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九尾和千鸟

午夜时分。

木叶市近郊一片芦苇地背后,影影绰绰可见一处几近荒废的铁皮工坊,由卷边的安全网与世隔绝着,挂在围栏上的"危险勿入"的牌子红色油漆掉了一多半,露出下面斑驳锈蚀的铁板。漩涡鸣人穿着帽衫牛仔裤,背靠墙壁,蹲在窗台下,微眯着眼,视线从窗户边缘探入,隔着灰蒙蒙的玻璃投向黑黢黢的室内。

里面半点光亮也没有。空气令人快要耳鸣般寂静。

"我到了,鹿丸。"鸣人嘟囔,"真难想象他是这里做傀儡的,这鬼地方看上去随时就要塌了。"

耳麦里传出懒洋洋的声音,对方像是被他从梦中叫醒似的,"赤砂之蝎的尸体在码头被发现以后,警方就亲自查验过工坊,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特别。这就说明了工坊本身并不重要。也因此,他们忽略了工坊里的傀儡人偶和实际上的作品数目不符的这点微不足道的问题。当然,不排除他的同伙—其他晓的成员将那些人偶运走的可能,不过,既然连尸体都没有费心遮掩一下,我怀疑他们会费力气藏那些连气也不会喘的东西。"

听对方说话中间,鸣人以指变爪,以坚硬异常的长指甲在窗扇上开了一洞,打开了其中一扇铝框窗的—稍微变个角度就能发现玻璃夹层中有防弹网,鸣人嘴角微弯起来。

鹿丸果然聪明,破烂只是伪装,如果这里真的平平无奇,也就没有道理做这些铜墙铁壁的武装了。

鸣人矫捷地翻身入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的夜视极好,嗅觉也超越常人的灵敏,逋一进入,鸣人就知道了工坊里没有活人气息。陈腐污浊的气味反倒让他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鼻。鸣人一边沿着墙缓缓移动,一边仅凭夜视在屋子的角落搜寻。屋子里空旷得不自然,地毯上一些深色的轮廓显示地上曾摆满了那些人偶和工具。鸣人用脚推开一点深灰色的地毯,露出地板上留下和地毯不完全吻合的痕迹。

有人掀开过又放了回去。

他那伪装成耳夹的耳麦在一片黑暗中闪烁着绿色的光点,里面源源不断传出鹿丸昏昏欲睡的声音,"所以那些人偶多半还在这里,只是不在眼前。至于为什么看不见…"

"是因为,这里不止看到的这么简单。"

鸣人安静道,目光已经盯上了地板边缘一条微窄的木板。有趣的是,那条木板是顺着纹理变窄的,只会给人一种磨损老化的感觉,不过鸣人的直觉却在神经上突突跳着,提醒着他这点微不可察的异常。

"鹿丸,你觉得蝎的死是谁下的手?"

鸣人一边转而问起旁的,一边蹲下去,手指从那道窄缝划过,接着刺入伸长的指甲,将之掀了起来。出现在鸣人眼前的是九颗排成电话键盘样子的楔子,那楔子鸣人曾在警方收缴的傀儡人偶身上见过,是用来固定关节的,这些方形截面的楔子嵌在像是泛光的金属机械表盘平面上,如果不出所料,它们是可以被按动或拉起。

"如果不是你说亲眼见到所有的'人柱力'除你以外全部身亡,我会怀疑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下的手。"

正在研究应该怎么破解这个"密码"的鸣人闻言一滞,脑海中飞速略过一头红发浅绿眼眸的男孩的残影,"…但那是不可能的。"

鸣人喉咙发涩,眼中流露出一抹暗淡的神色。

"赤砂之蝎在码头被发现的时候,尸体的状况存在太多疑点。案发地点显然不在那里,而是被特意安排在那里的,毫无伪装,与其说是抛尸,不如说更像是示威。法医检验的死因是窒息,却没有被掐死的痕迹,也没有肺水肿。更古怪的是,装尸体的袋子里还发现一些细碎的沙粒,据说来源是北非。"

鹿丸的语速依然是慢吞吞的,但了解他的鸣人知道,那没有起伏的声线里,藏着鹿丸的怀疑和困惑。

鸣人知道鹿丸想说的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下手的多半是变种人,会对晓下手的变种人,多半是和晓有仇的"人柱力"了。

但鸣人不想让自己怀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因为曾经和自己并肩反抗试图逃跑的红发男孩,分明已经在名叫"迪达拉"的男人的爆炸中尸骨无存,仅剩一片证明他存在过的深红的衣角也被随之而来的火焰燃烧殆尽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晓内部下的手,狗咬狗呢?"

