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疏远和靠近
鸣人简直要被气疯了。
他仍没有解除狐化的状态,蹲据在房间中央,尾巴威慑地摆动着,一脸超凶的表情。他狠狠瞪着屈膝靠坐在墙边,两腿分开,玩着手指,一副无所谓样子的我爱罗。我爱罗的脸上还带着鸣人撞飞他带来的淤青,黑色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破损的T恤衣领下面,露出了颈侧焦黑的伤痕。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我爱罗再会—实话是,直到看到宇智波截留下来的影像之前,鸣人从未想过会再见到他。
还恰好是在他就要动手杀了宇智波的情况下。那一幕现在想起来仍令鸣人心惊肉跳。
鸣人简直不敢想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迎接他的会是怎样恐怖的结果。
才从昏迷中醒来的香磷在另一边处理宇智波的伤口,鸣人余光扫过那些伤痕,最显眼的是腿上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淌着血,但从宇智波瞳孔的涣散程度来看,他的脑震荡也相当严重,断断续续地呼吸声显示他的肋骨很有可能断了两根—这可能是自鸣人认识他以来见他最狼狈的一次。这让鸣人无意识间眉头紧锁,犬齿死死咬着。
宇智波垂着头,一手扶着置于脑后的冰袋,一语不发。直到香磷给他腿上的伤口绑好绷带。
"需要我叫兜来给你检查一下吗?"
"…不。把记录处理了。今天的事,一个字也别让他知道。"宇智波低声嘱咐。
"是。"
接着,接到宇智波的指示,香磷最后给他换上能量环,就带着医药箱离开了已成为废墟的房间。留下三个人和一片沉寂。
鸣人抖了抖耳朵。他听到香磷的脚步声上了楼。
"现在你可以解释了。"鸣人哑声道。
但他没有得到回应,一阵沉默之后是宇智波嘲讽的嗤鼻声。鸣人叹了口气。
"我爱罗,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不相信你会毫无理由地想杀一个无辜的人,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不能保持理性,就会让那些把我们看成是'武器'的人得逞。我知道你在追踪'晓'的人,并且已经干掉了两个,但为什么是宇智波?别TM告诉我他也是'晓'的一员—就算我没有你对'晓'那么了解,最起码我知道他们该死的像我们一样,是被人为造出来的'怪物',而不是什么动辄受伤的普通人。"
我爱罗眼神里带着戾气和嘲弄。
"你想知道原因?因为他姓'宇智波',这就够他死一百次了。更不要提他蓄意地接近你,骗取你的信任。鸣人,你太轻信了。你很快就会觉得,刚才让我杀了他是一件好事。"
"…这是什么意思?"
鸣人无视了我爱罗最后一句疯言疯语,侧过头,硕大而明亮的红眼睛投向宇智波的方向。
一时间,鹿丸说过的话又浮现在鸣人脑海里,他的心脏不由得紧缩起来。
宇智波没有回视他,调整了贴在后脑上的冰袋,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我不记得在家族的宿仇名单上有你这一号人物。就算有,显然我们并不认为这算什么重大威胁。宇智波家族遍布世界,靠这样的方法让我们灭族显然是天方夜谭。"
"我不需要这么做。"我爱罗漠然道,"我只需要通过你引诱宇智波鼬出来,再干掉他,就足够了。"
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陡然出现,鸣人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他记得宇智波鼬是宇智波集团的前一任继承人,目前正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更让他惊讶的是宇智波猛地从地上站起,完全无视自己的伤势,神情看上去比他还要震惊一百倍:
"你知道宇智波鼬在哪?!"
而这反应显然不在我爱罗的预料范围,他那不存在的眉毛扬了起来。
宇智波大步流星走向我爱罗,任由冰袋掉在地上,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那一下显然带到了他的伤处,但宇智波眼睛也没有眨一下;我爱罗也不挣扎,任由对方揪着衣领,垂眼快速思考着。
鸣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宇智波用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阴沉的表情,将我爱罗怼在墙上:
"他该死的人在哪?!"
