截—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些贝尔卡胆小鬼们该怎么和上司汇报。"雷达上的不速之客们销声匿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坐镇后方司令部的军官也得知了消息,而这场战斗结束得实在是太快,以至于他们甚至还有开玩笑的闲心。
在返回基地的途中,Pixy将无线电频段变更至Galm小队的内部通讯:"Cipher,我有预感,咱们俩一定能愉快相处的。伙计。"
Pixy关于这一天的回忆到这里便结束了,他看着正在整理采访材料的Brett Thompson,为他的第一次采访下了结论:"一切都始于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的第一印象是…他很有潜质。"
2.B7R制空战
"𝘛𝘩𝘦𝘯 𝘦𝘷𝘦𝘯 𝘯𝘰𝘵𝘩𝘪𝘯𝘨𝘯𝘦𝘴𝘴 𝘸𝘢𝘴 𝘯𝘰𝘵,𝘯𝘰𝘳 𝘦𝘹𝘪𝘴𝘵𝘦𝘯𝘤𝘦.𝘛𝘩𝘦𝘳𝘦 𝘸𝘢𝘴 𝘯𝘰 𝘢𝘪𝘳 𝘵𝘩𝘦𝘯,𝘯𝘰𝘳 𝘵𝘩𝘦 𝘩𝘦𝘢𝘷𝘦𝘯𝘴 𝘣𝘦𝘺𝘰𝘯𝘥 𝘪𝘵.𝘞𝘩𝘢𝘵 𝘤𝘰𝘷𝘦𝘳𝘦𝘥 𝘪𝘵?𝘞𝘩𝘦𝘳𝘦 𝘸𝘢𝘴 𝘪𝘵?𝘐𝘯 𝘸𝘩𝘰𝘴𝘦 𝘩𝘢𝘱𝘱𝘦𝘯𝘪𝘯𝘨?𝘞𝘢𝘴 𝘵𝘩𝘦𝘳𝘦 𝘵𝘩𝘦𝘯 𝘤𝘰𝘴𝘮𝘪𝘤 𝘸𝘢𝘵𝘦𝘳,𝘪𝘯 𝘥𝘦𝘱𝘵𝘩𝘴 𝘶𝘯𝘧𝘢𝘵𝘩𝘰𝘮𝘦𝘥?"
"就算是虚无,它也不存在。这里没有空气,亦没有在其之上的乐土。那它上面又有什么?它在何处?又是谁在守护?那曾有过神灵之水,又是否深不可测?"
1995年5月28日。
就在不久之前,Galm小队探查过的B7R空域爆发了大规模的空战,那片别名"圆桌"的空域既是为"天空的骑士"们大显身手而准备的盛大舞台,同样也是贝尔卡长久以来在政治、军事及工业力量的象征,其意义之重大自然是不必多说。
自战火在这片土地上引燃以来,形如废纸一张的互不侵犯条约终于在国会上被联军正式宣告撕毁,大量联军所属的战斗机倾巢出动,开赴B7R空域,和誓死捍卫"圆桌空域"的贝尔卡空军们开始了搏杀。
—这或许是一个终结贝尔卡战争的绝佳机会,而任何一个具备战术头脑的指挥家都不可能放任它从手心里溜走。
紧急出击的任务说来就来,战局从不等人,抓到先机的人才最有可能被命运女神垂青。战前会议很是简短,但是由情报官提供的这些信息也足以让对敌经验丰富的Galm小队选择最为合适的作战计划。出击命令已经下达,那架在入库之初,双翼就被涂上深蓝色的F15C已经与Cipher磨合得很是融洽,正静静地停在机库里,期待着又一场远行。在整备班完成一应的检查程序后,Galm小队再度升空,直奔战事如火如荼的B7R空域。
然而在距离B7R尚有一小段路程时,Galm小队和PJ听到了一则坏消息:"联军指挥部来电,联军空军已损失超过40%的战斗力。"
—情况比他们预料中的更为糟糕。同联军一样,贝尔卡空军亦将绝大部分的主力都投入到了在B7R空域的作战之中,但后者的综合实力较之联军的空军甚至更胜一筹,惊人的战损比将这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摆在了联军的面前,似乎指挥部的预期落空已成定局。
"援军在哪?!"联军幸存飞行员的呼喊在无线电里回响,而这句话同样也是在场所有联军士兵的心声—指挥部允诺的支援,还能按时赶到吗?
天气晴好,视野清晰—这是相当理想的作战环境,以至于Galm小队在万米高空往下俯瞰,也能清楚地看到"圆桌"上空的激烈战况。一簇簇火花在半空中炸开,然而每一簇火花都代表着一名飞行员的损失,双方的战损比还在不断地上升,战斗的场面很是盛大,却也十分残酷。
"来加入这场烟火秀吧!"Pixy以这句话宣布了Galm小队的正式入场,他与Cipher一道从极高空俯冲而下,以极为高调与强势的姿态,悍然介入了作战空域。
"好啊—那就让'圆桌骑士'们也开开眼界!"
整个B7R空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尽管他们对贝尔卡空军的决心早有预料,但当Galm小队迎上贝尔卡战斗机的时候,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规模的空战。"与Galm小队一起行动的PJ似乎被惊住了,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不要说PJ,Cipher和Pixy同样也是第一次面临规模如此巨大的混战。但场面越是混乱,就越能展现一名优秀的飞行员对战局的把控能力—而这一点,恰恰也是成为王牌的一大重要条件。 没有时间寒暄,更没有闲心去插科打诨,Galm小队就如同天降神兵,在一个照面之后,Cipher便拿下了隶属贝尔卡空军的一架Mig29。但这还没完,战斗只是刚刚开始。数次的并肩作战铸就了无比的默契,Pixy的动作同样迅疾,不多时,另一架落单的Su27也被斩落马下。两架战斗机的折损还远没有到足以削弱贝尔卡空军威胁的程度,但难缠的对手得以解决,也还是有效地减轻了联军空军的负担。
Cipher没有贪恋战功,也没有贸然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他沉下心来,专注于观察战场上的局势,心念电转,决定了下一步的战略。
"援军到了?送来的是谁?"随着交战区的敌人被一个个击坠,架在联军空军脖子上的尖刀得以挪开,危险度骤减,直到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联军允诺的援手已经到达了战场。先一步完成IFF识别的友军将这一则好消息以无线电通讯的形式通告给了全机:"IFF信号确认,前来支援的是Galm队!"