鸣人漫不经心道,歪了歪头,想起调查资料显示,晓的成员手上都会戴戒指,蝎的那枚"玉"恰好与这九颗楔子形成图案非常神似。这样想着,鸣人一不做二不休,手指避开了九颗突起的楔子,反而朝着"6"和"9"的之间看似什么都没有的位置按了下去。

金属表盘发出"铮"的一声嗡鸣,紧接着急速地以顺时针连锁变形,令人忍不住感叹机关精巧炫目。一块不到15公分见方的凹陷,眨眼间扩张成一人多宽的地道入口。

"Bingo。"鸣人甚至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打开了?"鹿丸毫不惊讶,"那不出意外,你应该能在那里找到蝎的'爸爸妈妈'。"

鹿丸那句"爸爸妈妈",配合着从地道里窜出的阵阵阴风—鸣人吸了吸鼻子,那里面还飘着若有似无的福尔马林气味—令他脖子后面的汗毛噌地立了起来。他是最害怕这种鬼故事一样的气氛的,先前进工坊时,傀儡人偶一个不剩都被警方带走了,鸣人反而没什么感觉,这会鹿丸的话又提醒了他,鸣人吞了吞口水,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向更深处走去,祈祷孤魂野鬼放他一条生路。

安静了片刻,鹿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非常跳跃地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

"也不无可能。就看我们能在蝎这里找到什么线索了。"

鹿丸话音未落,鸣人已经走到了最下一级台阶,简单摸索了下左右两侧墙壁,就找到了一个缺口,用力推开。

荧光灯管随着门扇的打开在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久在黑暗中的鸣人甚至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接着他的胃部就不受控制地翻江倒海起来。

沿墙整齐地排列着10个人偶。不是他曾在警方的照片中见到的那种机关制成的傀儡人偶,而是近乎真人模样的人偶,皮肤白里透红,头发色泽明艳,肌肉匀称饱满,如果不是他们的关节被人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被钉在墙上,鸣人几乎以为这些人型傀儡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跳到他面前了。

究竟什么样的人会做这样凶残的事呢?

"我看到他的'爸爸妈妈'了。"鸣人的声音闷闷的,"我应该找什么?"

鹿丸尚未回答,荧光灯却先爆了,骤然的一片漆黑中,破空而来一声清脆鸟鸣!察觉到危险,鸣人一步滑出,紧接着四肢着地,全身被近乎燃烧的火红颜色皮毛覆盖,露出锋利地犬齿转头威慑地看向来人!

"…九尾?!"

显然出手攻击的人也有点意外,鸣人的狐耳抖了抖,试图辨析来人的身份。然而对方的声音因为夹杂了太多电流而显得有些失真,对不上任何一个他认得的人。一片黑暗中,唯一鸣人能够从那一身闪烁着电光和火花的制服和先前出招时如千只鸟鸣的声响判断出来的是—

"千鸟。"他嘶嘶道。

脑海中登时仅剩下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在这!

这样想着,狐化的鸣人就像一阵旋风般冲了上去!

"千鸟?"

鹿丸的声音仍能从耳机另边传来,显是得了鸣人的提示暗自思索起来。鸣人没有坐等鹿丸的结论,电光火石之间和来人已经交换了数招!他全身五感瞬间被催至最高水平,目不斜视,却能够敏锐地避开一丛丛随时可能会在身侧爆开的电光。对方不知从哪里抽出光剑,手势一起,鸣人觉出危险,立刻滞住向对方猛扑的动作,以顺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半空中恢复两脚直立,人影霎时分成四个,从前后左右不同方向同时朝对方出拳。

正当鸣人以为自己要得手时,对方以脚尖为中心,急速旋转,高压电流形成耀眼的光弧将四个鸣人卷入再以离心力抛出,情急之下出现的第五个鸣人避开了那到呈球形的防御范围,另四个鸣人在被抛出的一刻便淡入到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鸣人再度俯身下来,退后一段距离,弓着的脊背上毛发直立,锋锐的狐爪深深嵌入地板,以血色的瞳孔警惕地盯着对方。

鹿丸也在这一刻开了口:"鸣人,不宜久留,打败'千鸟'不是目的,取走'妈妈'的眼睛就尽快抽身。"像是知道鸣人要反驳什么,他又随即补充道,"看到的'九尾'的事,短期之内他没有理由让晓知道,但如果此刻大动干戈,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鸣人没有动,仍注视着对方那双眼睛—阵阵荧白的电光闪烁在他身周,让鸣人能够毫不费力地将那深蓝的半覆面面具上的花纹看个仔细。覆面面具以颧骨和鼻梁为分界线,挡住了整张脸的上半部分,只留下薄如刀削的两片嘴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皮肤是肉眼可见的白皙,颈后还有一段叛逆似的倒长的黑发露在外面。

竭力将这些微不足道的特征记在脑海中,鸣人眯了眯眼睛,再度像一道红色的闪电般冲了出去。不过这一次不是冲向来人,而是墙边唯一的女性人偶,锐利的长指甲将两颗眼球一并剜走—托在掌心里的下一刻鸣人就意识到这不是真正的眼睛。正当对方反应过来解除防御打算冲上来抢东西时,鸣人一口气化作一道四个残影,拖住对方的追踪,然后从地窖里冲了出去。

一路狂奔几公里回到喧嚣嘈杂的街道上,鸣人才又恢复直立人形,戴上兜帽藏起自己的金发,攥紧口袋里两颗"眼睛",在人来人往的酒吧街兜了几个圈子。确定了自己既没有被跟踪,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常,鸣人才回到自己位于一家诊所楼上顶层的公寓里。

一整晚神经紧绷,终于能放松了下来,鸣人后背抵着门板,低头看了眼手心里完好的两颗"眼球"。他将那两颗材质未知的假眼放在门口的托盘上,便走进浴室去洗澡,出来以后,胡乱用毛巾抓了两下头发,就趴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