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Ch13剖析和自白

冲出医院大门鸣人才想起他忘记了手机和外套。入夜的微风带着淡淡的凉意,裹在他周身,令鸣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手腕上还戴着佐助给他的通讯器,鸣人试着启动了下,手环却只显示了一个21:32的时间,拒绝为他接通。鸣人有些茫然地望向远处。救护车鸣着笛从停车场的入口开进来,一排耀眼的探照灯下,却没有他熟悉的U字牌照宾利。

他早应该想到的,佐助没有理由在这里等着他。

鸣人倚着医院门口的柱子蹲下来,目光投向川流不息的街道,无数汽车疾驰而过,发动机的嗡鸣像这个城市永不止歇的心跳声,喧嚣繁华却充满落寞。

过去也曾有过某些孤独袭来的瞬间,但从没有哪一个像这一刻一样强烈,让鸣人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只有独自一人。

宇智波鼬的出现,让鸣人就像是在自己的回忆里重新活了一遍,曾经经历过的事提醒着他,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在哪里长大。鸣人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些。有关痛苦的回忆在任何时候都会显得不合时宜。那些街头流浪的日子,承受人们异样目光的体验,一旦剖白在人前,就会因为太像是自我怜悯而充满羞耻感。他习惯了表现出坚强独立的样子,即使是在基地的大多数时间,他们也不得不自我照顾—鸣人几乎想不起什么时候有人会认为自己需要保护,通常,他都因力量过于超出常人而被恐惧。

这就是为什么佐助的保护欲让他感到那么的震撼。

鸣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环,回想起鹿丸说差点被佐助KO的细节,忍不住咧开嘴角。他知道鹿丸多半是在夸大其词,鉴于他是个专业受训的特工而佐助是个…超级有钱超级天才但身上有伤的普通人(?),但这让他多少想象得出,佐助在听到重吾老实交代的时候有多么生气,甚至可能很想要冲来亲手把他干掉。

想到这,鸣人抿了抿嘴,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

啊…被人担心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在鸣人走神之间,一辆法拉利超跑急刹在他面前的马路边,车门随着门栓气压释放缓缓向上打开。

鸣人在看清驾驶席上的人时惊讶地站起身来。

"…佐助?!为什么…"

"如果你打算走,就别像个白痴一样站在那,行吗?"

黑发男人的语气听上去极度恶劣,表情漠然,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鸣人迟疑了下,又回头望了眼医院—鸣人想给鹿丸留个消息。跑车的发动机轰隆作响,就像不耐烦的催促,鸣人只好不知所措地坐上副驾。

不等他系好安全带,佐助便猛踩油门开了出去。鸣人一时有点手忙脚乱,好容易终于卡好金属扣,他们已经开上了不知道去哪的高速,风景在窗外飞速倒退。倒不是鸣人的动态视力跟不上这速度,但就他远远的一瞥,码表显示时速已经超过了200。

鸣人不知道为什么佐助会忽然再度出现在医院门口,通讯器的声音突兀地嘀嘀响起。不是他自己的。

鸣人还在找声音的来源,怀里突然被抛来一样东西,鸣人检视了一下,投影出来的是鹿丸的讯息。他这才知道,是鹿丸发现他没带手机以后联络的佐助。

[NARA:告诉鸣人明天上午我会去找他。多谢。]

"是鹿丸。他…"

鸣人还没说完就被佐助不屑的嗤鼻声打断了。他惴惴地瞥了眼身旁的人,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佐助的神情阴晴不定。他不断加速,超车,轮胎和路面的摩擦在急刹变道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尖叫,一骑绝尘,将路上的其他车远远甩在后面。