先前的数次行动已经让Galm小队在联军中积累了不小的人气,友军低落的士气也因为听到了Galm小队赶来加入战斗的消息亦有了回升的势头,敌机随着Cipher与Pixy的凶狠进攻纷纷坠落,尚有一战之力的联军空军飞行员也再度展开了反攻。
"我们还得了结这事。"Pixy清扫了在Cipher周边逡巡的"尾巴",以余光瞟了一眼他的机载雷达。剩余的贝尔卡空军的常规中队已经不足为惧,但他仍旧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他的谨慎不无道理,Galm小队作为联军的一支奇兵,在一个月内的数次行动中重创了贝尔卡公国的诸多重要设施,甚至还在五天前于Tauberg的鏖战中摧毁了超级武器Excalibur—这足以让贝尔卡人对他们恨之入骨。正如Pixy自己所说,事情可没有那么轻易地结束,更难啃的骨头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随着联军空军的一路高歌猛进,贝尔卡空军节节败退,被当作羔羊一般任由联军追着他们四处撵。而此时的贝尔卡空军前线指挥部正处于一片绝对的低气压之中—谁都没有料到,原本距离他们仅有一步之遥的胜利女神竟然琵琶别抱,将她的青眼投给了那群堪称"乌合之众"的联军,甚至连胜利的天平也开始向他们倾斜。
"那群飞行员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让一队该死的雇佣兵压着打?!不过是两个拿钱办事的佣兵,居然都打不下来?!他们再厉害能以一当十不成?"施耐德准将难掩怒火的咆哮声响彻整个会议室,那些平日里呼风唤雨的高级军官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正处于气头上的顶头上司可不好应付,谁都没有那个去捋"虎须"的胆量,万一起到了反效果,现场被扒下军装服制,滚去机库立马出击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鲜见的个例,谁都不想和那位在Tauberg"拔剑"的雇佣兵在战场上硬碰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明哲保身。好在这位施耐德先生的火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深谙他发作规律的副官大着胆子上前询问了己方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尽管这位被诸多将领们以注目礼"慰问"的勇士也被劈头盖脸的贝尔卡俚语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这总归是给这些"执棋手"们下达了一个明确的命令:派出待命的王牌中队Silber,叫那位乌斯提奥雇佣兵"闭嘴"。
在机库等待已久的Dietrich "Boss" Kellerman,或许我们更应该称他为Silber 1—他与他的学生们终于接到了允许出击的军令。"圆桌"上空的防线正在收缩,战况对于贝尔卡空军来说不容乐观,否则也不会将他们派出来,与那位声名鹊起的"Demon Lord"正面交锋。作为贝尔卡空军曾经的头号王牌,哪怕他在战争爆发前就已经退居二线,也还是学员们口中声名远扬的魔鬼教官,即便是在战争期间再次应召入列,贝尔卡军方将他调往前线的主要目的也更像是让他作为鼓舞士气的精神支柱,而不是真正希望他能够披挂上阵。然而这场发生在"圆桌"的激烈空战已然进入了危急存亡的时刻,新生代飞行员的损失也上升到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除了请这位压阵的老将再次出山之外,指挥部的智囊们似乎也想不到更好的应对方案了。
"那种飞行员…被称为'Demon Lord'。"眼见着B7R空域被逐步"清扫"干净,所剩无几的敌人也仓皇逃窜至后方,气氛显然轻松了不少,在场的联军飞行员将挽救了战线的Galm小队奉为救星,开始以"Demon Lord"这样的尊称指代身为小队长机的Cipher。PJ看着暂时安静下来的"圆桌",将自己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抒发了出来:"我为了和平而战,所以我才选择了飞行。"而他天真的想法引来了Pixy的注意力,作为成名已久的老鸟,Pixy嗤笑一声,给他的幻想泼了一瓢冰水:"在你'为和平而战'的时候,地面上正血流成河,够'和平'的,小子。"
在高空中执行作战任务的他们对地面上的战斗可以说是一知半解,天空中已经打得如此火热,陆军面临的境况只会更加惨烈,Pixy的说法绝不夸张—只要有人选择了开火,那流血就是必然的结果,和平在这场趋于白热化的战争中不过是一句空谈,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诚然,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但这个愿景实在是过于苍白,以至于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它有实现的那一天。作为拥有满腔热血的毛头小子,PJ的热情并没有因为Pixy的打击而就此磨灭,反倒越挫越勇,立下了豪言壮语:"那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Pixy也不是第一次见识PJ的理想化与天真,然而这一次,即便是处变不惊如他,还是被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噎了一下,片刻的沉默之后,Pixy还是给出了忠告:"难道你要流更多的血来止血么?沉浸在这种想法中早晚要了你的命。"
Cipher对自己的两位僚机时不时就要对呛两句的相处模式习以为常,毕竟他们的斗嘴内容也算是少有的乐子,但他们现在的处境远远算不上轻松,贝尔卡空军的底牌还没有亮出来,现在就放松戒备还为时尚早。作为长机,他也确实该出面调停一下了,省得这两位又要在空中就吵起来:"Pixy,你少说两句,还在交战,当心敌人的援军。PJ,注意警戒。"
长机的权威不容挑战,执行编队长的命令亦是僚机的第一要务,Pixy与PJ回答了一句"收到",就立马收心,回归了战备状态。似乎是在呼应Cipher的预感,尽职尽责地探查战场情况的Eagle Eye将敌方增援抵达战场的消息通告给了Galm小队:"Galm队,多架飞机接近!来者不善,小心应对。"
"圆桌"上空的乱局亦被赶来驰援的Silber队看在眼里,战斗初期建立起来的优势荡然无存,目前的战况对他们而言很是被动。身经百战的Silber 1在几息之间便完成了对整个战局的分析,给出了他的判断:"他们很快,跟上他们—这是你们的最后一课。"
以"圆桌"作为讲台,也就只有这位"魔鬼教官"才能有这般气魄,无需解释,几名年轻些的飞官也领会出了Silber 1的意思:"明白,头儿!"
"跟我来。"Silber队正式加入了战斗,独一无二的涂装向所有人昭示了他们的存在,而他们的出现无疑是给军心溃散的贝尔卡空军飞行员们打上了一剂强心针:"'幽灵式战机'?是Silver Eagle!他们真的回来了!"
现在欢呼雀跃的戏码落到了贝尔卡人的头上,被狠狠打击的士气急需王牌中队的神勇发挥来提升一下—毕竟在"圆桌"上被一名雇佣兵按在地上踩,这于他们而言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迹,然而双方悬殊的实力差距又只能让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了这群"Silver Eagle"的身上。
"快离开!'法则'会保护你们的!"不攻击撤离战场的飞行员是Strangereal星空战法则中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贝尔卡空军甚至将其奉为圭臬—他们以"骑士的后裔"身份自居,将"朝放弃抵抗的敌人开火"视作耻辱。
骑士们私下里会将做出这种行径的人称作"卑劣的佣兵"—毕竟野狗才不会去讲究所谓的"骑士美德",只会为了自己的佣金再去狠狠地捞上一笔。
Cipher并没有将那些逃往后方的敌机视为自己的目标,那架隐隐有着队长之风的F4E才是他的重点截击对象。自他的锁定中逃脱的Su37飞行员心有余悸,确认了那位"乌斯提奥的恶魔"的确无意将时间浪费在自己的身上之后,在无线电里与逃出生天的队友窃窃私语:"雇佣兵也知道遵守'骑士准则'?"
