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Ch12崩溃和崩坏

越是接近他熟悉的混乱的街区,鸣人越是后悔没有换回自己的衣服了。

他就像是闯进黑帮地盘的FBI,或是闯入歌舞伎町的国会议员,一路上都在被人指点侧目。烦不胜烦,鸣人干脆将领带扯开,流氓一样地松松挂在脖子上,拉起衬衣下摆,手提着西装夹克,做出一副凌乱颓废的样子。他在路过废工地的时候装作笨手笨脚的样子踩进灰泥堆里,让过于光亮的皮鞋看上去不再整洁。

鸣人暗自吐舌,祈祷佐助发现他对他引以为傲的装备干了什么的时候不会想要杀了他。

转念一想他又有些心安理得:高调显然不是他的风格,他会穿成这样都是佐助的错。

即便鸣人努力地让自己放松精神,他的太阳穴仍不受控制地突突狂跳。那个在监视他的人仍在追踪他,他的目光如同罗织的密网,给人一种无法彻底摆脱的感觉。鸣人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一路上曾有过几次机会,鸣人刻意露出破绽,对方却丝毫没有上钩的迹象。

这让鸣人喉咙发紧:要么对方并不是来抓他而是别有所图,要么这个跟在他身后的人极度聪明,且十分危险。无论是哪一种都令鸣人忐忑。

天色渐晚,霓虹灯牌星点亮起,构成一片超现实的魔幻和光怪陆离,昏黄的路灯让夜色显得更夜。

鸣人穿过街头三两聚集的人群。靠在电线杆上的一个黑发小哥在他经过时朝他搭讪,鸣人犹豫了下,接了他的烟,反手朝背后吹口哨的家伙比中指。他不经常抽,烟味会影响他灵敏的嗅觉系统,但现在他恰好需要一点来镇定和安抚情绪。点好烟抬起头的时候,对方笔挺的眉骨和鼻梁,让鸣人感到有些眼熟。

鸣人走开时还在想,他打赌这地方佐助从没来过。

接着他拐入了空无一人的酒吧街后巷。灯光、喧闹,仿佛退潮一般,争先恐后地逃离了这一人间死角。就鸣人所知,这个地方只有流浪汉和死尸出没,房屋破败,窗扇残缺,野猫和乌鸦偶尔会来觅食,在无名氏身上大快朵颐。让这里处处散发着腐朽腥臭的气味。

鸣人在这片晦暗中竖起耳朵。燃烧到尽头的烟蒂从鸣人指间掉落在地上,发出"噗"的轻响,接着嘶嘶的火苗在燃料不足的情况下奄奄一息,鸣人没有抬脚去踩,他深红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一缕淡淡灰色的烟雾。昏暗的后巷中没有风,那雾气垂直向上地袅袅升起。

直到某一刻,微风带走了那点支持燃烧的氧气,烟灰被倏忽吹飞。

鸣人的心脏如擂鼓般狂跳起来!

他强作镇定,攥紧拳头,压抑着想要逃匿的怯意。

"我知道你在这儿。已经在了。"

鸣人的声音里带上不自觉的战栗,他试图放松,"为什么不出来和我见个面呢?"

没有人回应。

他侧过头,观察着四周,"我其实一直在想…并且已经有初步的猜测。你是从宇智波集团开始监视我的。但事实上,今天是我在宇智波集团上班的第一天—呃,算是'上班'吧。这就意味着,你并不清楚我的身份,也不了解我们的关系,只是通过某种渠道,认定我与宇智波有联系,所以在那里等我现身。"

鸣人说着,抚上自己手臂。他的手心冰凉,小臂上汗毛直立。黑暗中有什么正在靠近,他警惕着,嘴上仍在继续。

"你甚至有意掩饰了自己的存在,直到佐助离开的时候才暴露出真正的敌意。你似乎不希望把宇智波集团的任何一个人牵扯进来,不然以你神出鬼没的能力,混入大厦简直容易;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一旦靠近你就会被认出来。目前地球表面上我所知道的所有'怪物'里,恰好就有一个,会在这种情形下选择避开任何一个和宇智波有关的人。既是为了保护佐助,也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我说错了吗?"