鸣人盯着后视镜里变成一个个模糊光点的汽车,没有开口问他们这是去哪。

大概率他猜佐助也不会回答。鸣人拉紧扶手,默认了佐助近乎发泄一样的飙车行为,并默默祈祷不会有交警追上来。

几十分钟后,几乎是毫无征兆地,车速缓缓下降,佐助猛打方向盘,他们自高速的出口离开,驶入一片郊野的林荫路。

鸣人认出这里距离宇智波的庄园约莫只有几公里了。

咆哮的NSX终于彻底地停了下来,安静地靠在路边。这里少有车辆来往,年久失修的路灯眨了眨眼睛,像是昏厥般黯然熄灭,只有一台老旧荒废的自动贩卖机,尚在散发淡淡莹蓝的光芒,照亮深邃的夜路。

车里一时阒寂无声。鸣人松开手,惊魂未定地解了安全带。佐助两手离开了方向盘,怔怔地放松肩膀,呼出一口气,抵上座椅靠背。

鸣人能听到佐助急速的心跳声,胸腔里战栗的呼吸。和他自己胸口的敲打交织在一起。

"你是对的。"

佐助忽然开口。

鸣人诧异地看他。

"你们都是对的。你们什么都不说,隐瞒那些你们觉得会伤害我的事情,留下我一个人懵懂无知,像被蒙着眼睛的小屁孩,在原地打转。这简直太TM合理了。"

佐助在嘲讽,鸣人却无端感到了悲伤。

"你们做得对!而我还得感激你们—不管我有多么讨厌被留在那里,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管我有多不想承受你们带来的任何后果—你们谁的尸首,随便什么。而我!还要支持你们去送死!"

"—就因为你们这么做是在救我的命。哪怕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佐助一拳猛打在门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别这样…佐助…"

鸣人下意识拉了下佐助的手。

"滚!我不是弱小可怜的婴儿—该死的!"

佐助的反应剧烈得超出鸣人预料:他条件反射地甩开了鸣人,身体姿态充满防备。鸣人脸上难掩失落。

"那不是…"

一阵默然后,鸣人艰难地开口。但任何解释在这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佐助看上去是在向他发火,实际上,鸣人却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伤口,自宇智波鼬不告而别就已经铸成。

鸣人眼眶发热。他仍在勉力控制。

"佐助…"鸣人收回了手,五指成拳,关节泛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我是说,我不了解他的动机。就像你说过,如果他选择这么做了,就要承担应有的后果。我猜…那也包括你的怒火和不满。你有权利恨他,你也有权利恨我…对,你应该恨我。我会接受你的恨意,你的一切。我想这也是我应得的。"

鸣人顿了顿又道:

"我不想说一些话安慰你,你知道那是空话、谎言。因为就算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让重吾把你调开,好独自解决这些麻烦。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弱者,佐助,你是目前为止见到我失控的样子的人类里唯一不会被吓到的。你有强大的意志,和能力,我尊重你的实力,但那不会影响我的决定—你的无畏丝毫不会减少我对你的关心。"

说着,鸣人内心越来越坚定,短暂地对上了佐助的视线。佐助眉头仍皱着,像是打算反驳,到最后却只是微张了下嘴,什么都没有说。

摊开手,鸣人继续道,"当然,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点…你揍我也可以,杀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我是说等你伤完全好了以后。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鸣人絮絮说着,甚至因为一股脑说得太多而有些语无伦次。他没有注意佐助的神情变化,无意识地低头,捋平自己凌乱的衣摆。还没等他抬头,他的衣领冷不防被大力扯过去!

"!!!"

鸣人的手一时间无处安放。他虚空地抓了抓,久久才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下一秒他脑内轰得爆开一团烟花:

佐助在亲他。

他们在亲吻。

柔软湿润的触感自嘴唇传来,带着燎原的星火。那感觉太过强烈,令他的指端像过电一样微微发麻。鸣人怔忡片刻,脑海响起清脆的"咔哒"声,就像是机械齿轮对准的那一下,继而两手缠在对方颈后,情难自禁地回应起来。

良久过后,他们分开,距离不远,额头相抵。彼此剧烈地喘息着,鼻息纠缠在一起。佐助掐着他的脖子,微微用力,充满胁迫感,但又没有彻底收紧。鸣人抓紧佐助的肩膀,五指深陷,缺氧的脱力感阵阵袭来。