贝尔卡捏在手里的杀手锏终于正式亮相,Silber队的战斗力的确是断层领先于贝尔卡空军的常规中队,但Cipher明显要更胜一筹,新敌人的加入只是稍稍阻拦了他的势头,但带来的困扰几乎可以说是不痛不痒,甚至还为他的"功劳簿"又添上了一条分量十足的战绩,一架F16C被他收罗入网,驾驶着它的飞行员在万不得已之下选择了弹射逃生。
"我方一架飞机被击落!请求指示,boss。"眼见着队友被对手击坠,Silber 1的僚机也有些沉不住气,询问长机有什么新的战术。
"保持警惕并继续爬高。"高空同样也是Cipher的主场,而他的身边亦有着极为可靠的战友,彼此之间心意相通:Pixy已然猜出了他的下一步计划,与PJ兵分两路,对上了Silber队剩下的三架F16C—他们都很清楚,那架居于编队正中央的"鬼怪"才是Cipher真正的对手,这是两名骑士之间的一对一决斗,这片角斗场上理应为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
"乌斯提奥的恶魔"。随着贝尔卡的败绩一起被传开的还有这个绰号,经过那些侥幸从前线逃回来的士兵们口口相传,使得Cipher的名号又增添上了几分令人敬畏的色彩。Silber 1对于这个称号同样略有耳闻,如今他们即将在这面"圆桌"上狭路相逢,一味逞勇者未必会赢,但畏缩不前、临阵脱逃者一定会输。
老迈的骑士终于在可以视认的距离中看清了Cipher的F15C:它优雅,凌厉,带着绝对的攻击性和统治力,在贝尔卡视作战略要冲的B7R空域把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空军杀得丢盔弃甲。他很年轻,却也身手不凡—只是一次短暂的接触,Silber 1便对他的对手产生了这样的印象。在他漫长的飞行生涯中,如Cipher这般的敌人并不在少数,Cipher不是第一个,但或许会是最后一个。
大量的战斗以一个极为惊人的速度锤炼出了Cipher分析战局、洞察敌人的能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Cipher也确定了他的结论:这位驾驶着F4E的飞行员相当的老辣与难以对付,那些在贝尔卡空军中排得上名号的王牌们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初窥门径的学徒。不过眼下还需要先把尊敬老前辈的情绪放在一边,在这面众生平等的"圆桌"之上,骑士与骑士的对决势必要分出胜负。
Cipher调整了F15C的飞行姿态,分配发动机出力,提高速度,以骑士冲锋的架势迎向了Silber 1。在他的眼中,那架涂以银灰色与白色条纹的F4E也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他冲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即将进入到格斗弹的锁定范围之内,随后两机对头,让过尾流,进入狗斗的环节。Cipher捕捉到了最合适的攻击时机,他紧紧地盯住了面前的F4E,火控雷达锁定目标的警报声响起,在他的驾驶舱里不间断地回响。
"FOX 3!"AWACS的高呼声在另一重意义上宣布了对决的结果,两发QAAM接连命中要害 ,哪怕座舱内的Silber 1尚且有着一战之力,却也无力回天。"该死的,Boss,快弹射!"学生的呼喊通过无线电传来,他也只好拉动弹射把手,在它变成棺材之前,尽快逃离自己的座驾。
失去了长机的Silber队已然被抽掉了主心骨,阵脚大乱,被Pixy与PJ分别解决掉,作战空域被彻底扫荡一空,雷达上也只留下了联军自己的敌我识别信息。Eagle Eye带来的消息更是让友军全然放下心来:"作战空域内所有目标都被击落。任务完成。"
空管的话音刚落,Pixy就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语带戏谑:"哟,伙计。你还活着吗?"
2.1 "I am still alive."
"𝘞𝘩𝘦𝘯 𝘴𝘰𝘮𝘦𝘰𝘯𝘦'𝘴 𝘰𝘯 𝘺𝘰𝘶𝘳 𝘮𝘪𝘯𝘥."
"当有人徘徊在脑海深处。"
电视台为Brett Thompson的专访大开绿灯,不止是Pixy,那些在战争结束后便离开了天空的王牌们也在受邀之列。早已解甲归田的"银白骑士"在自家农场的小木屋中接受了Brett Thompson的专访,哪怕那段在高空纵横俾阖的时光早已离他远去,他依然对那个将他从"圆桌"上空击落的年轻人印象深刻。折翼的老兵拄着锄头,肩上搭着一条被汗水浸润的毛巾, 俨然一副种地老农的形象,与当年那个让贝尔卡空军的新兵们心惊胆战的"魔鬼教官"大相径庭。Dietrich Kellerman回忆起十年前他经历的最后一次战斗,为他的对手送上了极高的评价:"他身手不凡。根据当时的传闻,我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年轻的佣兵。但从那时起,他迅速成长,虽然他还不是无懈可击,但我知道,他在掌控战局上已大有进步。在战场上,重要的就是要抛弃憎恨,极力求生,并坚持自己的原则—那是我教给学员的规矩。而当看见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我们的时代结束了。新的一代已接手这片天空,已经不再需要我这样的老兵了。"
与Dietrich Kellerman的回答相比,身为"圆桌之鬼神"同伴的Pixy似乎有着更为丰富的表述。光阴荏苒,点滴细微的与Cipher并肩作战的岁月皆被Pixy深深铭记着。在过去的十年间,那些往事恍若昨日刚刚发生,鲜明而亮丽得宛如下午灿烂的阳光,从未曾稍显暗淡。不需深思熟虑,他便能直抒胸臆,表达出内心最真挚又无保留的感情:"每当我与他一起飞行的时候,都觉得他技压群雄,势不可挡。他既冷静又自负,是个战斗专家。'鬼神'的称号名副其实—也许战争女神一直保佑着那家伙吧。不久之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越来越多的人在他出击时目送他离去。雇佣兵,又或是整备班,那无关紧要,人们都想把他的形象烙在记忆中—"谈到这一点,Pixy停下来,稍作耸肩示意:"不止他们这样,我也如此。"
尽管我们无法完全还原那位神秘人物—Cipher的全部真貌,然而,从那些曾与他对决过的王牌口中或多或少地透露出来的片段信息,以及他在贝尔卡战争的天空中所描绘出的那道独特轨迹,确实都让人们对他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正如那时的英雄表现所展现的那样鲜明而生动。
2.2 Playing With The Boys
"𝘍𝘶𝘯𝘯𝘺 𝘣𝘶𝘵 𝘪𝘵'𝘴 𝘢𝘭𝘸𝘢𝘺𝘴 𝘵𝘩𝘦 𝘴𝘢𝘮𝘦."