鸣人的语速放慢,声音也降低了,他谨慎地叫出那个名字。

"宇智波…鼬。"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背后,悄无声息的。鸣人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他的喉咙发紧,甚至手指关节都开始咯吱作响,但他没有移动哪怕一步。

脑海里闪回我爱罗的告诫:

「…绝对绝对不可以对上宇智波鼬的眼睛。我不知道他的具体能力,但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在所有人面前掐死了他自己。」

鸣人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延伸他的听觉,直至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和沉稳的呼吸都清晰可辨。来人在他耳边低语—尽管音量在鸣人耳中已经不算低沉。

"其实。如果你不是处心积虑接近佐助的'人柱力',我还是挺欣赏你的。你没有告诉佐助我的存在,也没有用佐助当做挡箭牌。"

"哦?所以是哪一部分让你找上我的?接近佐助还是'人柱力'?"鸣人勉强地咧开嘴角,"唔…鉴于你已经是晓的人了,我猜是后者。但是你不觉得自己过于武断了吗。严格地说,是佐助找上的我。"

"…那不会改变你是个'人柱力'的事实。"

话音未落,利刃破空声突然而至!电光火石之间,鸣人翻身侧头避开,锋利的兽爪在那表面擦过,铮地拉出一声尖锐纤长的嗡鸣!他双眼紧闭,只能听到衣料摩擦声裹挟着一阵风向他身侧袭来,鸣人反手连挥两下,金石相撞一般,响起铛铛两声!他蜷进身体,垂直墙面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借力朝来人的方向反扑回去!扑空的一刻,他心头"咯噔"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倏然鱼跃而起,将簌簌两声攻击甩在身后。

他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两下。鸣人下意识瞥了眼,察觉到从背后来的攻击,低头躲过,反身蹬腿,却只命中了一团柔软的织物。不使用双眼的战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困难,鸣人后背抵墙,吐了口气,千钧一发之间转身避开钉铛三声袭击,随即虚晃一击,下腰紧贴地面滑了出去—

也许鸣人最大的误判就是自以为只要站在对方背后就暂时是安全。他原本以为自己还有出手的机会。

但抬头的一瞬间鸣人就心道"糟了"!

映在残破灰暗的玻璃上,苍白的面容,深邃的眼窝,以及那在黑暗中闪烁的血红的眼睛,是鸣人跌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所看到的全部。

"…"

一片死寂中,强行接通的通讯器里传来佐助的声音:

"鸣人?鸣人!!!漩涡鸣人、你这个超级大白痴—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听到了吗?听到就回答我!快回答我!鸣人?!你还好吗???鸣人!!!"

仍驻立在巷子中央的长发男人,低头望向鸣人手腕上的合金环,错愕浮现在他通常面无表情的脸上。他紧蹙的眉头流露出一秒的迟疑,旋即恢复了无可动摇的决然,他掉头从堕入黑暗的鸣人的尸体旁离开。

冷。

冰冷。

鸣人从没有感觉这么冷过。这就像是他很小的时候,衣不蔽体,无家可归,在街头流浪,遇到暴风雪时的样子。无边无际的寒意渗入皮肤,深入骨髓,让人只想将身体蜷缩成再也不能更小的一团,才能抵御一秒钟令牙齿发出咯咯声响的寒冷。

甚至比那还要冷。鸣人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快不属于自己了,刀割般的锐痛从指端和脚趾传来,带着剧痛过后的麻木,他分明没有动,他也无法动,连徒劳的挣扎也不受控制,不起作用,却有种走在重重刀山上的险峻感。

这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这就像他刚刚接受注射时感受过的痛楚一样,好像另有一种能够撕裂他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不断生长、蔓延、侵蚀,将他的每个细胞都强硬地破开,再蛮横地重组在一起,让他迫切的想死却无法获得真正的死亡。

那是他曾经的噩梦,许久不曾回想的记忆,此刻不受控制的翻涌出来。

"…他太强了…他会变得无人能敌…"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你看到了吗…"

"…他的身体里正在发生一些事…非常美妙的变化…这是从没有过的…"

"…为什么他这么特别…这太奇怪了…如果可以我打算解剖看看…"

"…他不可能被控制…找其他的办法…"

"…不行…又要失败了…"

"…哦不…他可能要死了…他做到了!…怎么回事?这太美了…不过他做到了…"

"…他是什么?…住手!他会毁了这个地方的!…我们得想个办法杀掉他…"

鸣人感觉自己好像被彻底的分裂成了无数个人,但是每一个人讲着的都不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刺眼的白光直射在他的脸上,鸣人无法睁开眼睛。他的大脑极度混乱。彷徨、憎恨、迷茫、愤怒与嗜血在他的躯壳中肆虐,鸣人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尖叫声萦绕不去。

