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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完蛋,加了点东西,逐渐偏离大纲,越写越多

AF所有角色都属于Eoin Colf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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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在回去的路上,阿特米斯思考了两件事。

首先他决定,再也不随便听信茱丽叶的话。在这种餐厅吃饭无异于把自己放置于一种奇观当中,他虽然热爱艺术,但无意于戏剧化吃饭这种日常行为。阿特米斯怀疑茱丽叶是不是故意的,不过他也不想埋怨她。抱怨从来不是他的作风,再也不是孩子了,总不能事事都满意。

此外是他对西尔莎·奥康纳的看法。

饭桌是暴露一切对立和矛盾的场所(注1),矫饰、愚蠢和虚伪才是盘中餐,同时让人清晰地察觉脸上所戴的面具。

很明显他之前没有意识到西尔莎对他来说很有吸引力,但同时密涅瓦对他的每一句控诉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让他难以笃定地把西尔莎放置在某种人际关系的角色中。

西尔莎并不太健谈,但阿特米斯很难忽略她偶尔的发言中那些略带讽刺的话锋。到目前为止,西尔莎给他的感觉极其模糊。即使她时不时会做出一些评论,但她总体并不像荷莉那样锋利、有目标。她的许多话和行为好似很难找出一些共性,有时阿特米斯感觉西尔莎看起来沉重,但在一些瞬间,他好像又能看到她眼角、嘴角后面的狡黠,不过西尔莎也不像茱丽叶那样开朗又漫不经心,密涅瓦更和她不像是一个世界的。

密涅瓦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完美,从头发到脚趾,阿特米斯感觉她对身体和外貌的控制有种偏执的追求。她喜欢和他针锋相对,不停地希望他能够付出更多。但密涅瓦又更像是那段关系中更成熟的人,她总一边说着他很奇怪,一边说那很可爱。(注2)

有时候阿特米斯也在想自己当初是如何和密涅瓦走到那一步的,喜爱和憎恶似乎都来得太快。他们明明在一开始那么合拍,却很快把彼此推向毁灭的边缘。

"你没发现吗,你才是你自己的灵魂伴侣,我只不过是寻找自己的路上需要克服的一个障碍。"阿特米斯还记得密涅瓦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失望的表情。他没有争论,这不像他,但这段关系的结局看起来已经相当惨烈,他并不想再火上浇油。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自从两年前他们在希腊分开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他偶尔还能看见密涅瓦更新自己的社交账号。这两年她更加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期间也有那么两三个人和她比较亲密,但看起来都不像是很认真的关系。

好吧,也许不应该把西尔莎和前女友放在一起对比,这着实有些轻慢。

路过伯斯桥时,突然刮起一阵风,耳边的隆隆声打断了阿特米斯的思绪。

她约我后天见面。风带来的寒意把意识从酒精中拯救了出来。

远处的灯光似乎变得更亮了一些,阿特米斯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8.2

"为什么人们就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我真的很难相信大黑暗时期的遗留下来的口述资料没有任何学者、科学家去做研究,现在只有宗教人士在扭曲这场非人造成的灾难,但这根本不是什么神秘学领域,如果把大黑暗归结为大洪水这样的故事,还不如说恐龙灭绝是上帝的旨意..."

回程的路上,由于凯西已经喝得昏昏欲睡,西尔莎不得不担当起司机的任务。(注3)

"这些人不是认真的吧?"凯西半眯着眼睛,说话的声音仿佛是从鼻腔中发出的。

"什么?"

"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那么坚定地相信什么神秘生物存在,这些神秘生物真有这么厉害能造成大黑暗,还用隐藏起来?"