"有趣但时常相仿。"
在贝尔卡人视作实力象征的B7R地区力挫敌军,狠狠地杀了他们的气势之后,联军的高层们也稍稍放开了"战时禁酒"的军令,特地准予这些摘下了胜利果实的先生们到驻地附近的酒吧和军人俱乐部松快松快—绷得太紧的弓弦最容易断裂,人也一样。
将各自的机体交给了在机库轮值的整备班成员进行检查,三人小队便马不停蹄地前往营地附近最负盛名的酒吧。在大获全胜之后好好地庆祝一番向来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惯例,优厚的赏金早已随着圆桌空战的大捷而打入三人的银行户头,手头宽裕,吃顿好的打打牙祭自是Cipher、Pixy和PJ的首要选择。
此刻,在这热闹非凡的小酒吧内,已经有三五成群的士兵陆续落座,即便是隔着那扇木质的大门,他们也能清楚地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喧嚣之音。Cipher脚步稳健地走进这家酒吧,无可避免地触动了门边高悬的那串由黄铜铸成的铃铛,顿时响起一阵悦耳的清脆声响。能在军营附近长久经营的酒吧老板们无一不是人精,连带着手下的员工们也一样颇具眼色,热情的酒馆招待立马就迎了上去,将三人引去了一处卡座,并顺势递上了自家的菜单—此时此刻,唯有大分量的肉类套餐方能补充他们因为鏖战而耗竭的体力,至于套餐内自带的酒水,Cipher则将自己的那份换成了不含酒精的软饮。他并不是什么贪杯之人,反而偏好口感清爽的饮品,从不依赖酒精去缓解压力,尽管在瓦莱空军基地偶尔能品尝到的热朗姆酒向来是最受外籍雇佣兵们欢迎的奢侈品,然而属于Galm小队的份额大多时候都被Pixy包揽,仅在需要辅助入睡时,Cipher才会选择适量地摄取酒精。
"看来今天的胜利对于联军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发现坐在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是举着酒杯的。"PJ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和战友们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在地面上的Pixy也卸掉了自己身上的锋芒,将数小时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纠正了PJ的观察结果:"那倒没有。你看Cipher,他还是那样对酒水提不起半点兴趣。"再次被僚机拿来开涮的Cipher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有生气,只是将酒保送来的特调鸡尾酒递给了自己的队友:"我只是习惯了保持清醒。"
后厨的急火猛灶保证了餐品出炉的速度,三份肉量极为扎实的主食被端上了餐桌。早已饥肠辘辘的三人也顾不得闲聊的话题,抄起刀叉大快朵颐,大块大块的牛肉被拆解开来,浸泡着浓郁的酱汁,肉香四溢,足以让人食指大动。Pixy以风卷残云之势将自己的那一份扫荡干净,将附送的一篮白面包拖到自己面前,撕下来一大块,沾着里面的汤汁解决了自己的主食需求;Cipher早早地光了盘,叫来侍应生又续了一杯饮料;PJ则顺走了剩下的一半面包,在填饱肚子之后,他将注意力投向了挂在吧台边的飞镖靶:"反正一时半会也不急着赶回去集合,不如我们打个赌?"
褪去了战斗机飞行员的身份,他们也不过是一群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有些玩心也不足为奇—其中当然包括了在下一刻就举起双手赞成的Pixy:"好啊,我们赌什么?"
"我赌你不能连续命中靶心三次—谁输了就请全场的人喝酒,怎么样?"PJ就地取材,将几支飞镖塞进Pixy手里,打定了要让自己的战友大出血的主意。Pixy笑了笑,后退几步走到合适的距离上,手指掂着飞镖,看准了标靶正中央的红点,信手一掷,正中红心。第二支飞镖随后脱手而出,稳稳地扎入靶心,PJ眼见自己的赌约要输,急忙给Pixy增加了一点难度,往侧边迈出一步,伸出手来遮住Pixy的视线,希望可以借此干扰他的命中率。但赌局的结果不会随着他的干涉而有所改变,最后一枚飞镖仍旧以十环收尾,Pixy抬手与他击了个掌,被三个人的动静吸引来的联军士兵们也跟着大声起哄:"PJ,愿赌服输哦,请大家喝一杯!"PJ也不推辞,摸出自己的信用卡,转头就去找了在柜台后看戏的老板:"请一轮酒,我付账。"话音未落,大兵们的欢呼声就几乎要掀翻酒吧的屋顶,将火热的气氛再度炒上新的高度。
Pixy的回忆到此为止,赌约的另一个主角早已于同年的跨年夜去世,当晚在酒馆里的其他人的面目也已经模糊不清,唯有那个坐在吧台边自斟自饮的人还停留在他的记忆中—他温和而谦逊,与他在天空中的绝对统治力截然相反,向来没有什么温度的灰蓝色眼睛里蕴着些许笑意,那是他第一次那么开心吗?Pixy也已经记不清了。
3.临界点
"𝘋𝘦𝘴𝘰𝘭𝘢𝘵𝘪𝘰𝘯 𝘤𝘰𝘮𝘦𝘴 𝘶𝘱𝘰𝘯 𝘵𝘩𝘦 𝘴𝘬𝘺."