"…我恨你。我发誓,"佐助喉咙滞涩,哑声道,"我真的恨死你了。"

接着他深吸口气,不容拒绝地再次吻上鸣人的唇。

"等…"

当佐助的手从他的衬衫下方伸进来时,指尖的凉意唤回了鸣人的理智。他抵住佐助的肩膀,从唇舌交缠中退开,低头猛喘。鸣人久久难以回神,只是直觉提醒他什么地方不太对。佐助还在他的腰腹间轻抚,非常靠近他紧绷的内裤边缘。鸣人缓缓回忆起这片刻前发生的一切,额头靠在对方的颈窝,一时感到有些难为情。

"噢…别!佐助!"鸣人按住佐助向下的手,满脸通红地退开,瘫在副驾席上。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车窗上映着佐助的倒影:他看上去也有些失神,胸口起伏着,白皙的双颊泛着绯红颜色,刘海因为激情而稍显凌乱。看到佐助终于回过神,一脸烦躁地整理裤子,鸣人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虽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你总是…"鸣人欲言又止。他噙着笑,朝佐助比了个暧昧的手势,"说来就来的吗?"

佐助颇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嘲道:"怎么可能—你认真的?"他仍有些脸红。鸣人怀疑这是因为佐助也感到有些害羞。虽然他自己绝对不会承认。

鸣人耸了耸肩,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又像是等待车里的空气逐渐冷却。

"我能问—"

"你不能。"

佐助飞快地堵住了鸣人的话头。鸣人窃笑一声:难得见到慌乱状态的佐助,这让他感觉十分有趣。

而且,要是他有那么听话,他就不会是做调查记者的漩涡鸣人了。

于是鸣人无视了佐助全身心的抗拒,"我不是要追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这种在《霸道总裁爱上我》里才会出现的玛丽苏问题,所以,放轻松,好吗。我只是想问重吾和你的宾利去哪儿了?"

佐助一脸"我看穿了你的意图"的表情,但仍回答了他的问题。

"送你去医院的路上因为超速被交警扣押了。重吾去交罚款提车了。"

"…"

听到佐助如此担心他的细节,鸣人仍然难免震撼。但再多的语言都没办法形容他体会到的感受。一切都在静默中汇聚成了一个词。

"…谢谢。"

佐助扬了下嘴角,冷静和帅气在这一刻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不用客气。"

从宇智波家客卧的浴室出来,鸣人才终于有了种死里逃生的实感。他掏了掏耳朵里的水,换上床上摆着的T恤和短裤,重新戴上通讯环。看到内裤的时候,他不自然地脸红了一下,又拼命把脑海里的画面挥开。

下楼的时候,食物的香气飘过来,鸣人吸了吸鼻子,三两步冲进厨房。

这里恢复的速度超出他的想像—已经完全看不出前一天我爱罗破坏过的痕迹了。

注意到他靠近,佐助将一叠煎饺递过来。

"吃。"佐助仍盯着平底锅里的另一份,肉眼可见面皮逐渐变成鲜艳的蜂蜜色,令人垂涎,"这一盘也快好了。调料罐在橱柜上面,拿下来放桌上吧。"

鸣人依照吩咐做了。又取了餐具,在离佐助不远的吧台前坐下来。

"我以为你不会做这些事。"鸣人一边咀嚼,含混道,"大家族里不是通常都有很多管家帮佣吗?"

"那是我父母尚在的时候。"佐助说着,将火熄灭。端着另一个盘子坐到他对面,"我讨厌不相干的人在周围晃来晃去,非常干扰思考,也会影响我的工作。AI程序就足够帮我监控整个房子的状况。"

"但你有香磷、水月和重吾。"鸣人叼着叉子,"那他们算什么?你的朋友吗?"