西尔莎习惯开车的时候放点背景音,最近刚刚喜欢上听播客,但是刚刚她完全没有在意播客的内容,满脑子都是今晚的晚餐。

在吃甜点前她注意到斯特凡非常整洁。今天见面时,斯特凡远远走来就像一个被程序画出来的符号,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一点瑕疵。每喝一口酒,他都要把酒杯恰到好处地放在桌子上的一处木纹边缘。连吃饭在他那里都好像是可以量化的公式,鱼肉会被他分割成相当均匀的小块,他吃的每一口鱼肉都完美地匹配了适量的酱汁,吃完时,盘子里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

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艺术家似的人物,却能和凯西从伦勃朗谈到波洛克。或者应该说,一开始是凯西牵起话题,但是在中途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谈话的节奏和导向就在他的掌控之下了。他在谈起那些艺术作品时,了解得仿佛好像他拥有那些画作,亦或是画家本人也从他那里获取灵感。

"你发现了吗,他今晚一直在看你。"

"那你怕是看错了,你们俩说起话来我都插不进嘴。"

"得了吧,说的好像你想插嘴似的。我敢打赌他绝对对你有意思。你为什么约他后天见,明天一整天你不是都没什么事情?"

"说什么鬼话,明天是周日,我要休息。万一他也要和家人去礼拜什么的……还不如直接说一个合适的时间,而且我们又不熟悉,私人时间见面也太奇怪了。是不是任何一个男的看我两眼你就觉得我们能约会,我看起来有那么饥渴吗?"

"恰恰相反,我是觉得你都快进修道院了!我可没乱说,之前我说转角那家唱片店的女店员喜欢你你不信,上周她是不是约你出去了?承不承认?"

"天,克洛伊请我喝杯咖啡而已。你可别胡思乱想了,我这种天天被生活折磨得惨兮兮的样子可没人会喜欢。"

"谁说的,难道你质疑我对你的爱,天呐,伤心了!"

"得了吧你!"西尔莎侧了下头,看到凯西故作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心,装作很受伤的样子,腾出手佯怒地推了一把凯西。

有时候偶然动作总是能和意外凑在一起,让人猝不及防。

当西尔莎的余光注意到侧面的黑色SUV 贴的有些近时,脑海中已经条件反射地响起警铃,但没有时间给她做出反应,她推出去的手还没有收回,这辆车突然猛地一偏撞向右侧。

窗玻璃碎掉的瞬间,混杂着撞击声,鸣笛声,两个人甚至来不及呼叫,一切就陷入黑暗。

我应该查看那些信息。在失去意识前,西尔莎希望这个念头能牢牢地钉在脑海。

8.3

下午5:00,周一

莱基图书馆,三一学院

阿特米斯并不想将自己的心情评估为沮丧甚至糟糕,但他此刻再次对没有要西尔莎·奥康纳的电话而感到后悔。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情绪调节能力和他的诸多能力相比都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但2个小时的等待,并且没有联系方式可以马上发出质问显然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好受。

阿特米斯讨厌迟到。

记忆中的他曾经让不少迟到的人都吓得胆战心惊,虽然里面有一些是巴特勒的功劳,但一个看起来像反社会分子的小孩才是这些人真正的噩梦。

但阿特米斯不再是小孩,也不再是少年。天才总能在很小的时候意识到时间的一维性和背后的形而上学,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在时间旅行的研究上取得突破,自己将不得不臣服于衰老与消逝。

两个人约在莱基的一间教研室见面,积家表上的蓝色指针变得无比扎眼,每走一下都仿佛在挑战阿特米斯的神经。第4次检查了时间后,阿特米斯决定放弃等待。已经有两个人看到这间教研室只有他一个人后想要进来,这让他愈发焦躁。他的时间非常宝贵,实际上,他已经开始指责自己应该在第一次检查时间的时候离开,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等人上。

阿特米斯没有带其他多余的东西,拿起放在椅背上的杰尼亚外套和桌子上的手机,他迅速地走了出去。

"斯特凡,斯特凡...嘿!阿特米斯!"

走到二楼楼梯的拐角处时,上方突然传来奈尔·提莫西的声音。阿特米斯一门心思往外走,一时间竟没有意识到在叫自己。顺着声音的方向向上望去,奈尔·提莫西正站在上一层的楼梯中央,快速朝他走来。

阿特米斯皱起眉,他不喜欢任何形式的寒暄和打招呼,除非这些话能够开启一些有意义的话题。

"真是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学校的资源应该是向每一个研究者开放的。"

真是意料之内的开场,阿特米斯心想。但接下来的对话非常不寻常地超出了他的意料。

"我刚刚在对面看到你在教研室,还以为你在策划新的研讨会。"

"或许你可以关心一下某个有拖延症而且极其不守时的学生。"阿特米斯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

奈尔·提莫西灰白的眉毛间突然多出许多皱纹,他一脸疑惑,反问道:"谁?"