"荒芜从天空降临。"
"别给联军留下任何东西。"
联军固然不想让Huffnung的军工厂再度运转起来,选择了无差别轰炸的战略,以期瘫痪贝尔卡军工制造业的心脏,给本就处于垂危状态的贝尔卡再一记重创,而贝尔卡人同样也不希望这座城市为联军所用。不同的出发点最终导致了相差无几的行动方针,组成联军的国家各怀鬼胎,在Huffnung杀红了眼,无节制地丢下炸弹;撤离Huffnung的贝尔卡军队根据作战总部的命令施行了"焦土战术",将这座名为"希望"的城市夷为平地。
"任务结束,返航吧。"但无线电里没有像往常一样充斥着轻松欢快的气氛,反而沉默得有些反常。
Cipher飞跃了燃烧的厂区,调转方向,准备返程,而Pixy望着机翼下方的城市,轰炸机投下的炸弹引燃了分布在工业区的油罐,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这片地区,将漆黑的天幕映得通红。"都见鬼去吧…"Pixy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骂声,跟随他的长机一起返回了临时驻地。
然而,无论常规部队或是花钱买命的雇佣兵,都认为这场胜利极为可耻—但战争进行到这个阶段,人性已然成为了最应该被摒弃的品质,似乎只有这样的作战方式才能决出最终的胜负。从Huffnung撤走的贝尔卡军队在另一座工业重镇Sudentor集结,对于联军而言,这是一个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时机,也是他们越过Waldreich山脉天险,进入贝尔卡北部地区的唯一道路。撤入Sudentor的贝尔卡军队数量虽少,但仰仗着南贝尔卡兵工厂留下的精良装备,也有成为硬骨头的潜力。新的任务,新的战场,未知的一切在等着他们。至于他们对于这次的作战任务又抱着什么样的想法,那些只管制定战略、下达命令的人毫不关心。
Pixy仍然在被四天前的任务困扰着,渐渐地就落在了小队的后面。Eagle Eye最先注意到他的异常表现,出声询问:"Galm 2,出什么问题了?你落后了。"经过AWACS这么一提,已经与Galm小队一起参与了多次作战行动的PJ也察觉到了Pixy的反常之处:"这里是Crow队的PJ,Galm 2,你的飞机出故障了吗?"Pixy这才回过神来,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回应了来自战友的关心:"别担心,我会赶上的。没事…我只是有点伤心罢了。"
小小的插曲过后,AWACS带来了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联合军总部发来紧急通讯:一队搭载了核弹的贝尔卡轰炸机正在飞向乌斯提奥。"
情况变得更糟了,听到这条急报,就连早已被锤炼出大心脏的Cipher都有些惊诧:这些贝尔卡人是疯了吗!?阻止联军前往贝尔卡北部地区的最大阻碍横空出世,携带着核武器的贝尔卡轰炸机群即将飞抵Galm小队及Crow小队所在的空域,支援任务优先级被推迟,关键在于截住他们—即便要为之付出极高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把所有东西都炸光吧,那战争就真的结束了。"没有人留意到Pixy的喃喃自语,他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群被逼急眼的贝尔卡人身上。5英里的路程在战斗机的高速奔袭之下不过是短暂的一瞬,轰炸机编队在联军战斗机的机载雷达上被标示为刺眼的红色,一场迎击战即将拉开帷幕。由两架BM-335战略轰炸机打头阵,另外有一架Su-37在其后掩护的小股编队首先迎上了Galm小队,混战正式打响。Cipher找准了最佳的进攻机会,以雷霆之势拿下了他的目标,然而几架战略轰炸机的坠毁对于整支大规模的敌机编队来说只是很小的损失,对于这些疯狂的人来说,少许的折损不会影响整个计划的推进,宏图大业的实现需要这样的牺牲。
"Crow 3呼叫AWACS,敌机数量太多了!请标示搭载了核弹的敌机!"密密麻麻的目标会干扰飞行员的判断,PJ的请求也算情有可原,但时间紧迫,精准打击也成了奢求,只能把它们全部消灭掉。
"呼叫该空域的所有单位,阻止核弹攻击,击落所有贝尔卡轰炸机!"
四架Mig-31进入了任务空域,但在Cipher的雷达中,它们是无害的黄色光点—"猎狐犬"们对联军的战斗机视若无睹,反而去拦截了那支携带核弹的轰炸机编队。贝尔卡人居然在互相攻击?为什么会这样?不过,经过他们这么一搅和,战局反倒明朗了不少,只需要集中火力,将所有的贝尔卡轰炸机击坠,紧急情况或许就可以解除。
最后的BM-335在空中爆炸解体,目睹了这一切的PJ难掩喜色:"全部敌机击落确认!我们成功了!"眼前的危机得以化解,但佣兵们高兴得太早,紧随其后的雷达预警如同一瓢冰水,朝他们劈头盖脸地泼了下来。所有人的机载雷达都毫无预兆地拉响了警报,远处的强光将那方天地照得亮如白昼,突如其来的电磁干扰更是让飞控系统的界面开始剧烈地抖动,无线电里炸开了刺耳的电流声,什么都听不到。待到情况稍稍平缓,雷达官的声音才取代了无序的电流杂音:"这里是Eagle Eye!全员,报告受损情况!"战斗机的仪表全部罢工,能存活下来并联系上队友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Pixy仍在保持沉默,与大部队背道而驰,直到Wizard 1的调侃在他耳边响起:"Larry,你听得到吗?拯救你的女神来了,灰姑娘。"换作平时,Pixy早就以更为刻薄的语句反击了回去,但是他现在心如乱麻,完全不想插科打诨:"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Wizard 1没有将他的回敬放在心上,自顾自地继续他的"演讲":"今天是你的幸运日,Larry。说是你的诞生日也不为过。"除了Wizard 1本人,谁都不知道这辆"仙女教母"的魔幻马车会通往何方,在Pixy看来,他不过是在前往地狱的道路上发足狂奔。
…但现在的联军,还有值得他继续为之效力的理由吗?他们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又和发动了战争的贝尔卡人有什么区别呢?Pixy本就因为Huffnung大轰炸而摇摇欲坠的决心再度遭到了重击,他将通讯的频道切换了回去,给Cipher留下了一句简短的留言:"…伙计,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为之战斗的理由。"
Cipher会理解他的动机的—Pixy如此想着。随后,他向自己的长机发射了导弹,并开始脱离交战空域。尽管攻击落空,Pixy对友军的开火行为还是被Eagle Eye在第一时间发现:"Galm 2!你在做什么!那不是敌机!停止开火!"他的命令石沉大海,对联军心灰意冷的Pixy已经下定了离开的决心,谁都不能让他回头。
增援部队被状态回归的Cipher"扫地出门",危机化解,他鬼使神差地望向了F15C的雷达—那个代表着Pixy的蓝紫色箭头光标就像是一滴融入大海的细小水滴,再也找不见他的踪影,他存在的痕迹被一只无形的手悉数抹除,唯独那句象征着诀别的短讯还在Cipher的耳畔回响。
"是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他们全都疯了。"Eagle Eye心有余悸,下令让幸存的人返回驻地,重整编制,准备下一次的战斗。Galm小队与Crow小队击坠的轰炸机里是否有携带核弹头已经不得而知,但贝尔卡境内的数场核爆却在情报的交换中得到了证实。通信中断的他们现在就是一群无头的苍蝇,只能等待通讯恢复,才能得知接下来的战略。
7枚V1导弹一爆,填进了一万两千多条人命—而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阻止联军进入贝尔卡的北部地区。…只有失去了理智的疯子才能干得出来。
"𝘞𝘪𝘵𝘩𝘰𝘶𝘵 𝘣𝘦𝘨𝘪𝘯𝘯𝘪𝘯𝘨 𝘰𝘳 𝘦𝘯𝘥,𝘵𝘩𝘦 𝘳𝘪𝘯𝘨 𝘴𝘵𝘳𝘦𝘵𝘤𝘩𝘦𝘴 𝘪𝘯𝘵𝘰 𝘵𝘩𝘦 𝘪𝘯𝘧𝘪𝘯𝘪𝘵𝘦."