佐助停顿了下,"不。对我来说,他们是值得信任的人。这就是全部。"

他埋头将最后一口吃完,端着盘子走开了。鸣人有些惊讶佐助的用餐速度,精准而迅速,像是猎豹掠食一般。

"吃完盘子放洗碗机里就好。它会自己启动的。"佐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鸣人三两口也解决掉了他那一份。

接近午夜的宇智波庄园安静而神秘,鸣人途经起居室,借着走廊的灯光打量这个地方。巨大而柔软的船型沙发,角落散布的豆袋,箱式茶几的四周亮着银白色的光环,上面显示着电子时钟的数字,以及一些鸣人看不懂的程序运作。

这会儿,煎饺的香味散去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鸣人想起佐助身上的伤。但黑发男人却仿佛从房子里消失了一样遍寻不着。鸣人扩展自己的嗅觉,循着那点似有若无的铁锈味,走到了主卧门前。

鸣人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犹豫了下,推开走了进去。

落地灯散开昏黄暧昧的光晕,落地窗扇上映着外面深邃的夜色,又像镜子一样反射出鸣人自己的轮廓。佐助坐在通往阳台浴缸的台阶上,手边摊开急救箱。听到鸣人轻巧的脚步声,他抬头望过来。

"睡不着?"

"打扰你了吗?"鸣人走过去,拘谨地挠挠头,"有点担心你的伤势。让我来?"

他伸手,示意佐助把清洁的碘伏交给他。佐助视线在鸣人脸上停驻片刻,便安静地将箱子换到鸣人这一侧。

鸣人在佐助脚边的台阶上坐下来。他深蓝的短裤卷起,左腿外侧那道因为和我爱罗打架的伤口还很深,甚至因为长时间不透风而边缘泛白。膝盖处还有些擦伤,渗着血,看上去很新—那又一次提醒了鸣人晚间的事。

"你早就知道鹿丸是我的朋友了。"鸣人一边用棉棒上药,一边轻吹以减轻痛感,"你还调查过他的,为什么会对他产生敌意?"

"但我不知道他有政府背景。他的记录被人为修改过,而且是很厉害的工程师,就算是香磷也只追踪到'记录被篡改'这一步。"佐助道,"直到重吾用枪指着他他才说出来。在那之前,我没办法判断。我赶到的时候,他跪在你的'尸体'旁边,看上去就像是在确认你死了没有。"

鸣人嘴角微弯,抬眼和佐助短暂地对视了下,"就没有想过逃跑吗。如果他能打败我,你怎么有把握能制服他?"

"我没有。但我做到了。"佐助自傲地挑了下眉,按鸣人的指示把右腿侧过来。

"…混蛋。"

鸣人暗骂一声,有种莫名的骄傲感从心底升起。他放下药水瓶,用绷带再度把伤口掩好,缠紧,打结。在扯断绷带的时候,他的嘴唇一度离佐助的腿很近,鸣人能看清那一瞬肌肉的紧绷。

他来到佐助两腿间,跪在台阶半截,膝盖微分。鸣人歪了下头,"要我给你检查一下吗?"

佐助应允地将手臂微抬起来。

鸣人一边伸手在佐助的后背,肩胛骨,脊柱两侧逐一按过,一边仔细地观察佐助的反应,检查他的挫伤、淤血,以及其他可能的伤口或者神经痛。那姿势很接近拥抱,很温柔小心翼翼的那种。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佐助只是专注地看着他。这让鸣人有些耳尖发热。

"就没有哪个时候让你觉得不值得这么做吗?"鸣人停下来,还是忍不住问,"也许我不值得让你受伤。就算我真的死在那黑暗的巷子深处,你也不应该在意才对。你有可能会失去一切的。"

"但这不取决于你。这甚至不取决于我的理智。"

佐助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放在膝上的手来到鸣人肩膀一侧,他的脸颊。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得鸣人可以看见佐助眼里的星星。他以为佐助低头大约是要继续他们在车上的事。

但佐助只是轻轻吻了下他的眉心。

"睡吧。明天我们还有任务。好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