"奥康纳小姐,不知道她上课是不是一样爱迟到。"

"西尔莎?你在等她?"

"显然。"

提莫西的眉间的褶皱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突然睁大的眼睛。他看着阿特米斯,好像对面的人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似的。

阿特米斯感觉胃里一沉。

"西尔莎出车祸了,现在还在医院。今天早上她的一个朋友来打电话请假,好像叫凯西?我记不太清。我刚刚找教务处理完她的事情。你们约了下午见面?她的朋友没有联系你么?"

凯西显然不是那么事无巨细的周到人。

阿特米斯立刻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觉得自己之前对西尔莎的埋怨突然变得有些愚蠢。

"她在哪家医院?"

"圣文森特。"

"什么时候的事,严重么?"

"听她朋友说是周六晚上,她们吃了饭一起回家,西尔莎开车,撞到她们的车是从右侧过来,所以西尔莎伤得比较严重。她朋友倒是昨天就..."

阿特米斯没有听完,转身就朝楼下走。

8.4

下午5:52

圣文森特医院

阿特米斯不喜欢开车,比起十多岁就拿到驾照的同龄人,前两年他才在安洁琳的强烈要求下拿到驾照(后来才知道,安洁琳是因为想买一辆古董车送给他作生日礼物)。但是现在,阿特米斯对今天中午下雨而不得不开车出来感到庆幸。他绕过堵车的路段,力求不超速的情况下尽快赶到医院。(注4)好在圣文森特医院在都柏林的综合医院中并不算特别忙碌,停车位很好找,阿特米斯很快停好车,进医院问到了西尔莎的病房所在的楼层。

出电梯后,阿特米斯远远就看到两名警察正和凯西交谈着什么。但他走近时,警察已经准备离开。

"你怎么来了?"警察走后,凯西转身才注意到已经站在不远处的阿特米斯。她脸上的神情还算平静,除了手掌手指缠着绷带,额头有些擦伤,看起来并无其他异样。"哦!对不起我忘了,这两天太混乱,你们今天约了下午见面是吧。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凯西的声音一下子有些颤抖,语速很快,阿特米斯感觉凯西的压力应该不小。

她应该多休息,阿特米斯想,受伤总是不好受。他想起自己在德国时被奥帕尔报复,摔下楼时肋骨穿透了肺部,但有些奇怪,他好像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当时身体的感觉似的。

"我碰到了奈尔·提莫西,他已经去教务那边打了招呼,西尔莎不用担心缺课的问题。"

"哦,太谢谢了。她近期可能都回不了学校。"

眉头不受控制地紧皱起来,虽然还不知道她到底受伤到什么程度,但凯西的语气让阿特米斯感觉很不好受。

"很严重?医生怎么说?"

"多处骨折,上臂最严重,还伤到了锁骨,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刚刚警长告诉我车子B柱已经严重变形。医生还说了些其他的问题,神经损伤?我记不得医生说这是这次造成的还是之前,太多医疗术语了,我没有记全。她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之前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我还以为她每天吃的药片都是些补剂...他们已经找到了那辆撞我们的车,但是并确定不了司机的身份,太奇怪了,那条路上明明有摄像头的。"凯西难过了起来,越说越乱。

阿特米斯并不擅长应对这种情绪。他没作出回应,而是走到凯西旁边,透过病房的玻璃朝里面看了一眼。

西尔莎戴着呼吸机,整个人陷在白色的病床里,红色的头发在床头的白炽灯下仿佛褪了色,显得有些病态。

确实很病态。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席卷了阿特米斯。他想到安洁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意下床的那些日子,还有自己站在在赫尔辛基老阿特米斯的病床前的场景。

根据凯西的描述,除了锁骨,这种程度的撞击必然会让西尔莎的内脏遭受极大的损伤。可能伴随肺部或者其他内脏的破裂、内出血,更不要说外伤。虽然他知道病痛带给人的体会并不是它看起来的样子,但病床中的西尔莎看起来很平静,好像并没有痛苦似的。

"只有你在照顾她么?"