我爱罗看上去像是想通了什么,眼中现出复杂的神情。
"…我开始有点同情你了宇智波,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那么一点点。"
"…你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亲兄弟已经自愿加入了'晓'。"
鸣人漫不经心地用爪子刨了刨脚下的土地,忍不住回过头,透过已经损毁殆尽的落地窗,看枯坐在废墟中,仍沉默不语的黑发男人。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鸣人又略带失望的扭头回来,狐耳低垂着,脑袋搭在两只交叠的前足上,在草地上趴了下来。
鸣人理不清心里纷乱的念头。
也许他本应该像我爱罗表现的那样,狂怒,憎恶,悲愤,将这一切罪孽加诸在宇智波身上—毕竟"晓"毁了基地,杀死了所有"人柱力"是事实,而我爱罗证实了宇智波鼬就是其中一个凶手。
但鸣人发觉这很难,尤其是在亲眼见到宇智波支离破碎以后。那让他联想到刚"失去"我爱罗时候的自己,以及那种相似的失落、茫然和孑然一身的孤独感。鸣人不由得为他揪心起来。他隐约意识到,先前宇智波语焉不详的回答,很可能就与他正在找寻宇智波鼬的下落有关。
"希尔顿酒店是个圈套,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抱臂倚靠着树干的我爱罗忽然出声,打断了鸣人的思绪。
"你太冲动了,我爱罗。"鸣人避开了我爱罗的话题,刻意压低了音量,"要是我再晚一秒赶到,他就死了!—别拿那套你打算拿宇智波当诱饵的说辞来骗我,你就是打算杀了他!你到底在想什么?至少在宇智波鼬这件事情上,他是无辜的不是吗?"
我爱罗不回答了,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神让鸣人有些看不懂。
"怎么了?"鸣人毛躁地问。
"你信任他。"我爱罗总结道,带着不容否认的笃定,"我以为我们从很久以前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类了,我们过去只相信彼此。是什么让你改变了,鸣人?"
鸣人一时语塞。
的确,他们曾经因为感到被背叛决心不再信任任何人,但自从我爱罗"走了"以后,有太多事发生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爱罗,刚从基地逃出去,没有合法身份的他险些被帮派围捕丢了性命,而鹿丸及时地救下了他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爱罗,他像普通人一样有了一份调查记者的工作,并且已经渐渐学会了像人类一样生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爱罗,隐藏身份在人类中间生活的艰难,以及宇智波的特殊之处。
而这些都是我爱罗没有经历过的。
鸣人恍然明白:我爱罗就像刚从基地逃出来的自己,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戒备。力量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
"我只是发现…"鸣人侧过头去,大而透亮的红眼睛里倒映着我爱罗的身影,"不是所有人类都视我们为'威胁'或是'怪物',或者想把我们变成毫无感情的杀人兵器。有一些人不会,他们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们,他们不害怕我们,愿意帮助我们,搞明白基地的事,'晓'的事,世界各地因为异能暴走而出现的案件。我愿意相信他们。"
"但你没有想过,他们友善也可能是另一种利用你的方式?也许只是因为你身上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比如关于'人柱力'的情报,所以他们才想办法对你好。"
鸣人立刻不说话了。
他有点生气了,决定先不理会这个顽固的家伙,晾他一会儿再说。鸣人伸长脖子,注意到房间里,宇智波已经不在刚才待的地方了。他四足站立起来,摆了摆尾巴,翻越花园低矮的围栏,在偌大的宅邸周围,四处搜寻。
直到他跑到后山脚下,才找到坡顶上,面朝一片湖泊坐着宇智波。
鸣人犹豫了一下,悄无声息地走到近前去。
"…嘿。你在这儿。"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黑发男人,蹲坐下来,后足挠了挠了耳后,鸣人朝宇智波眺望的方向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好奇的目光再度回到对方身上。
"嘿。"
良久以后,宇智波才回应了他。声音听上去比先前已经平静了不少。
鸣人感觉对方还没有做好准备谈和宇智波鼬有关的事,他想了想,道:"真的非常对不起,我替我爱罗向你道歉。他不该在还没搞清楚事实真相的时候就对你下手。他太冲动了。"
"其实他并没有说错。"
只听宇智波忽然道。
"我的确是故意接近你的。你不该这么相信我。我从你的报社同事那里调查了关于你的所有事,我知道你的性格,吃软不吃硬的那种,所以我假装对你很友好的样子。我从不逼问你关于晓的任何事,是因为我知道这样做,你自然就会把我当成朋友,对我分享有关晓的事了。今早不就是吗?我根本不需要问,你就给出了答案。"
宇智波无比认真地说着,语气中没有什么波澜。鸣人只感到一阵难以言明的难过。
