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马杰按时从床上爬起来上班，即使他的脸色看起来就跟被吸干了一样，也阻止不了他拿全勤的决心。
壮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把茶水间的小饼干塞到他怀里："马杰克你撞鬼了？赶紧吃点，赶紧吃点。"
马杰顶着黑眼圈说了声谢谢，转手又把饼干放了回去。他现在可不想吃夹心棒注心饼干，特别是里面加白巧克力还会流心得那种。
潘妮看着他一脸半死不活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下午得空的时候，她避开壮，拉着马杰上了没有监控的天台。
"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潘妮直击重点。
Magic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可只要说了一个谎，那接下来就会用无数个谎话去圆最初的那个谎言。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谎，也不用圆谎。
前男友回国了，和他见了一面——这是事实。
因为不好和徐总解释，所以和他说出外勤了——跟前任上床这事情怎么解释。
已经和前男友说清楚了，我已经结婚以后不再见面了——他确实和Julian说了不再见面。
"真的吗？"潘妮将信将疑。
"真的。"马杰一脸真诚地点了点头。
潘妮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说到底，她也不相信马杰有这个胆子敢做出对不起徐云峰的事情。
起码在这一刻马杰是真心决定再也不和Julian见面的。
但俗话说得好，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马杰虽然无数次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但最后一次之后还有无数个最后一次。
Julian仗着自己比马杰年纪小，完全就是装可怜卖乖一把好手。他从给马杰道歉开始，说那天是他莽撞了，想请马杰吃饭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见马杰不理他，又后退一步说不吃饭也可以，但想见见马杰。
马杰把他的微信拉黑了，他就改成发短信。说他在国内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回来这么久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见上一面，他想和马杰做朋友，只要能偶尔一起吃饭、看电影、打游戏就行。
马杰还是没理他，他就找准下班时间直接去了众和。
在公司地库看到Julian的时候，马杰第一反应是赶紧转身跑路。
"Magic！"Julian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下班来取车的同事们听到。
要死要死要死！
马杰用公文包挡着脸，连忙拉着Julian来到自己车前。"你来干什么？！"
"你不回我消息，我就..."
马杰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我说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就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Julian低下头，声音也随之低落了下来。
"行了，我听见了，你走吧。"马杰开始赶人。
"你可以陪我看一场舞台剧吗？"Julian从兜里掏出两张门票，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想看很久了，但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你可以再陪我一次吗？可以吗？"
马杰眉头一皱。"我..."
"就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再骚扰你了。"
这个时间正是陆陆续续下班的时候，不少路过的同事都好奇地扭头往这边看。要是现在被人拍到发到公司的论坛里，那他可能明天就会被徐总从婚姻关系里优化掉。
"好吧，今天最后一次。"到底是妥协还是心软，马杰可能自己也说不清。他按开钥匙上的门锁键，示意Julian上车。
给家里的阿姨发消息说今晚不回去吃饭后，马杰启动了迈锐宝。昨天徐云峰就出差了，他也不用再给领导汇报行程。
Julian挑选的舞台剧是一个谍战题材。马杰还有些奇怪，他一个连中国字都不认识几个的abc居然会喜欢这种剧情。
不过引人入胜的表演很快就把马杰的全部注意力吸引到了舞台上。正在他看得入迷的时候，Julian忽然轻轻撞了撞他的手臂，然后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看那个主演，像不像我老了之后的样子？"
他们的座位并不算太靠前，再加上马杰是近视眼，他原本也没太看清主演们的长相，开演以来都是通过衣着区分演员的。
经Julian这么一说，马杰的注意力忽然放在了其中一个男主角上。他推了推眼镜，眯起近视眼仔细往台上看。不看还好，看清后着实把马杰自己吓一跳。男主角哪里像什么二十年后的Julian，根本就和现在徐云峰有七八分像。
他心里一慌，猛地扭头朝身边的Julian看去。"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像吗？"Julian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觉得挺像的，说明我有明星相嘛。"
马杰盯着他看着许久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讨论舞台上演员的长相。
演出结束后，Julian老老实实说了再见，连一起吃宵夜的要求都没有提，出了剧场就自己打车回了酒店。
马杰看着Julian的背影，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礼拜后，Julian又联系了他，说想和他一起看球赛。
那天正好有马杰喜欢的主队赛程，他早就和一帮朋友约好了去酒吧看球。
徐云峰一向对足球这项运动不感兴趣，即使下班回了家，他多半的时间都是在书房工作或者看书。以前有比赛的时候，马杰都会和朋友们去酒吧看球赛，既有氛围也不影响徐云峰。
反正都是集体活动，多他一个也不多。马杰想了想，就把酒吧的地址发给了Julian 。
