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写日常好容易字数爆表

AF所有角色都属于Eoin Colf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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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夜晚,都柏林不会有一刻被安静笼罩,到处都是喝得烂醉的人。垃圾桶、下水道、排水沟,然后是利菲河。音乐混着被广告、霓虹灯照亮的水汽,人们不会在这样的氛围下感觉过分放纵,除非他们已经清醒,才会感受到酒精残留在血液中冲刷他们的心脏。

但总有一些人不是狂欢的宠儿。

昨晚被凯西从酒吧带回来的男人占用了早晨的卫生间,这让本就起晚的西尔莎更加恼火,但当她闻到混着焦糖香气的松饼时,这种不满瞬间消退了许多。

一顿可爱的早餐确实可以让西尔莎的原则灰飞烟灭。

"早。"西尔莎打着哈欠,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毛披肩围住自己,慢慢走到厨房水池边,用清水漱了漱口。

"给你做了一份,刚刚出锅,那边有咖啡。"凯西看起来很居家,拿着铲子指了指餐桌上的盘子。红色的短发衬得她脸上的雀斑可爱极了,更不要说那双碧绿的眼睛。

"我做了什么好事能够拥有你这样的室友。"西尔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让我列个清单,一,我找不到房子的时候收留我,并且只收很少的房租。二,对我就像妈妈一样好。三,同时不会像我妈妈一样干扰我带男人回家。四,没有在某人占用卫生间时冲我大发雷霆。五..."

"停停停!"西尔莎赶紧打断凯西的胡言乱语,两个人笑成一团。

这时卫生间传来一阵冲水的声音。西尔莎停止了笑声,留给凯西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不一会,一个男人从卫生间出来,穿着还算体面,避免了一些尴尬。

"早。"男人冲着厨房的两个打了声招呼。"我就先走了。球队今天还有比赛。"

"好的,拜拜。"

"给我打电话?"男人在门口取下挂在衣钩上的外套。

凯西点了点头,再次和他说了声再见。男人迅速开门,然后消失了。

小小的寂静突然在厨房弥漫开。西尔莎默默喝着咖啡,目光越过杯沿看向此刻正装作若无其事样子的凯西。

这样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

"什么鬼,别盯着我看了!"凯西一边大叫一边笑着佯装要给西尔莎一拳。

"有人好敏感哦,我什么都没说啊!"

"谁不知道你那肮脏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你告诉我。"西尔莎说完实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还有什么能比周六早上一边悠闲地享用咖啡和松饼,一边和朋友放肆地开玩笑更令人满足呢?

西尔莎努力忘掉今早又出现的加密短信,觉得谁也不能从她这里夺走平静的生活。

"我去洗漱了!早上还要去店里,有人和我换了班,今天我得工作到6点。作为不告诉我就带人回来的惩罚,你洗杯子!"西尔莎猛地一口喝完咖啡,一边说一边跑向卫生间。

"我都给你做松饼了!"凯西在听到水声后冲着卫生间大声说。

"听不见!"西尔莎的声音在水声的掩盖下变得模模糊糊。

凯西端着自己的那份松饼,然后打开卫生间的门,西尔莎此时正在刷牙。

"说真的,今天是周六,你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忙,周末休息一下又没什么。"

"我得养活自己,还要给明年的田野攒钱,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获得基金支持。"西尔莎吐掉嘴里泡沫,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牙齿。

"你上次不是说有个教授给你介绍了个看起来挺有钱的人吗。"

"你在说什么啊,只是介绍给我访谈人而已,而且我现在都还没联系他。"

"为什么,长得太丑?"

"我只是觉得可能他是看在潘教授的面子上才随便答应的。"

"所以长得还行?"