"没有了开端或终焉,那光环便延伸至浩瀚无穷。"
自六个月前在Lumen签订了停战协议之后,贝尔卡联邦留下的"遗产"都由"无国境世界"接管,于圣诞节当日突袭瓦莱空军基地,而后又于Waldreich山脉附近被Galm小队击坠的XB-0就是其中之一—而它不过是贝尔卡军事工业造物的冰山一角,还有另一座庞然大物在中部地区的山谷等着他们。
万幸的是,位于国王谷的阿瓦隆水坝也在方才的奇袭中遭到联军精锐部队的精确打击,V2导弹的发射进程被强行中止,无法引爆的核弹自然就失去了效用,"无国境世界"想要擦除国境线的筹谋也就泡了汤。成功阻止了"无国境世界"的疯狂举动,PJ激动万分,仿佛看到了大笔的赏金在对他招手:"成功了!我们阻止了V2发射!我们要发财了!"Cipher也笑了笑: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还坐在战斗机的座舱里,他都怀疑PJ会高兴得蹦起来。
为了这次行动,联军把技术最好的飞行员都抽调出来,组成了临时联队,但这场胜利却只能用"惨淡"二字去形容。"无国境世界"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后手,他们又会在什么时候给联军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就开始庆祝实在有些为时过早,AWACS Eagle Eye不敢松懈,大脑高速运转以确认阿瓦隆水坝目前的情况,并让Galm小队原地待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知道这群被定性为恐怖分子的飞行员又会从什么地方掏出个超级武器来—也不怪他神经过敏,他们可没少干这种事。
PJ已然开始畅想返航之后的计划,和相恋已久的女友求婚是他的头等大事,在和Cipher的交谈中也不掩自己的雀跃心理:"战争终于结束了。我在基地还有个女朋友,回去就求婚—我花都买好了。"这对模范情侣在瓦莱空军基地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眼下这场烂仗即将画上句号,乌斯提奥发给PJ的报酬也足以让这对即将组成小家庭的有情人过上舒适的生活,Cipher张了张嘴,正想为PJ的求婚计划出谋划策,然而AWACS通报的内容将气氛毁灭得彻彻底底:"警告!不明目标高速接近!回避!回避!"意识到危险来袭的Cipher瞳孔一缩,在心念电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是"无国境世界"最后的底牌吗?果然还是赶过来了。
比"它"带来的音爆更快的是一束破空而来的激光,这道光束跨越了遥远的距离,径直向Cipher的F15C杀来。"小心!"PJ毫不犹豫地切入了Cipher原先的航线,为他拦下了那记"招呼",高功率的激光命中了PJ驾驶的F16,连人带战斗机一起化作了一簇火花—被这样的武器正面命中,PJ生还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甚至连尸骨都不一定能留下。但悲伤不合时宜,更加重要的任务已经落到了Cipher肩上:被"无国境世界"收缴的又一件大杀器,于北贝尔卡兵工厂设计制造的原创机ADFX-02介入了战场。这架先进战机的涂装让Cipher产生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直到他在视认的范围中发现了被涂成鲜红色的右侧机翼。
答案呼之欲出—它的驾驶员是自己的昔日队友,乌斯提奥空军第六航空师第六十六中队,Galm小队的2号机,"the Solo Wing Pixy"。
"所以…你找到战斗的理由了吗?伙计。"
因联军的打击而沉寂的导弹发射井再度苏醒过来,一枚被藏匿起来的V2导弹正蠢蠢欲动,监控到这一突发情况的Eagle Eye在预警机里急得团团转:"确认导弹发射井再次启动!Galm队,继续执行任务!交战!"海量的信息涌入了系统,分析工作也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Cipher还需要他们的支援,只要动作慢上半拍都有可能走向失败的结局。"现在开始情况分析!准备!Cipher,我们会尽快完成分析并告知你的!"
在这头,预警机上正全力分析Pixy驾驶的先进战机,而在阿瓦隆水坝的上空,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妆点着两位传奇飞行员决斗的战场。
"开始下雪了。"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人还是Pixy—他向来是Galm小队里更为活跃的那一个人,以至于Eagle Eye时常怀疑他是不是把Cipher的话也抢去说完了。阿瓦隆水坝上空的氛围剑拔弩张,但决斗双方似乎都没有要抢先动手的意思,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候对方"今天吃了什么"。
"是啊,就和我们在瓦莱空军基地的第一次出击一样。"Cipher在面罩之下的嘴角轻轻地翘了一下,和Pixy寒暄起来,同时提起了全部的戒备心,做好了要狗斗的准备。他们足有半年未曾相见,纵然以前的他们是默契无间的战友,最了解彼此的作战风格,在此时也万万不能掉以轻心—那架造型前卫的战斗机兴许是第一次升空出击,对于雷达官和Cipher而言,这就是陌生和未知的集合。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未知往往就代表着危险与致命,在已知信息为零的情况下,小心谨慎一些总归不会出错。
"那些在战场上能够一直活下来的人都被认为是无敌的—我打赌你也是,伙计。"那束击坠了PJ的激光大抵是得到了足够的冷却时间,红色的光柱再一次划过天空。Cipher早已见识过它的威力,当即做出了一个小半径的滚筒机动,避过了这道攻击。果然这家伙的感情牌就是在憋着歪主意,后手原来藏在这里。Cipher冷笑一声,也切换进公用的无线电频率,予以回敬:"或许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认为—而你,Pixy,你又何尝不是其中的一员?"
"第一阶段分析完毕!"