他垂下头,迟疑了一下,吻部朝宇智波靠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口咬上了男人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夺走宇智波性命的危险程度。
然而宇智波根本连一毫闪躲的意思也没有。
鸣人的眼睛顷刻便被泪水盈满了。
"…骗子。"
他发出含混的呜咽,继而松开嘴,鼻梁抵在宇智波的颈侧,偏过头蹭了蹭。宇智波的体温和他的相比微凉,却带来了恰到好处的舒适。
"好了。这样我们就打平了。你这个混蛋休想轻易地甩开我。"
鸣人自顾自道,继而惬意地合上眼睛,将自己的大脑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替他挡着风。一人一狐安静地靠在一起,一时间都没说话。倏忽间,山林间簌簌的风,吹皱一池静谧的湖水,也带走了鸣人片刻前的悲伤。他和宇智波相处时的那种自然的感觉又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鸣人感到宇智波摸了摸自己的头。他眨了眨眼睛,坐直。
"他失踪的前一天,我们还在这里打了水漂。我没有发现他任何一点异样,当然,如果你见过他本人,就不会对这感到惊讶—他是伪装情绪的大师,和他比我在这方面就像个小学生。"宇智波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们谈了很多事。关于早逝的父母,以及一些童年的回忆。比如他总是父母口中的骄傲、邻居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比如我因为嫉恨他曾经偷偷把他心爱的Xbox埋到院子里的某个角落,还有比如,我们小时候一起养过的一只拉布拉多,以及它总是克制不住暴饮暴食的习惯。"
是关于宇智波鼬的事。
鸣人有些惊讶黑发男人这时候愿意讲这些事给他听。
"这些事我都还记得。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他就像是把一辈子不曾流露出来的多愁善感全部抒发出来了一样,我从未见过他这么感性。也许本身这一点就足够怪异了,我却一无所觉,只顾着向他介绍几个先锋乐队和他们录制的demo。我还记得一直到后半夜我们都还醒着,听着音乐,喝了一些调酒,又打了许久的游戏,到黎明时分才真正睡着—至少我是真的睡了。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这样,一点讯息也不曾留下,就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等我作为顺位继承人,接手宇智波集团以后,我才多多少少摸到一点头绪。我探听到宇智波鼬曾经与大蛇制药的创始人大蛇丸暗中往来,所以为了拿到所有可能记录或没有记录在案的材料,我…"
"你以最快的速度吞并了大蛇制药,将他们全盘接管。"鸣人喃喃接上,"…原来是这样。"
"对。"宇智波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我就是这样知道了'晓'和'人柱力'可能的存在。那个叫'大蛇丸'的男人,曾经就是晓的一员,但在鼬失踪以后不久也不知所踪。在大蛇制药的机密档案里,尽管大部分已经被什么人销毁了,但还是被我找到了一些他早期的实验笔记,其中包括了'人柱力'的想法来源。比如多种可能的人工制造基因变异的手段。我猜,销毁它们的就是鼬,当然,也可能是大蛇丸本人。不过,在大蛇丸的笔记上,只有与治疗基因性癌症相关的内容,'人柱力'也不过是局部移植疗法中对原宿主的一个说辞,既没有实验是否成功的记录,也没有我见过的那些'人形兵器'的概念。所以之前,我始终无法验证这些异想天开是否真实存在,也没有办法建立起必要的联系。"
"直到…我的出现。"鸣人眨了眨眼睛。
宇智波点头,"直到你的出现,我才更肯定鼬是为了这个才消失的。但我从没想过他会加入'晓',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朝你们下手—如果,这就是全部的真相的话。"
"你相信他有苦衷吗?"鸣人安静地问。
"不,"宇智波又抬起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脸,"我不会将那些驱使他做决定的理由称为'苦衷'。我想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既谈不上正义,也无法用别无选择来矫饰。"
鸣人在对方的轻抚下,闭了闭自己硕大的眼睛。
"我想,我们总有办法把这些搞清楚的。"
宇智波闻言,眼中又一次流露出那种鸣人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的,意味深长的神情。鸣人歪头表示费解,宇智波却什么都没说。片刻后,他摸索着站起来,扶着自己的肋下,不甚平稳地迈步朝房子的方向走。
鸣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快进家门的时候,宇智波突然回过头看他。
"我听到了。"
鸣人:"?"
宇智波:"早上的时候。你在电话最后,叫了我'佐助'。"
鸣人愣了一下,嘭地从脸颊烧红到耳尖(幸好我现在不是人形,鸣人心道)。他正想措辞为自己的口不择言道歉,却听宇智波又道:
"唔…虽然有点勉为其难。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想我可以接受。"
TBC
鸣人的错觉之一:只要一直是狐化的状态,就没有人会觉得他和佐助很腻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