"求求了凯西,放了我。"西尔莎故作夸张地翻了个白眼。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认真想帮你。潘教授不是说他家里很有钱么,要是他对你的研究感兴趣,说不定还会资助你呢。"

"你是没见过他,看起来可不像是那种善于助人的类型。而且,我有基金评审委员会要应付就够麻烦的了,再来个难搞的什么双学位博士?天呐,杀了我吧。永远不要肖想从什么有钱人那里获得好处,除非你有等价的交换物。这些人就是吸血鬼。"

"哦你好奥康纳修女,我要忏悔,要是哪个有钱人给我电话号码,我肯定马上约他出去吃饭。"凯西咬了一大口松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努力把嘴里的松饼吞下去,"那他是不苟言笑的类型?搞学术的看起来严肃一点不是很正常?"

西尔莎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描述,他在窗边专注的样子,在报告厅被追捧的样子和他惊恐发作的样子突然都闪过脑海。

"等我把研究计划书交给评审委员会审查过了再说吧。"

西尔莎简单做了个护肤,然后在凯西的注视下又跑回卧室。

"穿我送你的那条驼色羊毛裙,外面加个毛呢大衣,绝对保暖。"

"你是我的天使,凯西!记得做卫生!"

临走前,西尔莎没忘和凯西约好晚上一起吃饭,穿上大衣便跑了出去。

7.2

圣诞节还有不到一个月,阿特米斯也开始考虑礼物问题。

计划送给安洁琳的一套高珠已经在他的要求下送去做最后的调整。迈尔斯和贝克特这两个小家伙,阿特米斯送的礼物说不上贵重,但足够独特,他已经隐隐有些期待两兄弟在圣诞节早上拆礼物时的表情。

送给巴特勒的则是他前段时间拍卖回来的一套阿卡姆书屋的初版克苏鲁故事集,给茱丽叶的则是她最爱的摔跤手第一次出现在商业赛时使用的拳击手套。

至于老阿特米斯。

好吧,其实阿特米斯还没想好要送什么。每次想到这个,他就不由得焦虑,甚至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好像到了圣诞节那天,真的会有圣诞老人帮他把礼物变出来。

他不得不劝服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最好用的理由莫过于他手头的项目。但是最近,所有的文本、数据、代码、框架都开始变得无聊。

阿特米斯知道自己并不空虚,满脑子只装着自己的那种人才会空虚。他只是无聊,因此无可避免地陷入对自己的嘲笑。当一个人承载着巨大的天才,并且准备把这份礼物付诸给世界时,他却要忍受自己人性的弱点。

说来可笑,当他发现自己开始幻想西尔莎·奥康纳将会以怎样的语气给他发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疯了,而是去谷歌这位奇怪的小姐。

怎么会有人对大好的机会如此不上心呢?阿特米斯觉得那条短信仿佛要穿过某个奇点才能送过来似的。

他当然可以入侵学校的系统找到她的电话,也许可以假装某个奖学金评审委员对她研究计划的拖延发出警告。但他现在仍然在那个"做段时间正常人"的怪圈中,因此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忍受无聊。与其说这是在克服自己的犯罪天性,不如说是他在甘愿忍受一场针对他本人的人性实验。

但是他在这场实验中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为什么人际关系不能高效地展开?这几天,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焦躁。

谷歌没有任何帮助。

原来这就是普通人求知的渴望无法得到满足时的感觉,这种感觉的本质是一种工具性的无助,而不是知识本身的失语。对于知识的在场,普通人通常有着比科学家对科学还笃定的精神。

什么样的人才会真正的不留踪迹?

如果是以往的自己,入侵政府的民政系统可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教育、医疗和住房系统,再接着是内网,如果有需要或许还有暗网。

但既然这些手段他都不会采取,他不得不忽视这一闪而过的疑问。

周六晚上六点,阿特米斯又一次对自己的厨艺感到挫败。除了那碗不需要烹饪的沙拉能够勉强补充一些营养,过熟的牛排让他难以下咽。

其实沙拉也难吃极了,不知道哪一步,柠檬汁开始变得野蛮起来,现在那碗有机芦笋几乎要被酸味和咸味掩盖。

尽管对于喂饱自己这件事阿特米斯的进步不多,但在好几次失败的尝试后,起码他已能熟练地操作洗碗机——你不得不把这归功于事无巨细的说明书。

过去一个月,巴特勒找来的清洁工开始身兼采购员,电费、垃圾管理和电视/互联网服务以及各种房屋杂项费用的支付人。考虑到自己实际上是给巴特勒放了个假,因此他觉得还是自己把这些钱留给这名员工,而不是让她不停打扰巴特勒。