"医院派了一名护工,我现在的情况也不能很好地照顾她。"

"她的家人呢?"

"她..."凯西突然停住了话头,阿特米斯转头看到了一双举棋不定的眼睛。他对凯西的反应有些疑惑。"我不知道,这是她的隐私。"

"除了护工总得有她认识的人照顾一下吧。"

"没有别人了。"凯西也走到门口,看到里面的人后,她深思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也不清楚,她说她对她妈妈根本没有记忆,我也没见她联系过她爸。至于是否有兄弟姐妹或者其他亲戚什么的...我不太清楚,她不怎么说自己的家庭。她和她爸关系应该很不好,之前有一次我无意间提起,她反应很大。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办。"

"她在学校里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么,或者男朋友?"

"男朋友?不,没有,据我所知没有,当然没有了,你如果熟悉她绝对问不出这种话。"一瞬间阿特米斯还以为自己的问题问错了,或者说有些冒犯。他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的想法,凯西接着说道:"哦,不是你想的那种。她只是,不怎么...享受这种关系。至于关系好的同学,我想可能有吧。但我打电话的那个教授好像不是她的导师,我不知道她的同学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我在她身上找不到其他学校里的人的联系方式了。你知道她的导师是谁么,或许应该联系一下。"

"可以去问奈尔·提莫西,他肯定知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再找个护工?"

"医院问过我,但是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超出西尔莎的承受能力。"

"承受能力?"

"钱。我们得为她考虑,要是她出院的时候收到一大笔负担不起的账单怎么办?"

阿特米斯愣住了,他完全没想过这种问题。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凯西吸了吸鼻子,先抄起手,然后又换了个姿势抱住双臂,小心避开了包扎的地方。"多一名护工是要收费的,这种专业的情况我估计应该是很大一笔钱,还要考虑时间,昨天ICU 的支出就是很大一笔,讲实话看到账单有点吓到我,公费医疗只覆盖了一小部分,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西尔莎是外国人。不知道她买了什么医疗保险,等她情况好点了再问吧。"

阿特米斯的表情更疑惑了。

"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凯西的语气显示她有点失去耐心。"她从洛杉矶搬来都柏林没几年。我们住的房子是她买的,还有一笔贷款在还,我猜可能买了房子之后她也没多少存款了。你们这种一出生就有信托基金的人是不是都想不到住院还得考虑花销。"

"我得指出,我们只见过两面。"阿特米斯感受到凯西语气中的埋怨,不高兴地说。

凯西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一切都有些突然,周六我们还在一起吃饭,转头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想进去看看她么?医生说她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可以探视。"

阿特米斯这才想起他几乎是听到消息立刻就跑到医院。

他何时这么热心了,他是来看西尔莎的吗?那为什么此时他没有毫不犹豫地回应凯西,自己想进去看一看...好几个念头掠过阿特米斯的脑海,以至于他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但凯西已经为他打开了门。

这下他不得不进去了。

正如凯西所说,这可能是他这样的人从没来过的那种病房。双人的,甚至没有隐私性。

法尔家有长期合作的家庭医生,如果需要到医院也有自己的私人通道,可以随时组织一整支由各类医疗专家和专业护理人员组成的团队为其服务。即使是在赫尔辛基,当时医院确认了老阿特米斯的身份后立刻联系到安洁琳,随即老阿特米斯便被安排到了可以说当时最先进的私人病房,一切的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都力求顶尖。

然而这里...即使他没有医学学位和临床经验,但凭借对医疗设备公司的股权透析所了解的信息,他也知道这些仪器顶多能称得上够用。

病房里的仪器嗡嗡作响,隔壁病床还躺着一个老年人,健康的呼吸仿佛为这里所不容。他匆匆看了一眼西尔莎就离开了病房。

有那么一瞬间,阿特米斯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帮忙。但他还是打消了要直接为西尔莎付清医药费的念头。她一定不想欠任何人的,他想。

最后,阿特米斯决定先跟主治医师再了解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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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

注2:The Fowl Twins第三部密涅瓦提到他俩的一次约会,对他用了endearing这个词来形容。

注3: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国情不同,喝酒请勿驾驶。

注4:从圣三一开车到圣文森特医院大约半小时。