AWACS的声音在这时简直是天降救星,被解析完毕的现有情报也被传输给了Cipher,虽然内容不多,但也足以扭转他被动挨打的局面。加速,俯冲,对头,导弹锁定…就是现在!Cipher一连发射了两枚标准导弹,在Pixy的座驾上炸开了火光。"探测到敌机上有信号发出,他控制着V2的发射!"这下导弹发射井的异动也有了解释的理由,当真是深藏不露。Cipher心中有了考量,再一次向Pixy发射了导弹—不过他这次的攻击没能奏效,被Pixy的高过载机动躲了过去。
Pixy刚从过载的黑视中缓过劲来,就仿佛听到了固定TLS的连接零件断裂的声音。真不愧是他的长机,"the Demon Lord",就算在这种极为被动的情况下也能让他吃瘪—刚才的那个机动动作一定超出了TLS的最大过载力承受值,看来原型机的限制条件还是太多了一些。不过,要与Cipher对决,这件武器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倒不如就这么把它给甩下去,免得成为他的负累。
把TLS甩掉的Pixy才算是真正地解开了束缚,没有了过载力的约束,Pixy得以将自己的作战技巧尽数释放。"没有别的办法,伙计。你得为自己的信仰而战。战争是残酷的,要么生存,要么死亡—这便是它的全部。"信仰…?Cipher思索了片刻,理解了Pixy的言外之意。这个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且不说Pixy做出这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又是什么,光是"无国境世界"在挑起战后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犯下的累累罪行就让Cipher无法苟同。他从来不以正人君子的身份自居,也不认为自己就是什么把救济他人心怀众生放在首位的圣父,然而这个组织的种种举措无一不与"反人类"挂钩,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跟这样的人处于同样的立场,更别说去支持他们的行动了。
"你热好身了?来击落我啊!"
昔日并肩作战时,Pixy就爱用类似的言语来挑衅贝尔卡的王牌飞行员们,他那最为简单的激将法好像总能精确地踩中那些心高气傲的"骑士"们的痛脚,从未有过失败的时候。如今被激将的对象换成了Cipher自己,着实有几分好笑。
"我不像PJ那样天真,以流血来制止流血?这不现实。我只站在我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那一方—Pixy,告诉我,抹除国境线对你们而言就那么重要吗?"Pixy的挑衅对Cipher收效甚微,他不会因此动摇,握着摇杆的手依旧稳定如初。他是最优秀的飞行员,也是最出色的猎人,而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
无线电频道里一片寂静,他没有得到Pixy的答案,代替言语来回答他的,是ADFX-02机翼下挂载的MBPM。"导弹!回避!"Cipher甩掉了它的锁定,不得不说,新式武器的首次亮相就拿"圆桌之鬼神"做了试金石,倘若它的设计者知晓了这一消息,恐怕也会感到与有荣焉。重氮化合物导弹产生了剧烈的爆炸,在空中生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连那一块空域的雪花都直接汽化,火光的边缘透出些焦黑的颜色,炽热的温度几欲穿透座舱玻璃。哪怕实力强悍如Cipher,在看到MBPM爆炸的声势之后也有些后怕—不愧是北贝尔卡兵工厂最顶尖的技术造就的"作品",这一下要是换成水平稍差的飞行员,怕是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你能从这里看到国界线吗?国界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我们将让这一切重新开始—这就是发射V2的理由。"
V1和V2—贝尔卡联邦掌握的致命武器,杀伤力和威慑力均在绝对的第一梯队。7枚V1的引爆就带走了一万两千多条人命,至于V2,倾贝尔卡举国之力也只能造出来三枚,他们都目睹了那场发生在Waldreich山脉的毁灭性核爆,Pixy的说辞绝没有夸张的成分,这枚V2真的有毁灭一切国家的威力。Cipher没有回答他的发问,却以另一个问题作为他的回应:"在V2引爆之后呢?你们又怎么会知道极致的毁灭就一定能带来新生?"
Cipher没能等到Pixy的答案,取而代之的是Pixy没头没尾的陈述:"到时间了。"
发射阵列的挡板移开,露出了下面预留的空腔,又一枚V2导弹进入了发射程序,腾空而起。Eagle Eye在预警机里暴跳如雷:"该死!确认V2已发射!"
…真是够寸的!Cipher也发现了这枚V2的发射,又在心里骂了一句Pixy的执迷不悟,对上了向他而来的ADFX-02。
"太糟了,伙计。这盘乱棋必须重下。这枚V2会将一切归'零',并把未来托付给下一代。"
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局面乱得就像散落一地之后又被猫抓得一团乱的毛线团,早就失去了重新将其理顺的必要。去追究谁的责任?怎么去追究责任?丧钟又为谁而鸣?但Cipher从未认同过Pixy的想法,他也不认为消灭所有的国家就能够结束这一切的争端:"或许贝尔卡当局罪无可赦,欧西亚的高层也没安什么好心—但我们不是无情的刽子手,更不应该把重建一切的希望寄托在这颗核弹身上。"
全力分析Pixy座驾的雷达官们终于完成了属于他们的任务,Eagle Eye的声音再次传入了Cipher的耳中:"这里是AWACS,听好,Galm 1!我们已完成敌机分析,代号:Morgan,它由ECM系统保护,唯一的弱点是前方进气口,你必须迎头攻击它。上吧!击落Morgan!你是唯一能阻止它的人。'圆桌的鬼神'…祝你成功!"
得到完整解析的机体信息也被同步传送到了Cipher的F15C上,他的雷达显示也随之进行了更新,Morgan的进气道以额外的绿色框线圈了出来—这是破局的唯一解,唯有像中世纪的骑士那样发起正面的冲锋,才能抢得一丝获胜的机会。
Morgan的ECM系统已经完全激活,强大的电磁干扰使得Cipher的HUD边缘都蒙上了一层浓郁的碧色,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占据了通讯频道,连Pixy的声音在电流音下都显得有些失真,导弹的射程和制导能被大幅度削弱,但幸运的是机炮并未受到它的影响。在适应电磁干扰后,Cipher检查了武器库存:标准导弹在突袭国王谷和先前的试探性空战中消耗了大半,QAAM的存量也所剩无几,但用在决斗里也不至于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只需要一个最为恰当的空当,就足以让Cipher拿下最终的胜利。
"你我就像是硬币的两面那样对立着—唯有面对彼此,才能看清真实的自己。或许就是如此的相似,但我们永远不会面向同一个方向。"
他还是那副老样子—Pixy是个很固执的家伙,这一点只有Cipher清楚,而他也不是一个擅长变通的人。Pixy执着于以自己的方式结束这场早已偏离了轨道的战争,Cipher亦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相似的灵魂底色却渲染出了两张性格截然不同的王牌,并肩而行时,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彼此;相对而立时,他们终于看到了彼此最真实的模样。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距离V2返回大气层还有四分钟的时间,情势已经不允许他们在这等关头再逞口舌之利:它携带的战斗部完全可以瘫痪各个国家的首府,不会有人想要坐以待毙,击落Morgan已是迫在眉睫。Cipher抿着唇,死死地盯着HUD中央飘忽不定的准星,全神贯注,耐心等待它与Morgan的进气道重合的那一霎。
"现在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王牌!"离Morgan越近,ECM系统的干扰强度就越是剧烈,准星的异动也越发地难以捉摸,又一次对头,他们擦肩而过。外面正下着暴雪,可Cipher的额头上却沁出了汗珠,冷得他哆嗦了一下。进攻的机会何其宝贵,用一次就少一次,错过了就只能等下一次的正面交锋,这样方才能够捕捉到那捉摸不定的进攻时刻。"再来对头试试啊!"Pixy的言语挑衅终于激起了Cipher的好胜心,他爬升高度,做出一个半径极小的滚转,随后俯冲而下,再一次与Pixy面对面:"这可是你先说的!"标准导弹被干扰已久的制导性能在这一刻终于回归,而这点稍纵即逝的攻击窗口也被Cipher牢牢地抓在了手中,随着AWACS的呐喊,两枚标准导弹脱离了F15C的挂架,在雷达的引导下被送进了Morgan的进气道。
弱点被正面命中,Pixy很是吃了一番苦头,情况也不似刚出场时那般神完气足。然而刚刚才在国王谷经历了一场恶战的Cipher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可即便如此,他仍旧能与Pixy打个有来有往,甚至还一举扭转了被动的处境,将主动权一点一点地抢了过来。眼下的两人都不在自己的巅峰状态里,却也还保留有继续战斗的余力。临到这时,Pixy的语气竟然还轻松了不少:"看起来我们俩都还有一战之力。"在做了几次深呼吸缓解不适感之后,Cipher也平静下来,低笑一声,承认了Pixy的判断,依旧是那样的默契无间,仿佛他们还是那对令贝尔卡空军闻之色变的奇兵:"那就再来一次对头吧—该结束了!"