当阿特米斯从巴特勒那里得知这是一个在课余时间兼职的学生时,一丝愧疚感让他不忍心提出太多额外劳动的要求。因此他不得不学着去认识洗衣机和烘干机。但他发现衣橱里从家里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件羊毛西装外套被洗得脱形之后,挫败感抵消了他半瓶子的同理心,有一个星期,他不停诘问自己为什么如此不自量力。

站在厨房岛台边,阿特米斯听着马勒《第四交响曲》中铃串铃与长笛构成的b小调序奏已经过渡到略有伤感的第一主题,此时洗碗机嗡嗡作响,成为他独处的空间中唯一不和谐的声音。

阿特米斯开始很严肃地思考自己的营养摄入问题。蛋白质摄入过少显然会影响他本就少得可怜的肌肉质量,对高强度的脑力工作也没有好处。但在周六晚上,他也极不愿意到大街上加入沉浸在欢乐中的人群。他知道的几家够得上好吃的餐厅都在2区,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吃饭。他显然没有心情去冒险尝试网上的推荐,里面都是些不知所云的评价,评论者压根不知道什么算是体面的菜色。

问问巴特勒?

还是不了,这肯定会让他怀疑自己最近都是怎么在生活。阿特米斯翻着手机联系人,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最前面。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咨询对象。他没有犹豫,拨通了号码。

"Arty,真是难得。"

"晚上好,茱丽叶。谢谢你的问候。"

"有何贵干?"阿特米斯听出来茱丽叶的语气充满怀疑。

"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餐厅,别太吵。"

"就问这个?"阿特米斯对这样的语气很熟悉,这意味着茱丽叶觉得他在开玩笑。

"是的,我很认真,别给我推荐排队的或者需要预订的,我不想浪费时间。"

"法尔博士在周六晚上也不愿意浪费时间,毫不意外。"茱丽叶咕哝了一句。接着阿特米斯感觉茱丽叶在查阅什么,"有两家不是太有名的,应该不排队,之前我和迪兰去吃过感觉还不错。"

迪兰,这可能是茱丽叶新男友。阿特米斯怀疑巴特勒是否知道这个人。

"有比较近的么?"

"有一家,在……你现在在哪?"

"难道不是显而易见么。"阿特米斯叹了口气。

"哦,只是想确认一下。离你近的那家走路差不多20分钟。"

"好吧,你把地址发给我。"

"你不是要约会什么的吧?"

"谢谢你,要是一场约会现在这个时间才想起找餐厅那还真是灾难。"

"这家的海鲜还不错,但是酒比较一般,你可以自己带一瓶。慢炖羊腿也可以,千层面很好吃,但是你讨厌看起来黏糊糊的东西,还是别点了。"

阿特米斯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别告诉巴特勒我打电话,我对迪兰的事保密。"

"迪兰就是普通朋友。而且,多莫又无权干涉我和谁交往。放心,你不好好吃饭的事儿我不说他也有数。"

阿特米斯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显然这是事实,不然巴特勒也不会让那个兼职清洁工定期给他更新冰箱和储藏室。

"谢谢。""回见。"

7.3

凯西不明白,为什么好天气的舒适总能被都柏林糟糕的交通扰乱。

距离西尔莎兼职的连锁便利店还有2个路口,但是凯西不得不在车流中大排长龙。

已经6点10分,西尔莎应该已经下班了。

6点25,当凯西远远看到站在街边低着头不停踱步的西尔莎时,她再也忍不住,直接超了几辆车,在路口掉头开到便利店门口。

"太抱歉了,这该死的交通真让人头疼。"凯西降下窗户,发现西尔莎的脸冻得红红的,"这么冷的天怎么没在里面等,快上来。"