眼前倏然闪过一幕:他的兽爪扼在一个黑发男人的脖子上,对方那毫不畏惧甚至充满挑衅的瞳孔中映出他因愤怒而扭曲丑陋的尖脸,他暴露在外的庞大的犬齿,以及随时都能够咬下一颗头颅一样凶狠神情。无名的痛苦如同参天大树,从他的心底破土发芽生长起来。鸣人感觉他已经快要成功了,在他的手下,男人眼中的神采正在从中消散退去,像是即将断电的显示器,而鸣人用尽全力,发自内心的,毫无理由的,像是摆脱恐惧一般疯狂地想要摆脱面前的男人。镁光灯在这一刻骤然打下来,眼前的脸带着强烈的光影对比显现在鸣人眼前。

"…"

"…佐助?!!!!!"

鸣人猛地跳起来。剧烈地喘息着。胸膛里心跳急速跳动。他的瞳孔紧缩着,缓慢地,如同初生婴儿一般识别着周遭的世界。灼然的白色逐渐从眼前褪去,鸣人不安地扫视着环境,一时间无法分辨那些嘀嘀作响的仪器。仿佛印刻在脑海深处的冰冷和痛苦仍令他久久无法回神。手背处传来一点刺痛,令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两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士和一位穿着白色短裙的女士走了进来,他们急促地说着什么。鸣人下意识觉得危险,他掉头想逃,却被迎面扑上来的两个强壮的男人按住肩膀和手臂。鸣人奋力挣扎,含混不清地大吼,猛然撞开他们,夺门而出,却和正要进门的黑发男人打了个照面。

鸣人蓦地冷静了下来。

"…佐助?"

鸣人为自己看到的画面感到费解。

他指着黑发男人身后跟着的另一个身影,迷惑地歪了歪头,"…鹿丸?为什么…"

鸣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兽化的迹象,只有微凸的青筋,和手背上两个红色的点。接着他的肩颈处突兀地传来刺痛。鸣人两颊冰凉,茫然地盯着佐助,看到佐助的双眼微带愠怒,却在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转化成的慌乱和担忧。

鸣人突然睁开眼睛。再一次。

心脏安然地在胸口跳动。呼吸恢复了平稳。鸣人只觉得大脑里有零星画面仍在闪烁,而那些已经不再连贯,没有威胁感,并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模糊淡去。鸣人皱了下眉头,眼底有种深入骨髓的疲倦,令他在昏睡的边缘摇摇欲坠,却始终无法安静下来。

这一次,他认出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耳边还有人的说话声。他竖耳倾听,两个人的声音都很熟悉,但其中一个的语气似乎不大友好。显然他们在讨论什么要紧的事,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鸣人已经醒了。

鸣人动了动手,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柔软的织物绑在了床栏上。他试着挣脱了一下,没有成功,但他的动静立刻引来了房间里其他人的注意。

"重吾,叫医生来。"佐助吩咐,声音里还带着怒意。

鸣人心道,这下知道谁是那个"不高兴"了。

"我以为重吾已经答应了我…"鸣人的嗓音沙哑,他的视线勉强可以扫到离开房间的那个人影,"这个叛徒。"

"你不是他的老板。我才是。"佐助冷冷道,"顺便一提,我现在也算你的老板。"

鸣人懒懒一笑,"不,除非你真的按头让我签了那份合同。被你忘在柠檬水旁边的那份,我还记得。"

医生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微型手电在他的两个眼睛上分别照了照,鸣人应激地眨了下。医生的拇指在他的上臂和两肋上轻轻按压,又用听诊器听了下他的心音和呼吸,给出了结论。

"可能稍后还会有点脑震荡的后遗症,眩晕或者轻微的呕吐症状。你还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

"我喉咙有点痛。"鸣人又想了想,"可以给我松绑了吗?我有点讨厌医院、实验室或者类似的地方,只想赶快回家。没有冒犯的意思。"

医生谅解地朝他笑笑,伸手将安全带扣解开。

"没人会真的喜欢医院,人们只是喜欢从医院恢复健康的感觉。"

医生走后,鸣人从床上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抬头对上佐助和鹿丸的视线。

"看上去你们两个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成了朋友。"

鸣人促狭地朝他们挤眼睛,但佐助和鹿丸并不买账。佐助面无表情,抱着手臂,一副"少来这套"的样子。鹿丸则叼着根牙签,两手交叠在脑后,瘫在沙发上,嘟囔了句"麻烦死了"。