Julian会说话能喝酒，赛事状况也分析的头头是道，很快就和马杰的朋友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兄弟？怎么以前没一起出来看球赛？"朋友一边喝啤酒，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马杰。
这几个看球赛的哥们儿大多数是马杰的大学同学，还有一两个是上班后认识的职场朋友，几乎把马杰的生活圈都囊括了。随口编个理由不仅对Julian不太尊重，而且也糊弄不住这些相交多年的老友。尤其是Julian的穿着打扮和手上的腕表怎么看都和马杰他们不是一路人。
Julian笑了笑说："家里的长辈认识，算是..."Julian顿了顿，又特意朝马杰看了一眼。
"算是亲戚吧。"Julian说。
"对对对，"马杰赶紧点头，"是亲戚。"
虽说按年纪算马杰也不过大他四五岁，但自从马杰上了班，整个人的状态就像坐上了时光的云霄飞车，一年比一年差。而尚未进入社会的Julian完全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样子，即使是将近十年过去了，他的外表看着也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
马杰搓了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长出细纹的眼角。他现在已经看着和徐云峰像一辈人了。
当天主队局势大好赢了比赛，酒吧里立刻传出沸腾的欢呼声。大家兴奋地抱在一起，紧接着就有人提议找个地方吃烧烤，继续下一轮。
朋友们基本都是有家有口的，确定好下一场的地点后，纷纷拿出手机报备行程。
马杰一时有些犹豫。前段时间徐云峰忽然提出要生孩子，原本马杰以为那只是床上兴起说的荤话，但第二天徐云峰就把家里所有的避孕套都扔了，还带着马杰去看了中医。不仅天天和马杰一起喝苦得倒胃的中药，还监督他每周进行有氧无氧运动。
去看中医的路上马杰还觉得奇怪，徐云峰这个假洋鬼子怎么还信起来老祖宗的东西了。
徐云峰正在开车，他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高铭介绍的，他家里生二胎的时候就是找这个大夫调理的，很快就怀上了。"
马杰啃着手里的韭菜粉条包子，闻言差点被呛死："高高高，高总介绍的？"
"好几个拼二胎的高层都去看过，口碑不错。"
马杰面色复杂。高总介绍的徐云峰居然也敢信，他就不怕高总和大夫串通，下药直接让老徐家绝后啊。
诶，不对，老徐家已经有孩子了。
"我之前和大夫联系了，钱不是问题，但他得保我生女孩。"徐云峰说。
他又弯起手指蹭了蹭马杰因为上班久坐而堆积的小肚子，"不过你放心，咱们只生一个。"
圣意下达，马杰不敢不从。就连刚刚看球赛的时候，他杯子里的啤酒都只喝一小半。这个时间再去吃烧烤，那必定是要熬通宵的，他猜不准徐云峰会不会同意。
心里两个小人正在相互打架的时候，Julian敲了敲马杰面前的桌子，提醒道："你的电话。"
"啊？啊！电话，电话。"马杰回过神，连忙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公司领导现在还查岗啊？"Julian冲马杰挑了挑眉，眼神有些暧昧。他就和马杰并排坐着，显然是看见了对方手机屏幕上备注为"徐总"的来电。
"不...不是公司的事。"马杰尴尬地笑了笑，扭过身划开了接听键。
有知道内情的朋友凑在Julian面前说："他家那位是他们公司的副总，这俩人的小情趣，马杰在外面也管领导叫'徐总'。"
"诶，不对。"朋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是老马家的亲戚吗？"
Julian低头喝了口啤酒。"我还没见过他家那位。"
"所以，我可以去吗？"这厢，马杰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征求徐云峰的意见。
酒吧里嘈杂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入徐云峰的耳朵，他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说："和朋友们好好玩，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好好，您放心，我保证不喝酒，早回去。"马杰松了口气，回头向朋友们比了个ok的手势。
一群大男人从酒吧又挪到烧烤摊，结束散伙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了。
Julian一晚上的行为都没有逾矩，他甚至还主动把一个已经喝得找不到东西南北的朋友送回了家。临上出租车时，他嘱咐马杰到家时给他说一声。
如此两三次之后，马杰就渐渐对Julian放松了警惕。他想或许对方真的只是想和他做朋友。于是，当对方再次向他发出周末去酒店房间一起打游戏的邀请时，他便坦然赴约了。
马杰去的时候很坦荡，他甚至和徐云峰实话实话，出门是和朋友打游戏。到了酒店，Julian确实连上了Switch，他们也打了好几个小时的游戏。但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
马杰看着在自己身上辛勤耕耘的Julian，只恨自己轻易信了男人的鬼话。
要死要死要死！他真是蠢得要死！
可这种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以及无数次。
其实他和Julian并不是每次见面都大干一场，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像普通的年轻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或是去Julian的房间打游戏，玩累了就叫外卖吃、啤酒喝。
和Julian在一起牵着手走在江边公园时，马杰也有些恍惚，仿佛他不是在偷情，而是在谈一场迟到十年的恋爱。
他和徐云峰始于包养，那两年他们见面就是为了做爱，他们的关系不被外人所知，徐云峰自然很少会带他出去。后来俩人在包养中参透出一点爱情，徐云峰就收了心和他结婚。但他们俩的工作一直都很忙，再加上属于半隐婚状态，"约会"这两个字几乎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婚姻生活里。
但和Julian在一起，他可以看徐云峰不感兴趣的好莱坞爆米花电影，可以去踢徐云峰不喜欢的足球，可以熬夜打游戏，可以去吃徐云峰绝对禁止的垃圾食品。
马杰忽然想起自己曾在短视频app上刷到的一个离谱电视剧的片段，一个男人发疯似地说：我爱上了你的身体和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看着躺在身旁，刚在睡前和他说了"我爱你"的徐云峰想，那他现在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