"那个沙文主义猪,我和他在一个空间里多待一秒都觉得恶心。"西尔莎飞速打开车门坐到副驾上。

"还是老样子?"凯西知道这个人,但是西尔莎从来不愿意多讲,每次抱怨两句就会岔开话题。

"大家都在传他要升迁,不知道拍了哪个管理层的马屁,听说要把他调到总部去。"西尔莎翻了个白眼。"是真的才好,谢天谢地不用再听他说话了。"

"他之前没对你做过什么吧,有什么情况你真的得检举他。"

西尔莎摇摇头,然后像丢掉什么重负似的换了副表情,语气也轻快起来,"所以我们今天去吃点什么?你说要请客吃顿好的,钱带够了吗,我可是饿得快要归天了。"

"绝对管够,小姐。我那件雕塑作品遇到有识之人,你绝对猜不到卖了不少钱。"

餐厅坐落在一个步行区域,车停好后,还要步行一段。

这是一个坐落着不少独立工作室的街区,周六的晚上人并不多,这让阿特米斯和西尔莎一眼就看到对方。

而当他们发现彼此真的走向同一家店时,两个人的内心活动都相当丰富,恐怕一页纸都装不下。

"真巧。"话一出口,阿特米斯突然意识到,原来看到西尔莎·奥康纳并不是幻觉。

"谁说不是呢。"西尔莎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她不明白这个人怎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

凯西看着停下脚步的西尔莎问,有些惊奇:"你们认识?"。

此时三个人都站在了店门口的橱窗旁边,西尔莎看了对面一眼,犹豫要不要开口介绍。

"你好,斯特凡·斯塔利诺夫,我和奥康纳小姐在学校里见过面。"阿特米斯难得有机会发扬一下绅士作风,避免让女士感到尴尬。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给西尔莎留电话的人。"凯西说着,侧头给了西尔莎一个眼神。

西尔莎咬牙瞪了她一眼。

"看来奥康纳小姐已经和她的朋友介绍过我了。"

"凯西·博尼切利,叫我凯西就好。你也到这里吃饭?女伴迟到了?"

"事实上,我一个人。"

凯西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似的,突然睁大眼睛"一个人多没意思,要不我们一起吧,你介意吗?"

阿特米斯觉得这个人有些夸张,而且还有点自来熟,他没想到西尔莎·奥康纳的朋友这么轻易地发出邀请。"恐怕得听听另一位女士的意思。"

凯西的肩膀靠了靠西尔莎,"怎么样西尔莎,我们可不能让手里拿了瓶好酒的男士在周六晚上一人吃饭不是。里面的意大利女人会把他吃了的!"

你就是那个意大利女人吧,西尔莎腹诽。她其实第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人手里拿着酒,只是觉得和他很不搭调。她发誓凯西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过于兴奋了,这让她莫名地恼火,凯西看起来很想认识斯特凡·斯塔利诺夫似的。尽管她没有任何欲望和几乎说得上是陌生人的人分享周末的夜晚,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阿特米斯走上餐厅的台阶为另外两个人推开门,当西尔莎·奥康纳沉默着从他身边走进去时,他有些后悔给茱丽叶打电话。

7.4

这并算不上是一家高级餐厅,但也足够吸引附近艺术家们前来就餐。

从天花板、墙面以及某种逃生模拟装置来看,这里可能曾是个消防站。茱丽叶没有给他过多的介绍,只是在发来位置后提醒他穿点保暖的衣服。

确实是个实用的提醒。

对于一家餐厅来说,这里过于奇怪,空旷的场地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但只有一张横亘于整个空间中央的红色长桌。所有客人都在一张桌子上用餐。桌子无疑是某个艺术家作品,从空中俯瞰就像是空间中的巨大裂缝。