"怎么了?"鸣人倚着床沿滑下来,踩进鞋子里,"我以为我成功地活下来以后,你们至少会为我感到高兴。"

鹿丸叹了口气。

"这不好笑,鸣人。我收到了你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里,发现你昏倒在地,浑身就像是石化了一样动弹不得,而且几乎快没了呼吸。我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人。我叫了999,但是比救护车先到的是这个家伙,"鹿丸朝佐助扬了下下巴,"我只差一点就被这家伙杀了。"

鸣人诧异地望向佐助,佐助却无视了他,只盯着沙发前的矮桌,就像那上面有什么值得他关注似的。

"幸运的是…我及时在子弹穿胸之前,说出了我是谁。虽然我有个自我介绍的计划,但我也没有准备好在这种极限情况下互相认识。"鹿丸的口吻带着淡淡的嘲讽,续道,"我们成功地达成了停战协议,送你到了医院,但是没人知道你究竟怎么回事。医生猜测可能是心理障碍触发的应激反应,也有说你可能是哮喘或者过呼吸了,他们没有任何结论,只能给你吊水,看着你奄奄一息。然后你突然开始疯狂尖叫,就好像是做了什么不会醒来的噩梦一样。医生计划给你打镇静剂,但还没有准备好药剂时,你出乎意料地醒了,神志不清地打翻了两个保安,冲出病房。直到被注射了镇静剂,你又昏了过去,世界才似乎恢复了正常。"

饶是鸣人自己也有点目瞪口呆,"…真高兴地球还是圆的。"

鹿丸一脸"我心很累"的表情。

"别再开玩笑了。你在这之前从没给我发过求救暗号。还让我亲眼目睹了你,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我记得我们设定暗号的时候从没有说过那是去叫我给你收尸的,你为什么不等我?我们都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是什么让你变成那样的?"

鸣人喉咙仍隐隐发痛,他忍不住咳了两声,在说出"宇智波鼬"的名字之前迟疑了一下。他下意识瞥向佐助的方向。

佐助很明显地会错了意,脸色立即变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

"很好。"佐助语速飞快,"非常好。显然,渺小的我不配知道你们的机密。这很合理。反正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死的人不是我。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任何事情,我不在乎。告辞。"

"佐助!等等…"

鸣人想阻止佐助走开,想说点什么,平息他突如其来的怒火,眩晕感却在他起身的一刻登时袭来,身体无法控制地撞在床栏上,后背阵阵发寒。鸣人望向那"砰"地一声撞上的房门,感到一阵莫名的无助。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房门小窗之外,重吾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安心。

"我需要再叫医生来吗?"鹿丸关切地半蹲在他眼前,"鸣人?意识还清醒吗?"

鸣人勉强地扯了下嘴角,"还行。活着。估计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没过去。让我安静待一会儿就好。"

等眼前那阵黑幕掠过去,鸣人接过鹿丸从床头柜上递来的杯子,喝了口水。

终于感觉稍微好些了,鸣人才道,"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还不能确定…直到他现身。是晓的宇智波鼬。他找上的我。我只是…"

他只是想起佐助提到他哥哥时的神情,下意识不想让他知道这个残酷的现实。

鹿丸像他一样,放松地靠在床沿上,表示理解:"你关心他,你觉得这件事不应该牵扯他—让他知道你的'死'应当由宇智波鼬负责会伤害他们之间的亲情。"

鸣人没有否认。他知道鹿丸会理解。不过令他意外的是,鹿丸又道:

"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不过,我觉得你有些低估宇智波了—我是说宇智波佐助。在你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已经向我提及了这种可能性。他看上去并没有为此感到焦虑不安。比起那些,他显得更担心你。他赶到那里的时候,以为是我下的手,他甚至不让我靠近你。"

鸣人瞠大眼睛。

"但…佐助身上…"还有伤。鸣人没有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

鹿丸挑了挑眉。"你懂我在说什么了。"

鸣人什么也没再说,跳到地上,飞速冲出病房去了。

TBC

鹿丸:我真难。真的。

鼬哥的能力揭晓。分为两个:1)他基本不需要依赖任何外在设备就可以追踪某一单一目标。2)他可以通过直视对方双眼来唤起对方最深层次的恐惧,通常目标非疯即傻或自绝而亡。

番外奖励完结后放出(w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