"开火啊,懦夫!"Pixy的情绪似乎要通过这声怒吼尽数宣泄出来,他将Morgan的节流阀推到底,加力开到极限,直奔Cipher而去。F15C挂载的最后两枚QAAM也被Cipher用在了这里,接连两发高机动空空导弹在Morgan的机身上炸开,这架实力极为强劲的原型机也因为致命缺点遭到连续的打击,终于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机身震颤的频率愈演愈烈,座舱内所有的操作系统都在报错,应急灯闪烁的红光连成了叫人不寒而栗的火焰,但Pixy仍要继续他的冲锋。
"来啊!"他们的嘶喊融合成了一把声音,同时加速冲向了对方,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向右偏转机头—这一刻,两个传奇在万米高空交错而过。
Morgan的高度在勉力飞行了一小段距离后急速下降,还未坠落在地就于半空中爆炸解体,消失在无尽的群山之中—Cipher没有看见张开的降落伞,并不知道Pixy是否生还,只能希望他的老伙计能够被幸运女神特别关照一下。没能返回大气层的V2因为信号的中断,失去了控制它起爆的中枢,在大气层外被提前引爆,惨白的强光扩散得很远很远,仿佛在地平线的另一头升起了第二个太阳。
完成了使命的Cipher现下只有将驾驶模式调整为"自动"的力气,坐在预警机里的Eagle Eye也彻底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任务完成,Cipher,我们回家吧—别让大家等太久了。"
F15C的座舱外正大雪纷飞。
5.回归零点
"𝘛𝘩𝘪𝘴 𝘪𝘴 𝘵𝘩𝘦 𝘦𝘯𝘥."
"这就是本末始终。"
Brett Thompson最后的采访对象仍旧是Larry Foulke,他更广为人知的称号是"片翼妖精",来自乌斯提奥共和国空军第六航空师第六十六中队,作为Galm队的2号机在贝尔卡战争中活跃。
—没错,这个人是"他"的伙伴,也是"他"的敌人。
Morgan在空中爆炸解体之前,Pixy成功地弹射逃生,被山间的气流引领着降落至Waldreich山脉的一处支脉中—原型机爆炸的余波还是对他造成了不轻的伤害,要是他的运气再背一点降落在无人区,那更是只有等死的份。
Pixy本以为自己活不过那个晚上,失去了指引的他拖着受伤的躯体来到了核爆的中心地区,原本繁华的城镇因为V1的引爆被彻底毁灭,只剩下了一片荒芜。这是Pixy在战斗机里从来不会亲眼目睹的光景,难以言喻的悲恸情绪涌上他的心头:这就是战争带来的可怕后果吗?如果那枚V2如他所愿返回了大气层,是不是也会将全世界都变成这副模样?他独自站在那里,直到生活在附近的幸存者们发现了伤痕累累的Pixy,并将他带回去救治—他侥幸捡回了自己的一条命,却因为积累的伤病爆发,从此再也不能翱翔于天际。
"或许这世界真的不需要国界,但这样真的能改变什么吗?只有人们相互信任,世界才会变得更美好。一个和平的世界不能缺少信任,但那是遥不可及的。"
Pixy仍然停留在战场上,沿着国境线一路前行,伤病彻底摧毁了他的双翼,却也为他开启了另一扇认知世界的窗户,如果在高空中追寻不到国境线的意义,那便以脚步丈量—或许他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愿意为之做出尝试。
"总之,这就是我所坚信的,我想这就够了。"
Pixy为他最后的这段采访作了总结,突然又想起了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他能看见这段录像吗?如果你真的遇见他,替我捎个信。"他眉毛一扬,以轻佻的语气道出了那句再熟悉不过的问候,一如十年前,那个在贝尔卡的天空下活跃的"片翼妖精":"呦,伙计,还活着吗?"
"谢谢你,我的朋友。再会吧。"
五天后,Brett Thompson抵达了阿瓦隆水坝,这座大型水利设施在战后回归了它的本职工作,水面平静无波,周遭的植被郁郁青青,PJ的衣冠冢 也立在这附近,墓碑旁还留着一束新鲜的花束,似乎才留下不久,花瓣上还挂着些水珠。这里便是"他"的足迹消失的地方,除了为人称颂的传奇,"他"什么都没有留下。7枚核弹的爆炸到底还是带来了足够的震慑力,从天而降的灾祸也让所有目睹它的国家心有余悸,大约是贝尔卡联邦的结局实在发人深省,缩减军备终于从苍白无力的口号变成了实际行动。V2的存在被人刻意地抹消,而关于贝尔卡战争的一切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退,那些曾在天空中熠熠生辉的王牌们也被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化作了渺小的水滴。也许这亦是和平的信号,与贝尔卡战争有关的故事已经结束,然而它并不意味着战争亲历者们自己的故事也就此画上了休止符。
完成剪辑的样片被Brett Thompson送去审核,没能亲身见证贝尔卡战争的旁观者们大概永远也弄不清这位传奇人物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每当人们提起他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这也许就是答案所在。
铅灰色的云层在悄无声息间占据了欧雷德的天空,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又是一个如期而至的雪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