阿特米斯跟着西尔莎·奥康纳走进来时,无比庆幸自己听了茱丽叶的建议,巨大的空间让这里冷得不像话。尽管他看到桌子下面架设了取暖设备,但直到落座,也没觉得暖和多少。阿特米斯感觉食客仿佛被动成为什么实验艺术装置的表演者。

远远望去,桌子的另一边已经有几个人在用餐,中间坐了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他面前摆了5支蜡烛,只有一盘菜摆在蜡烛背后,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做什么仪式。

三个人选择了桌子的另一头落座。西尔莎挨着凯西坐在桌子的长边,背对开放式厨房,阿特米斯则坐在离凯西较近的桌子侧边。

一个年轻的男侍者走上来对今天特殊的新鲜食材做了下介绍。

西尔莎和凯西胃口很不错,研究了下菜单后分别点了里科塔奶酪海鲜千层面,一份普罗旺斯炖羊腿外加一份尼斯沙拉配土豆和两份甜点。

阿特米斯没有点羊排,在男侍介绍的食材中选了鹅颈藤壶做前菜,另外点了一份诺曼底酱配尖吻鲈。

点好菜后,阿特米斯示意男侍帮忙开酒。

"夏布利产区,这是橡木桶陈酿?需要我帮您醒酒么?"

阿特米斯点点头,然后又补充道"20分钟就差不多了,尽量轻一些别把沉淀物翻起来。"

"当然,请稍候。"

凯西点完菜之后就毫不避讳地看着阿特米斯和服务生交流,待男侍离开后,凯西便开口了,好像就等着这一刻似的。

"所以,你常来?"

"没有,第一次。"

"那还挺巧,这个餐厅并不是很出名。"凯西点评道。

西尔莎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凯西要邀请斯特凡·斯塔利诺夫一起吃饭,她以为早上凯西说的那番话是开玩笑,但这问问题的势头,让西尔莎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凯西的目的。她不知道要不要参与到对话中去,拿出手机胡乱翻着Twitter上的热点。

阿特米斯没有接话,他对这样的问话感到有些冒犯,但西尔莎的态度又有些意味不明。她还没有主动说话,他想,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不愿意。

"斯特凡,叫你斯特凡介意么?西尔莎,你之前说你和斯特凡是怎么认识的来着?"

突然被叫到,西尔莎更不理解凯西这东一下西一下的盘问了。她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斯特凡·斯塔利诺夫。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们的"认识"。

显然两个对第一次见面都选择缄默不语,第二次见面又过于私人。

"一个工作坊。斯塔利诺夫博士和我正好都参加了。"西尔莎选择了最"公共"的一次见面来回答。

"请叫我斯特凡。"阿特米斯有些感谢她只提到了上一次见面,因此想表达一些善意。

西尔莎放下手机,"我其实一直想联系你来着,但是我的研究计划在评审委员会那边,所以……你别介意。"

"这点我可以证明,今天早上西尔莎还说起你。"凯西扭头冲西尔莎眨了眨眼,一副俏皮的表情。"正好,今天你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给下次见面省省客套。"

西尔莎感觉自己只能干巴巴地笑一笑,她知道凯西在鼓励她多多交朋友,但交朋友的前提应该是在某些正常见面的场合下,并且两个人都有意愿建立交流。西尔莎觉得和对面那个人交朋友可能显得有些病态,而且他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喜欢拓展交际圈的人,想和他聊天大概得像凯西那样很会引导话题。

当然,西尔莎完全想错了。当阿特米斯想要聊天时,他可不会允许谈话不受自己的控制。

"那要看奥康纳小姐肯不肯赏光了。"

西尔莎以为自己听错了,定定看了眼对面的人。此时他的坐姿放松了一些,双手交叠着搭在腿上,从肢体语言来说,显然他认为这已经进入了他的话语主场。

就在刚刚,西尔莎还以为今晚的对话只会停留在凯西和他之间。

"马上就要一起喝酒,怎么也算好好认识了,是吧西尔莎?"

"我叫你斯特凡,请你也叫我西尔莎吧。"

阿特米斯注意到西尔莎的遣词造句比较正式,和凯西完全不一样,可能拘谨是一方面,但他推测这是语言习惯。这种语言模式他有些熟悉,但是联想不到是谁给他类似的感觉、

"你们也太无聊了,这是还要握手怎么的?"凯西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巡回了两道,他们好似在看对方,又好像在尽力避免目光的相遇。

"我倒是想。"阿特米斯发现自己竟然在开玩笑。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留电话,等她的消息,想着他们的几次见面,然后是莫名其妙的笑话。现在的自己好像没有比十几岁看到密涅瓦的时候更冷静。

西尔莎回以微笑时,阿特米斯不禁问自己为什么。想到和密涅瓦分手时的糟糕情况,他怀疑自己对西尔莎的看法是否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西尔莎承认,自己并不是对斯特凡没有好奇,但天性让她选择观察而不是询问。

不得不得承认的是,一场3人谈话中有人愿意扮演华生的角色,显然对增进了解有莫大的推动。

此时男侍刚刚把醒好的酒端上来,而凯西已经问完了包括"是哪国人""在哪长大""什么时候搬到都柏林的""要在圣三一待多久"等问题。

阿特米斯真假混着说,比如祖父从俄罗斯移民到爱尔兰是他早就给这个身份编造好的一套说辞。自称是土生土长的爱尔兰人,在伦斯特省北部长大完全是实话,这也可以解释他并不太重的都柏林口音,如果把达尔基也算是都柏林市郊,那么前几年和父母一起搬到都柏林也不算假话,虽然他们住的达尔基岛连边界都算不上。

"在圣三一的时间得考虑项目进展,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半年,也许一年。"这是假话,实际上这一个多月他已经做完了大部分的基础研究工作,还建立了一个全新的LLMs(大型语言模型)进行辅助研究,现在已经进入到微调阶段。

"西尔莎计划明年完成论文之后继续申请博士呢,说不定那时候斯特凡要离开了。你们不是参加了一个共同的工作坊,会有合作么?"

"哦不。""这比较开放。"西尔莎和阿特米斯同时说。

当两个人的回答出现不一致的说法时,西尔莎选择静静地听着对方展开,没有另外接话,"当然,可能性比较小,虽然还没看到西尔莎的研究计划书,但是我听了上次她在工作坊的发言,和我目前做的方向交叉并不太多。"阿特米斯补充道"如果做理论的系谱学分析想必会有一些重叠。要是西尔莎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作一些研讨会或者做些综述工作,发些文章,想必有利于申请博士项目。"

"那我们西尔莎可吃亏了,如果有什么成果,这种情况是不是都得把你们这种大佬放在一作?"

"我得说,我坚决反对这种不公平的学术等级制,这是学术霸权主义。"

西尔莎喝了一口酒,投去一个赞成的目光。"这酒真不错,我们应该点海鲜。"她说。

"那要怪斯特凡刚刚不提醒我们了。"凯西第一次感觉今天的话题开始轻松起来,不由笑得很开怀,这让西尔莎感到一丝慰藉。不论出于什么考虑,西尔莎很感谢凯西今晚一直充当化解尴尬气氛的角色。

"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正义感。"

正义?这恐怕是和阿特米斯最不搭的几个词汇之一。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阿特米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西尔莎察觉到了对面突然有些异样的神情,她确信自己没看错,淡金色的酒水并没有遮挡住他消瘦苍白的颧骨上突然显现的血色。

什么人会听到"正义感"的形容之后表现得不安?

西尔莎感觉自己的后背突然抑制不住地发凉。

这时,两名侍者开始上菜,西尔莎看到斯特凡又变回冷冰冰的苍白模样。

仿佛刚刚她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他之前因为什么惊恐发作?这个问题溜进西尔莎的思绪,然后又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